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秋拉着宁景的手一下捏的紧紧的,后者反握他一下,安抚住他。
“怎么?不愿意?”
宁何氏冷笑道,她又不傻,虽然信宁景的话,但不管事情如何,她的目的就是柳静秋的嫁妆,铺垫再多也只是借口。
宁景眸光一凝,想着对策,恰逢其时,外面响起声音。
“弟夫可在家?”
“姓宁的,你给我出来!”
两道声音,一个客气一个火爆,正是柳静秋的两个同父同母亲哥哥,宁景的大舅子们。
书中对这两个大舅子描写不多,只行事多是寡恩薄义,不论前世对柳和宜还是这辈子对柳静秋,在宁家如何被苛待,他们也都无动于衷,现在来这里倒是有些突兀。
对于他们的到来,宁何氏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很快冷静下来,左右他们也不敢对长辈动手,而且婆婆教训儿媳天经地义,她一点没觉得自己错了。
宁景走了出去,院子里已经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身上穿着干净得体的纯布衣衫,一个穿着棉麻短打,裤腿上还沾着泥。前者是柳大朗柳安易,在镇上经营着一家酱肉店,虽然高大但看着斯文有礼,后者是柳二郎柳安简,管着家里几十亩地,脾气最是火爆不过,原身也最怕他。
“大哥,二哥,天气热,有什么事进去喝杯茶慢慢说。”宁景瞥了眼外面探头探脑看着热闹的人,淡淡道。
“不必了,宁家的,今儿你娘无故打我弟弟,就真当我柳家没人吗?不给个交代今天你娘怎么打小秋我就怎么打你!”柳安简直接挥了挥他的拳头,大有上来动手的意思。
这被柳安易伸手拦下,“阿简,别上来就动手动脚,弟夫有功名在身,你打了他想进牢房蹲着么?”
“难道就看着他欺负小秋?!”
“秀才郎真是了不得,用下作手段娶了小秋,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把小秋供起来便罢还动辄打骂,真以为我们不敢和离?大不了蹲三年牢,出来后我们两个哥哥也能养他下半辈子!”
两人红脸白脸骂着,宁景眉头皱起,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说这事也怪不到他头上,若是说怪他没有保护好柳静秋,他也只会嗤之以鼻,没有他的到来,柳静秋只会更惨。
而原文里,柳静秋最后被卖的时候,这两个哥哥又在哪里?
他眸光微冷,道:“两位舅哥既然这样想,那便将静秋接回去养几天吧,我宁景没本事,给不了他好生活。”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安静了。
宁何氏本来想冲出来护崽,现在一看,直接嗤笑道:“是啊,你们要养就接回去养,我宁家又没说不让。”
房间里,柳静秋也是愣住了,不知为何他突然心里很慌,明明他不喜欢宁家的生活,但是一想到要被接走,他就下意识抗拒。
柳安易尬笑了一声,道:“弟夫莫要听这憨子胡言,嫁出去的哥儿哪有回家的道理,只是我们两个哥哥也不想看弟弟白白遭了一顿打,却是要为他讨个公道。”
宁景神色淡淡,这人的反应他早就料到,倒也不意外,他道:“此事是我宁家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他是我的夫郎,我自会护着他。”
“你护着?在家都能被你娘打,你拿什么护着?上次做那种不要脸的事还是小秋将你背回来的,我安简就没见过比你更孬种的男人!”
宁景看着这个面红耳赤,挥着拳头想打人的男人,道:“我再不好,我也是他的夫君,我会养着他,你若是真的觉得我不够格做这些,就将静秋接回去好好待他,嘴上说的好听算什么?”
一说到养,柳安简憋了又憋,他脾气是直还暴躁,但不傻。
他们哥俩来这里不过是因为事情闹大了,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柳静秋挨了打,若是他们这些娘家哥哥不出来说个话,以后村里人谁看得起他们?!
但真把柳静秋接回去却是万万不可,一个嫁过人的哥儿回娘家养着,不说废粮食,家里的婆娘都能翻白眼翻死他,嘴上说说做个样子不要紧,真接回去才是闹了大笑话。
也真是奇了怪了,以往他挥挥拳头宁秀才就会抖着腿唯唯诺诺,何时这样牙尖嘴利,胆子还大的很。
“姓宁的,如果这种事还有下次,你夜里走路上给我小心点!”
