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尤冰倩刚出诊回来,走到医馆,见她父亲一身朝服站在外边。她惊讶,上前福身:"父亲,来了为何不进去坐?"尤大人板着脸不自在道: "路过而已。"
尤冰倩心下好笑,她父亲清高好面子,在朝堂如此,在家中亦如此。当即便顺着他话头说: "既然路过,女儿请父亲进去喝杯茶如何?"尤大人勉强点头。
他其实常常路过女儿的医馆,有时还能瞥见女儿在堂中忙碌的身影。尤大人觉得自己始终不了解女儿。
在他印象中,尤冰倩从小乖巧懂事,从不忤逆他,即便喜爱学医也只是偷偷地做。她娴静、孝顺,像她母亲。
却又不完全像她母亲。
她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常常因为他训斥大声了些就抹泪。可尤冰倩不是,她骨子里透着倔强。
他以为自己冷落这个女儿,过些时日就会主动上门求饶。可他低估了她的心志和坚韧,竟是一条道走到底。
原先他不理解为何变得如此,后来渐渐在女儿身上发现了改变。她变得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宛若一股清风。是他欣赏的样子。
"父亲请喝茶。"两人在堂内坐下,尤冰倩递茶过去。
尤大人转头四下打量,这还是他头一回来女儿医馆。以前觉得俗不可耐的地方,此时此刻却温馨和睦,
大夫们为病患诊脉,小厮站在药柜前仔细称量,药婆子坐后院天井煎药。药味随风穿堂而过,竟带着淡淡的清香。
原来,他女儿这一年多来过得这般富足。
怪不得她不想回家。
想到此,尤大人微微沉脸,开口道: “你现在是铁了心不认尤家了。”
尤冰倩大骇:"父亲怎么这么说?"
“你若还顾念半点亲情,怎么迟迟不归家?”
尤冰倩恍然明白,顿时道: "父亲,女儿一直想归家,可没有父亲准许,我不敢回。"
她这么说,尤大人脸色好看了些。
随即又听她道: "父亲此前说让女儿放弃医馆,不然就不准回去,女儿实在是……"
"父亲有所不知,这医
馆是女儿的心血。女儿喜欢行医,比起待在闺阁绣花喝茶,女儿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踏实安宁。女儿也惦念父亲,可女儿难以取舍。"
尤大人问: “你真就放不下这破医馆?”
尤冰倩道: "医馆不大,却能救死扶伤,它令我活得有价值。
"父亲不也从小教导女儿'人当有志,志必力行’吗?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力行……"“行了,别说了。”尤大人摆手。
看得出来,她女儿想回家,也想说服他留下医馆。不知为何,心底有点高兴。
尤大人一盏茶喝尽,咳了咳: "你既如此喜欢,留下便是。""父亲?"尤冰倩眼里溢出欢喜。
尤大人板着脸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能阻拦你一时又岂能阻拦一世?我们总归是父女,不能一辈子这么僵着。前两日我总梦见你母亲……"
说到这,尤大人语气软了些: “若你母亲在,见我们如此想必又要难过。”
"罢了,”他说: “你想行医也好,想救死扶伤也好,随你。但家不能不回,不然像什么话?"
尤冰倩笑: "父亲教训得对。"
尤大人问: “你打算何时搬回去?”
“明日就搬。”
"明日?"
"不,女儿今日就搬回去。""嗯。"尤大人满意,又喝了盏茶,木着脸走了。
当天下午,尤冰倩就收拾东西搬回了尤府。
整整三辆马车停在尤府大门,尤家跟过年似的热闹,小厮和婢女欢欢喜喜出来搬行李。尤冰倩庶妹尤冰茹得知消息,也出来看了两眼。
“哟,姐姐回来了?”她上前挽住尤冰倩: "还以为姐姐在外头乐不思蜀呢。"尤冰倩扭头: "何为乐不思蜀?"
她语气不大客气,尤冰茹面色尴尬。
一年多过去,这个嫡姐变了许多。往回若夹枪带棒地说话,她即便听得出来也不会表露不悦,反
而端着她京城第一贵女的大度。
r />如今也不知怎么地,身上流露着一股强硬气势。
真是粗鄙。尤冰茹想。果然跟怀宁公主那样的人混久了,也变了样子。
尤冰倩不知庶妹的心思,也懒得理会,她站在门口招呼婢女们搬东西。
"小心些,"她说: "尤其是那几罐药材,别磕着了。"
露秋高兴地应声。
她家小姐回尤府了,身份变回了尤家的大小姐,依旧是京城人人追捧的贵女。她家小姐本该是这样高贵的人物,这一年多来住在平福巷吃了不少苦,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下好了,老爷不仅同意小姐开医馆,还主动请小姐回府。她有种预感,往后小姐在府上的地位只会更好。
"二小姐让让,仔细别碰着了我们小姐的宝贝。"露秋故意从尤冰茹身边走过。尤冰茹错愕地睁大眼。
了不得!
