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念不知道现在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善变。
明明一开始还凶巴巴地威胁她走,结果转头就毕恭毕敬地把她请到了接待室。
而且这接待室似乎还透着诡异。
门口装了一个看着科技感十足的检测装置,她一靠近,“滴滴”警报起来:非权限人员,请勿入内!
她吓得往后退。
身边的男人忙安抚地笑了笑:“稍等。”
温书念看着他又是输密码,又是刷指纹,一通手忙脚乱,吵得人精神衰弱的警报声终于消停。
等进去后,温书念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被阻拦在外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接待室,没有横条数列摆放的商务桌椅,而是两个很慵懒的小沙发,壁纸也是暖色系,主人随意地挂了几幅小壁画,不是那种马到成功的策马图,也不是素雅的山水画,而是小猫,风筝,旋转木马这些活泼又温暖的元素。
这是你们老板的亲子房吗?
温书念真想问问带她进来的男人,但对方自进来已经开始忙忙碌碌了,又是给她煮花茶,又是切水果拿各种小零食,甚至把吹风机,小毯子都摆在她身边。
我长得像你们老板女儿吗?
这种至尊vip级的待遇,温书念受宠若惊的同时又隐隐不安,看着男人往外走,赶紧翻出包里的合同,讪讪跟过去:“等一下。”
叶逢背脊一凉,战战兢兢停下脚步:“温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我只是来签合同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温书念把合同递给他,又犹豫着点开微信,把对方的名片给他看:“就是他和我约好的,上来前还给我回了消息,应该是姓叶,你看你认识吗?”
哪能不认识!
那个头像一看就是他们陆总。
可陆总姓陆啊,温小姐怎么会说他姓叶?
叶逢被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但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乱说话,否则真惹恼了他的大boss,丢奖金是小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眨眼成云烟就得不偿失了。
他思忖着接过合同:“温小姐,您在这稍等一下,我去帮您问问,可以吗?”
“可以,谢谢你。”
另一边,办公室里。
陆行屿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宋洋那边终于慢悠悠接起,依旧是熟悉的吊儿郎当又欠揍的语气。
“我没看错吧,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没耐心听他说相声,陆行屿冷声地打断。
那边微怔了一下,茫然问:“解释什么?陆行屿,你爸醒过来了啊,你要被扫地出门以后不能再逍遥快活作威作福了?发这么大火。”
还给他装傻。
“刘妍表妹。”
“哦,那个啊——”那边停顿了片刻,突然揶揄笑了声,“你们这么快见上面了?怎么样,温不温柔漂不漂亮?”
“宋洋。”
“行行行,我坦白从宽,”虽说这几年陆行屿的脾气收敛不少,可一听到他一字一顿地叫自己名字,宋洋还是发憷,立马拿出十成十的端正态度。
“我有错,但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一开始是真没认出她是你同学,那天找完你回去路上,刘妍才和我说她是同班同学。”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卖同学人情,但她是刘妍朋友,实在不行你拒绝好了。不过,我听刘妍说她最近找工作找得挺辛苦的,还差点被骗,有次刘妍碰到她一个人躲在面试公司门口的角落里哭。”
“阿行,你有没在听?”
陆行屿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嗯。”
那边继续唉声叹气:“你要是拒绝话也别说得太难听,毕竟人家是女生——”
“她知道是我吗?”他突然问。
宋洋微怔:“什么?”
“她做家教的家长。”
“应该不知道吧,刘妍只给了你的微信,”他脑子飞快转着,“你也知道像她们这种好学生都比较清高,要是知道是给我们这种不务正业的人打工,估计自己都拉不下脸。”
“但你们不是见面了,她没认出你吗?”
试探的敲门声响起。
陆行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回头再说。”
“进来。”
叶逢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怒不可遏,稍稍缓了口气,上前将合同轻放在他桌上,顺便一字不落地把刚才接待室里温书念的话转述了一遍。
“她以为我姓叶?”陆行屿目光沉了沉。
叶逢不禁忐忑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温小姐对陆总来说很不一般,但事实上温小姐又不认识陆总,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让他找不到方向,很无措。
他斟酌再三:“温小姐是这么说的,陆总,您要不现在过去找她?她好像挺急着签这份合同的。”
“不去。”
“?”
“她找姓叶的,我又不是。”
怎么好像还听出了一点不甘的小情绪。
叶逢又悄悄瞟他一眼,想说人家联系的就是你,可话到嘴边还是胆怯了。
“那我让她回去?”
“不用。”陆行屿抽出一支钢笔,旋开笔帽,压在合同上,推给他,“你不是姓叶吗?”
什么意思,让他代签?
“陆总,这不太好——”
“你先看一下内容,钱我会付。”
其实不瞒他说,在来的路上,他出于好奇已经大致瞄过合同内容,很简单,不存在复杂的商业性质,而且这点钱对陆行屿来说只是毛毛雨,他不担心自家boss会赖账。
可问题是温小姐找的人不是他啊。
“不愿意?”陆行屿见他迟迟没反应,“行,那你把秘书处的叶臻云叫过来,本来还想给你这个季度的奖金加一半,这样的话——”
“我签,陆总,还是我来吧。”
这种馅饼,怎么能掉到别人头上!
