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你很久了。”发音蹩脚的话语声从温枕的身后传来。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最老土的搭讪方式,却是从一个穿着时髦,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口中说出。
温枕侧过脸,发现对方有一双非常吸引人的蓝色眼睛,显得深邃多情。
温枕记得这人,是因为在他刚进入晚宴时,林渐寒特地向温枕介绍过他,闻洛羽,一名模特。
直到数年后的今天,温枕依然清晰记得林渐寒向他介绍闻洛羽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上绽放出的神采,无数人爱慕林渐寒的俊美、温柔和天赋,却很少人见过林渐寒这样专注而深情的一幕。
温枕心中那点见不得光的期盼在持续了不过数年,就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而瞬间被击成了粉碎。
“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出色的外表,为什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是你性格如此,拒绝任何人的接近?”闻洛羽递给他一杯果汁,“你看起来年龄很小,给你递酒我怕被铐起来抓走。”
温枕盯着那杯饮料,出于礼貌,道了声谢谢,接了过来,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林渐寒会喜欢闻洛羽,他们都是同一种人,与自己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方便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闻洛羽端详着温枕的侧脸,忽然问道。
温枕已经忘记自己最后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给闻洛羽,毕竟当时在他眼中,除了林渐寒,其他都不算什么,现在也是如此。
再加上后来他并没能再与闻洛羽有任何交集,因为没过几个月,闻洛羽就在国外因为一场车祸离世。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温枕就想到了林渐寒,他怕林渐寒难过,当时明明在另一座城市,连夜收拾行李就赶去了林渐寒所在的城市。
然而他扑了个空,直到费尽周折联系上林渐寒的朋友,才知道林渐寒早就出国去送闻洛羽最后一程了。
几天后,温枕见到了颓废不堪的林渐寒,他不修边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老了十岁,眼中满是疲倦和绝望。
温枕的直觉果然不错,对于林渐寒来说,闻洛羽是特别的。
温枕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但这种时候,就算真的说不出话来,也得做些什么。
温枕刚动了动手,尝试着想给林渐寒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却猝不及防地被林渐寒一把拉进了怀中,动弹不得。
温枕愕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林渐寒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只知道,明明在知道林渐寒心里有人之后,他足足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强迫自己彻底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可就在这一刻,他千辛万苦堆叠起来的防线被林渐寒用一个拥抱轻轻松松地就攻破了。
那段回忆随着痛觉的加剧而渐渐淡去。
隔着门,林渐寒的声音再次传入温枕的耳中:“没有人可以和闻洛羽比,你应该很清楚,下次别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议论他。”
林渐寒向来待人温厚随和,鲜少见他用这般冰冷的语气威胁人。
温枕的额头抵在门上,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确实是很累了。
这一刻,温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非要喜欢林渐寒,还喜欢了这么久,人生中将近二分之一的时间都用来绕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人转,有意思吗?
“你喜欢这个男人?”思绪混乱之中,温枕听见有声音贴近他的颈侧,用一种倨傲的、不屑的语气,嘲讽道,“如此平庸的人类,你居然也能看得上,眼光真差……”
温枕的四肢都因为缺氧和寒冷而绵软无力,加上整个人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是靠着身后看不见的存在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他已经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自己背后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只知道如果不快点从这里逃出去,他马上就要死了。
虽然温枕身后的这东西看起来可以沟通,可温枕已经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想逃?”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枕那一点蜉蝣撼树一般毫无力度的挣扎,嗤笑了一声,温枕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什么东西强迫着微微扬起。
“真可怜,明明这么弱,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允许你跪下求饶,或许能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居高临下的一句话在温枕那近乎死水的内心深处激起了涟漪。
他是不在乎死亡,可也最讨厌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
他狠狠咬住了下唇,用疼痛来唤醒自己的意识。
“嗯?”身后无形的存在像是有些困惑,“还不死心?那我先把你的手折断好了。”难得遇到一个看得顺眼的玩具,要是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且先逗一逗,若是玩的顺手,就留下来给自己做个伴。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清脆的骨头错位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渗人。
温枕闷哼一声,原本已经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瞳瞬间紧缩,他死死地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大口地喘着气,唇角有刺眼的鲜红血液滑落。
在手腕被折断的剧痛之下,他竟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喜欢吗?可惜堵住了你的嘴,不然真想听听你的叫声……”明知道温枕无法回答,那声音还在自言自语,但话未说完,那声音便像是卡带的录音机,瞬间没了动静。
说来也奇怪,血液从伤口涌出的一瞬间,将温枕裹挟的凛冽寒气瞬间退去,室内的温度飞快上升,恢复如常。
而温枕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清明,而身体还在因为尚未褪去的剧痛而微微抽搐着。
人清醒了,痛觉也更强烈。
更令温枕惊疑的是,随着他意识回笼,那股束缚双手和身体的诡异力量也消失了,失去支撑的温枕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它们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歪曲着。
温枕呼吸逐渐平稳,他又凝神聆听了一下四周,果然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来自那个怪物的动静,就在这时,门外又传进来说话声
“渐寒,刚才我们不是试过了,这门打不开,怎么我好像又听到里面有动静?”关重好奇地伸手搭上门把,试图转动。
奇怪的是,那原本纹丝不动的门锁突然就松动了,随着关重的动作发出令人牙涩的铁锈摩擦声。
温枕勉强撑起上半身,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他的嘴唇还在出血,好像怎么也止不住似的,一滴一滴地地滚落在地上,并很快在陈旧的木质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红。
在灯下看上去,那大片的血色显得很有些触目惊心。
温枕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上属于自己的血,就像是在雨天看着地上的积水,耳边已经听到了门锁被转开的声音,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相反,温枕心里有一种隐约的直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果不其然,空气中又一次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与它第一次出现时虚无缥缈的感觉不同,这一次,铃铛的响动声分外清晰,仿佛就近在耳边。
温枕愕然发现,地上的血水突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沿着地缝的脉络,不断朝着房间地面的不同方向蔓延开来,
伴随着此起彼伏,不断响起的铃铛声,温枕看到原本只是一小片血泊,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像是贪婪吞噬一切的怪物一般,瞬间占领了整间房间的各个角落。
温枕侧头用领子轻蹭了一把下颌的血,用绵软无力的双腿支撑起身子,往门口瞥了一眼。
从他听到关重开门开始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两分钟,可门外的动静依然停留在转动门锁的声音。
并且那声音显得缓慢、凝滞,仿佛被人按了慢放健,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只不过分心这么几秒的功夫,等温枕重新回过头时,发现房间里已经被血色彻底浸染,遍布地面的血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构成了一种诡异的纹路。
这些纹路蔓延至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并且浸染了白色的墙面,就像是直接穿墙而过并且延伸向这座别墅的其他房间一样。
温枕低下头,发现那些血痕的脉络最终都汇集到了自己的脚下。
看上去就像是一种古怪的献祭之类的仪式。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没有规律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是从温枕自己的身上传出来的一样。
温枕下意识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下,他犹豫了一下,蹲下身。
裤脚处随着温枕的动作上移了几公分,露出鲜少被阳光曝晒的白皙皮肤。
看清自己的小腿以下的位置后,他一怔。
只见那截原本并无任何装饰物的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
一串用黑色细绳串起来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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