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安静下来, 唯有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辛芙掀开车帘，却看不到洛川的身影，心里有些着急, “喂, 你有没有受伤？”
少年一袭白衣, 从车顶翩然落下，仿佛优美的鸟雀一般轻盈, “无事。”
即便方才一番厮杀, 他的衣袍仍旧纤尘不染，若不是剑刃还未收回, 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杀了十余人。
“吓到了吗？”见她动也不动地望着自己，洛川收回剑，眉头蹙了起来。
“你说呢, ”辛芙酸道：“我又不会武功。”
说完, 她好奇地去拉少年的衣袖，眼中带着浓浓惊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不愧是行走江湖的。”语调轻快，完全没有要哭闹的意思。
洛川眸光微动，“你不害怕？”
“不怕, ”辛芙说道：“以前常常会有人到屋里找娘亲看病，他们的样子比这惨多了, 看久了也就那样。”
洛川暗自松了口气, 道：“那些是暗影楼培养的杀手，只要有银子就能让他们卖命, 你不必介意，皆是该死之人。”
“暗影楼？”辛芙凑近了些, 问道：“暗影楼都是做什么的？”
“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洛川将马车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出谷，将那些死去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们是想杀我？”辛芙虽然已经从系统那儿知道了答案，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
洛川抿着嘴角，显然也感到不解，辛芙自小在山里长大，除了苗娘子很少接触生人，为何会有人对她出手？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辛芙鼓起腮帮子，很不高兴，“我还没有做坏事呢，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
“滕姑娘，你可曾得罪过谁？”
辛芙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在娘亲身边。”
“那苗娘子可有什么仇家？”
“不晓得，”辛芙想起苗娘子风风火火的性格，估计有仇家也早就解决干净了，“我娘只有行医才出门，从不主动招惹是非。”
见她一派天真，洛川心中低叹，正色道：“滕姑娘，在子琛来接你之前，你不要离我左右。”
辛芙低低应了一声，神色恹恹的，“你说是不是萧子琛不喜欢我，想杀我灭口？”
“休要胡思乱想，”洛川显然不赞同她的说辞，“子琛行事谨慎，若抱了这样的心思，便不会让我来接你。”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辛芙恶狠狠瞪他一眼，“你总站在他那边，要真是他想害我，你就算看见了也要装眼瞎。”
说完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洛川闻言若有所思，眼睫低垂道：“滕姑娘，没有证据的怀疑于你不利。”
辛芙别扭道：“我只是说说，又没下定论。”
“若真是他做的，我并不会站在他那边，”洛川抬起头，认真道：“你放心，我会把事情查清楚。”
辛芙暼眼偷偷看他，“你说的？”
“我说的，”见她如小动物般试探着，洛川心中一软，“滕姑娘，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好吧，”辛芙转身面对着他，眼底带着隐隐依赖之色，嘀嘀咕咕道：“你可要保护好我，我不会武功，也不会轻功，要是被抓了只有等死的份儿，我这么貌美，还不想死。”
即便是铁石心肠，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侧耳低头，更何况是对她格外忍让的少年郎。
洛川眼中涌出淡淡笑意，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很想揉了揉她的头发，“滕姑娘，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唔。”辛芙转过身，从包袱里取出水袋，“给你洗洗手。”
这是她难得一次讨好，洛川自然没有拒绝，而是走到马车边，就着她倒下来的水，简单将双手洗净。
“喂，你说暗影楼还会再派人来吗？”马车继续前进，辛芙显得忧心忡忡。
“不怕，”洛川淡声说道：“暗影楼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敌。”
辛芙闻言，顿时对他好奇极了，“你是从哪儿来的？跟谁学的武功，你和萧子琛谁更厉害些？”
见她这么多问题，洛川耐心解释道：“我家住霜州，师承昆仑青云派，武功与子琛不分伯仲。”
辛芙对江湖门派知之甚少，听得云里雾里，“青云派很厉害吗？”
“青云派不入世，”洛川摇了摇头，道：“与其他门派少有往来。”
“那你是怎么认识萧子琛的？”
提到与萧子琛相识的过程，洛川并没有细说，只道：“子琛侠肝义胆，曾热心助我。”
见他说话又开始半遮半掩，辛芙兴致减半，“你这个人总是吞吞吐吐的，真烦人。”
洛川扬起嘴角，将马车停在一处空地上，“滕姑娘，该吃午饭了。”
辛芙抱着包袱下车，见不远处有个小湖，眼睛微亮，“陪我过去打水。”
洛川正待回答，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生出莫名的痒意。
洛川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探究，辛芙就已经跑出去了，他大步跟在她身后，见她蹦蹦跳跳的，忍不住提醒道：“跑慢些，不要摔了。”
辛芙头也没回，看着如碧玉般清澈干净的水面，惊喜道：“湖里还有鱼，你瞧见了吗？”
洛川走到她身边，见她蹲下身玩水，一副小孩子做派，脸上带着无奈。
“问你话呢？”辛芙浮起水花洒向他。洛川没有躲开，任凭衣袍沾湿，说道：“此处是一汪活水，是孕育鱼群的好地方。”
说完，他捡起被辛芙扔在一边的水袋，俯身灌水。
“还有多久才到萧家堡啊？”辛芙玩了一会，就觉得无趣，“我不想坐马车了。”
“最多十日。”
“你说萧子琛究竟看没看信？”辛芙撇撇嘴，“都已经好几天了，也不来接我。”
正在这时，天空飞来一只灰白的鸽子，径直落向少年肩膀，洛川手一抬，就从它脚腕取下了信。
辛芙立刻站起身，“是萧子琛写的吗？”
洛川将信打开，的确是萧子琛写的，不过内容却很简洁，“子琛说他正在澄州查案，暂时抽不开身。”
辛芙把信抢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怒道：“什么抽不开身，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她握紧拳头，生气道，“你给他回信，就说我在路上遇到伏击，差点死了，看他怎么说？”
见她如此介意，洛川眸色微暗，正要按照她的说辞转身回信时，心口和双手同时传来陌生的热意。
仿佛有人手执羽毛轻抚。
他暗自皱起眉头，运用内力化解，没想到那股热意却愈演愈烈，仿佛要从胸膛蔓延到四肢百骸。
热中带着让人难以启齿的酥麻感，分外诡异，顷刻间洛川整张脸都红了，他心下一沉，迅速嘱咐道：“滕姑娘，你先回马车里。”
“怎么了？”辛芙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想给萧子琛回信吗？”
“不是。”少年压低声音，“我身体略有不适，需要调养片刻。”
“你受伤了？”辛芙顿时紧张起来。
“并未受伤。”洛川解释不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留下一句让她赶紧回去的话，就躲进不远处的树林中。
辛芙站在原地，没弄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
洛川躲在树后，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沾湿的衣物，嗅到一股如钩子般的古怪香气。
是那把白色粉末。
洛川立时便想起了暗影楼杀手洒出来的东西，当时他以剑锋挑开，并未中招，没想到却有一部分粉末落在了衣服和手上。
这粉末沾水即化，来势汹汹，刹那便融进了他的血肉，越是用内力抵抗药效就越强。
洛川起初只觉得心口发热，短短片刻，他浑身都开始发烫，胸腔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教他难以疏解。
是勾栏院中物。
洛川眸色冰冷，取出靴中的匕首，对着掌心一划，鲜血瞬间浸染了他的衣袖，纯白的身影因那抹血色，也衬得阴翳起来。
可惜，他低估了暗影楼的手段，这药非同寻常，一旦发作，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发猖獗。
很快，少年原本清澈眼眸也染上了一层赤红。
辛芙在马车里等了一刻钟，洛川还没回来，她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系统，他不会中毒了吧？”
“宿主，你就在原地等着，”系统说道：“这个土著不需要你过去帮忙。”
“我知道我知道，”嘴上这么说着，她的手很自觉的打开了包袱，去翻那些瓶瓶罐罐，“系统，虽然我要保持人设，不过老实说，这土著平时对我还不错，已经救过我两次了，要是他嗝屁了，我估计也活不长。”
“宿主，他不会有事的。”系统说道：“他身上没有伤口。”
“那就好，”辛芙安心地躺在榻上，“那我先等着。”
殊不知，少年不是没事，而是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血液仿佛沸腾起来，灼烧着他的经脉，洛川额头沁出层层热汗，他咬紧牙关，抬手封住了自己几个穴道，强行让经脉逆转，顷刻胸口阵阵剧痛，洛川喉咙一痒，喷出殷红鲜血来。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以最快速度褪去外袍，极力平复着心中的躁意。
闯荡江湖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如此失态。
暗影楼既然已经起了杀心，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第32章 武侠女主（六）
辛芙在马车里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等不住了，她取出包袱里的干粮慢吞吞吃着，“系统, 他到底怎么了？”
系统难得没有立刻回答她, 而是陷入了古怪的安静中。
“他不会死了吧？”辛芙跳下马车, 朝不远处的树林看去，树影深深, 没有任何动静。
“宿主, 你乖乖回马车去。”系统见状也是糟碎了心。
辛芙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心知它有事瞒着自己, “系统，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
见它不说话，辛芙也没有再追问, 而是在湖边捡了些柴火, 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宿主，这个土著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系统犹豫许久, 终于说道：“待会儿你离他远点。”
“知道啦。”辛芙坐在湖边等着，心里却想着如果洛川真有啥问题，该给他喂什么药。
一个时辰后, 少年终于回来了，面无血色, 步履轻浮, 瞧着便觉不妙。
“你怎么样？”辛芙腾地站起身，也顾不得男女之别, 快步上前扶住他。
“无碍，”在她靠近的瞬间, 洛川身影一僵，下意识想躲开，低声道：“滕姑娘不必担心。”
“你快坐下，”辛芙把他拉到火堆旁，把热水和几个药瓶塞给他，“你看哪个有用？”
洛川蜷着指尖，垂眸望向瓷瓶，都是些治疗外伤的药物，他不动声色拉开自己和辛芙的距离，“多谢。”
“你究竟怎么了？”辛芙皱着眉头，满心不解：“你不是没受伤吗？怎会身体不适？”
“是中毒。”洛川迟疑了片刻，淡淡道：“我受了些内伤。”
辛芙这才注意到他眼眸赤红，身上的温度很高，跟个炉子似的，随时都要烧起来。
“是不是很严重？是不是需要静养？”辛芙着急道。
“别怕，”她眼巴巴的模样让洛川心中一软，“我暂时无事。”
“是什么毒，你知道吗？”
少年唇间微抿，没有立刻回答。
“宿主，你离他远点，”系统忍不住说道：“这个土著状况不好，小心他伤到你。”
辛芙：“……”
“情毒。”
就在辛芙思索着该怎么撬开系统的嘴时，洛川轻声开口：“我中了情毒。”
“什么？”辛芙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傻住了，怔怔道：“你说什么？”
“滕姑娘，莫要碰到我，”洛川放下她递过来的水杯，正色道：“我虽已经封了几处穴道，暂时压制毒发，但并未彻底解毒，你且离我远些。”
辛芙：“……”