不仅嫡姐变得强势,连婢女也变得跋扈起来。
她心里气得很,面上的笑装不下去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欢迎姐姐归家”,然后离开。露秋低嗤了声,这个二小姐以前没少欺负她们小姐,私下冷嘲热讽一副小家子做派。尤冰茹回到姨娘院子,沉脸坐下。
常姨娘瞧见了,问: “谁惹你生气了?”"娘,"尤冰茹说: “爹爹居然让她回来了。”"她是尤家的女儿,不回来去哪?"
“可是……”
可是尤冰倩回来后,那以后旁人只会下帖子请尤冰倩去吃茶,哪里还想到她?
这一年多来,尤冰倩不在府上,她作为尤府的小姐,去参加了不少茶花宴,享受了不少阿谀奉承。
她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可尤冰倩一回来,她又变成了尤家庶出二小姐。尤冰茹不乐意。
常姨娘自然清楚女儿心里想什么,劝道:"眼光放长远些,争那些虚名有何用?握在手上的东西才是重要的。想想程家的亲事,也不枉你这一年来在你父亲跟前努力表现。她回来便回来,嫡女又如何?眼下年过二十已经是老姑娘了,京城官宦家哪个会娶这种年纪的儿媳?等着看吧,日子长了,只有她羡慕你的份。"
尤冰茹想起前不久自己跟程家公子定了亲,
心下甜蜜。
程家是京城上流世家,陈老也在朝中是个实权的四品官。且程公子今年开始入仕,虽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但放眼,已经是百里挑一的才俊后生。
这门亲事,还是他爹爹极力争取的,她一个庶女能嫁这样的人家,不知红了多少贵女的眼睛。想到此,她心情舒畅:“娘说得是,计较那些虚的做什么?我嫁得比她好就行了。”
尤冰倩整理好行李后,头一件事便是去尤家祠堂里给母亲上香。
母亲生前是个温柔的女人,与父亲恩爱有加。但父亲性子耿直且男子气,常常令母亲生气,尤其是关于纳妾之事。
尤冰倩的母亲梁氏生下她后,肚子连着三年没动静。后来又常常生病,尤老夫人想抱孙子,便劝尤大人纳妾。这事让得梁氏得知了,心里难受却也不敢阻挠,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也知自己对无家亏欠,是以只默默憋心里。
尤大人见她心情日渐沉郁,问她为何,她没说,后来两人因此吵了一架。彼时尤大人离京办差去了,几日后回来,得知夫人病逝后悔不已。
常氏进门,头胎生了个儿子,二胎生了女儿。
正妻死后,尤大人见常氏规矩识大体,便将府上中馈交与她手中。说起来,常氏掌家已经快十年了。
尤冰倩在母亲牌位前说了些旧事,然后将香烛插上,出了祠堂。晚膳,尤家人坐在一处。
常氏虽是妾的身份,但这些年打理尤家上上下下宛若半个主母,年节频频上桌,尤家人习以为常。
视礼教为常纲的尤大人也默认了此事。
饭桌上,众人恭贺尤冰倩归来。
尤大人心里高兴,多了喝了两杯,脸红呼呼的。
“回来了就好,”他说: "前些日你二妹定了人家,现在也该轮到你说亲了。"尤冰倩点头:“是,女儿听父亲安排。”
常氏听了,低声道:“冰倩母亲早逝,家里又只有妾身一个长辈。若冰倩不嫌弃,姨娘给你张罗如何?"
她自觉此举再贤惠不过,毕竟尤大人一个男子不好过多插手女儿亲事,而尤冰倩又是未出阁女子,这事她揽过来无可厚非。
哪曾想,尤大人直接摆手: “不必了,已有人选。”话音一落,常氏以及尤冰茹都停下来,竖起耳朵听。
尤大人转头问尤冰倩: "那个陈将军待你如何?"尤冰倩和陈良焕的事瞒不过他眼睛。
以前因为不喜裴沅祯,他反对女儿嫁陈良焕。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自知误会了裴沅祯,对陈良焕也能接受。
只不过,许是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作祟,尽管陈良焕一表人才且前途无量,他仍旧不大放心。
是以,劝道: “他出身淮州梅南村,又常混迹军营。武将习惯跟我们不一样,就怕你难以适应。"
"父亲,"尤冰倩说: “他人很好,待女儿也好。”见她坚定,尤大人点点头,暗想回头找个时机会会陈将军。尤冰茹听了半天,好奇死了。
将军?
