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书同也没有卖关子,直言最近宁景做的“那些事”已经在他们村子附近传了个遍。
“那些话我不会去学院嚼舌根,但其他人难免言语两句。”冉书同淡声道,他平日里少与村里人接触,现在连他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可见传播的多嚣张。
宁景面色有些沉重,若别人只会担忧自己名声受损,被同窗师长排挤嘲讽,他想到的却是剧情。
在原本剧情里,这个时候确实他会陷入舆论风波里,在村子里抬不起头,不敢出门,好不容易熬到去学院,路上冉书同也与他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想与之为伍。
原主也看不上冉书同清傲的作风,只心里暗骂两句,想快快去学院,远离现在的处境。然而他没想到,这流言早传去学院里,他被同窗讥讽排挤,没多久就被夫子知晓,逐出学院,扬言再和他无关系,没有这样的学子。
当初事情发生时,他临阵发挥,也不能说完全堵住了村民的嘴,但至少不会到处乱传,毕竟当事人都和他达成表面和解。
而近个把月,柳和宜都没有动静,他也一直提防着,知道柳和宜现在忙着和涂格在城里盘个店铺,是做山珍美食的,林和宜手艺非常好,又有涂格供货,一时生意倒是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谁知他有没有背地里做什么,毕竟柳和宜可不是善茬,在书中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前世负他的人都被他或明或暗加倍报复了回去,而对他好的人也一个个鸡犬升天。
这个主角敢爱敢恨,骨子里其实不坏,对弱小善良同情,是个个性十分鲜明的人物,如果可以,和他做朋友绝对是明智选择,但宁景没得这个选择,至少目前没有可能。
这事,他得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是剧情自我圆回,还是柳和宜暗地里报复。
宁景笑了一下,对冉书同淡声道:“空穴来风罢了,宁某行的端坐的正,何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冉书同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他本就对宁景印象不好,只是今日见他不同以往,身上的虚荣浮夸洗去,笑容清雅自若,让人见了竟不由心生好感,思来想去,他才开口提醒这么一句。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踏着夜色,他们到达了学院。
青山学院在郊区,此时人声寂静,宁景和冉书同拜别,就各自回了住所。
学院提供学子住宿伙食,但学子每年需要交五两银子,另外每月自带一些食材过来,或者多交银两才能吃上好东西。
可以说,能把宁景供来这里读书,已经是宁何氏倾尽所有才能做到的事。
现在光景不错,别人家隔三差五能开个荤腥,但宁家除非宁景回去,不然宁何氏就清汤寡水吃着,唯一的油水就是一块猪油擦锅,直到油水干了成了油渣子,她才舍得吃掉。
宁何氏可能对不起任何人,但她对宁景掏心掏肺的好,这也是宁景穿越后接受原主记忆知道的事,所以他才对宁何氏一直礼待,不是正面去驳斥她,反抗她,而愿意哄着她,让她慢慢改变。
宁景揉了揉肩,点起油灯,将月余没有住人的房间稍稍清理了一下,他没有书童,这些只能自己来。
等一切打扫干净,随意洗漱两下,就躺下睡觉了。
而在宁家,柳静秋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宁景的枕头,黑亮的眸子在夜间闪了闪,良久才闭上。
第二天,就算无人来喊他,柳静秋也在鸡鸣一声后快快起了床。
他收拾好自己就主动进了厨房,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有面粉,米,还有一篮子面条,他的目光落在面条上,有些犹豫。
柳静秋早上挺喜欢吃面条的,但面条价格不便宜,他不敢擅作主张下了来吃,若是惹得宁何氏不高兴,少不了对他责骂。
而现在宁景不在,也不会有人拦着了。
况且,那人是真心拦着宁何氏么……
柳静秋眼睛暗了暗,看了一眼面条,最后决定还是淘一把米煮粥,揉点面粉蒸馒头,这些东西够他和宁何氏吃一天了。
而在他刚把米淘洗好,宁何氏就挽着头发进来,看他一眼,眼神本是刻□□惯性暗含三分挑剔,但想了想宁景的话,她努力柔化自己的目光,看向柳静秋手里洗米的动作,道:“怎么不下面条吃?我昨儿才买来的,就准备今儿下来吃的,景儿不喜欢面条,正好我们吃。”
柳静秋微讶,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宁何氏嘴里尖酸挖苦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想一想宁景说的那一木盒的银子,硬生生尬笑出来,道:“米洗了没关系,煮了粥中午吃,我们早上吃面条,我听说你也爱吃面条,正好再拌点咸菜,那滋味美得很。”
柳静秋被她的反应弄得浑身不自在,以往一直有宁景在他们中间周旋,现在那人一不在,他和宁何氏说话都感觉无所适从,比两个陌生人还不如。
但他青涩,宁何氏却是人精,她泼辣刻薄是没错,但不代表她傻,相反正是懂人情世故,她才会如此做派,不然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怎么守得住家业,还把孩子供上秀才呢?