她满头问号，想问问这到底是啥状况，他怎么会中这种不可言说的毒？
孤男寡女的，这是要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啊？
如果不是人设在那支着，她真想呜呼哀哉以头抢地。
反应过来之后，辛芙立刻从他身边跳开，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中了情毒也不早说！”
“抱歉，”洛川轻咳一声，眼底依旧清澈，不过却渗着危险的殷红，“滕姑娘，是我大意，连累你了。”
即便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他依旧温和有礼，“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我要怎么相信你？”辛芙瞪着他，心里又气又怒，“你现在还能用武功吗？”
“并不能使用内力，”洛川蹙起眉头，显然感到不适，“仅能使些腿脚功夫。”
“那你怎么保护我呀，”辛芙绕着他嘀嘀咕咕，无比焦躁道：“你知道这个、这个毒怎么解吗？”
洛川摇了摇头，这种阴招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下毒的人也太坏了，”辛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说道：“若被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捣鬼，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把包袱里所有的药瓶都取出来，挨个看过去，结果没有一个能治的。
“滕姑娘，到了云川城会有法子的。”洛川见不得她垂头丧气模样，轻声安抚着。脸色虽然苍白，呼出来的气息却格外灼热。
“那到云川城还有几日？”
“三日。”
“那你岂不是会被……”憋死？
最后两个字辛芙没能说出来，她迅速换了问法：“你能坚持住吗？”
洛川眼睫微颤，缓缓点了点头，“不碍事。”
一看就是哄她的。
辛芙暗自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湖面，小声道：“要不你过去泡一泡？”
“无用。”洛川方才已顺着水流找了个水潭，不仅没用，还加重了他的内伤。
辛芙顿时说不出话了，支支吾吾地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一向理直气壮的辛芙，再也说不出讽刺挖苦的话，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心情很不好。
她红着眼睛，恼道：“你这般，该怎么保护我呀？我还能见到萧子琛吗？”
见她如孩童般惶恐，洛川有些后悔将实际状况告知她，她心思单纯，这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别怕，”他低声道：“既答应了要将你送到，便不会食言。”
“你都这样了，”辛芙嘟囔道：“连自己都管不好，如何保护我……”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却勤快地取出了干粮和茶罐，把饼子烤热了给他吃，“多少吃些东西，否则情毒没将你熬坏，身体倒先扛不住了。”
洛川眸光微动，见她这般乖巧，心中微悸，仿佛那落在胸膛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心底。
“多谢。”他接过干粮，指尖不经意在辛芙掌心划过，辛芙毫不知觉地转身去泡茶，他却浑身轻颤，仿佛她掌中的温度侵袭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情毒竟如此霸道。
洛川垂下眼睫，在她扭头时，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悸动。
辛芙把茶放凉后递给他，“清火的。”
洛川没有抬手去接，而是道：“滕姑娘，你也吃些干粮，稍后我们继续赶路。”
辛芙把茶放在他身旁，“我已经吃过了。”
洛川颔首，不再说话了，无声的寂静在两人中间蔓延。
洛川勉强吃了些东西，就和辛芙一起把包袱收拾好，驱车离开了湖边。
一直到夜里，他都没有跟辛芙说半句话，唯有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宣示着他状况不妙。
辛芙躺在小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马车一直都没有停，两人已经商量好，尽快抵达云川城，找人给他解毒。然而到后半夜，他的神智便有些不清楚了，不得不又封了几个穴道。
疏忽，只听马儿发出焦急嘶鸣，马车便停在了路边，辛芙心头猛然一跳，急急掀开窗帘，只见洛川双眸紧闭，狼狈栽倒在地，整个人如煮熟的虾子，已然失去了意识。
辛芙低咒一声，赶紧下车将他扶了起来，摸到他滚烫的身体，她来不及思索太多，艰难地把他推到了马车里，用凉水打湿手帕，想给他擦脸和手降温。
谁知洛川昏迷中仍旧极为固执，手指紧握着，指缝隐隐渗出鲜血来。
辛芙拿他没法子，只能脱掉他身上的外衣，将凉水洒在他皮肤上，力图让他轻松些。
做完这一切，辛芙将马车赶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取出治疗外伤的膏药，给洛川处理掌心的伤口。
正在这时，那本古书从包袱里掉了出来，辛芙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苗娘子给她的小白盅，里面究竟是什么呢，能不能帮到洛川？
她犹豫了片刻，取出放在靴子里的小刀，将缝合古书的针线挑开，借着油灯，里面是苗娘子的笔迹：
“阿芙，现下应是你无比失意的时刻，娘万分不想见到这一幕，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怨言也毫无用处。”
“记得娘同你说过的话吗？若有人负你，便打开小白盅。娘这辈子四处行医，前些年得了些好玩意儿，不仅治好了你在胎中的弱症，还给你留了保命之物。”
“盅里乃是一对情人蛊，母蛊前些年已经被娘炼化安置在你体内，此蛊不仅能让你百病不侵，亦能百毒不侵，我儿，只要你不受致命外伤，此生必能长命百岁。”
“子蛊娘已经放在了小盅里，待你遇到了心上人，便可将蛊下于他身上，此生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待你如命有求必应，子蛊对母蛊天生服从，阿芙，男子薄情，娘希望你这一生都不会有使用子蛊的那刻，不过娘也希望你打开，情之一字，不过是镜花水月，唯有将一切牢牢握在手中，才算真的安心。”
“子蛊使用之法就在书中，我儿，不要怨娘狠心，你于娘来说才是最重要，其余人若待你好那便最好，若待你不好，你也休要心软，切记。”
看完苗娘子留下的话，辛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之前怀疑过小白盅里的东西不同寻常，却没想过会是蛊虫，还是传闻中的情人蛊。
原主的身体里已经被种下了母蛊，为了防止萧子琛有坏心眼，苗娘子特意让原主带上子蛊，目的就是为了让萧子琛庇佑原主一生。
可惜在剧情中，原主压根就没来得及用蛊，就被气死了。
母蛊虽让原主百病不侵，可心病无医。
第33章 武侠女主（七）
辛芙合上书, 整个人都麻了。
她身体里竟然活着一只情人蛊，为啥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蛊虫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要是长得太丑, 她可要谴责。
“系统, 你说原主都有情人蛊了, 为啥最后还那么惨？”
辛芙记得剧情里，原主被萧子琛逼急了, 给他下过一次毒, 但那并不是情人蛊，而是无药可救的鸩毒。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系统沉默片刻，说道：“或许是到最后，她宁愿让男主死, 也不愿再和他有任何牵绊。”
“是啊, ”辛芙看着眼前的小白盅，轻声说道：“情人蛊这种东西，自然要种在喜欢之人身上, 他的确不配。”
“宿主，你理解就好。”系统轻咳一声，催促道：“你快把小盅收起来, 暂时还用不到它。”
“放心吧，”辛芙用脚指头也猜到它在想什么, “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说完, 她把古书和小白盅都塞到了包袱最里头。
“系统，情人蛊种在我哪个部位？”她好奇道：“是在脑子里吗？还是在心脏里。”
“心脏。”系统道：“爱由心生, 唯有穿过心脏的血液才能滋养情人蛊。”
辛芙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问：“还能把它取出来吗？”
“不能, 母蛊已经扎根，将它取出来，无异于剜去心头肉。”
心脏破损了，人又怎么活呢？
“宿主，这具躯壳生来体弱，如果没有母蛊反哺，早就破败了。”言外之意是让她老实点，不要胡作非为。
辛芙：“……”
辛芙提着油灯，看向躺在一旁的洛川，少年满面通红，脖颈青筋暴起，喉间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困兽般，无比痛苦。
如果再不解毒，辛芙怀疑他都要被烧成傻子了。
“喂，”她抬手拍了拍洛川的脸，“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夜色微冷，少女的指尖染上薄薄凉意，落在少年脸上那刻，仿若一滴甘霖落在枯竭大地，少年身上每寸肌肤都叫嚣着侵蚀这一抹凉意。
辛芙没有叫醒他，却被他下意识抓住了手腕，洛川将脸贴在她掌心，滚烫的气息让辛芙仿佛被灼烧，她瞪大眼睛，显然被吓到了，“喂，你干什么？”
“不够，”少年呢喃着，显然不满足，“不够……”
他似乎陷入了炙热的梦魇，拉着辛芙的手贴在心口，衣袍在他的磨蹭中早就松开，露出一片同月光洁净的肌肤，可惜这月光染上了荼靡之色，不够冷清，不够遥远。
辛芙反应过来，用力挣脱，可她那小小的力气，如何比得上这位行走江湖的少侠，掌中一用力，就将她拉至怀里。
溺于火海的少年紧紧抱住了她，用力汲取着她身上的凉意，整个人不仅没有安静下来，甚至更躁动了。
反复说着不够，脑袋在她颈窝胡乱蹭着，辛芙气得鼻子都歪了，伸手拼命去推他，怒骂道：“下作的无赖，你最好马上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你！”
色厉内荏的声音没有吓退洛川，少年眼角通红，将她的手放在衣袍内，滚烫的触感差点把辛芙给吓死，她来不及多想，低头在他手腕狠狠一咬，疼痛让洛川皱起眉头，辛芙迅速挣开他，逃也似的退到了门口。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洛川，生怕他再突然抓住自己，那种感觉太可怕了，仿佛无垠深海要将她活活溺毙。
辛芙头发散乱，嘴角带着点点鲜血，心情却很微妙，“系统，他竟然有六块腹肌。”
系统：“……”
“没想到他只是看起来瘦，实际上还挺有料的。”辛芙幽幽道：“不愧是行走江湖的，果然内有乾坤。”
系统：“……”如果它有手，它宁愿自戳双目，不去看宿主那诡异的表情，如果它有耳朵，它宁愿当个聋子，不去听宿主那污秽的话语。
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宿主，你目前在意的应该是萧子琛，而不是这个土著，就算……就算他有腹肌。”
辛芙被它逗笑了，身体微微倾斜，“系统，你真可爱。”
“宿主，请你严肃点，我们的口号是——”
“坚守本心积极向上。”辛芙打断它，“我记着呢，就是感叹一下他身材好，皮肤挺滑的。”
系统：“……”
片刻的接触让洛川完全躁动起来，他虽不神智清，却能嗅到辛芙身上的气息，摸索着站起身，踉跄着朝她走来。
那混世魔王般狂热的气息让辛芙完全想不起他曾经光风霁月的模样。
“遇到你，算我倒霉。”辛芙不高兴地嘀咕一声，在他将自己扑倒前，用小刀在食指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在洛川抓住自己的同时，辛芙将指头塞进他嘴里，鲜血晕染开来，散发出极为特别的香气。
那不是花香，也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种极为复杂却又极为纯净的气息，让人嗅到便难以忘记。
少年下意识吞咽，手臂将辛芙牢牢桎梏，他紧闭的眼睫轻微颤动，正缓慢恢复着理智。
“给我松开些，”见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辛芙用另一只手捶他，“我都要被你勒死了。”
少年没反应，更加用力地贴着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白皙的色泽。
“你听不听话？”辛芙咬着牙，眼底满是凶意，“我是萧子琛的未婚妻，你忘了吗？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告状了。”
“我真的要告状了，真的。”