什么将军?
难道是哪个中郎小将?
她问: "爹爹,姐姐要嫁将军吗?是何人?为何女儿没听说过?"
"姐姐,"尤冰茹也劝: “姐姐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为何要嫁将军?我听说那些个莽夫平日连澡都不洗呢。况且长得五大三粗的,实在配不上姐姐。"
尤冰茹印象里的将军便是这样,至少,她曾见过好姐妹的将军父亲,就是个莽撞粗俗之人,说话大声,吃饭大口,毫无礼数。
想到嫡姐要嫁那样的人,她心里越发舒坦起来。比来比去,赢的人还是她。
然而,尤大人道:“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在家里说就好,别传出去。况且陈将军位高权重,婚事更需谨慎。”
陈将军?
位高权重?
大瞾位高权重且还未成婚的将军,恐怕只有那位了。
京城新贵,官拜二品,皇上跟前的红人,且刚赐了大府邸。更是令京城贵女们谈论起来皆脸红心跳的人——陈良焕。
尤冰茹不可置信地问: "爹爹,您说的可是陈良焕陈将军?"
“正是。”
啪嗒——
尤冰茹的筷子掉地上。
常氏也目瞪口呆。
次日,下早朝后,皇帝把陈良焕叫去乾清殿说话。
约莫过了两刻钟,陈良焕出来,走到宫门口见尤大人慢慢悠悠
地在前头。陈良焕立即走上去,谦卑地行了一礼。
“尤大人。”
尤大人停下,斜睨了他两眼。“陈将军有事?”
“晚辈无事,只不过正巧碰见尤大人便上前见礼。”"嗯。"尤大人点头。
左右看了看,低声问: “陈将军可得空陪老夫吃杯茶?”陈良焕谦逊之态做得足足的: "任尤大人差遣。"
医馆。
尤冰倩听说父亲跟陈良焕喝了一上午茶,居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露秋笑:"这可一点也不像小姐。"
"往回小姐做任何事都是处变不惊,如今陈将军只是陪老爷吃杯茶罢了,小姐竟也担忧?"尤冰倩作势拧她耳朵:“我哪是担忧,我是怕他嘴笨不会哄父亲开心。”她父亲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就得顺毛驴。
而陈将军耿直,万一那句话说得不对,那两人成亲之事遥遥无期。她在医馆里等了一上午。
果然,午时,陈良焕来了。
他甫一进门,尤冰倩就问: "怎么样?"
陈良焕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问的什么,顿时笑起来。却故意道:“什么怎么样?”他一副不温不热不疾不徐的态度,尤冰倩强压下好奇,也故作淡定。
"没什么。"
陈良焕无奈,只好主动道:"我跟你父亲吃了两壶茶,茶渣都泡淡了。"他说: “我这辈子还从没这么紧张过,跟考状元似的,手心都是汗了。”尤冰倩听了好笑,父亲那人想来严厉,想来这一上午考教他不少。
"然后呢?"她问: "结果如何?"
"不知。”陈良焕摇头: “尤大人为人不苟言笑,辞别时亦面无表情。"
“倩儿,”他些许着急:“你父亲会不会接纳我?”
这句“倩儿”,三分宠溺七分旖旎,令尤冰倩脸热。
她看了看堂内,所幸众人都在忙没人注意这边。
“我们出去说话。”她道。
医馆后是一片荒地,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宅子,但后来宅子拆了,野草
杂生。不过院中花丛还在,繁华明艳。
两人沿着小径慢走。
"我父亲性子惯来如此,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面上不显,但心里有衡量。""所以……”陈良焕问: “我在他看来是好还是不好?"尤冰倩笑: “你自然是好的,不然我父亲不会主动见你。”陈良焕停下,含笑望着她。
"怎么了?"尤冰倩问。”那我在你心里呢?"
少年郎目光明净纯粹,心思从不遮掩,喜欢你便喜欢的直白热烈。
尤冰倩比陈良焕大两岁,按理说长两岁也长些稳重从容,却愣是被他看红了脸。她低头:"你当然也是好的。"
“哪好?”
"哪里都好?"
