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出现了卖惨这个念头,温童愈发觉得是这样。
谢由和白越最大的区别就是,白越是当着他面的亲自卖惨,谢由则是通过第三方视角。
温童此刻都有些怀疑,要不是和谢由在咖啡厅不欢而散,谢由也会当着他的面卖惨。
他抿紧了唇,看着手机屏幕。
学校大群仍然持续不断地弹出消息,匿名为吸血伯爵的瓜主又发了几张谢父谢母的照片,便消失不见了,其他同学纷纷匿名发言。
【黑风怪:吸血伯爵怎么不继续发了?】
【白骨精:都爆了一个多小时的猛料了,是不是被公司的人发现了?】
【西海龙王:哎,谢学长是真的惨,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家庭美满的高富帅……】
【鹿力大仙:心疼谢学长+1,现在这帮媒体不说老谢的问题,一天到晚以谢学长是私生子为噱头发新闻。】
【西海龙王:真的无语,出生又不是谢学长能选择的。】
【三岛仙翁:温学长去世,谢学长家里又这样,天呐……祸不单行……】
…………
桐城大学的学生们都很理智,知道真正有错的人是谢父,聊天记录都是清一色的心疼谢由,谢由太惨了。
温童看着这些消息,陷入沉思。
如果谢由是在卖惨,那么他卖的很成功。
他和谢由相处多年,清楚了解私生子的身份其实刺激不到谢由,也对谢由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恰恰相反,谢由反而能利用这一点,令他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如果这个群消息、媒体的报道都是谢由故意指示的……
那么谢由真的是太可怕了。
温童纤长的睫毛颤栗不停,怔怔地发呆。
“那个吸血伯爵估计不会出来了。”电话那端的孟信瑞幽幽地叹了口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温童慢吞吞回过神,思索片刻,问道:“孟哥,你说有瞳科技和谢氏这两个公司,谁比较厉害?”
孟信瑞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温童是想知道没了谢家大树的谢由,势力到底有多大,这一切是否都是谢由的算计。
实话不方便和孟信瑞说,便含糊其辞:“就随便问问,你知道吗?”
孟信瑞想了想,实话实说:“不清楚,我和谢由不怎么熟。”
“诶不是,你们俩熟啊,这种问题应该是我来问你啊?”
温童抿唇:“我不太清楚他公司的事。”
孟信瑞惊道:“真的假的?你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怎么不清楚?”
“真的,”温童顿了顿,解释道,“谢由很少和我提起公司的事,我也不会主动问他。”
他对谢由公司情况的了解,和别人一样,都是从网络新闻上。
得知谢由被评为桐城知名青年企业家,他才意识到谢由的公司挺厉害的,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还是不太清楚。
现在看来,能帮上濒临破产的谢氏,有瞳科技不是一个小公司。
孟信瑞有些纳闷:“你不主动问也正常,谢由竟然不和你分享?不对劲啊。”
片刻后,温童听见他一拍大腿,说了声操:“他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吧?”
一语成谶。
温童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谢由的确有不少事情瞒着自己。
信得过的孟信瑞不清楚有瞳科技的事,他只能在网上搜索。
网上的媒体十分两极化,要么狂夸,说是国内最厉害的新兴公司之一,要么狂贬,根本没法从网络上得知有瞳科技的真实情况。
温童叹了口气,关掉浏览器。
听到他的叹气声,孟信瑞试探地问:“温哥,你在担心谢由吗?”
温童脑子有点乱,没听清孟信瑞的问题,只听见担心两个字,喃喃道:“担心啊”
他担心谢由比陆匪和白越还要疯。
孟信瑞想了想:“那哥陪你去医院看他?”
温童这下反应过来他刚才的问题,解释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孟信瑞疑惑:“那你在担心啥?”
温童:“我担心的是……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谢由演出来的。”
孟信瑞:“???”
他懵逼地问:“演?”
“谢由演这些玩意儿干啥?”