洛川梦见自己置身在一片火海，四周全是壁障，他逃无可逃，只能如笼中鸟被烧成灰烬，正在他无计可施时，一片温凉的雨水落在了他身上，他看不见头顶的天空，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遗余力地抱住了那片雨水，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迷离中，他听见那雨水在嘀嘀咕咕说话，声音很熟悉，他努力想看清楚她的面容，却被她身上微冷的香气吸引。
那香气引领他挣脱囚笼，越过连绵烈焰，看见头顶的细碎星辰。
这片雨，仿若天生为他而生。
少年呼吸着香气，心中发出无声喟叹，唯有她，才能熄灭他心中的焰火。
不知过了多久，辛芙都要睡着了，少年终于动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眸子朦胧又晦暗，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毒解了吗？”辛芙察觉到他的动作，不满地扭了扭身体，迷糊道：“快松开我，我要睡着了。”
洛川眼睫微动，视线凝结在她脸上，认出她来，沙哑道：“滕姑娘……”
他张开嘴的瞬间，辛芙把手指迅速抽回，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声音却很凶：“除了我还有谁，你这个混账，还想占便宜到什么时候？”
说完便去拧他的手臂，“别以为你中毒了，就能抱我，快给我松开！”
洛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他竟然抱着辛芙，还那样用力，她身体柔软温暖，全然被他压制着。
洛川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急忙将她松开，立即道歉：“对不住滕姑娘，是我冒犯了。”
辛芙没说话，而是跳到小榻边，眼中全是倦意，抱怨道：“以后不准你再接近我，不准你再抱我，不准你再说话不算数，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
说完，她仿佛疲惫至极，倒头便睡了过去。
洛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隐隐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嘴角紧抿着，眸色也越发深沉。
他的情毒已经解了，这显然是辛芙的功劳。
他走到榻边，看着辛芙眼下的青黑，心中并没有感到轻快，反而尤为自责。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说话间，他尝到了口中的香气，洛川小心翼翼抬起辛芙的手，她指尖果然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洛川垂下眼眸，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小心翼翼将她伤口包好。
做完这些，他本应退到马车之外，与辛芙保持距离，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离去，而是为辛芙脱去鞋，盖好毯子，坐在榻边静静守着。
他不断去探索自己对辛芙做了什么，越是回忆，就越是震惊与难忘。
那些记忆就像是刻在了魂魄中一般。
他清楚记得抱住她时的情形，她那么柔软，仿佛一朵洁白的云落在他怀中，让他无法推拒，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绝非是情毒带给他的错觉，而是他私心深处对她的念想。
从见到她那刻起，她就像是闯进他生命中的奇遇，娇纵可爱，教他无可奈何。
回忆起情毒发作之后的所有事，洛川才发现手腕的伤口，已经被咬破了皮，可见她当时有多害怕无助。
洛川没有处理伤口，而是凝望着辛芙的脸，修长的指尖落在她眉间，眼中有无奈也有偏爱，“你教我怎么办？”
你教我怎么办？
“你不做萧子琛的未婚妻好不好？”
他轻声开口，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的念头：“你同我在一起，萧家我来解决，你娘亲也由我去告罪，好不好？”
可惜辛芙已经陷入了深眠，并未听见他的声音，唯有系统看着不断上涨的好感值，安静如鸡。
这个土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宿主的命定之人？
他之前的好感值才40啊，怎么突然就90多了，这是要吃定宿主了吗？
第34章 武侠女主（八）
辛芙睡得不太安稳, 总感觉有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用手去挥, “别吵……”
结果自然没有拍到蚊虫, 而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暖暖的气息呵在她微疼的指尖，辛芙不自觉摊开手, 露出柔嫩的掌心, 仿若戒备的小兽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软软的肚皮。
疏忽，她掌心传来啜感, 有些痒痒。她指尖蜷缩起，又握成了拳状，嘟囔道：“烦人……”
或许是抱怨起了作用,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辛芙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梦乡。
直到傍晚，她才终于睡饱了，揉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 此时马车已经停了，车外传来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辛芙正要穿鞋，车帘从外面被掀开, 少年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醒了。”
他长发束起, 衣不染尘, 又恢复之前那清风霁月的谪仙模样，仿佛昨夜的逾矩只是错觉。
“饿了么？”见她不回答, 洛川声音越发温柔，“我熬了些粥, 你下来吃些。”
“你的毒解了吗？”辛芙穿好鞋，走到门口才发现他把车停在了一处溪边，此时夜色朦胧，竟有不少提着灯的飞虫在溪边的芦苇从轻盈起舞，这场景美到令人窒息。
“解了。”洛川稍稍后退，让她从马车下来，“滕姑娘，多亏有你。”
“你知道就好，”辛芙跑到火堆旁坐下，目光却追随着不远处的萤火虫，说道：“你救我，我也帮了你，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洛川闻言眸色微变，道：“如何两不相欠？”
辛芙鼓起腮帮子，哼道：“反正就是两不相欠。”
洛川缓缓走到她身边，隐忍道：“昨夜发生的事，滕姑娘想视而不见？”
辛芙抬起头，见他脸上没有笑容，心头猛然一跳，“你记得？”
洛川没回话，耳根却红了。
辛芙：“……”心里有无数句脏话想说。
“你记得又怎样？”她指尖颤抖，急急道：“你中毒之后我当然要救你，是你脑子不清醒欺负我，又不是我欺负你，你不会想倒打一耙吧？”
见她语无伦次又难掩戒备的模样，洛川心中又酸又软，“滕姑娘，昨夜是我不好，教你谁委屈了，”
他顿了一下，缓慢而郑重地说道：“既是我没有压制心中的念想，对你做出逾越之举，便应当负起责任。”
责任。
辛芙瞪大眼睛，目光闪烁地望着他，心里生起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滕姑娘，你与我有肌肤之亲，”洛川轻声说道：“我应当娶你。”
辛芙吓得当即从跳起来，整个人都傻了，“你在胡说什么？我是萧子琛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嫁给你？”
“滕姑娘不必担心，”洛川道：“此事，我会如实向子琛说明，向他告罪。”
“不要！”辛芙想也不想地拒绝，“昨天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出去，萧子琛是不会知道的，我不会嫁给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说完，她吓得饭也不敢吃了，抬脚朝溪边跑去，显然对他怕到了极点。
洛川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他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可听到她要同自己划清界限时，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只想让她知晓自己对她的私心。
他不愿让她和萧子琛再有牵扯，即便是嘴上说说，他也难以容忍。
溪水淙淙，两岸野花渐次盛开，散发着属于夜色独有的香气，星星点点的萤火盘旋在水面之上，比月光温暖，渺小而绚烂。
辛芙在现代从未见过萤火虫，不由看呆了。
“宿主，这个土著喜欢上你了。”系统默然开口道：“他现在的好感值很高，已经对你情根深种。”
辛芙：“……”
她有点傻眼，“之前不是不喜欢吗？”
“宿主，这个土著非常能忍，”系统显然也是研究了很久，才找到问题所在，“他应该早就喜欢上宿主，却因为道德和责任感不敢表露出来，昨晚他没办法再假装冷静，所以就爆发了。”
辛芙：“……”
“他的好感值已经接近满值，是目前最喜欢宿主的人，建议宿主考虑考虑这个土著。”
辛芙：“……”
什么忍不住才爆发出来，明明是占她便宜好不好？
“他喜欢我也没用，”辛芙同情道：“我现在‘喜欢’的人是萧子琛。”
系统：“……”
说到这，辛芙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好感值达到了90以上，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维持人设了？”
系统：“宿主目前还是男主的未婚妻，没有解决婚约前，宿主不能崩人设。”
辛芙：“……”那要这好感值有何用？
“系统真讨厌。”
系统：“……”明明前几天才说它是大宝贝的。
担心辛芙的安危，洛川很快就找了过来，见她望着萤火虫发呆，便知她是极喜欢的。
他走到辛芙身边，取了几根草叶，编了个简单的小笼子，捉了几只萤火虫放进去，随后递给辛芙，“滕姑娘，送给你。”
辛芙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嘴上刚要拒绝，手却不自觉捧了过来，看着里面的萤火虫，心里很高兴，“你怎么会编这些玩意儿？”
见她喜欢，洛川心中也觉得欢喜，“行走江湖时，同一位老人家学的。”
“是吗？”辛芙看了片刻，便抬手打开笼子，把萤火虫放出来，让它们回到水边，“可惜就算你讨我开心，我也不会嫁给你。”她昂着下巴，仿佛一只骄傲的猫儿，故意做出凶狠的模样，实际却比谁都柔软。
“那我便等着，”少年不疾不徐说道：“只要滕姑娘明白我的心意便好。”
辛芙：“……”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想要再说些狠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洛川看了眼她翘着的指尖，正色道：“昨夜救我之事，滕姑娘莫要再做，江湖上鱼龙混杂，人心难测，滕姑娘务必保护好自身。”
辛芙知道他是指什么，瞬间把手藏在了身后，虚张声势地警告他，“这还用你说？我告诉你，昨夜我是迫不得已，以后就算你要死了，我也不会再心软的！”
“如此便好，”谁知洛川并未生气，反而很欣慰，“不仅是对我，对他人亦要如此。”
辛芙余光瞄着他，见他眼中没有丝毫阴霾，而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心里酸酸的。
“喂，你说要娶我，是不是因为昨夜之事？若我没有帮你，你是不是就不对我好了？”
洛川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般话，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昨夜不过是导火索罢了，无论你救与不救，我于你的心意都不会变。”
话中深意，溢于言表。
辛芙脸上一热，只觉得他那含笑的模样有些可恨，恶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马车。
洛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嘴角微微勾起来，眸中尽是暖意。
自那天后，辛芙和他相处时多了几分拘谨，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他。
洛川知道她在介怀什么，并未逼迫她，只是对她更为体贴，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安静陪同在她身边。
“喂，你说那些人既是来杀我的，又为何要给你下情毒？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马车轻快地跑在官道上，马蹄发出哒哒的声音，少年微微拉紧缰绳，让马儿放慢了速度，他回头看向懒洋洋地少女，温声道：“不是一路人。”