陈良焕唇角扬起,渐渐扩大。满心欢喜无处发泄,倏地跑了。尤冰倩莫名其妙,见他跑到槐树下又跑回来,依旧笑盈盈。
"我高兴。"他说。
这模样像个被长辈夸奖又或是得了心爱的糖果一样,满脸欢喜。
尤冰倩望着他,噗吡笑了。
夏天炎热,且又是午时。两人走了没一会,各自一身汗。可这么会儿时光静谧,皆不舍回去。
"再走走如何?"陈良焕提议。"嗯。"
尤冰倩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而已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袖摆处总是拂过他的手。有事两人的指尖碰在了一处。这么地,碰了两三下,尤冰倩也紧张起来。“我们去树下坐坐吧。”她说。
"好。"
见她率先抬脚,陈良焕想也不想牵上去。两人掌心相触,各自怔了怔。
却并未挣开。
尤冰倩想来镇定惯了,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陈良焕,从耳朵根到脖颈染上一片通红。可小径不长,槐树就在不远处,两人走上几步便到了地方。若坐下来,必定得松开手。 陈良焕舍不得。
他迟疑片刻,道:"不若,我们再走走?"
就这么地,大热天大中午,两人在废旧
的庭院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各自汗流浃背。
八月初,宫中举办菊花宴。这场宴席是由宗人府举办的,意在为皇上选后。
上次在宫里举办了场茶宴,邀请精心筛选后的贵女,但并没有皇上中意的。因此宗人府跟礼部合计,决定将菊花宴办得热闹些,五品以上官员子女皆可参加,且不分年龄不分嫡庶。
是以,连尤冰倩都得了帖子。
赴宴这日,尤大人有事提前去了宫里,而尤家无女眷长辈,是以便由尤冰倩带着庶妹尤冰茹去。
尤冰倩在门口等了会,尤冰茹才姗姗来迟。
"哎呀,抱歉让姐姐久等了。"
她见庶妹一声鲜亮的衣裙,珠钗华髻,皱了皱眉。
宫里举办这场宴会为何人人皆知,竟不想这个庶妹如此不知分寸,打扮如此张扬。但她也没多说,只淡淡点头: "上车吧。"
两人倒的时候,宴席上已经坐了许多人,女眷们扎堆寒暄。见尤冰倩来,纷纷侧目。
尤冰倩在京城的贵女圈中消失了近两年,一度沦为笑柄,皆笑她好好的贵女不当抛头露面当个医女。
曾经,尤冰倩是贵女表率,仿佛谁跟她走得近也沾几分才德似的,彼时许多人乐于攀附。后来尤冰倩被撵出家门,那些曾经走得近的人渐渐疏远。
谁能想到,如今她回了尤家,又变成了那个温婉端庄的尤家大小姐。众人心情复杂,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走近。
"冰倩姐姐来了?"
"冰倩姐姐许久不见还怪想念的。""冰倩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是哪家绣娘做的?"
一群贵女围着她,从头发到首饰皆被人夸了个遍。而尤冰茹分明穿得比尤冰倩好看,却被冷落在
一旁。
她脸上的笑僵硬。
一同跟她僵硬的还有不远处几个贵女,正是那些个曾跟尤冰倩关系要好,后来疏远了的。
这会儿,很是尴尬。
尤冰倩早已看淡这些,恭维也好,嘲弄也罢,她并不在意。她礼待众人,偶尔回应几句,大多时候微笑倾听。不消说,仅这副气度就把旁的小姐们比了下去。
有
个妇人暗暗观察了会,对旁边的人道: “可惜了,若非尤小姐年纪大,我还真想讨她回去做儿媳。"
"可不是?也不知她以后姻缘如何,为了行医竟是生生耽误大好前程。""我听说曹家想上门提亲。"另一人加入话题。
"曹家?哪个曹家?"
“也不怪你们没听过,”那人说: “这曹家门第不显,曹侍郎在朝中任个四品闲职,以前还算大户人家,这些年渐渐没落了。"
"曹家哪个提亲?"
“曹侍郎次子。”
"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前头那个去了,想娶继室。那曹二郎在医馆见过尤小姐,心心念念想讨她。""虽说曹家门第低了些,但尤姑娘已年过二十,这般年纪嫁曹家也配得。"
这话被尤冰茹听到了,心情渐渐好转,脸上的笑又明艳起来。
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只配做继室!
她款款入座,寻自己的小姐妹们说话去了。
"你们听说了没?皇上今日欲选后。"有人压低声音道。尤冰茹竖耳听。
"不知会花落谁家。"
“还能落谁家?猜都猜得出来。皇上年纪不大,能与之相仿却还未出阁的也就那几位。门楣低的就不用考虑了,皇上定看不上。”
“也是。”
"听说除了皇上,还有一人即将赐婚。"
“谁?”
“陈良焕将军。”
听到这个名字,贵女们兴奋起来,连尤冰茹也凑得极近。陈良焕是朝廷新贵,位高权重且仪表非凡,许多人家都想招她做女婿。
“是广恩侯府家,杨三姑娘对陈将军一见钟情,扬言只想嫁陈将军不然削发当一辈子尼姑。侯爷夫人最是宠她,哪能让她去当尼姑?况且这位陈将军也很得侯爷夫人喜欢,是以杨家托关系都托到宫里来了,想求圣旨赐婚呢。"
"宫里什么关系?后宫连个娘娘也无,不会是直接求皇上吧?"