“难道是传说中的商战策略?”
“我也不清楚,我也想知道,”温童顿了顿,随便编了个借口,“可能就是……逐梦演艺圈吧。”
孟信瑞:“……”
…………
桐城某私立医院
病房内,护士正在在病床上昏迷的人病人做基础检查。
本该是安静疗愈的病房里充斥着两道聒噪的声音,全然不顾病人需要清净的环境。
“阳华,公司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吗?”妆容精致的女人抓着身旁头发花白的男人,哽咽地问道。
谢阳华听见她的哭声愈发心烦意乱,一把将女人推开:“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我娶你有什么用!除了花钱就是哭!”
谢夫人被训斥后,哭得更大声了:“我、我儿子病了,公司也快完了,还不能哭一哭么。”
听见不想听见的几个字,谢阳华勃然大怒,嗓音高到能震破屋公司快完了?!”
“公司要是完了,也是被你的哭的!”
“自从你们母子俩搬进谢家,谢氏就开始走下坡路,我看就是你们俩个灾星!害得奇正都被警察带走了。”
“灾星?”谢夫人脸色扭曲了一瞬,温柔的音调陡然尖锐刺耳,“谢阳华!你忘了上次项目出问题的时候,难道不是我去求阿由帮公司的吗?!”
“要是没有我!没有阿由,公司早就完蛋了!”
两人的话题吵到了谢由,双方才冷静了些许。
谢阳华瞥了眼病床的谢由,压低声音对谢夫人说:“你要是还想保住你谢夫人的位置,等谢由醒了,就让他赶紧想想办法,先把他哥从捞出来。”
忽地,昏迷中的谢由手指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病人醒了。”护士出声提醒,想让谢父谢母收敛一些。
没料到看见谢由醒了,谢阳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记得你和杨警官有联系,赶紧给他打电话问问,你大哥现在的具体情况。”
“不然谢家倒了,你的小公司也不会好过。”
谢由缓慢地坐起来,他脸色苍白的靠着枕头,眼睫微垂,遮掩住眼底的讥讽:“爸,大哥想要我的命,您还想让我帮他?”
谢阳华自知理亏,看着这个向来瞧不上的私生子,勉强温和了些许语气:“都是一家人,你大哥做错了事,我这个当爸爸的肯定要为你出气。”
“重点是咱们家的家事没必要拿到外面宣扬。”
“你先把你大哥捞出来,等谢氏熬过这阵,你们兄弟俩以后也能好好合作。”
谢夫人听到谢氏两个字,立马跟着劝道:“是啊阿由,你听你的爸爸的。”
“就当是为了公司,以后谢氏和你的有、有瞳什么的合作,你也能更舒坦点。”
谢由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愚昧无知的两人。
谢阳华封建迂腐,不懂与时俱进,瞧不上新型产业,刘慧艳则蠢笨不堪,几十年如一日只想靠男人生活。
都这种时候了,两人还不肯认清现实。
谢由压了压企图上扬的唇角,低声应道:“对,我是该好好帮一帮谢家。”
帮谢家家破人亡,帮谢氏崩坍倒塌。
谢阳华压根儿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以为谢由仍然是当初那个任他拿捏的少年,淡淡地说:“这才是我们谢家人。”
“你先休息一晚上,明天赶紧处理。”
说完,他离开病房。
谢夫人看了眼谢由,在儿子和老公之间,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老公。
“阳华,你等等我。”
谢由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病房,收回的目光在触及一旁的护士时,又转为了往常的温和:“见笑了。”
护士同情地看着他:“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谢由微微一笑,低声道谢。
护士前脚离开病房,凌西后脚便走了进来,将谢由的床摇了起来,调整到坐姿舒适的角度。
“谢总手机。”凌西把手机递给他。
谢由接过手机:“谢阳华想让我把谢奇正捞出来。”
凌西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看见男人唇边若有若无的微笑,迟疑地问:“需要先让他出来吗?”