辛芙伸长脖子，纳闷道：“不全是暗影楼？”
“是暗影楼，”洛川道：“不过买通杀手的并非同一人。”
“一人想让暗影楼取你性命，另一人则给我下了情毒。”
辛芙眨了眨眼睛，有些云里雾里，“那究竟是谁想害我？我又没有做过坏事，为何要害我？”
她委屈极了，眼角都开始泛红。
从未离开过娘亲的少女，原本满心欢喜去见未婚夫，却遇到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害怕的。
洛川停下马车，心疼地走进马车，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道：“路边有处林子，我带你去摘些野果。”
“不去，”辛芙整个人都埋进毯子中，闷闷道：“我看就是萧家想害我，萧子琛不想娶我，所以找人来杀我。”
洛川伸手把毯子拉下来些，难得没有辩解，心中显然也有了怀疑人选。
辛芙初入江湖，并未得罪过谁，唯一跟她牵连最大的，便是和萧家堡的婚事。
萧家堡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家主萧震的武功仅次于武林盟主，其子萧子琛更是名满江湖的春刀侠客，不仅英俊潇洒还智勇双全，江湖上爱慕他的女子无数。
洛川之前便怀疑是萧子琛的爱慕者□□，毕竟除去辛芙，萧子琛便不用再拘泥于一桩陈年亲事。
可对方为何要将他牵扯进来？还对他下了情毒？是想教他丧失理智，对辛芙做出逾越之举吗？
还是说从他答应来接辛芙，便踏进了陷阱之中？
洛川不愿怀疑萧子琛，可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
“若真是萧子琛在背后捣鬼，我绝不会放过他。”辛芙从毯子里抬起头，握起拳头道：“我才不会任人欺负。”
“不会有人欺负你，”洛川见不得她难过，垂眸道：“我会保护你。”
“你比我还傻呢，”辛芙嫌弃道：“内伤到今日还未好。”
“快好了，”洛川心知她在说反话，嘴角带上一丝微笑，“滕姑娘不必担心我。”
辛芙：“……”
正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鸽子咕咕的声音，洛川掀开车帘，灰白的鸽子立刻飞到了他肩头。
洛川取下它脚腕上的信，是萧子琛写的。
他蹙起眉头，对辛芙说道：“萧家很担心你的安危，子琛已经动身前往琼京来接你。”
“真的吗？”辛芙愣住，剧情里没说萧子琛要来接她啊。
“嗯，”洛川放飞信鸽，看向她：“明日我们便到琼京了。”
第35章 武侠女主（九）
夕阳西下, 云染金芒。
一辆宽敞的马车踏着晚霞来到城门口，百无聊赖的守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上前, 正打算例行检查。
谁知驾车的竟是个翩翩少年郎, 身穿雪白衣袍, 腰佩一柄如霜冷剑，面容俊美, 芳兰竟体, 风采极佳。
守卫愣了一下，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立刻收敛起脸上的散漫，以极快速度查看了车内情况之后，迅速放行。
正在这时, 城里走来两个年轻男女。男子身穿玄色劲装, 身背一把厚重宽刀，星眉朗目，气宇轩昂, 走动时脚下生风，一身冷意教人不敢直视。
女子身穿月白色软绫长裙，袖口裙摆皆绣着精致的水蓝色梅花, 迤逦而来，裙幅熠熠如月光流动, 乌黑长发用一根莹润玉簪挽起, 她略施薄黛，眸如秋水, 恍若神妃仙子，清丽至极。
见到她的人, 无不瞠目顿足，惊叹于她那如冰雪般的容貌。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男子大步走上前，朗笑着对车上之人拱手，满目感激道：“洛川兄，一路上辛苦你了。”
洛川跳下马车，正色回道：“幸不辱命。”
萧子琛点了点头，关切道：“洛川兄信中说滕姑娘远离家中，心情不渝，不知她是否有所好转？”
还未等洛川回话，辛芙就从车内探出身来，目光明亮地看向来人，瞪大眼睛问道：“你就是娘亲给我选中的未婚夫？”
声音清脆直白，丝毫没有女子的温婉柔美。
萧子琛侧目而视，只见她面容白皙，两颊鼓鼓，柔软的头发梳成了胖胖的双螺髻，像颗白嫩的菓子，瞧着一点规矩也没有。
“滕姑娘，”他心里虽然不喜，脸上却带着笑意，“在下萧子琛。”
“我知道你叫萧子琛，”辛芙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肩宽腿长，样貌周正，心里有些满意，“你长得还算不错，我同意你当我的未婚夫。
殊不知萧子琛闻言并未觉得高兴，反而暗藏不耐，“滕姑娘，路上不便说话，先随我回客栈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辛芙，而是走到了江雪衣身边，见她目光清冷，一副不在意他有未婚妻的模样，心中微微刺痛。
压低声音道：“雪衣，你不要误会，我与这位滕姑娘很快便会解除婚约。”
江雪衣垂下眼眸，淡淡道：“萧大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辜负？”
“我自有办法。”萧子琛受不了她如此冷漠，讨好道：“总之，我绝不会跟滕姑娘有牵扯。”
江雪衣闻言不再说话，目光却穿过人流，看向从车上下来的辛芙，她穿着清新雅致的浅色罗裙，蹦蹦跳跳的，仿佛还未长大的小孩儿。
此时，她正仰着头同身前的少年说话，鼻子微微皱着，眸中带着凶意，看起来俏皮极了。
“萧子琛身边的人是谁？”辛芙指着前面两道人影，不满地问洛川，“你怎没告诉我他身边还有其他女子？”
“那是江雪衣，与子琛是结义兄妹。”洛川也没想到萧子琛会带江雪衣来接辛芙，完全没有掩饰对江雪衣的亲近。
“义妹，”瞧着两人并肩而行的模样，辛芙气得脸都红了，“腻腻歪歪的，我看是他的情妹妹吧。”
说完还瞪了洛川一眼，责备道：“你明知他身边有这样的人，却还不告诉我，你果然是站在他那边的，骗子！”
说完抬脚就往前面走，显然是气极了。
洛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心里苦涩不已，“此事是我不对，江雪衣与子琛不仅是结义兄妹，还常常一起查案，我早该同你说。”
“我之前还曾问过你的，”辛芙气道：“你为何要隐瞒？”
洛川垂下眼眸，“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表面上，萧子琛和江雪衣只是义兄妹关系，他并不能确定两人是否有私情，若贸然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看你就是满肚子坏水，”辛芙握紧拳头，若不是打不过他，真要揍他一顿，“你让萧子琛离那人远点，我不喜未婚夫同其他女子走那么近。”
洛川闻言心里越发苦涩，“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喜欢谁？”辛芙冷哼一声，“他才是娘亲给我选中的未婚夫，我该喜欢他的。”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带着迷茫，显然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别那么快做决定，”洛川忍不住说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
“不用你管，”辛芙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说。”
说完就要跑去拆散两人。
“别去。”洛川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这般只会让自己落于下乘。”
“那你去？”
“我去。”洛川松开她，心里虽然难受，眼中却满是纵容，“今夜我便去找他。”
“真的？”辛芙有点不相信。
“骗你作甚？”洛川带着她跟上前方两人，继续道：“不过，你要记着我待你的好，不要见到萧子琛就忘了我。”
辛芙：“……”
“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却并非不求回报，”洛川轻声说道：“待你还不起我的恩情，就要拿自己来抵，否则我岂不是人心两空。”
辛芙：“……”油腻。
她假装没听清他的话，却偷偷加快脚步，想离他远点。
洛川跟在她身后，心情却不如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辛芙初见萧子琛便那般在意，这让他没法保持冷静。
若任由她这样下去，她是不是真的要和萧子琛成亲？光是这么想着，他就难以容忍。
走进客栈，辛芙便跟在萧子琛身后，说自己饿了，要吃饭。
萧子琛本在同江雪衣说案子，见她如此没有眼色，眸子瞬间冷下来，隐忍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怠慢滕姑娘了，我这就让掌柜送菜上来。”
“你知道就好，”辛芙快步上前，将他和江雪衣分开，不高兴道：“我是你未婚妻，是将来要同你成亲的人，你最好时时刻刻都看顾着我，否则我饿坏了身子，最终倒霉的还是你们萧家。”
萧子琛：“……”
“还有啊，”辛芙看向冰清玉洁的江雪衣，嘴上啧啧道：“你怎么和奴才挨得这么近，就算她长得不错，也不过是个下贱之人，你们亲亲我我的，把我这个未婚妻放在哪里？”
她脸上笑意融融，说出来的话却将江雪衣狠狠踩在了脚下。
下贱之人？江雪衣猛然盯住辛芙，她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
萧子琛也被她的狂言吓了一跳，冷声警告道：“滕姑娘，雪衣乃我义妹，并非奴才，休要胡言乱语。”
“义妹？”辛芙睁大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才发现江雪衣气质脱俗，的确不像是奴才。
“她是义妹你怎么不早说呀，”辛芙嗔怪地看向萧子琛，抱怨道：“你不介绍，我怎么知道她是义妹，还以为她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明知你已经有未婚妻，还在这不要脸的勾勾缠缠。”
此话一出，江雪衣和萧子琛全都黑了脸。
明知辛芙并非含沙射影，但这话听在耳朵里实在太污秽了，让他们心虚的同时深感侮辱。
然而，辛芙好像并不会看人脸色，笑眯眯说道：“既然她是你的义妹，那也是我的义妹，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她的。”
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庞，萧子琛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这个滕辛芙果真是山野村姑，粗鄙无礼，毫无修养。
同江雪衣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没有可比性。
“滕姑娘，”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雪衣乃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无需你照顾。”
“那怎么行，”辛芙摇摇头，叹气道：“她武功这么高强，不还是需要你照顾吗？”
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江雪衣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走在人群中，连最基本的颜面都没有。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难掩怒气地盯着辛芙，想动手却找不到理由。
萧子琛的确是辛芙的未婚夫，她整日和他往来确有不妥，她应该远离，可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曾被人如此践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滕姑娘，我与萧大哥清清白白，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他吗？”言外之意就是说辛芙不辨是非，空口无凭。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辛芙没有接话，反而说道：“今日是我第一回 见他，我能叫出他名字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嘛，我当然要先了解，自然不像妹妹这么清楚。”
说完，她还对江雪衣笑了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江雪衣再次体会到了窒息，心里对她生出了浓浓厌恶。
“好了，先吃饭。”萧子琛夹在两个女子中间，有心想帮江雪衣，又怕辛芙发脾气，父亲同他说过，滕辛芙被她娘宠坏了，脾气尤为娇纵，让他多多包容。
“怎么了？”洛川安顿好两匹马，快步从楼下走上来，见三人气氛古怪，便知辛芙没有按捺住。
小姑娘娇娇软软，却受不得半点委屈。最终心情不渝的自然是萧子琛和江雪衣。
察觉到他的目光，辛芙对他眨了下眼睛，顽劣又带着坏意，让他无奈的同时又克制不住心动。
真是教人头疼。