"后宫
没有,但染翠苑不是还有几位太妃吗?尤其是贺太妃,贺太妃跟怀淑皇后关系要好,且从小看着皇上长大,若是贺太妃相求,想来皇上会卖她这个面子。"
"啊!"有人酸溜溜道: "想不到杨三命这么好!"
"谁说不是呢。"
听到这,尤冰茹立即去看尤冰倩。此时她正在给曹家的夫人把脉,曹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低嗤了声,心情越发地舒坦。
没多久,宫宴开始,皇上入席,众人跪下来山呼万岁。
等皇上喊平身时,大家抬眼看,发现皇上还带着另外两人过来。一个约莫十八九岁,面庞白净俊秀,怀里抱着把剑。
另一人是个小姑娘,年纪约莫十岁出头,梳着双丫髻,眉间一颗粉红花钿,乖乖巧巧地站在皇帝身后。
"宴席开始!"内侍高唱一声,众人入座。
紧接着,鼓乐歌舞响起。
皇上身后的那两人单独分了个长桌入座,众人暗暗纳罕。"这又是哪来的新贵?怎得皇上如此青睐?"
有消息灵通的说:“那人叫刘淳,非京城人士,是皇上破格提拔的御前侍卫,他身边的那小姑娘是他妹妹。"
“哦。”夫人目光一转,问:"这位成亲了没?"
"这倒没听说啊。"
“回头打听打听。”
在座的夫人们暗暗思量。
菊花宴热闹,这还是裴沅祯致仕后,百官与天子同饮的第一场宴席。如今皇帝当政,内阁之首安俊良辅佐,朝堂焕然一新,君臣和睦。
宴席上,百官各自敬酒,其乐融融。
席至一半,有个内侍悄悄在皇上耳边禀报了两句,皇上道: “宣贺太妃。”
所有人慢慢安静下来。
广恩侯府请旨赐婚的事虽谋划隐秘,可私底下大家都得知了消息,此刻,静默观望。自然有人希望赐婚失败,如若不然,京城岂不是又少了个金龟婿?
毕竟是官拜二品的年轻将军啊,手握螭虎军,朝堂上跺跺脚都得响上一阵的人。能得这么个女婿,门楣何等荣耀。
片刻,贺太妃盛装而来,上前行了一礼: “哀家本不该来扰皇帝兴致,只不过哀家路过此地听说皇上设菊花宴,恰巧前两日怀淑皇后托梦,说甚是想念皇帝,哀家便过来看望。"
贺太妃提及皇上的母后,立即将关系拉近了许多。
皇上听后,也微微感慨,吩咐道: "来人!给太妃赐座,今日盛宴,一同共享。"
“哀家多谢皇上。”贺太妃坐下来。
歌舞过后,接下来便是贵女们献才艺。
为博得皇上垂青,贵女们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轮到广恩侯府的杨家三小姐时,她上台献了支舞。
舞姿轻盈矫健,时不时瞥向席上的陈将军。她本就长得妩媚动人,这般屡屡示意,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杨三喜欢陈将军。
只不过陈将军却一边喝酒一边跟旁人说话,偶尔看向女眷席安静坐着的尤冰倩。尤冰倩气质出尘,人山人海也淹没不了她的独特。犹如夜间牡丹,只需一眼便能瞧见。陈良焕入席后,就频频往她这打量,尤冰倩又岂会感受不到?她心下甜蜜,却也羞恼,不动声色剜了他一眼。平日鲜少见她这般调皮,这一眼由她做出来宛若撒娇,令陈良焕一愣。
继而唇角漾开。
周围人见了,还以为是对台上杨三姑娘有意,心下各异。
贺太妃也瞧见了,等舞曲结束后,她故意问:“皇帝,杨家小姐才艺如何?”皇上答:"杨家小姐舞姿曼妙,自然脱俗。"
贺太妃笑,对杨三姑娘招手道: "听见了吗?还不快过来叩谢皇上?"杨三姑娘窃喜,羞答答睇了眼陈良焕,走去太妃身旁。贺太妃又道: "实不相瞒,哀家今日来还想求皇上一件事。"
"太妃请说。"
贺太妃玩笑道: “妾身的外甥女今年已年满十七,平日被哀家惯坏了,眼光挑的很,偏偏敬仰英姿不凡的将军。可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就数陈将军最英姿不凡。哀家便斗胆,想为这外甥女求个赐婚旨意。"
话落,席上众人鸦雀无声,皆朝陈良焕看去。连皇上也看向他,问: “陈爱卿,你意下如何?”杨家三姑娘站在贺太妃旁边,娇羞低头。陈良焕沉默,目光却看向女着那边。
他毫不掩饰,
旁人的视线也跟着去女眷席中寻人。"莫不是陈将军另有所爱?"