尤其是从进公司起就总是针对他的叶臻云。
叶逢立马拿起笔,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地签上自己大名。
签完,还贴心地将钢笔归位,殷勤地问:“这份,给温小姐送过去吗?”
“嗯,别提我,也别说你是叶逢。”
“好。”
为了奖金,他可以隐姓埋名的。
“对了,等下我要出去一趟,五点的会议帮我取消。”陆行屿想到什么,又交代了一句。
叶逢心有疑虑,但还是果断点头:“好,我马上去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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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念签完合同,窗外的暴雨已经停了。
但估计之前淋雨受了凉,小腹从出了电梯开始就越来越疼,好像有刀子在里面翻绞,一抽一抽的。
她硬撑着走到门口,终于疼得受不住,靠着门口的一座造型奇特的石雕慢慢蹲下。
走去地铁站是不可能了,马上到通勤高峰期,她这个状况别说挤地铁了,光站着都费劲。
疼得又抽了口气。
她一手抵着小腹,从包里翻找出手机,解锁,僵硬地点开打车软件。
正要输入地址,突然,屏幕的亮度暗下去,头顶的光线被什么挡住大半。
入目是一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这里是不能蹲人吗?
被疼痛折磨的神经冒出这个猜测,她尴尬地抬起头,刚想说自己马上走。
然而在看清头顶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目光僵滞住。
陆行屿?他怎么也在这?
他怎么总能撞上自己倒霉的时候!
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出狼狈,但似乎还是慢了点,一件外套轻轻搭上了她的肩。
有暖烘烘的体温,她抱紧自己的胳膊。
“别哭了。”他开口,声音淡淡的。
“?”
他在和自己说话?
温书念疑惑。
头又被轻轻拍了拍:“先起来。”
这回,她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她肚子是真的疼得站不起来,只能无奈地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这么巧,你也在这,你是在这——”
“上班”两个字还没到嘴边,他目光陡然暗了暗。
“你怎么了?”
再开口,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平静。
“我——”温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从善如流地和他解释这个特殊时期的特殊状况。
他眉心拧了拧:“我送你去医院。”
“?”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用,我没事,就是肚子有一点不舒服。”温书念咬着牙解释。
陆行屿认定她就是在逞强,如果是其他事,自己可以任由着她,可现在她脸惨白得就像医院偷跑出来的重症病人,单薄到估计风一吹吹就能倒。
他真得恨不得不由分说地马上抱她去医院,但是不能急,会适得其反。
他告诫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能站起来吗?”
等了一小会儿,没等来回答,只有细微疼痛的抽气声。
他也顾不得冒犯或者吓到她,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温书念蹲太久,脚已经麻了,又始料未及,眼前一阵发黑,但有他扶着,终归是摔不着的,就是额头在他胸前磕了下。
有点晕,也有点想吐。
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
头依旧靠在他胸口,有淡淡让人安心的气息。
“真的没事,我就是——”
“能站稳吗?能的话我现在去把车开过来,不能,我现在抱你过去,你自己选。”他打断,一贯散漫的性子难得这么咄咄逼人。
温书念噎了下。
“你不选,我替你选。”他揽过她的肩,温书念抵开他的手,退后两步。
乌黑的眸子好似涟漪着水光,定定看着他。
他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收回,抿了抿唇:“你站稳,我去开车。”
很快,黑色迈巴赫缓缓在她身旁停下,她走向后座,手刚碰到车门。
“坐前面。”男人的声音从车窗里飘出。
也是,把别人当司机很没礼貌。
她乖乖坐进副驾驶。
车子驶入高峰期拥堵的街道,前排的暖风吹得小腹的疼痛好像减缓了一些,她终于可以抽出思绪斟酌说辞。
途径漫长的一个红灯。
她悄悄瞄了眼男人冷峻的侧脸,试探开口:“陆行屿?”
他视线转过来:“很难受?”
“没有。”对着一个男人,即使做过心理建设但还是会不好意思,她只能别开脸,默视着窗外,“我其实...是那个生理期,不太舒服,不用去医院。”
一句话说得含糊又结巴。
她也不知道他听清楚没有,不敢回过头看他。
直到后面汽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眼珠子才稍微往他那边转了下。
他安静地垂着眸,手搭在方向盘上。
前方已经是绿灯。
“可以走了。”她小声提醒了句。
“嗯。”
车子驶过路口,他有些心不在焉,温书念也尴尬,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车内安静得可怕。
“那个,你看哪里方便把我放下就行。”她酝酿着开口,打破僵固的气氛。
说完,车子拐进一条街,靠边停下。
这也太干脆了。
“谢谢。”温书念皮笑肉不笑地解开安全带,去拉门把,一声轻响,门落了锁。
“?”
陆行屿将滑落的西装外套盖回她腿上:“我下去买点东西,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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