第36章 武侠女主（十）
“没什么。”萧子琛招呼洛川入座, 半句也不提方才的龃龉，笑问道：“方才没来得及，不知洛川兄护送滕姑娘的路上可曾顺利？”
洛川自然而然地坐在辛芙右手边, 温声道：“的确遇到了些麻烦。”
萧子琛眸色微动, 目光隐蔽地看向他和辛芙, “哦？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能有什么事？”辛芙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是有几个不怕死地想杀我, 结果全死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不过眼底却带着隐隐后怕, 完全就是个纸老虎。
“怎么会？”萧子琛面露愕然，沉声道：“滕姑娘初入江湖，谁会下此毒手？”
“谁知道呢, ”辛芙撇撇嘴, “说不定是某些人不满我和萧家的婚事，想除了我这颗绊脚石。”
说完，她瞪着萧子琛, “这灾祸定是你带给我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滕姑娘，此事未查清之前，休要轻易下定论。”沉默着的江雪衣见状, 忍不住开口：“萧大哥行事磊落，怎会连累你？”
听见这话, 辛芙不痛快了, “妹妹，你这么总向着萧子琛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未婚妻呢？”
江雪衣身体一僵，只听她说：“萧子琛有脑子有嘴巴, 不用你为他撑腰。”
江雪衣满腔的不满瞬间噎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去看萧子琛，谁知他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她和辛芙之间的争执。
“江姑娘，”洛川轻声开口，语调不疾不缓：“滕姑娘虽然天真无邪，不过说出来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你不必着急辩驳。”
少年眸中带笑，声音如珠落玉盘动听，让人不由想起夏日吹过荷池的凉风，清举无双。
然而，说出的话却让江雪衣憋闷不已，她忍无可忍道：“萧大哥是怎样的人，众所周知，滕姑娘如此胡闹，只会牵连到萧大哥。”
辛芙闻言都要气炸了，抓起桌上的筷子就要扔到江雪衣身上，还江湖女侠呢，一点脑子都没有！
结果刚拿起筷子，洛川就将小二端上来的烧鸡推到她面前，“肚子不饿吗？”
辛芙抬眼瞪他，洛川道：“鸡腿仅有两只。”
话音未落，辛芙就把盘子里的鸡腿全都夹进了自己碗里，算了，吵架哪有吃肉重要？
江雪衣见到这一幕，目光微妙地看向洛川，似乎没想到他会对辛芙如此温柔。
洛川虽然和萧子琛是好友，但他绝非表面那样简单，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很少同萧子琛往来，更别说和女子接近。
这个滕辛芙究竟做了什么？让洛川待她如此宽容？
“江姑娘慎言，”洛川这才看向江雪衣，眼神冷淡了许多，“滕姑娘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相较于江姑娘的担忧，她的安危更加重要。”
言外之意就是让江雪衣不要自作多情，就算她跟萧子琛是结义兄妹，但辛芙才是受害者，她没资格发表意见。
江雪衣脸色瞬间变了，她死死盯着洛川，想质问他为何帮辛芙说话，可惜她没有底气。
滕辛芙才是萧子琛的未婚妻，她不过是个义妹，义妹再如何亲近，如何比得上未婚妻。
萧子琛回过神来，见辛芙吃的腮帮子鼓鼓，眼底划过厌恶之色，开口道：“滕姑娘不必担心，既然你来了琼京，我定会保护好你，至于是谁要杀你，我亦会查清楚。”
“这不是应该的吗？”辛芙冷哼一声，道：“是你让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我若有事，定是你的责任，你必须保护好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她取出手帕擦了擦手，完全不理会萧子琛黑下来的脸。
这顿饭，除了辛芙，其余人都没吃两口，尤其是江雪衣，她随意夹了些菜便说身体不舒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子琛犹豫了一瞬，没有去追，而是留下来继续询问辛芙被追杀的事。
“是暗影楼的杀手。”洛川没有隐瞒，说道：“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萧子琛得知经过后，又询问路上可曾发生其他事，洛川面不改色道：“滕姑娘除了心情不渝，其余时候都呆在马车中，并无不妥。”
萧子琛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遗憾，转移话题道：“洛川兄，能否多留些时日，等琼京这边的案子了结，随我一同回萧家堡住几日？”
洛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先将琼京的事办妥吧。”
萧子琛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见他神情自然，一时竟看不出他对辛芙究竟有没有生情。
吃过饭，天色也完全黑下来，辛芙打了个哈欠，回房间沐浴睡觉。
洛川则和萧子琛到客栈后院继续饮酒谈事。
萧子琛有心想要试探洛川，接连给他倒酒，见他身形有些晃动，才放下酒壶，故意问道：“洛川兄，你觉得滕姑娘如何？”
少年虽有醉意，说话却不受影响：“滕姑娘天真无邪，是个好姑娘。”
萧子琛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那洛川兄觉得我与滕姑娘相配吗？”
洛川没有立刻回答。
萧子琛苦笑一声说道：“不瞒洛川兄，我今日方见到滕姑娘，便觉她非我意中人，心中矛盾至极。”
洛川抬起头，只见他满面愁容，似乎苦恼极了，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若说之前，他还不确定萧子琛是给他下情毒的幕后黑手，见到这副作态后，哪还能心存侥幸。
萧子琛从一开始便不喜辛芙，之所以将她从山里接出来，为的也是退婚。
不知为何，萧子琛没并未向萧家说明心意，反而想将责任推在辛芙身上，这般，就算两人退婚，他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还会因辛芙犯错，从而站在道德制高点，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想到这，洛川心中猛然一沉，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辛芙从未得罪过他，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如此算计？
是为了给江雪衣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还是萧家有什么把柄落在苗娘子手里？
洛川垂下眼眸，心中已经百转千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缓缓开口：“你若对滕姑娘无意，大可禀明萧家，想必萧堡主也能理解。”
“你不懂，”萧子琛摇了摇头，眼中尽是冷意，“父亲不会同意的，滕姑娘的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绝不会背信弃义。”
洛川并未相信他的说辞，他是萧家堡唯一的少主，萧堡主再如何想报恩，也不会拿两人的婚事开玩笑，否则这便不是报恩而是结仇。
“你以为我没有同父亲提过吗？”萧子琛长叹一口气，苦涩道：“父亲意已决，警告我绝不能辜负滕姑娘。”
“我身为侠士，平得了江湖不平事，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实在可笑。”
萧子琛仰头喝了半壶酒，目光再次看向洛川，“洛川兄，饭桌上我见你与滕姑娘颇为体贴，你是否——”
话还没说完，洛川便冷冷打断了他，“你喝醉了，我与滕姑娘清清白白，不过是碍于你的情面多照顾几分，你若介意，我自可远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子琛哪敢继续问，意有所指道：“我只是觉得有情人应当在一起。”
“滕姑娘爱慕于你，”洛川没有接话，正色道：“你带江姑娘来接她时，她便托我告诉你，她不喜你同其他女子走太近，子琛兄，滕姑娘虽有些娇纵，却并非心机深沉之人，你若不喜欢她，便同她说清楚，再将心中所想告知萧家与滕姑娘的家人，想必他们都会谅解。”
萧子琛闻言，脸色极为难看，辛芙倾心于他就代表他根本不可能解除婚约，他的谋划失败了。
眼中全是烦躁，“我知道了。”
他迅速站起身，懒得再搭理洛川，“时候不早了，洛川兄，今日便到这罢。”
洛川坐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手指屈起来，不紧不慢地敲击着石桌，眼底却带着一丝轻快。
虽然萧子琛算计了他，但喜欢辛芙这件事却是他情之所钟，他应当庆幸萧子琛并不想履行这桩婚约，他有的是机会把人抢过来。
翌日，萧子琛一早就带着江雪衣出门查案。
听说这次是某个小门派的继承者被谋杀，门派的掌门求到萧家堡，萧子琛顺势接下了案子。
辛芙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楼下的人侃大山。
“听说，那杨家少主死的可惨了，下半身被剁成了肉泥，死时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颜面全无。”
“是啊，杨家主就这么一个独子，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发誓要把凶手抓出来给儿子陪葬。”
“要我说，这杨少主必是遇到了红粉骷髅，做亏心事遭报应了。”
“这可不敢胡说，也许背地里有其他阴谋也说不准。”
“也不知是哪路人，手段这般狠辣，想到那画面，我连勾栏院都不敢去了。”
“……”
辛芙吃着包子，问洛川：“萧子琛查的就是这个案子吗？”
“嗯。”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杨家是萧家堡的附属门派，杨少主三天前惨死于屋中，影响恶劣，不得不求助萧家帮忙。”
第37章 武侠女主（十一）
辛芙闻言, 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我们也去。”
洛川愣了一下，提醒道：“查案很危险, 而且这桩案子杀人手段过于毒辣, 你——”
“我什么我, ”辛芙瞪他，“我不去的话, 萧子琛肯定又要和那个义妹亲亲我我, 我才不要让他们得逞呢！”
说完还握了握拳头，一副恶人做派, “他敢对不起我，我就要他好看。”
洛川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等她吃过早饭, 便带她去郊外的杨家庄。
“喂，那杨家庄远吗？”坐在马车里，辛芙掀开车帘, 目不转睛看着热闹的街道。
“不远，”洛川说道：“一个时辰就到了。”
不久，马车停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庄子外, 庄门前挂着两只不祥的白灯笼，守门的小厮满面丧气, 听见车轱辘声, 强作精神地迎上来，见到洛川后, 显然是认得的，“洛少侠, 是来寻萧少主的吗？”
“嗯，”洛川把缰绳递给他，转身去看辛芙，小姑娘已经快步从车上跳下来，询问道：“萧子琛在何处？”
那小厮没见过辛芙，眼底露出疑惑之色，不过很快答道：“萧少主在少爷屋里。”
辛芙没再理会他，催促洛川带自己去找人。
洛川带她走进院里，里面到处挂满了白布和灯笼，时不时还有低头啜泣的男男女女，气氛压抑至极。
洛川询问了杨少爷的房间，刚一走近，便见一位挺着滚圆肚皮的中年男子正说着什么，满脸哀色。
“萧贤侄，我儿自小听话懂事，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会得罪人？他死得冤枉啊，你一定要查出杀害他的真凶，就算老夫求你了。”
杨老爷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就这么一个独子，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杨掌门放心。”萧子琛从床边站起身，神色郑重道：“在下一定会将事情查明。”
“那就好那就好，”杨老爷长叹一口气，问道：“贤侄，你能否看出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
“屋内没有入侵的痕迹，”不待萧子琛回答，江雪衣便冷声说道：“茶壶、水杯、香烛，皆没有发现异样，屋子四周也都检查过，没有迷烟留下的蛛丝马迹。”
言外之意，就是说凶手无迹可查。
“怎么会？”杨老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我儿遭此毒手，凶手怎会找不到？”
明显不相信江雪衣的说辞。
