第75章
严厂长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乐意,他想过宋知雨会拒绝,然而没想过宋知雨会拒绝得这么直接。
“小宋厂长,现在我们两个厂合作,就算没有合作,也勉强算是兄弟单位,黄书记都说了,我们要互帮互助一起建设美好兴阳。”严厂长说道。
宋知雨立马露出冤枉的表情,“严厂长,我不是不愿意,可我这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她说得既为难又真诚。
然而严厂长现在已经不会被她的外表蒙骗了,仿佛没看见一般,很是笃定地说道:“小宋厂长,你摸着你的良心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于是宋知雨当真就摸着良心说了,“严厂长,我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没有办法。”
严厂长:……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看宋知雨。
宋知雨眨眨眼睛,满脸真诚地回望他。
“小宋厂长啊,不兴你这样的,真的不厚道。”严厂长幽幽地看着她,试图走感情路线,“你知道孟技术员有多喜欢你们红旗公社机械厂,你成全了那孩子的心愿,也是在做好事。”
宋知雨闻言顿时露出遗憾的表情,
“严厂长,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们县城机械厂没有新鲜玩意儿,我们红旗公社机械厂也没有啊,孟技术员来这里是屈才了。”
一番话下来,严厂长又是不知道怎么接。
县城机械厂都没有的新鲜玩意儿了,而红旗公社机械厂有,那岂不是说明县城机械厂比不过红旗公社机械厂?
可如果不是这样,孟成业为什么要来红旗公社机械厂?真真就成了屈才。
严厂长:……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宋知雨,宋知雨神色不变,甚至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喝水。
时间分秒流逝,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又过了半晌,严厂长终于有选择放弃的意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对,是我考虑不到位了。”
宋知雨笑了笑,“说明你是个爱护工人的好领导,很尊重孟技术员的想法。”
严厂长连忙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你别给我戴这种高帽。”说着他深深看宋知雨一眼,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小宋啊……”
直接连厂长两字都省略了。
宋知雨眨了眨眼睛,表示认真倾听的模样看着他,很是讲义气地说道:“老严啊,有什么你就直说,咱们这是什么关系呀!”
严厂长嗤笑一声,反问道:“以你的才智,我想说什么,你会猜不到?小宋啊,你说说你,年纪不大,把人心那套可真是玩儿得溜溜的。”
宋知雨笑了笑,把他空了的搪瓷杯满上,不是那么赞同地说道:“你说这话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呐。”
“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严厂长也不拐弯抹角兜圈子了,“我就想让孟技术员跟着你们厂里从省城研究所出来的同志学习学习,你看行不行?”
宋知雨满意地笑了,唇角微勾,“我完全没有问题,只要你不觉得我撬你墙角就行。”
此话说出来,严厂长老脸上一片燥热。
他轻咳一声,有些勉强而含糊地解释:“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起来做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解除误会,合作得很是愉快吗?”
宋知雨拉长声音“哦”了一下,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那确实,多亏了严厂长你高抬贵手。”
严厂长:……
他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这件事咱能别提了?”
宋知雨闻言立马板起脸,认真地说道:“那怎么能呢?每一段经历都命运的馈赠,我们要学会正视它,而不是选择逃避。”
严厂长直接一阵窒息。
不过宋知雨也就那么一说,并未揪着这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思考了下孟成业留下来的可行性,现在红旗公社机械厂缺技术员,而孟成业是个成熟的技术员,留下来能帮不少忙。
不过……
宋知雨想着,抬头看向严厂长,“孟技术员过来学习我没有意见,不过到底是要个蒋研究员学习,你们得去征询他的想法,他同意就行,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严厂长点头:“是这个理。”
出乎意料的,蒋木恒对这件事果真没有什么反面意见,甚至有些高兴,自从来红旗公社机械厂之后,他的工作量瞬间就变得大许多。
由于厂里只有他和李国良两个技术员,学徒和工人有问题也是直接来问他们,导致他一直没时间研究新农机。
没错,他刚进厂就盯上了新农机,再得知新农机的设计者是宋知雨,就很想她探讨一些理论上的问题,可惜一直没找到时间。
不是他太忙,就是宋知雨太忙。
所以现在知道孟成业是个成熟的技术员,还会留在红旗公社机械厂一段时间,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来,只有他能把分配给他的活儿干好,我就没有意见。”蒋木恒说道。
于是孟成业留在红旗公社机械厂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有了孟成业的加入,机械厂的运转更顺畅了。
只是开始的几天,厂里的工人总是能听见孟技术员惊叹而震撼的声音。
“我的老天,这个设计太巧妙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天呐!明明是一样的方法,怎么换一根小的线就更流畅了呢?”
“蒋研究员,这真的不是你设计出来的吗?那到底是谁?咱们厂怎么会有图纸生产这些东西?”
“不行不行,我不去吃饭了,我要先研究一下。”
“……”
刚开始,机械厂的工人听见声音还会惊奇地看过去,看见孟成业吃饭时间蹲在一堆零件前会出声劝两句,现在都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们吃完饭,会顺便打一份饭给他。
只有蒋木恒觉得很丢脸,因为他想起自己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捂了捂脸,只当当初那人不是自己。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自从孟成业来了机械厂之后,宋知雨下午下班的时间也正常了。
因为空闲下来,她也有心思想别的事情,经过牛棚时,宋知雨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外边没有看见人,周围也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牛棚里。
回到家,宋二成还没回来,宋知雨只好向李春兰打听,“娘,牛棚那位同志的腿不是受伤了吗?爹有没有给他找医生看?”
