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童直勾勾地盯着便利贴上的字,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停止运转,空气中的氧气也像是被人抽取掠夺,令他无法呼吸。
这个房子的买家是谢由。
即使谢由没有派人跟着他,也能知道他在哪里,能轻易地将他带到另一个地方。
谢由甚至都没有骗他,没有装模作样,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坦白一切,将事实摆放到他眼前。
温童缓慢地往前走了一步,颤了颤指尖,扯下便利贴,团成团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垃圾砸在垃圾桶底部,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音像是鼠标点击播放键,暂停的世界继续开始转动。
手机震了震,弹出本地新闻的推送。
【共建文明城市,共享和谐家园,我市工商管理部与公安局携手整顿全市不法不端宾馆旅店、餐饮酒店……】
看到这条新闻,温童脸色微微发白。
谢由的手段太高了。
用光明正大、合法合理的手段告诫他。
温童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大步走进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冰凉的冷水拂过面颊,他缓缓眨去眼睫上的水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一套纯黑的睡衣,衬得他的脸颊愈发苍白。
这身是他冬天很喜欢的一套睡衣,放在行李箱里。
所以昨天梦里的感觉……是谢由在帮他换衣服?!
“艹!”
温童眼角一抽,立马扯开衣领。
脖颈胸口没有熟悉的红痕指印。
转身检查背部,也没有。
后背、大腿等等能看的地方他都看了个遍,没有情/欲的痕迹。
谢由没有碰他。
大概只是为了让他睡得更好,所以替他换了衣服。
确定这件事后,温童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心反而更沉了。
昨天那股模模糊糊的不安,化为了清晰的巨石重重地压在心头。
谢由比另外两个人更可怕。
温童宁愿谢由对他的喜爱是源于身体,源于x冲动,也不想要这种疯狂的极致的纯粹的爱意。
“艹他妈的。”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又洗了把冷水脸。
稍稍冷静下来后,温童走到卧室门口,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
他慢吞吞地打开门,往外探看。
没有人。
谢由不在这里。
温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些许,抬脚往外走。
房子和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动,甚至连沙发上的枕头歪斜程度都是一致的。
和之前最大的差别就是,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
满桌子的东西,温童没有一点儿食欲。
他忍不住对着空气说:“你丫的还觉得我能吃得下东西?”
话音落地,他看到牛奶杯上贴着张便利贴。
【童童,没有食欲也最好吃一点,身体重要。】
【冷了的话,厨房有保温着的早饭,oo。】
“……”
温童面无表情,再次撕下便利贴,把它当成是谢由,用力地扔进垃圾桶。
他大步走向门口,试着拧了拧门把手。
哒的一声,直接开了。
温童怔住了,他还以为谢由的第一张便利贴上写的在家好好休息,是指把他关在这里。
他走出去,电梯和消防通道都是正常的。
温童眨了下眼,转身输入门锁密码。
还是原先他设定的密码。
谢由就是单纯地让他回来睡一觉?
让他别睡那种小破旅馆?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回家了啊。”
温童转身,看到对门住的女生提着垃圾走出来,笑眯眯地对他说:“好久没看见你了。”
“前段时间是不是不在家里?”
温童勉强扯了下唇角,含糊地应了声。
他望着女孩平易近人的笑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念头:她也是谢由安排的人吗?
下一秒,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女生朝他笑了笑,把垃圾放到门口后又进屋了。
没有过多的关心与问候,刚才的对话也只不过是邻居间简单的问候。
温童呼出一口气,走进电梯,径直走出着这栋楼。
中午时分,阳光正好,不少大爷大妈都在晒太阳闲聊。
温童路过他们,被一个面熟的大妈喊住:“前几天一直没看见你,又出去玩了吗?”
不等他开口,另一个大妈笑呵呵地说:“人家是大学生,最近是不是要期末考试,所以都没回来?”
“好久没看到那个大老板了,上次新闻还造谣你们俩的事情呢,你们有没有告他们啊?”
…………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温童肯定会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
但此时此刻,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只觉得喘不上气。
他们认识他,也认识谢由,更清楚谢由和他的关系。
在熟悉的地方,谢由愈发能为所欲为。
谢由把他带回小区,不会有任何人认为有问题。
即便他说自己被谢由强行带了回来。
带回家后对他做了什么吗?