“江姑娘，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杨掌门，”萧子琛说道：“雪衣的判断没问题。”
杨老爷瞪大眼睛，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整个人憔悴又瘦削，瞧着竟有些疯魔，“贤侄，你这是何意？”
萧子琛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从杨少爷的尸身上看，他遇害是在三日前的深夜，致死原因是下半身遭受重击，活活疼死，这样严重的伤，不可能不发出惨叫，然而杨少爷不仅没有呼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的笑容，手里更是握着血迹淋漓的匕首，这代表——”
“代表什么？”杨老爷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代表他极有可能是自裁。”萧子琛道。
“不可能！”话音未落，杨老爷就迅速否认，“我儿风华正茂年富力强，不可能自裁！”
“这便是此案最大的冲突，究竟是何原因让杨少爷在屋里无声无息的死去？”
萧子琛查过不少案子，然而眼前这个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心里很清楚杨少爷不可能自杀，但真凶犯案滴水不漏，让他完全没有头绪。
江雪衣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会不会是凶手使用了某些异术？”
“有可能，”萧子琛立刻道：“用赤骨粉看看。”
闻言，江雪衣立刻掀开被褥，再次检查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值夏日，就算屋里放了冰盆，尸体让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她脸色发白，在尸体上撒下一些红褐色粉末，静等片刻后，那尸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起作用，”萧子琛将她扶起来，见她面带不适，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怀里，对杨老爷说道：“此案蹊跷，劳烦杨掌门将杨少爷近日都和哪些人接触，遇到过哪些事，列一份单子出来。”
“好。”见萧子琛查不出什么，杨老爷只得应下，他急忙转身去办事，正好碰到进来的洛川和辛芙，恹恹招呼道：“洛少侠。”
“杨老爷，”洛川与他在萧家堡有过一面之缘，低声道：“节哀。”
杨老爷闻言不禁哽咽起来，“洛少侠此番前来，可是和萧少主一起查案？”
面对这殷殷询问，洛川淡淡道：“若能帮忙，在下义不容辞。”
“此事多劳你们上心。”杨老爷没有逗留，简短说了几句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辛芙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腐臭味，立刻后退一步，恨不得离那屋子十万八千里，“臭死了。”
洛川走到她身边，说道：“杨少爷的尸体还在屋里，你离远些。”
辛芙回头看他一眼，“你要进去？”
洛川颔首，辛芙立时瞪大双眼，一副他被污染了的模样，“你要是进去，回程就不要同我一辆马车了，当心传染我。”
洛川闻言满眼无奈，“出来后我立刻沐浴。”
“要是被淹入味了呢？”她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洛川：“……”
还没等洛川进去，萧子琛便扶着江雪衣出来了，女子依赖地靠在她怀里，明明武功高强，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辛芙看到顿时气炸了，“你们在干什么？”
萧子琛早就听到了辛芙的声音，不过他并未理会，而是把江雪衣扶到不远处坐下，这才转过身来，面带不悦地盯着辛芙，“你怎么来了？”
辛芙被他看的火大，“你在这，我当然要来了。”
“滕姑娘担心你，”洛川好似没有注意到他和江雪衣过密的动作，温声说道：“一听说你在查案，便想过来帮忙。”
“她能做什么？”萧子琛好不容易和江雪衣独处，自然不想让辛芙搅局，“她连尸体都不敢看，过来之后只会帮倒忙。”
说完，他还警告辛芙，“我和雪衣是在查案，滕姑娘身娇体弱，最好回客栈去。”
如果辛芙会武功，一定会狠狠给他两巴掌，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查案怎么了？”辛芙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紧紧盯着他和江雪衣，怒道：“查案就可以跟其他女子搂搂抱抱吗？查案就可以一言不发把未婚妻单独丢在客栈里吗？萧子琛，你要是不想同我成亲，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这般遮遮掩掩？还说是江湖少侠，我看就是堆臭鱼烂虾！”
声音里的鄙夷似乎要溢出来，打了萧子琛一个措手不及。
“滕姑娘，我只是见到尸体感到不适，并非你想的那般，”江雪衣面色苍白地从萧子琛怀里直起身体，强忍着难堪解释道：“我与萧大哥清清白白，你不要误会。”
“误会？”辛芙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你不是武功高强，是查过许多案子的雪域女侠吗？怎么看个尸体就看到我未婚夫怀里了？你的武功和名声不会都是假的吧？”
江雪衣手指紧握起来，眼中划过隐隐怒意，她虽然查过不少案子，不过脏活累活一般都是他人去做，她只需要在追凶时出一把力，并不用做太多。
像今日这般的情形，她的确感到不舒服，但并未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可萧子琛一抱着她，她便感觉自己充满了安全感，顺势靠在了他身上。
“滕姑娘慎言，”她忍无可忍地看向辛芙，“我行事光明磊落，身体不适便是不适，何须骗你，你休要污蔑我。”
“原来是这样，”辛芙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萧子琛的义妹，你身体不舒服，他抱着你也正常，毕竟他随时都要照顾你嘛。”
她说的云淡风轻，江雪衣和萧子琛却听得如鲠在喉，这个滕辛芙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
“够了！”萧子琛忍了忍地打断她，“此事是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会注意分寸，滕姑娘不要再为难雪衣。”
“为难？”辛芙又笑了，“你觉得我是为难她？那你和她是在做什么？为难我吗？”
萧子琛没有紧皱起来，看向辛芙的目光里不仅带着不耐，还生出了厌恶，“滕姑娘，适可而止。”
“我偏不，”辛芙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被他吓到：“萧子琛，你以为我非要和你成亲吗？”
“什么？”萧子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听好了萧子琛，”辛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黑白分明的眼眸默然望着他，气极之后反而冷静下来，“我不和你成亲了，我要和你退婚。”
在场三人同时睁大眼睛，只听她说：“我要把你移情别恋的事情告诉我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萧家少主是个不讲信义出尔反尔的伪君子，什么江湖少侠，不过是一摊烂肉，你这样的人压根就配不上我。”
说完，她的目光转到江雪衣身上，“还有你，你以为你很高贵吗？武功高强，江湖女侠，也只配捡我不要的东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萧子琛怔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辛芙见到他的第二天就提出退婚，这虽然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提出的原因却让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第38章 武侠女主（十二）
“站住！”
眼看辛芙要离开视线, 萧子琛终于叫住她，冷声道：“我同意和你退婚，不过雪衣与此事无干, 你若想毁坏我与她的名声, 休怪我不留情面。”
这番话无异于威胁, 只要她把他和江雪衣的事捅出去，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辛芙被逗笑了, 转过身看向他, “你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觉得我不敢招惹你们？”
“滕姑娘, 我对你并无情意，”萧子琛说道：“好聚好散，对你我都好。”
“那我活该被你们践踏？”辛芙看着他的眼睛, 越发觉得他徒有其表, “萧子琛，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威胁到我吧？”
她似笑非笑道：“别忘了，这桩婚事不是我想要的, 是你们萧家死皮赖脸求来的，就算现在也不是我求着你，而是你求着我。”
“从始至终, 都是你在求我。”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话语里确充斥着看穿他真面目的鄙夷。
“你应该感谢我愿意退婚, 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如愿。”
“你！”萧子琛没想到她如此巧言令色, 气得眼睛都红了，口不择言道：“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若非你母亲挟恩图报，你以为你能攀上萧家？滕辛芙, 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已然动了要教训她的心思。
太不要脸了。
辛芙道：“你想杀我？”
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杀了我，你就可以掩盖真相了？萧子琛，我娘救过你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你说是挟恩图报，那就算是吧，你若敢杀了我，我反倒要敬佩你。”
说完还扬起脖颈，一副让他快点动手的模样。
萧子琛身体一僵，手指下意识放在了身后的刀上。
“萧大哥！”江雪衣被他双目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滕姑娘只是误会我们了，解释清楚便好，别冲动。”
“萧子琛，”洛川挡在了辛芙身前，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脸上再也没了从前的温和，只剩一片冷意。
“洛川，你要护着她？”萧子琛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嘲弄道：“这样一个行事粗鄙的村姑，你也护着？”
“闭嘴！”洛川眼中划过一丝戾气，“她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判。”
“呵！”萧子琛却像是看出了他对辛芙的情意，意有所指道：“洛川，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辛芙从洛川身后探出脑袋，“我可不会和你一样卑鄙！”
萧子琛闻言又气得不行，再次摸向刀柄。
“滕姑娘，你不要再说了，”眼看事态越来越不妙，江雪衣终于按捺不住，红着眼睛道：“我和萧大哥只是义兄妹，绝没有男女之情，你不要因为我迁怒萧大哥，以后我会……”
她深吸一口气，无比难过道：“以后我会与萧大哥保持距离，你不要退亲。”
她说的情真意切，若非她还握着萧子琛的手，辛芙都要相信她了。
“我看你是怕我毁了你的名声吧，”辛芙冷嗤一声，不为所动道：“你明知萧子琛有未婚妻，却还如此逾越，不就是故意的吗？什么义妹，我看是情妹妹吧？”
“别以为随便说几句我就会息事宁人吗？我又不是蠢货，像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子，哪里会对我服软，你可是高高在上，随意就可以夺走别人未婚夫的女侠呢。”
江雪衣：“……”
“住口！”萧子琛忍无可忍，挣脱江雪衣的手，一把抽出后背的大刀，对着辛芙就冲了过来，显然是气疯了。
眼前划过一缕银光，辛芙下意识眯起眼眸，洛川一剑挡开萧子琛的攻击，强势将他击退。
“洛川，你这是做什么？”萧子琛满脸不悦地盯着他。
“我答应过滕姑娘会护她平安，”少年立于庭前，白衣胜雪，神色淡然，“既然你要同她退婚，我便会履行诺言，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回家。”
萧子琛没想到他竟然许下了这般承诺，气极反笑道：“她不过一个山野村姑，何须你如此上心。”
