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柏先生今天也在逞强吗 > 18、第 18 章
    江驹臣在心底松了口气,挽过衬袖,再执起那只木勺,仔细地滤去茶沫。


    他见到柏青梣是在昨天清晨。


    江南的气温已至盛夏,那个人却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大概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估算着江家的人晨起才叩响了门。那会儿他连站都站不太住,脸色白得令人心惊,握过来的手冷得几近毫无温度。


    嗓子也不知为何哑透了,话音虚轻得仿佛一吹就散。神色却和往日一般骄矜淡冷,先道歉自己耽误了复查时间,然后询问江驹臣的身体情况。


    话刚说了一半,他低咳起来,大衣下的肩膀隐忍地轻颤,冰白的指尖抵在唇口,不一会儿就染上了刺目的暗红。江驹臣惊得站起了身,他右膝有旧伤,来不及过去把人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柏青梣紧闭着眼晃了晃,然后毫无声息地昏了过去。


    那一瞬间,江驹臣心中只有庆幸,幸好柏青梣是昏在江家,幸好自己就在旁边。


    他曾经是西方地下世界的主人,势力颇广,也因此掌握无数灰色地带的秘辛,包括msj针对柏家姐弟的绑架案。那件事的背后牵连甚众,江驹臣也被认为与此有关,正是这个缘故,柏青梣才屡次拒绝江家的求医。


    尽管后面两人消弭了误会,甚至还投缘成为朋友,但江驹臣心中一直有愧。他多年抱病,“孔雀”横行时他本该尽早采取手段,却碍于身体延误了时机。


    柏青梣曾经被注射过两次“孔雀”。即便他有幸活了下来,恐怕他的身体也已经千疮百孔。


    江驹臣收回思绪,沉默地再斟过一盏茶,递给对面捂唇咳得艰难的人。暗色的血顺着手背流下来,柏青梣并不在意,他声音低哑地道谢,然后惯常从旁边拿过手帕,仔细地拭净了指尖。


    “等我稍好一些,就会自己回s市,江先生不必让陆霁来接我。”


    他拢过染了血迹的手帕,眸里还含着咳嗽过后的水汽,抬头望向江驹臣:“陆岱川留他在帝都,他想离开,不会那么容易。他和陆家的关系已经足够紧张,不必再因为我让他为难。”


    ——


    柏青梣只在江南停留了三天,就向江驹臣告辞离开。


    他的脸色依然很苍白,所谓的康复仅仅是不再时时咳血。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破败至极,基本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又何必为此白费心思。


    唯一的顾虑也不过是频繁咳血会很难解释,这四年来,他一直将自己真实的身体情况隐瞒得很好。


    无论msj还是孔雀,他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个组织太过疯狂,即便现在也屡屡设法威胁他。正如江驹臣所言,他担心伤害身边的人,对柏青槿的死因,以及自己体内的孔雀余毒,始终守口如瓶。


    江驹臣并未过多挽留,只是执意亲自将人送到机场。他大病初愈,身体仍旧虚弱,本不该出门吹风,柏青梣皱着眉拒绝了几次,还是没能违逆江家主偶尔的固执脾气。


    车子在机场外转了几个弯,并未停在出发口,而是转向了航站楼旁的一小块空地。


    陆霁在那里。


    青年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蹲在风口里喝风,总是打理妥帖的发型变成鸡窝。他蜷在角落里抱着自己,不知已经等了多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猫。既无陆少校的夭矫英姿、更无陆贵少的风流潇洒,耷拉着眼睛憔悴又疲惫。


    柏青梣怔了一瞬,几乎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江驹臣,眸底冰冷覆霜。


    江驹臣迎面见他神色,就知道这人必定是心疼了,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昨日告诉陆少来接您,他半夜就赶过来了,却又怎么都不敢去江家见您。他还和我说,一定别告诉您他来了,怕您生了气又躲起来。我心里觉得不妥,还是自作主张带您来了这里。”


    “……抱歉。”柏青梣微微抿唇,他极少会向人致歉,但此刻眸底却是真实不加掩饰的歉疚。他本该来为江驹臣治病,却扰得对方屡加费心,“给江先生添麻烦了。”


    江驹臣温和道:“无妨,力所能及而已。那我就送到此处了,柏医生多保重自己。”


    柏青梣点了点头,亦道:“江先生若身体有不适,随时联系我。”


    两人简单地道别,柏青梣转身下了车,后排只余下江驹臣一人。他侧头望向车窗外,容颜苍□□丽,唇角始终轻扬着的笑意终于慢慢消散。


    他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那位总是孤傲淡漠的医生难得步履匆匆,地上的青年受了惊似的猛然抬眼,在看见来人后慌乱地站起了身,跑上前去将人稳稳地扶住。