“没必要,”谢由单手抵着下巴,漆黑的眼瞳透着恶劣冰冷的笑意,“谢阳华想救儿子,那就让再搭上一个女儿。”
他不紧不慢地说:“谢夏月和谢奇正兄妹情深,认为是我这个私生子害得他哥进监狱,盗取有瞳的最新技术威胁我……”
凌西立马应道:“明白。”
谢由唇边的笑容渐深:“让谢阳华亲眼看着谢氏倒闭,看着一双儿女都进了监狱。”
凌西:“那谢夫人……”
谢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里丝毫没有母子之间的温情:“我妈多年的愿望,就是嫁给谢阳华,成为谢夫人。”
“正好,剩下的日子,和谢阳华一起坠入地狱,两看相厌,纠缠到死。”
“是。”
处理完谢家的事,谢由眼里的森冷褪去几分,面上多了些许真实的温度:“方才有收到童童的消息吗?”
凌西实话实说:“没有。”
谢由低头划了划手机。
微信、电话、短信……没有任何消息。
他指尖顿了顿:“童童进群了吗?”
“进了,”凌西点点头,继续说,“我亲自同意的入群申请。”
谢由缓缓眯起眼睛,孟信瑞收到消息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童童。
童童看见了群里的消息,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手机屏幕。
温童的心很软,即便对他再不满、再生气,得知他进医院后,肯定会问几句。
除非……察觉到了什么。
谢由顿了顿,回忆早上两人在咖啡厅的对话,思来想去,都没有察觉出问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向凌西:“白天在咖啡店的时候,我有说错什么吗?”
凌西想了想,摇头:“我认为没有。”
谢由沉思片刻,开口道:“肯定疏漏了什么,童童对我起了疑心。”
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今天的事情,怕是起不到预期中的作用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既然计划失败,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凌西张了张嘴,又把问题咽了回去,不该问的他不应该多问。
虽然问题没有问出口,但谢由看出了他的疑惑,心情姣好地解释道:“这说明童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我。”
“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凌西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该、应该的……”
谢由收回视线,点开监控软件。
屏幕上,一道瘦削的身影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是睡不着,便拿出手机玩一会儿,接着继续睡,还是睡不着。
谢由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漆黑暗沉,唇边的笑容却是温柔至极,充满着爱意,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在俊美凌厉的面庞上,显得有些瘆人。
“童童在想我呢。”
“该收网了……”
…………
酒店
温童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开始是在琢磨谢由的事,想的太过沉迷,没有困意,等天都快亮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密密麻麻的蛛网缠在网中央,捕猎者就静静地候在一旁看着他,什么都没有做,恶劣地看着他挣扎、逃跑。
跑的气喘吁吁,还是跑不出那张天罗地网。
最后还是孟信瑞的一通电话,将他从噩梦里解救出来。
“温哥,你还没醒呐?”
温童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初醒的困倦:“醒了,怎么了?”