"看着挺像啊,不过,是何人呢?"
视线寻了一遍也没寻到是哪个,毕竟人们不会猜到尤冰倩身上。尤冰倩年过二十,比陈将军还大,怎么看都怎么不可能。
哪曾想,陈良焕缓缓起身,走到中央朝皇帝跪下。
"多谢皇上和太妃美意,臣惶恐。”陈良焕声音洪亮道:“但臣已有爱慕之人,想娶她为妻。"此话一落,杨三姑娘僵在原地,贺太妃脸色不好。
皇上却饶有兴致地问: “陈爱卿爱慕之人是谁?快快说来。”陈良焕道: “正是尤大人府上的嫡女,尤冰倩小姐。”瞬间,所有目光集中在尤冰倩身上,跟无数支箭似的,扎得尤冰倩坐立难安。
那厢陈良焕依旧镇定从容道: “臣记得皇上前日问臣有何心愿,借此良辰,臣想请求皇上赐婚。"
贺太妃一听,面色更是难看了,杨三姑娘也摇摇欲坠。
众人窃窃私语。
他们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有的去看尤冰倩,有的打量杨家三小姐,还有的观贺太妃的神色,也有人暗查曹夫人的表情。
总之,像是一出大戏,精彩纷呈。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陈良焕的求娶,他巴巴地望着尤冰倩,像是在征求她同意似的。
尤冰倩难得地红了脸,顶着众人的视线起身走到陈良焕身边,一同跪下。
"臣女愿嫁陈将军,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自己还未成婚了,就要给人做媒,实属没想到。惊讶了下,转头问尤大人: “此桩婚事尤大人怎么看?”
尤大人自然是满意陈良焕的,见他当众求娶自己的女儿,很是有脸面。上前跪拜道: “能得如此良婿,臣甚欣慰。"
"好!"皇上展颜: "“朕便为你们赐婚!"
戌时,夜色静谧。
尤冰倩沐浴后坐在窗边乘凉。她撑着下巴,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庭院的花树下。露秋端了盘荔枝进来,嘴上笑道: "小姐在想什么?"尤冰倩回神,问:"哪来的荔枝?"
露秋道: “是安国公府的管家送来的,说是给老爷,但老爷不爱吃这个,就吩咐让人送来小姐这。"
"小姐,”露秋道: “这可是独一份,以往老爷会分一半去碧合院给那两位,现在老爷心里只惦记小姐呢。"
她继续道:"小姐有所不知,奴婢适才来时听说二小姐气得摔了茶盏。"尤冰倩听了,只淡淡一笑,问: "让你扯的布扯好了吗?"“早扯好了,奴婢这就去拿来。”
过了会,露秋抱了匹布过来,这布是上好的浣花锦缎料子,靛青连枝暗纹,最适合男子穿。"小姐真孝顺,这是给老爷做衣服呢?可奴婢瞧着老爷不爱穿这种颜色呀。"露秋故意打趣。尤冰倩莞尔: “就你皮。”
她起身,想着趁现在有空去量一量尺寸。然而才转身就听得出门的露秋“咦”了声。
尤冰倩扭头: "怎么了?"
露秋没回,门口也没她的身影。
尤冰倩走出去,庭院里安静,视线扫了圈,倏地顿住。花树下站着个颀长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陈良焕站在暮色中,欢喜地望着她。尤冰倩也欢喜,唇角渐渐扬起来。
她还记得他今日在殿上求娶的一幕,彼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臣有爱慕之人。”那一刻,她又羞又感动。
隔着庭院和朦胧夜色,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会。尤冰倩走过去: "你怎么来我家了?"还是这种时候来,跟做贼似的。
"我……"陈良焕攥住她的手,心情激荡: "我想你,很想很想。"他目光灼热,尤冰倩被烫得心颤,缓缓别过脸。
暗想他平日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可大胆起来居然如此大胆。“倩儿,我想你。”他又说了遍: “我忍不住,就想来看你一眼。”
"刚来的?"