    ……斯人既在,总归来者可追。


    他收回目光,姣丽的眼尾垂落下来,轻声吩咐司机开车回返,偎在冰凉的真皮座椅里,抬手扣住了本不该再疼痛的心口。


    ——


    柏青梣有时候真的不明白陆霁在想什么。


    他压抑着怒气大步走向陆霁,青年一向警觉,很远就抬起了头,然后剧烈地缩了缩眼睛。


    柏青梣气得在心里不住冷笑,难道他是洪水猛兽么,还什么都没说,就让人怕成这个样子?他本想过去按着人好好地问一问,却被空地的冷风一呛,弯折下身捂唇咳嗽起来。


    低哑的咳声断续艰难,陆霁听得心里一绞,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慌忙起身跑过去,把咳得摇摇欲坠的人扶在怀里。柏青梣身体本就没有恢复,这会儿动了气,背阴处又冷,寒意瞬间击透脆弱的肺。他勉力压抑着喉间的痛痒,却还是无济于事,一双秋水眸都咳出了雾气。


    “青梣、青梣……”陆霁慌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唤这人名字,又用手胡乱替他抚着后背。连续剧烈的呛咳最容易耗尽气力,柏青梣连站都站不太住,眼前阵阵发晕,他喘息着伸手,用力扯住了陆霁衣领。


    青年局促地低头,下意识地躲避对方的目光,声音轻得几近听不清,“对不起……你别再生气了……”


    柏青梣咳得说不出话,那双眼仿若烟雨云霁,他狠狠瞪了陆霁一会,用尽力气伸手去推青年。力道其实很轻,陆霁又是部队的人,哪里能被轻易地推开,但他这会儿不敢违逆柏青梣的意思,只好松开了怀抱,自己向后退了两步。


    而那人大概已经难受得昏沉,还真以为是自己推开了陆霁,身形轻晃了晃,半晌才勉力站稳一些,转过身独自强撑着往航站楼走。陆霁抿了抿唇,看着那道清癯的背影边走边咳,却还努力维持着挺拔的身形,宽大的风衣被吹鼓得飘荡。


    即便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像是要就此抛下陆霁不管了。


    这个念头陡一浮现,陆霁猛然攥紧了指尖,他下意识咬破了唇,迈开步子跑了过去。两个人的距离像是很远,跑起来却又很近,他拽过柏青梣的手腕,很轻易地就把人又拽回怀里,开口的声音带了些哽咽:“青梣,你生气就骂回来好不好?你别躲起来,别不接电话,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他说着说着眼睛就被风吹红了,叠着连日失眠的黑眼圈儿,看起来可怜极了。柏青梣最不愿见他这个样子,气得指尖发颤,哑着声音质问他:“陆霁,是谁在躲谁,谁对谁避之不及?”


    “是我让你在这里蹲一晚上吗?西北风好不好喝?你愿意喝你就接着喝,既然怕我生气,还过来扶我干什么?!”


    他低头去拂开陆霁的手,青年拽着他的力道却不减反增,陆霁小声地嗫嚅:“我……我怕你不想看见我,就再躲起来……”


    柏青梣被气得轻吸口气,用了狠劲儿把人挣开,转了身接着大步往前走。陆霁匆忙折身去追,却不敢再伸手去扶盛怒的人,就在柏青梣身后一步小心跟着。那道背影看起来冷淡又无情,因为怒意未消而隐隐发颤,风衣长长的衣带勒过细窄的腰,还余下大半在风里飘扬。


    陆霁抿着唇,伸手轻轻抓住了衣带的尾端。


    “青梣……”他软着声音哀求着唤那人的名字:“对不起,我错了,那天我说错话了,是我太过分了……”


    “我根本没有那么想过,当时就想着让你生气,所以才说了诨话……你别当真。”


    “商珒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没有中途撂下不管,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看见了病案上的血,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你师弟说是肺里的炎症,你的肺怎么了?青梣,你理理我……”


    陆少向来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这会儿却只想得出最苍白的话语去道歉,他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一直到两人进了航站楼的门。他紧紧攥着柏青梣衣带的一角,手心的汗将那块布料浸得湿润,身前一步远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陆霁反应迅速,他慌忙停在原地,避免撞到柏青梣。他的指尖紧张地绞紧了那段衣带,等待那人转过身的短短时间,他无意识地越绞越紧,然后成功扯散了那只严整板正的结。


    而陆霁一无所觉,在他把衣带彻底拽下来前,柏青梣阴沉着转过身,扣住青年缠了好几圈长带的手腕。


    “陆霁。”


    失去了衣带的勒束,大衣被风一吹就半敞了怀,陆霁慌乱地抬头,入目正好是那段细窄挺拔的腰身。那人的衣着向来一丝不苟,真丝衬衫尾端扎在西裤皮带里,向下是修长优美的腿部线条,陆霁张了张嘴,大脑有些空白。


    柏青梣嗓音虚轻而低哑,他紧紧扣着陆霁的手腕,不可理喻地低头看着青年:“这是机场,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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