柳安简放下狠话,直接转身踹了一脚篱笆走了。
宁景心里一哂,这些人怎么威胁人也一样,这夜路真危险。
柳安易又好声好气和宁景说了两句话,也离开了。
见他们灰头土脸的走了,宁何氏可高兴坏了,嘴里啧啧有声,道:“这娘家的也就会嘴上说的好听,真要养个人就紧巴着家里那点粮食,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
宁景回了房,看向床上的柳静秋,这事说来最不好受的应该是他。
娘家哥哥如此靠不住,等柳老太一去,他便什么依靠都没了,也难怪书中他会有那样的下场,这个世道,哥儿、女子都不容易。
“你想回去么?”他走过去,淡淡问道。
柳静秋低头沉默了一会,仰起脸看他,苍白的脸上眼泪不停落下。
“夫君……”
宁景叹了一口气,冷淡的神色散开,轻轻给他擦去眼泪,低声道:“我不应该如此对你说话,今日的事我有失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我是你的夫君,定会护着你,养你。”
这下,柳静秋彻底忍不住了,埋头进宁景怀中低声呜咽起来。
晚间用饭时,宁景端着饭菜到房里,没让柳静秋下床,他的脚踝被抽肿了,涂了药,以后几天怕是只能静养。
吃完饭后,宁何氏将宁景叫到书房里,话里话外就是柳静秋现在没人护着,何不逼他把嫁妆交出来,以后想怎么拿捏他都可以。
宁景看了眼门外,在地上的影子处瞥了一下,回首对宁何氏道:“娘,现在不是时候。”
“啊?”宁何氏不解,在她看来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就冲今天柳家兄弟的态度,柳静秋就算挨欺负了估计都不敢再往娘家跑,而柳老太眼见快不行了,谁还能护着他,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宁景不急不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道:“上次逼迫夫郎拿出嫁妆的事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如果再让人知道我们又强逼夫郎,闹大了的话终究对孩儿名声不好,若是传到同窗甚至老师那里,您让孩儿以后怎么去见他们?”
“这倒也是……”宁何氏皱眉,“那我们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
宁景摇头,“天下无不漏风之墙,再说又不是只有强抢之法。”
“夫郎性子温和纯良,最是好哄不过,现在他没有娘家依靠,只要我们对他好一点,他的心自然向着我们,到时候哄一哄他,不难让他自己交出嫁妆,这样一来钱到了手,也不会有碍儿子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宁何氏眼睛一亮,拍手道:“还是儿子想得周到!为娘就说你怎么转性了,对柳静秋这般好,原来如此,还是景儿有先见之明,那就按你说的做,等把他嫁妆拿到手,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
宁景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再看门前,那一道影子已经消失了。
夜里睡觉时,一向安静平躺的柳静秋罕见的翻着身背对着宁景,哪怕没有声音,但是能感觉到轻微抖动,但宁景只当不知道。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也装不来深情。在他看来柳静秋太单纯了,听到那些话对他们有防心是好事。他的处境已经十分不妙,嫁妆是他最后的倚仗,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有银子傍身比什么都安心。
至于那些话,自然也不单单是吓唬柳静秋,主要目的还是哄宁何氏。
宁景很清楚,他在的时候能护着柳静秋,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而且若他太刻意偏帮柳静秋,宁何氏就会越针对后者,这治标不治本。
婆媳关系得慢慢来调解,人都是有感情的,只要他在中间疏导的好,迟早有一天宁何氏会把柳静秋也纳入家人范围。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银子。
贫贱家庭百事哀,只要他能带着宁家富起来,宁何氏自然不会只盯着柳静秋那点嫁妆瞧,许多问题就能不攻而破。
至于在目标达成前,柳静秋会不会伤心难过,他却是管不了。
宁景睁着眼看着床边,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照进来,洒下一地清晖,桌上还有一副未绣完的针线,那是柳静秋的手艺,他的针线活很好,看着像绣了一朵并蒂莲。
他无端有些心闷,夜里太寂静,轻微的抽泣声都清晰可闻。
宁景沉默了一会,突然翻了个身,长手一挥落在里面人的身上,连着被子将人揽进怀里。
那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柳静秋感觉到吹在后脖颈的热气,愣愣看着床里面,良久,他闭上眼,眼眶微凉的泪珠滑下,他微微往后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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