"嗯。"
"从你府邸过来要许久呢。""我骑马过来的。"
月色下,她的面容白皙姣好,臻首娥眉,巧笑倩兮。
/>陈良焕看得发愣。
尤冰倩清楚他在看她,许是在自己的小院气氛格外暖昧,素来镇定自若的她也难得地羞红了脸。过了会,一墙之隔突然有声音传来,尤冰倩顿时大骇。慌乱下,拉着他进屋: “快躲一躲。”
陈良焕头一回私闯女子内院,也很慌,想也不想就跟她进了卧房。门一关上,烛火幽静,两人面对面皆愣了愣。
这才察觉此举实在不妥,两人虽心意相通且赐了婚,可毕竟还未成亲。尤其
也不知是不是尤冰倩的错觉,原本宽敞的卧室,陈良焕高大的身子进来后,就显得很压迫。连空气也稀薄起来。
各自呼吸越来越急。
尤其是陈良焕。他视线打量了会,见她身上穿的是家常衣袍。衣袍宽松且薄,她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陈良焕不可抑制地呼吸局促。
他自知不该如此,手臂却不听使唤地将人抱进怀中。尤冰倩顺从依偎过去,听着他的心跳,自己也砰砰地跳。仿佛这个拥抱等了许久。
“倩儿,我下个月就来下聘好不好?”陈良焕抱着她说。尤冰倩道: “这事你得跟我父亲商量。”
“嗯,"陈良焕说: “我明日就去找他商量。”
心爱的女子就在怀中,陈良焕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满足。他想娶她回去,想尽快成亲,想以后就这么跟她厮守。这么抱了一会,尤冰倩渐渐平复,可陈良焕似乎平复不了。他的气息越来越急,最后慢慢低下头,试探地亲她的唇。
这个亲吻笨拙得很,他鼻尖碰到尤冰倩的鼻尖,怎样都觉得不对劲。还是尤冰倩偏了下头,他才
觉得顺了许多。
他先是浅尝,继而撬开她唇瓣探舌进去。
舌尖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颤了颤。像有什么东西灌进心里,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
少年人对这样的事热情且充满求知欲,即便已经羞得耳根通红,却依旧紧紧抱着人,越亲越激动。
他动作汹涌、急切,尤冰倩舌根发麻,几乎站不住。
她后退步倒在门上,陈良焕乘胜追击将她抵着。
卧室安静,亲吻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也不知亲了多久,倏地,外头有人出声: "大小姐睡了?&#
34;尤冰倩吓得大跳,立即清醒推开陈良焕。
陈良焕粗喘着停下来。
外头那人纳闷: “睡了怎么不吹灯?”
须臾,露秋也不知从何处飞快跑出来: "王嬷嬷有何事?"
王嬷嬷是尤冰倩的教导嬷嬷。
“也没什么事,”王嬷嬷说:“听说赐婚圣旨下来了,兴许陈将军不日就会来下聘。虽然小姐知礼不会在婚前僭越,但难不保姑爷控制不住,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来提醒小姐,免得婚前闹出笑话来。”
露秋瞥了眼屋子里,忙说: "嬷嬷,小姐已经歇下了,要不你明日再来?"
嬷嬷点头: "也好,我回去了。"
"哎,嬷嬷慢走。"
过了会,外头安静下来。
屋内,知礼的尤冰倩面色发窘,而难以控制的陈良焕也很是局促。两人对望了眼,各自尴尬,又互相笑了。
九月初,陈良焕请媒人去尤家下聘,据说从威武将军府抬出来的嫁妆足足有上百担。围观百姓们暗暗咋舌。
"不是说陈将军草莽出身吗?怎么家底这么厚?"
"这你就不懂了,陈将军可是打过无数胜仗的,每回的赏赐数不胜数。况且我听说前首辅大人还派人送了许多礼来,沉甸甸的箱子从码头抬下来,那可都是货真价实啊。"
"那难怪了,尤家得了这么个女婿可真是门楣翻天了啊。"
下聘这日,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得眼睛通红。
尤冰茹在屋子里摔了无数瓷器,气得很。原先还觉得自己赢了尤冰倩,可如今,她简直像个笑话。
比起陈良焕来,她觉得那程家的公子实在上不得台面。而且前日还听说程家下聘只愿出三十担嫁妆。
三十担?这不是拿她的脸丢地上踩吗?"娘!我不想嫁程家了!"她说。
常氏心里也很不舒坦,自从尤冰倩回来后,丈夫几乎将那个宝贝女儿当成了眼珠子,什么好物都往她的院里搬。
虽说她也清楚丈夫心中没有自己,可这些年她为尤家默默付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而当她跟他商
量茹儿的嫁妆时,丈夫却道:"冰倩是嫡女,且嫁的是将军,嫁妆自然要以她为先。"
听了这话,常氏险些没气得仰倒。
敢情她这些年为尤家操持,不仅没能得个正妻之位,到头来还为他人做嫁妆。
她努力缓了缓,好言劝道: "这话你往后可别说了,整个京城除了程家还能有哪家更好?"尤冰茹吼道: "更好的多的是,那些公爵之家一抓一大把。"“可那也是公爵之家,你难道不知自己身份?想去当妾不成?”尤冰茹一怔。
身份身份!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投错了胎!少顷,她瘫坐地上不甘心地痛哭起来。
次年,三月初六,威武将军府与尤府办喜。这一天,尤冰倩出嫁,热闹繁华,红妆倾城。
京城所有人都围观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威风凛凛的螭虎军开道,少年将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有人说: “快看,新郎真俊!”"新郎娶新妇,都快笑傻了!""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们笑,螭虎军也笑,坐在花轿里的尤冰倩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一天,威武将军府宾客盈门,人人兴致高昂,欢闹到三更天方才离去。尤冰倩在新房里等得直哈欠,频频问: "他还在喝吗?"
