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是复式高层设计,上下两层连通,一楼中央是空荡宽敞的大厅,四面透明墙,墙后是静谧的海水跟摇曳的水草。
二楼围了一圈的栏杆,栏杆后是能三人并排走的回廊,再往里是一圈紧闭的房门。
整个空间充斥着坟场般的死寂。
就在这时,一楼钟表发出“叮”一声,二楼所有房间统一打开,尖叫、痛哭、求救……瞬间喷涌而出,填满整个空间。
紧接着,陆续有人从房间出来,有的人举止警惕小心,有的人神色惶恐失措,还有的人仿佛已经失去理智,从房间冲出来后,竟直接翻过围栏,直直坠落到一楼,血液从身下涌出。
这个突发事件如同暂停键,瞬间遏制住了所有人的动作,压下所有激烈的情绪。
他们站在走廊,呆滞地看着坠楼人的位置,像被抽走了灵魂,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空白与惊惧。
就在事发地的对面,白谨竖着风衣领口,双手插兜站在围栏前,垂头看着一楼在落地瞬间拧断脖子而亡的男人。
虽然隔着一楼大厅,但她对失去理智的行为举止太敏感,因此在男人刚冲出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
同时也注意到男人在跳下去之前,脸、脖子、以及领口上都有红色液体,应该是血液。
白谨移动目光至男人冲出来的房间。
一共35个房间,有12个房间没有人出来,剩下出来的人,或迷茫惊惧、或警惕慎重、或崩溃痛哭……除了第二类人,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血迹或者水渍。
但只有跳楼男人,崩溃到失去理智,毫不犹豫选择跳楼。
他是唯一一个例外。
白谨思索间,人群开始慢慢聚集,但基本上都绕开了坠楼点。
“姐,您能带我吗?事后给您这个数。”一头黄毛从后面钻到白谨身前,“我一看您临危不惧的样子,就知道您肯定是个大佬。”
白谨沉默看着他。
她出来的时候首先扫了一遍整个环境,确定没有一台精神自测机,这个发现基本上断绝了白谨最后期盼还在自己世界的幻想。
不过她很快收拾了心情,将重点放在当下,仔细观察了建筑跟人群。
建筑主要观察并记下安全通道。
而人群,白谨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们在此之前一定非常安逸,现在的情况必然是不常见的突发状况。
像她那个世界,雾污染是常识,为了避免失控,五六岁的孩子都知道要控制情绪,更清楚在遇到失控者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而这里大部分人的情绪都是没有任何自我控制的,他们放肆宣泄所有的恐惧跟迷茫。
这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更别说应对措施。
矛盾的是,这里还有一部分人看起来是有经验的,比如眼前这个黄毛就是。
黄毛从她隔壁房间出来之后,上蹿下跳已经结交了好几位“大佬”,且每次说辞都一样。
在男人跳楼的时候,黄毛也惊诧了瞬间,但是很快就调整了情绪。
白谨思索打量黄毛,视线总是忍不住往他头上看,说实话她起码有十年没见过这种发色了。
黄毛被盯得有些发毛,不由摸了摸脑袋,“无限流里不都有个黄毛的炮灰吗?我上次通关后,就赶时髦跟着染了。”
“是不是亮眼又亲切?”
每个字白谨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她不太明白,“你喜欢当炮灰?”
“怎么可能!”黄毛坚定反驳,“我脑子不太好使,这个方便大佬快速认清我的本质。不过姐放心,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听劝,大佬让干啥干啥!”
“你把你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我。”白谨意识到黄毛是个活泼话多,而且喜欢被领导的人,直接开始发问。
黄毛果然很高兴,“姐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带我的人。”
白谨瞥了一眼他全身的装扮,皮夹克牛仔裤一头黄毛,开口就是“给你这个数。”
正常人都不会搭理。
“我自从上次进副本,就深刻明白及时行乐的重要性,今天我本来准备挑战一个人吃火锅,谁知道刚进火锅店就到这了。”
黄毛凑到白谨身前,果真很听话,事无巨细开始讲述:
“醒来之后,我发现门出不去,然后我就听到卫生间有动静,不过根据我上一次的经验,不该有的好奇心不要有,所以我哪都没去,就守在门前。”
“然后门就开了。”
白谨点了一下头,“翻一下你身上,看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说着往黄毛房间走去。
黄毛的话有两个值得关注的信息点:
一个是他们是被突然拉进这个空间的,所以海洋馆入场券很可能是这个空间所有物。
另外一个就是黄毛没有提漏水,或许他没发现,或许每个房间的情况不同。
黄毛跟在白谨身后,往口袋里摸,“不愧是大佬,您不说我都忘了,上次副本有个大佬说,副本里会有指向我们身份的东西……这是入场券吗?”