李春兰正在院子了剁猪草,闻言手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听说是找了。”
“那医生怎么说?我那天看他还发着烧,情况不太好的样子。”宋知雨拿毛巾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李春兰手中挥动刀骤然一听,她抬起眼睛看向宋知雨,皱着眉头审视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上回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管吗?”
宋知雨沉默了下,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只是问问,想要了解一下。”
李春兰没说话,深深看她一眼,复而又拿起刀,“那你最好是了解一下,我不管以后的政策会怎么变,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现在你就给我过现在的,以后怎么样再说。”
宋知雨无奈地点头,举起双手做好投降状,“行,我知道了。”
李春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宋知雨也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晚上吃过晚饭。
趁着李春兰出去找人唠嗑,宋知雨才敢偷偷向宋二成打听。
宋二成说道:“他烧了是退了,只是腿上的伤拖太久,骨头就算接回去,也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
宋知雨皱了皱眉头,“那应该还能用吧?”
“那肯定没问题,就是可能走路会比较明显看到跟我们正常人不同。”宋二成说道。
“伤成那样,能保住就不错了。”
“没错,也就他们幸运被分到我们南河,但凡是去别的生产队,别说腿了,命还有没有都说不定。”
宋知雨:……
她无语地瞥宋二成一眼,还真是会自夸!
说没见到人,次日宋知雨就见到了他们,她去上班经过牛棚时,正巧碰到那孩子从里面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二成帮他爹找医生的原因,小孩见到她居然难得的好脸色,甚至可以看到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扭头朝牛棚的方向不知说什么,随后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宋知雨看着母子二人朝她走来。
“同志,真的谢谢你,上次的事情,我们不是有意冒犯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笑着对宋知雨说。
宋知雨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
她说道:“不用谢,你们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女人倒是没有很意外,自出了事儿,想要跟他们撇清关系的人数不胜数,何况宋知雨只是个陌生人,而且就算宋知雨不主动撇清关系,她也会主动疏远。
现在这样,也算是如她所愿。
小孩却是冷冷“哼”了一声,“听说你是机械厂的厂长?”
宋知雨微微挑眉,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你有问题?”
女人见状脸色一变,伸手拉了拉小孩的胳膊,着急慌忙向宋知雨道歉,“同志,真是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打听的,不小心听见村里的人讨论。”
宋知雨表情不变,她说道:“听见也没什么,你们生活在南河生产队,迟早会知道的。”
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知雨原本打算走了的,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南河生产队的村民很善良,也很淳朴,所以只要你们不惹事,他们也不会刁难你们,不用太担心。”
女人感激地朝她点点头,拉着小孩回牛棚。
宋知雨也收回眼神,抬脚也继续往公社走。女人自始至终也没有做自我介绍,看来是真的不想牵连到她。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快到收割水稻的农忙时节了。
去红旗公社机械厂上班的工人这段时间回到村里都奇奇怪怪的,总是凑到一起说话,看起来兴奋又激动。
而一旦是有没去厂里工人的村民一靠近,他们就立马收住声音,什么都不说,仿佛在说什么神秘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们一靠近,你们就不说了?”
“对,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
在厂里上班的人闻言立马就笑了,笑得神秘兮兮的,“谁那么有空说你们的坏话?我们说的是大事儿!”
“到底是什么事儿?看你们从几天前就这样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村里的人很是不满地看着他们。
厂里的人为难地“哎”了一声,“你们以后就知道了,现在不能跟你们说,小宋厂长说了,厂里的事情都不能往外传的。”
现在南河生产队的人也跟着喊宋知雨做小宋厂长了。
村里的人一听更加好奇了,只是对方都说是厂里的事情不能说,即使心里再好奇也都憋了没再继续问下去。
现在南河生产队谁家没人在机械厂,关于厂里的规矩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说不能往外传那是真的不能往外传,再好奇人家也不会往外说。
想要知道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是等他们可以说的时候,二是想办法进去。
其实不止南河生产队有这个现象,其他生产队只要有人在红旗公社机械厂工作的,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一时间整个红旗公社都神神秘秘的,处处透露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兴奋感。
就连隔壁富安公社和宁安公社都听说了,陈书记和张书记为打探消息,再次上门拜访。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宋知雨还是修配厂的技术员,这次来宋知雨已经机械厂的厂长了,而且工厂还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的模样。
不过他们不知道。
且他们也不是来找宋知雨的,而是找卢书记。
“老卢啊,你们红旗公社最近在忙活什么项目呢,好长一段时间没跟你好好说话了。”陈书记很是直白地打听消息。
张书记笑呵呵地接过话,“对啊,本来以为去县里开会就能见到你,没想到你每次开完会都急匆匆就走了,喊你都不停。”
卢书记闻言脸上适时露出一抹惊讶,随即是带着歉意的笑,真诚地说道:“那真是对不住,我最近耳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好使了,这是一点儿也没听见你们喊我呀。”
陈书记怀疑地看他一眼,“是吗?”
卢书记也呵呵笑笑,给二人空了的水杯满上凉白开,“那还能有假吗?”
这部分也不重要,陈书记不再揪着,而是说起来意:“你们红旗公社最近发生什么好事?”
卢书记闻言脸上不自觉露出得意,嘴上却反问说:“有好事你们还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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