露秋道: “还有最后一群宾客在喝,都是螭虎营的人。不过姑爷厉害,旁人都倒了,他还站着稳稳当当。"
武将性子豪爽,喝起酒来无所顾忌。尤冰倩怕陈良焕扛不住担忧了大半宿,现在听露秋这么说,心安了些。
过了会,她眼皮子打架,实在等不下去,说:“我先打会盹,姑爷来了喊我。”
"哎,好勒。"
之时,陈良焕将最后一位部将喝倒,他才放下酒杯。
小厮扶他踉踉跄跄回正院,才转过拱门,他挥开小厮直起身子。
“哎?"小厮诧异得很: "将军,您没醉?”
“醉了,”陈良焕说: “只不过我厉害。”
见他步履稳当地大步往前,小厮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陈良焕到了正院,四处静悄悄,只廊下灯火照得喜庆通明。
>露秋见他回来,正欲转身去喊尤冰倩,但陈良焕先她一步进了屋子。见尤冰倩在椅子上睡着,他挥手让露秋出去。
露秋会意,立即关上门。
陈良焕走过去,仔细打量尤冰倩眉眼,哪哪都觉得好看。想着她等了这么久,暗自心疼。
过了会,他轻手轻脚将她抱起,然后往内室走去。尤冰倩睡得浅,他才抱起,她就醒了。
"前头宾客都走了?"尤冰倩揉了揉眼睛。
"没走。"
"没走你怎么回来了?"
陈良焕笑: “他们都醉了。”
尤冰倩惊讶: “那么多人都醉了?那你呢?你怎么没……”
她上上下下打量陈良焕,神情根本无半点醉意,身上虽然有些酒气,但不多。"你……”她不可思议猜测: “使诈?"
实在难以相信,陈良焕这么老实巴交的人会做这种事。但她却忘了,陈良焕是战场出来的常胜将军,最擅长使诈。陈良焕笑,默认。
“起初喝了许多,”他说: "后来担心耽误今晚,所以才出此下策。"他只是简单这么一说,尤冰倩却听得脸红起来。不能耽误今晚.…陈良焕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这句话很旖旎,他脚步停下。
"你现在累了吗?"
尤冰倩道:"有点。"
"那……还想睡觉吗?"
尤冰倩没吭声,当然清楚他言下之意。
"嗯?”陈良焕追问: “还想睡吗?"
"你呢?"尤冰倩反问他。
“我想……”
尤冰倩微微失落,她等了这么久呢。但下一刻听他接着道:"……圆房。"渐渐地,尤冰倩面颊烫起来。
"好吗?"陈良焕盯着她问。
尤冰倩被他抱着,气势不足,反显娇柔。她别过脸,轻轻“嗯”了声。陈良焕顿时欢喜,快步将她抱上榻,说: "等我,我去沐浴,速速回来。"是真的“速速”。
说完,他立
即去浴室,在浴室待了不过半刻钟就出来了。
吓得尤冰倩大跳。
尤其陈良焕入伍多年,身上练得一块块腱子肉,平时穿衣不显,此时赤身尽数展露出来。他褐色的肌肤上水珠氤氲,撩人得很,令她突然紧张起来。陈良焕也紧张,可比起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他一步步朝尤冰倩逼近。
尤冰倩下意识地想往旁躲,却猛地被她抱住。下一刻,火热的男人气息铺天盖地席卷着她。三月初春,月色清凉,照在婆娑的花树上,也落在摇晃的纱幔里。尤冰倩沉沉浮浮恍若飘在云端,她视线迷离盯着地上一抹月色。想起年幼时读过的一句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彼时不知何意,而此刻,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阿焕,”激荡之际,她动情地抱住陈良焕:“愿我们长长久久,恩爱白头。”陈良焕一顿,心中欢愉,情不自禁亲吻她。
“好。”良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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