没有,让他睡了个好觉。
艹艹艹艹!
温童眼睫颤栗不止,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艹字。
他大步走到前方的秋千椅上坐下,对着鞋尖发呆。
感觉这个世界像是谢由导演的楚门的世界。
温童版本,所有的人事物都半真半假,难以分辨。
冷风吹过,温童屈了屈手指,抓着秋千绳索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忽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
扑面而来的寒风里多了丝木质沉静的香味,混合着阳光与自然的气息。
看似温润,实则不动声色地强势席卷而来,掠夺了他周围真正的自然气息。
“童童。”谢由的嗓音自头顶压了下来。
温童缓缓掀起眼皮,男人穿着黑色的呢大衣,身姿笔挺,唇边带笑。
他左臂拿着一件羽绒服,右手提着眼熟的保温饭盒。
温童的视线落在谢由手上的羽绒服上面,谢由穿着外套。
这衣服显然是给他拿的。
哦,屋子里有监控。
“怎么只穿着睡衣就出门了。”谢由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保温饭盒,将羽绒衣披在少年身上。
“小心感冒。”
温童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秒,没拒绝羽绒服。
他的确很冷。
有衣服不穿是傻子。
他穿上外套,伸腿一脚踢翻脚边的饭盒。
“谢由,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谢由垂下眸子,望着少年眼底的怒意不满,缓缓开口:“童童,那种宾馆真的不能住人。”
“不安全,也很不卫生,你住不习惯的。”
“被偷点东西倒还好,万一有那种亡命之徒……”
男人扶起保温饭盒,半蹲在地上,平视少年的眼眸,温和地问:“如果不想住家里也行,那得住好一点的酒店。”
温童面无表情,又一脚踢翻他刚刚扶起来的饭盒:“重点是这个吗?”
谢由笑了笑,耐心地再次扶起饭盒。
他撩起眼皮,眼瞳漆黑浓重,像是滴了墨似的,充斥着疯狂□□的情感:“童童,我在尽量用一种你能接受的方式了。”
温童面无表情:“我不能接受。”
谢由不紧不慢地说:“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什么,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温童冷笑:“不想看见你也行吗?”
谢由坦诚地说:“不行。”
他轻扯唇角,语调带着丝宠溺:“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散散心。”
温童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们”两个字。
言外之意,无论他去什么地方,都摆脱不了谢由。
温童脸色变了变,紧紧地抿着唇。
谢由:“你没吃早饭,先吃点东……”
不等他说完,温童又一脚踹翻饭盒,起身走人。
不远处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们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将两人的行为举止看得一清二楚。
见主角之一气愤地离开了,低声谈论道:“诶你看我就说嘛,小情侣在吵架。”
“我还真以为他们分手了呢。”
“他们是我见过最恩爱的一对,不可能分手,我还等着拿他们的喜糖呢。”
其中一个大妈胆大地直接问谢由:“小伙子,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谢由望着温童气呼呼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嫌我一直管着他,生气了。”
“你是不是公司里管人管习惯了?姨和你说,情侣间还是得有自己的、那什么空间。”
“我知道,”谢由推了推眼镜,漫不经心地笑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他苦心筹谋五年,只留给少年一个接受的选项。
…………
温童径直走出小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走了两步,注意到时不时有人看自己的脸,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露脸了。
温童下意识地走进街边的店铺,随手拿了围巾帽子,走到收银台后,脚步一顿。
不对,从他回国开始,路上或许就有谢由的手笔了。
难怪顺利地抵达机场。
难怪当初机场那个大哥奇奇怪怪地照顾他。
关于谢由未婚妻身亡的新闻,也在谢由的指示下。
他想假死,谢由就让陆匪和白越以为他死了。
国内是谢由的地盘,他想让温童活,温童就是活着的。
想让温童死,那么或许会有第二个未婚妻童温。
收银的女生见他一动不动,迟疑地问:“你要买吗?”
温童回过神,抱歉地扯了下唇角:“不买了,不好意思。”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商店。
跑没用,跑也是去其他地方和谢由耗一辈子。
再者,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国外有白越和陆匪,国内的谢由一个顶俩。
温童抬眼,麻木的看着湛蓝广阔的天空,终于明白谢由这五年来做了什么。
煞费苦心地,为他建了一座巨大的无法逃离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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