洛川面色发冷，说道：“不以出身论长短，滕姑娘天真烂漫，并非你口中的粗鄙之人，慎言。”
“天真烂漫？”萧子琛轻蔑道：“她若真的天真，又怎会这般不知羞耻？”
洛川眉头紧皱起来，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冰冷，“萧子琛，言而无信者并非她，你既从一开始便不喜她，又何必遮遮掩掩？”
“你懂什么？”萧子琛见他当真要跟自己作对，再次朝他挥刀而来，把对辛芙的怒气全都发泄到洛川身上。
少年面不改色，轻描淡写便接住了他的招式，动作行云流水，竟隐隐压了他一头。
江雪衣睁大双目，没想到洛川会如此厉害，萧子琛是江湖英雄榜上的前二十名，称得上天之骄子，而洛川年纪比他小，却将他压制到喘不过气。
萧子琛一开始还信心满满，觉得洛川不是自己的对手，可随着交锋越来越密，他逐渐意识到洛川深不可测，继续下去，他很快就会落败。
萧子琛刀下生风，和洛川短兵相接后，趁机退回到了江雪衣身边，双目深沉地望着洛川，“你在藏拙。”
洛川没说话，不紧不慢地收回剑，回眸去看辛芙，小姑娘双目明亮地看着他，“喂，你应该把他砍死的，就算不砍死，也应该捅上几剑。”
洛川嘴角微勾，轻声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辛芙摇了摇头，“巴不得你把他打死。”
“萧子琛，”辛芙再次探出头，嘲笑道：“别以为我会怕你，我会如实告诉所有人，你不仅移情别恋还想杀我灭口，想想你会面对什么吧？”
她眼中全是幸灾乐祸，“我猜，你不死也会褪层皮。”
说完，她扭身就走，这回萧子琛内在阻拦，而是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眼底染上一层阴暗。
“萧大哥，”江雪衣急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萧子琛摇了摇头，心中却并不平静。他已经预见到父亲得知这件事的后果，但他已经不愿再委曲求全了。
辛芙走出院门，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方才是在坟头上蹦迪，要不是知道洛川会保护她，她恐怕早就被萧子琛砍成两截了。
不过能让萧子琛吃瘪，她别提多高兴了。
洛川跟在她身后，伸手护着她钻进马车，轻声道：“痛快了？”
辛芙眨了眨眼，道：“也就一般痛快。”
洛川闻言笑道：“即刻起，你随时都要待在我身边，萧子琛性格火爆，不会吃这个闷亏。”
“那又怎样，”辛芙轻哼一声，“你答应过我的，要是萧子琛待我不好，你就送我回去找娘亲。”
“嗯，”洛川提起缰绳，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你放心，我没忘。”
“那便好，”辛芙坐在小榻上，给自己和他都倒了茶水，“回去你就帮我给萧家堡写信，说我和萧子琛退亲了，以后和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好。”洛川嘴上虽然答应的痛快，心里却清楚，这桩亲事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否则在萧子琛强烈抗拒的情况下，萧家堡不会视而不见。
这说明，这桩亲事没有想象中简单。
婚姻大事，不是两情相悦便是门当户对，而辛芙与萧子琛并不在其中，这代表当初结亲时，苗娘子和萧堡主很可能另有约定。
而这约定，就是掣肘萧家堡的关键。
洛川心中思绪万千，但他却没有立刻告诉辛芙，而是打算带辛芙尽快回山里，或许只有见到苗娘子，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马车进城之后，辛芙吵嚷着要下来买东西，洛川找地方停好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辛芙对街上那些卖金银首饰的不感兴趣，反倒买了不少糕点和小玩意儿，一股脑丢给洛川，让他替自己拿着。
很快，洛川怀里就抱了一堆，辛芙还在前方转悠，一副没有买够的模样。
街上人多，洛川怕走散，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她。
辛芙在一处卖种子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那些认不出的颗粒，眼中带着好奇。
苗娘子喜欢种花，即便住在深山里，屋前屋后也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她想给她买些。
“小姑娘，你想要买什么种子？”摆摊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年人，笑呵呵地问道，“是种菜还是种花？”
“花。”辛芙答道。
“花种子全都在这，”老者示意她去看，“有茶花兰花芙蓉花……你看喜欢哪些？”
辛芙正要低头去看，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叮咚好听，随着一阵好闻的香风袭来，铃声停在了她身侧，“是卖种子的呀？”
女子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辛芙下意识回过头，只见来人是个桃李年华的貌美女子，穿着丹红色交领上衣，袖口是繁复的精美花纹，下身是青色带褶长裙，同样绣密密麻麻的花纹，她长发盘起来，发髻上缀着银钗，手腕脚腕也都戴着银饰，微微一动便发出好听的声音。
第39章 武侠女主（十三）
辛芙微微一愣, 看着她那黝黑的眼眸，对她生出了道不明的亲切。
“小妹妹，”见她呆呆望着自己, 那女子微微一笑, 眼中带着些许兴味, “你是被我的美貌倾倒了吗？”
辛芙眨了眨眼，下意识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是用了何种熏香？”
“不是熏香, ”女子同她一道蹲下来，身上的香气仿佛从她骨骼中散发出来, “这是我生来便有的。”
原来是体香，辛芙默默离她远了些，告诉老者自己要买哪些花种。
“小妹妹, 你身上也有香味呢, ”那女子见辛芙不说话，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 “你身上是情人香，味道若有若无，是很难得的香气。”
辛芙一怔, 问道：“什么是情人香？”
女子闻言表情越发温和，修长的指尖在少女衣襟上轻轻一触, 轻叹道：“小妹妹, 你还是个孩子呢。”
她并没有向辛芙解释的意思，只道：“今日难得出来, 却遇到了你这么个有缘人，真是有趣。”
“我名为红菱, 住在城中的悦来客栈，小妹妹若无事可以来找我玩，我虽无你要的熏香，不过可以送你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说完她站起身，对辛芙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步履轻盈地走进了人群，清脆的银铃声渐行渐远。
辛芙蹲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止亲切，还很熟悉，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
“系统，她是什么人？”
“宿主，剧情中没有关于这个配角的描写。”系统很快说道：“不过她身上的生机很重，骨龄超过四十，身体却如二十岁一般年轻。”
辛芙闻言，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回忆起女子停在自己衣襟的手指，下意识做了同样的动作，才发现那是胸腔的位置。
辛芙心中猛然一跳，“她很可能是苗人。”
辛芙记住悦来客栈的名字，正要站起身，追上来的洛川一把拉住她的手，“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要离我太远。”
辛芙斜眼瞪他，“明明是你自己没有跟上我。”
“我在后面为你付钱，”洛川满眼无奈，“你拿着东西便跑，可曾想起过我？”
辛芙：“……”
见她腮帮子鼓鼓，洛川眼中沁上笑意，低头询问老者花种多少钱，随后将铜板递了过去。
“我又没花多少钱，”辛芙见状小声嘀咕，“你把账算好，我还给你。”
“我介意的并非钱财，”洛川道：“街上人多眼杂，你若是独自走丢了，我该到何处去找？”
“我不会走丢的，”辛芙不服气，“我就是买东西。”
洛川闻言，心中又酸又软，“没教你不买，不过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辛芙这才想起他抓住自己的手，不由挣开，道：“你不能碰我。”
洛川眼神一暗，只听她说：“我现下还是萧子琛的未婚妻，才不要同他一样无耻。”
说完她垂下眼睫，“你只准跟着我，不能牵我的手也不能抱我，更不能做其他亲密的事情。”
她说的极为郑重，洛川听得也极为认真，明明该介意她的疏离，然而看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庞，他只觉得心软。
仿佛一朵洁白的云落在他心尖，恨不能答应她所有事，将她柔柔捧在掌中。
“我不要变成萧子琛那般，”见他不说话，辛芙似乎有些着急，“我要和他退亲，我、我不要做坏人。”
洛川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成为出尔反尔之辈，不愿背信弃义，只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我知道，”少年看着她颤动的眼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满心温柔，“我等你。”
她想做个坦荡赤诚的人，想要得到祝福而非千夫所指，那他便陪着她，总有一天所有的疑团都会化解，所有的真相都会浮现，到那一日，他们定能毫无芥蒂的牵手。
辛芙沉默许久，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狭长的眼眸，虚张声势道：“是你自己要等我的，不是我要你等我的。”
“嗯，”少年道：“是我恋慕滕辛芙姑娘，甘愿为她付出所有，不是她强求的。”
辛芙脸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只能埋头往前走。洛川跟在身后，说前面还有一处卖栗子糕的小摊，问她要不要去？
辛芙没理他，径直回了客栈。
进屋后，洛川把抱着的东西整理好，送到了她那。
“我不想住在这里了，”辛芙道：“我要住悦来客栈。”
洛川以为她是不想见到萧子琛，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收拾好行李，就带她到了悦来客栈。
此处不在闹市，街上只有些卖小吃的，很是幽静。
辛芙很喜欢这里，当即就让洛川写信给萧家堡。
洛川一边写，一边询问她的意见。
“实话实说，”辛芙气恼道：“如果萧家人装聋作瞎，不愿意解除婚约，就把萧子琛的丑事泄露出去。”
“哦对了，”她道：“江湖上可有擅长传话的侠客？”
洛川知晓她的意思，“江湖上有一名为百晓生的侠士，极爱传播各类消息，可以找他。”
辛芙眼睛一亮，“你再写一封信，等时机一到，就送到他那。”
洛川不做多问，便提笔而作。
第二日一早，信鸽便将书信送向萧家堡，辛芙还给苗娘子写了封信，将遇到萧子琛之后的事全盘托出，表示要和萧子琛一刀两断。
信送出去之后，洛川便提出送辛芙回家。
“我也想娘亲了。”辛芙深知留在这里的坏处，萧家堡不会同意退亲，之后还会搞出一系列操作，害得原主惨死。
见她如此信任自己，洛川心中充满了暖意，当即下楼采买东西，决定中午便动身。
两人买好东西回到客栈，穿着丹红色衣裙的女子正从楼上下来，见到辛芙眼睛一亮，“小妹妹，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辛芙摇了摇头，“你要出门吗？”
“嗯，”红菱大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白嫩的脸庞，忍不住去捏她的婴儿肥，“出去有些事。”
“哦，”辛芙道：“我也住在这里。”
“这可真好，”红菱收回手，笑着说道：“待我回来，同你一起玩。”
辛芙没告诉她自己要离开的事，只问道：“你为何会来琼京？”
红菱嘴角的笑意加深，问道：“你怎知晓我不是此地之人？”
辛芙意有所指：“你身上很香。”
红菱闻言哈哈一笑，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愉快，“小妹妹，你真是个宝贝。”
说完，她简单解释道：“我同师父出来游历，恰巧遇见一件怪事，便在此地多待了些时日。”
“怪事？”辛芙好奇道：“什么怪事？”
“一件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怪事，”或许是出于某种顾虑，红菱并未将事情说地太明白，“不过师父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过段时间我们就回苗疆去，小妹妹，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做客？”
果然是来自苗疆。
辛芙心中了然，她在红菱身上感觉到的亲切，不过是蛊虫与蛊虫之间的感应。