白谨回头扫了一眼,跟她身上的两张没有任何区别。
“这次是游客?”黄毛猜测。
白谨没有回答,人已经进了浴室。
房间的布置、家具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个房间天花板没有漏水。
白谨拉开浴室帘子,帘子后是同款的浴缸。
浴缸里面既没有水也没有人,只不过从缸身残留的水珠来看,开门之前浴缸里起码是有水的。
“姐,有什么发现吗?”
黄毛扒着房门,探头探脑的。
“你分别在什么时间听到了卫生间的动静?”白谨说着拆开个一次性梳子插在头发上。
“我醒来后基本上隔一会儿就能听到,像是‘噗’‘咕噜’这种声音,啊!”黄毛猛地叫了一声,“开门的时候好像也有声音,一串串的。”
从这点看,其实跟白谨房间的情况相同,甚至白谨知道的更多一些:在开门的时候,浴缸里的人就消失了。
当时白谨是刮了后颈被污染的地方后,才去浴室查看的,那个时候室友已经不见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并不是碾碎人的皮肉骨头从浴缸的排水口冲下去的。因为浴缸内没有相应的残渣残留。
但白谨也没有在浴缸找到什么机关,就好像人裹着水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里同样没有额外信息,白谨离开卫生间,“你醒来的时候睡在哪边?”
“我睡外面……就是靠门这边。”
白谨沿着床走了一圈,果然在靠近窗帘这头的床头柜上发现一滩水。她掏出纸巾沾了一些凑到鼻翼下,味道跟她房间天花板漏下的污水一样。
白谨将沾了污水的纸巾包裹起来,准备回头冲进马桶里,忽地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扒着门不敢进来的黄毛,“你注意过这些背景图吗?”
“没有没有,”黄毛言行如一,一眼都不往图上看,“我啥都没看,也没碰。”
“我都记着呢,怪物无解,无法杀死,只能规避。”他道,“多余的动作,我一点都没做!”
怪物。
白谨终于得到一个全新且有效的信息点。
室友算怪物吗?
不,不算,按照黄毛的说法,怪物是危险无解的生物。从黄毛不多看不多动这点来看,很有可能它存在本身对人来说就是致命威胁。
而室友,室友的危害实际上针对她自己。相比怪物这个概念,更像是受害者。
白谨勾起木椅对着窗帘踹过去,“砰”的一声,木椅撞击后落在地上。
不一样了?
白谨提起木椅,用椅腿勾着窗帘往两边拉开,幽暗静谧的海水映入眼帘,下通直一楼。
这竟然跟一楼的玻璃墙是通的!
“卧槽,这是什么?”
黄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谨回过神,快步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
在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她顺势提起木椅,脚步不停走至窗帘前,将手里的木椅送至窗帘上,没有被吞噬。
勾开窗帘,是同样的海水。
白谨将木椅抵在透明墙上,确定墙壁坚固无损,透明墙后的水里也没有任何木椅的痕迹。
“姐,有什么不对吗?”
跟上来的黄毛小心翼翼询问。
白谨没有回答,将手上的木椅扔到墙壁上,这次木椅同样没有被吞噬,而是在砸到墙壁后径直落下。
怎么会这样呢?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变化?
有机关?
还是有关“怪物”,属于玄学上的问题?
白谨望着海水陷入沉思。
黄毛得不到回应,鼓足了勇气走到白谨身旁,欲言又止,想开口问问情况,又怕打扰大佬。
他纠结地顺着白谨的目光看向海水,忽然想到入场券上写这里是海洋馆,而且是人鱼馆。
“怎么没有鱼?”黄毛不敢太靠近透明墙,在白谨身后勾着脖子看,“不过我记得咱们岛上的海洋馆里好像没有人鱼吧?”
白谨闻言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去过海洋馆?”
因为黄毛进副本的描述,白谨猜测这个空间是跟现实无关的独立空间,怎么现在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关系?
而且岛上?
这些人来自于岛屿?会不会是她世界里的某个岛屿呢?
“去过啊,里面讲解什么海洋生物能吃,什么海洋生物不能吃,什么海洋生物在外发现需要上报……反正没有人鱼。”
“有什么活动项目?”白谨。
“大佬你没去过海洋馆?”黄毛有些诧异,刚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什么,猛地捂住眼睛,压低声音,“水底下有东西!”
白谨在看还是不看上犹豫两秒,扭头朝着黄毛之前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水底,也就是一楼底部,一条条人形的身影在水草里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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