她笑着接过柳静秋手里的活,将人赶出厨房,还道:“你一个刚嫁人的小哥儿会做什么,快些出去,你就将自己好好梳洗打扮着,待会娘想进城一趟,你便跟我一起去吧。”
柳静秋整个一胆战心惊,便是宁何氏打他,也比现在这个笑面虎的样子好,起码一个明着坏,一个是暗着算计,后者肯定图谋更大。
越想越是令人不安,柳静秋突然感觉宁家就是狼窝虎穴,让他光是站着都感觉如坐针毡,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明明,宁景在家的时候,不是如此……
柳静秋心神不宁的吃完早饭,便被兴冲冲的宁何氏拉去村口坐车进城,以往宁何氏是舍不得坐车的,来去一趟可是四文钱,她辛苦去镇上城里卖卖山货都只能赚个几十文,有时候遇到运气不好,十文钱都难挣。
但是只要一想这钱是花的柳静秋的,她心里就舒坦了,再一想那一木盒的银子,她当即决定要坐车。
而上车时,宁何氏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心思,故意直接坐进去,也不提给钱的事,柳静秋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给了钱,然后上车。
等到了城里,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进城的宁何氏简直神气四射,往日她哪次不是挑着山货进来,到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现在却一身轻快,从牛车上下来时,那慢吞吞、施施然的模样,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今天是坐车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刚刚在路上,宁何氏还真的挑起过帘子,对路上走路过来的人问他们怎么不坐车,车上还有位置,轻快极了。
这模样,真真是一言难尽。
柳静秋心里叹一口气,跟在宁何氏后面,看她想干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逛了点心铺,布庄,时鲜店,杂货铺等地,零零散散买了大堆东西,柳静秋手里已经提不下了,宁何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两只手满了,就夹在咯吱窝下,恨不得用嘴提。
而逛了这么久,买了这么多东西,宁何氏没有出一文银子,都是柳静秋掏钱。
宁何氏看在眼里,心里笑开了花,对柳静秋不停的夸,这次倒是有一分真心实意了。
其实这是宁何氏和好姐妹商量出来的招,既然明着叫柳静秋拿银子不好,那就变着法让他给家里花银子不就行了?
吃的,用的,穿的哪个不花钱?
宁何氏不怕柳静秋推拒,只要他敢拒绝,她就直接往地上一坐骂他不孝顺婆婆,他一个年轻哥儿要脸皮,不怕他不就范。
现在柳静秋这样识相,也省的她用招了。
两人逛到快过了饭时,才想到找一个地儿用饭,便随便进了一家饭馆,将东西放在一旁,准备吃点东西。
宁何氏问了小二有什么吃食,就毫不犹豫点了两个肉菜,又要了一个汤,至于青菜她还不爱吃,就让小二下去了。
自始至终,柳静秋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淡漠,若是宁何氏问他如何,他就点点头,偶尔会道一句:“都听娘的。”
这令宁何氏更加满意了。
而在吃饭时,宁何氏哼哧哼哧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引得旁边的人不由侧目,待看到柳静秋时目光停留了一下,然后才转开。
柳静秋夹了两口菜吃着饭,耳朵却悄悄立起,听某处传来的议论声。
“和安村那个秀才……非礼别人夫郎……”
“果真?”
“还能有假?听说还强迫了一个哥儿,还把人娶回去了,把人哥儿嫁妆都霸占了!”
“朗朗乾坤,竟有人做出这种事!怎么没人报官啊?”
“这哪有人敢说,人家哥儿也要声誉,直接嫁给他了,而且人家是秀才郎,见官不跪,真到了衙门,谁吃板子还不一定。”
“那倒也是,只是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你可知这秀才郎叫什么?”
“好像姓宁,叫什么不清楚,但是现在都传遍了,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
柳静秋眉头蹙起,往那边看去,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不是村里的。
这事,怎么传得到处都是了,而且真真假假,夸大其词……
他心里想着事,吃完饭又乖乖把饭钱给了,然后又陪宁何氏走了走,才又坐车回去。
一路上,宁何氏见人就夸柳静秋孝顺,给她买这些东西,直要把柳静秋高高捧起,让他以后不好拒绝继续给家里拿银子。
柳静秋也没有反驳,只看着他表演。
一直到回了家,宁何氏欢天喜地放置买来的东西,柳静秋回了房间。
他坐到床边,将袖子里零碎的银子拿出,从床头摸出一个荷包,倒出几枚银锭子。
他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抿了抿唇,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这个荷包里总共有十两银子,是宁景离开前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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