红菱出身苗疆，感应到她身上有情人蛊才会接近她。而她觉得红菱又香又美，同样是因为她身上的驻颜蛊。
“好。”辛芙答应下来。
“我得走了，”红菱看了眼头顶的天色，说道：“师父正在驱蛊的关键时刻，我得过去帮忙。”
说完，她便如一阵疾风，登上门口的马车迅速离去。
驱蛊——
辛芙想着她说的话，有些好奇究竟是谁中蛊了，才能请动苗人帮忙。
她招手叫来门口的小二，询问红菱的目的地，小二道：“去的是郊外的庄子，不知是见什么人。”
辛芙想起了惨死在屋中的杨家少爷，会和他有关吗？
“何时认识她的？”洛川出声问道。
“昨日买花种时，”辛芙解释道：“她是苗人，擅蛊，很神奇。”
洛川没问她究竟是怎么辨别出那人是苗人的，只道：“苗人行事亦正亦邪，与她接触时留个心眼。”
“我和她还不熟呢，”辛芙摇了摇头，“再说，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洛川被她一句话哄得眼眸带笑，“回屋收拾行李，一刻钟后出发。”
两人正要上楼，堂内走进来一道身穿玄衣的高大身影，步履生风，径直朝辛芙而来。
不是萧子琛又是谁？
“滕辛芙，”萧子琛几步便到了跟前，目光死死盯着辛芙，眼中似沉淀着滔天怒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川快步拦在两人中间，修长的手指悄然落在剑鞘上。
“该我问你才对，”辛芙皱起眉头，“昨天都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萧子琛咬牙切齿道：“你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辛芙恍然大悟：“你是指我给萧家堡传信的事？”
萧子琛深吸一口气，“看来你完全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
“我又没说错，”辛芙道：“对萧家堡，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了，不然还让你把我踩在脚底下吗？”
“你！”萧子琛几欲想要动手，但一想到父亲的传信，又不甘心地低头，难掩恨意道：“滕辛芙，我可以不退婚，但你这辈子休想好过！”
一副要同她鱼死网破的模样。
辛芙：“……”有病吧。
“退不退婚，又不是你说了算。”
萧子琛：“……”
第40章 武侠女主（十四）
见萧子琛目眦欲裂, 一副要气晕的样子，辛芙好心提醒他，“现在要退婚的人是我, 你愿不愿意不重要。”
萧子琛深吸一口气, 强忍怒火道：“你若能说服我父亲, 我无话可说。”
“我为何要说服他，”辛芙觉得好笑, “背信弃义的人又不是我。”
“我只会通知他, 至于他同不同意，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萧子琛眼中划过一丝惊异, 没想到她胆子竟如此之大，她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此事你做不了主，”良久, 他说道：“就算要退婚, 你也要征得长辈同意。”
“我已同娘亲传信，”辛芙道：“想必她很快就会知道你做的好事。”
萧子琛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以为你娘来了，我就会害怕？”
“管你怕不怕，”辛芙懒得理他, 抬脚往楼上走，“反正又不是我做错了事。”
“你！”萧子琛想拦住她,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 他没有跟上来，只说道：“我父亲已经动身来琼京, 他要见你。”
辛芙顿住脚，“什么时候？”
“今日下午, ”萧子琛道：“他极为重视我与你的亲事，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
辛芙没吭声，心知她必须要见萧堡主一面，彻底给这段关系做个了断。
萧子琛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洛川跟上辛芙的脚步，温声道：“看来今日是走不成了。”
辛芙却道：“萧家堡离琼京很远吗？”
“不远。”洛川道：“驾车两个时辰便到了。”
辛芙道：“先见一见他。”
吃过午饭，辛芙在屋里睡了个午觉，待太阳西斜，街道上的人越发稀疏，两匹俊美而健壮的大马拖着华贵的车厢而来，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发出极为规律的声音。
很快，马车在悦来客栈门前停下来。
驱车的年轻小厮下车，恭恭敬敬对车内之人道：“堡主，已到滕姑娘居住的客栈了。”
“好。”
回话的是个极为粗犷的声音，一只宽大的手掌掀开车帘大步而出，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横阔的胸脯。
来人身着紫黑色长袍，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天仓饱满，骨健筋强，一副万夫莫敌之相。
洛川听见熟悉的马蹄声，便知是萧堡主来了，他轻轻敲开辛芙的屋门，想给她提个醒，谁知她早就醒了，坐在窗边吃糕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愣了一瞬，笑着说道：“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怕，我随时能带你走。”
“我知道呀，”辛芙喝了一口热茶，冲他眨了眨眼，“你答应过我的。”
仿佛从未怀疑过他会骗自己。
“嗯。”洛川心头温热，眼中的情愫快要溢出来。
几息功夫不到，驾车的小厮便来到了楼上，精准找到辛芙的屋门，不紧不慢地敲了敲。
辛芙打开屋门，还未开口说话，那小厮便笑了起来，热情地问道：“可是滕姑娘？我乃萧家堡的管家，堡主已经到楼下了，滕姑娘可否出来见一面？”
辛芙自然没有拒绝，跟着他就出去了，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了大堂中央的萧震，他大刀阔斧地坐着，身躯凛凛，仿佛一柄藏锋的宝刀，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看过来，双目有如寒星，充斥着肃杀之气。
目光短暂接触的瞬间，辛芙在他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不喜。
她垂下眼眸，心知自己主动和萧子琛退亲的事让萧堡主不高兴了。
不过那又如何？
她不疾不徐地下楼，仿佛一点也不怕他。
随着她越走越近，萧震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高兴地走上前，朗声道：“十年不见，小阿芙长成大姑娘了，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叔叔？”
他虽然浑身冷意，不过脸上却全是对辛芙的喜爱，招呼她落座，耐心询问她想吃什么喝什么？
辛芙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大堂中的人已经全都被驱走，偌大空间中唯有她和萧震以及那随行的小厮。
辛芙也不推脱，把喜欢的吃食报给小厮，随后看向萧震，“我自然还记得萧叔叔，否则也不会到琼京来。”
“你受委屈了，”见她双目清澈，面色坦然，萧震面上对她很满意，“这些年按理说应当带子琛去看你和你娘，不过堡中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小阿芙可不要生气。”
辛芙摇了摇头，视线却在隐晦地打量他。
“萧叔叔，我写的信你看了吗？”她不喜欢做无效交流，开门见山道：“我与萧子琛退婚之事，萧叔叔应当已经知晓了。”
萧震闻言面色瞬间沉下来，手掌用力拍向桌面，手臂下方的桌角骤然碎裂，木屑扬了一地，他长叹一口气，难掩失望道：“此事是子琛对不住你，都怪叔叔没有管教好他。”
辛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忍不住向后仰，生怕他的掌风波及到自己。
“吓到了？”萧震注意到这一幕，急忙让小厮过来收拾残局，歉意道：“叔叔只是生子琛的气，小阿芙莫怕。”
辛芙摇了摇头，面带苍白道：“萧叔叔，我知你武功高强，不过我手无缚鸡之力，自然要惜命些。”
萧震面色一僵，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会说话，“小阿芙你放心，叔叔绝不会伤到你。”
辛芙笑笑，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而是道：“我与萧子琛之间的事，已在信中说的明明白白，萧叔叔，这门亲我是必须要退的，此事我也告知了娘亲，希望您能尽快将当年的定亲信物归还。”
“小阿芙，事情还未到你说的地步，”萧震并未接话，而是说道：“这桩亲事，当时是我同你娘商量过后才订下的，我知道子琛做错事让你不痛快了，不过我会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教他以后绝不再犯。”
“至于那个雪山派女弟子，我亦会将她遣回门中，让她再也不出现。”
萧震语重心长道：“小阿芙，子琛虽然糊涂，但并非无药可救，你心地善良，能否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震说的情真意切，辛芙却听的不痛不痒。
果然和剧情里说的一样，萧震不仅不同意退亲，还为了安抚她，打算处置萧子琛给她泄愤。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原主听信了他的话，和萧子琛继续纠缠，最终却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那时萧震在哪呢？他不仅没有再阻拦萧子琛和江雪衣，甚至在原主死后，群邀英豪，给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辛芙不相信他的说辞，甚至还怀疑他别有居心。
“萧叔叔，我知晓您的意思，”辛芙眸色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我不同意你的做法。”
“萧子琛早已同那江雪衣厮混在一处，这件事您恐怕早就知道，但您并未阻止，反而任由两人发展，直至萧子琛情根深种，为了江雪衣对我大肆羞辱……萧叔叔，你若真在意这桩亲事，之前便不会袖手旁观，反而在我提出退亲后，才说出解决办法。”
辛芙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将原本胜券在握的萧震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看向辛芙，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震惊。
他以为辛芙只是个小姑娘，只要稍加劝说，她就会回心转意，没想到她却是个有主意的，甚至还在质疑他的用心。
“小阿芙，你这可就是误会叔叔了，”萧震眸色微变，露出惭愧之色，“叔叔这些年忙着堡中之事，对子琛多有疏忽，谁知他竟会做出这等丑事，实在有辱门风。”
“不过你放心，叔叔绝不会同意他和那雪山派女子在一起，叔叔会替你做主，让你成为萧家堡光明正大的少主夫人，届时子琛会待你如珠如宝，江湖上也没人敢看轻你，你会是此间最幸福之人。”
这就开始画大饼了。
如果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光是听他那三言两语的描述，就忍不住沉浸在美梦中，可惜——
“萧叔叔，你若真能替我做主，便同意退亲之事，这是我如今唯一的要求。”
她淡淡道：“至于萧子琛会对谁好，谁会是少主夫人，我都不介意，我一个粗鄙的山野村姑，高攀不起萧家这座高山。”
她说的云淡风轻，却像是在萧震脸上扇巴掌。
太过执拗与狂妄。
即便萧震再如何耐心，再被她一次次拒绝后，也不由露出一丝无奈，“小阿芙，我知道子琛口无遮拦，说了许多伤人之语，但事情还未到退亲的地步，你先消消气，我让子琛亲自来给你认错。”
说完，他就让人去找萧子琛，“今日就算让他跪在地上磕头，也要让你满意。”
听着这话，辛芙不仅没觉得痛快，反而更加怀疑他。
萧子琛就算再恶劣，也是萧震唯一的儿子，但他宁愿折了萧子琛的傲骨也要让他向她低头，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震不在乎萧子琛吗？必然是在意的，否则萧子琛这些年不会活得那样快意。
但他为何要这样做？
辛芙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萧堡主，他看似光明磊落，却又像充满了秘密。
或许，当年订下的亲事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苗娘子为了保护她，很可能以某种条件掣肘了萧震，让萧家不得不履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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