孟信瑞开门见山地说:“刚刚班主任联系我了,他以为我和谢由关系好,问我下午要不要代表学校去探望一下谢由。”
“你要去吗?你要去的话我就答应了。”
温童脑袋还有点晕,对他说:“我先去洗脸醒一醒。”
“行,你先起床。”
挂掉电话,温童大步走近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冰冷的水珠从眉骨滴落,坠入胸口,冻得他打了个激灵,大脑逐渐清醒。
现在可以肯定是,谢由还有事瞒着他。
他没问,谢由就没说。
这件事和陆匪有关、和谢由的所作所为都有关联……
温童抹去脸上的水珠,眼神清明。
与其胡思乱想,睡不好觉,还不如找谢由当面问个清楚。
就算谢由撒谎,他好歹也能发现端倪。
【:我去。】
【桐大煎饼孟哥:咋了?又有啥瓜了?】
【桐大煎饼孟哥:该不会谢由不是谢阳华的亲生儿子吧!】
【:你在说啥?】
【桐大煎饼孟哥:你在说啥?】
【:我说我去医院。】
【桐大煎饼孟哥:哦……我还以为你在震惊啥呢。】
【:……】
吃完午饭,温童直接打车去医院。
他现在不方便见其他同学,就没让孟信瑞喊其他人,只有他和孟信瑞两人前往医院。
谢由所在的住院部是病房,探访需要登记询问。
孟信瑞报出自己的名字后,护士站的护士没有多问什么,立马领着他们俩走进谢由所在的病房。
“病人现在在做检查,两位稍等。”
护士离开病房的时候,贴心地关上门。
孟信瑞往里走,一边打量一边咋舌:“病房比我住过的酒店都高档啊。”
温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病床枕头边的手机。
是谢由的手机。
他盯着手机犹豫片刻,大步上前,背对着孟信瑞拿起手机,试着划了划。
有密码。
温童不假思索,输入白越的生日。
密码错误。
他愣了愣,试着输入谢由的生日,密码还是错误。
还能是什么密码?
白越的手机号?
白越的身高体重?
…………
正琢磨着,耳畔突然传来孟信瑞的声音,吓到他差点儿把手机摔了。
“温哥,你怎么还拿自己照片当屏保。”
孟信瑞不知道温童拿着的是谢由的手机,笑呵呵地说:“不愧是我温哥,够自恋。”
温童沉默了会儿,看了看屏保图片。
是一张影子照片,水泥地上的少年身影,地上铺洒着些许枫叶,谢由的微信头像一样,只不过这张照片更完整更大,谢由的微信头像显然是从这里截取了一部分。
温童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疑惑:“你怎么知道是我?”
孟信瑞立马说:“你看这身高,不是你还能是我吗?”
温童:“……”
拳头硬了。
但实话实说,照片中的身影的确有点矮。
温童眼皮跳了跳,颤巍巍地输入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他倒吸一口气,看了眼身旁的孟信瑞。
孟信瑞没有看他,又开始打量这病房了,东摸摸西碰碰。
温童担心他会像刚才那样突然凑过来,随口说了句:“我上个厕所。”
他大步走进洗手间,关上门,一屁股坐到马桶上,拿起谢由的手机。
心脏怦怦直跳,剧烈到要跳出嗓子眼似的,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温童紧张地抿紧了唇,扫视手机桌面上的各种软件,戳了戳相册图标。
相册里有各种照片,最近的一张是两杯抹茶拿铁。
温童一眼就认出来,是昨天早上的咖啡。
再往上,每一行的图片里都有他,他的照片,和他的聊天记录。
温童划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一张白越的照片,只找到谢由单独给他建的相簿。
里面全是他的照片。
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他睡觉的照片,上课偷吃零食照片、打游戏的照片等等。
有光明正大拍的,有在温童不知情情况下的拍的。
温童呆呆地看着这些照片,如遭雷击。
虽然刚才生日解锁的时候,他已经有点预感了,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些划不到尽头的照片,他只想说一个艹字。
艹艹艹艹!
谢由竟然!他妈的!喜欢自己?!
一切思绪陡然清晰。
谢由喜欢他,所以对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谢由喜欢他,所以在高中时期和陆匪闹出了矛盾。
谢由喜欢他,所以哄骗他假装谈恋爱。
谢由喜欢他,所以用了和陆匪、白越相似的手段卖惨。
…………
艹!
大艹特艹!
温童呼吸急促,震惊到手指都颤栗不停。
蓦地,掌心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顶端弹出了一条消息,未知发件人,消息却是发给他的。
【是的,童童。】
【我喜欢你。】
温童瞳孔地震,吓得手机都被扔到了地上。
下一秒,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
温童这才发现门缝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影。
“童童。”
男人的嗓音传了进来,回荡在窄小的洗手间内,明明是温润斯文的声音,却令人顿时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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