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走廊里,穿着防护服,唐纳修很疲惫,身为内科的医生,他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脱下身上的防护服,然后随便找一张床好好睡上一觉。
但现在还不行,因为他的同事还有几十位患者正处于危险中,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帮助他们的办法。
研究了好几天,治疗法案的进展并不顺利,医院里除了传染科的医生在这方面厉害一些,其他的内科医生并不擅长传染病的治疗。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观察他们的症状,每出现一种症状便开具相应能缓解这种症状的药,只是这一手段除了延缓病情恶化之外,并无太大的用处。
就在今天上午,他们的又一位同事去世了,唐纳修认识那个人,他们一起吃过饭,还住在同一个小区,那位医生的孩子才刚刚上小学。
看到这位同事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唐纳修感到了悲伤,更感到恐惧,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下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人很可能是他。
他靠着墙蹲了下来,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
叩叩叩——
叩叩叩——
唐纳修抬起头,看到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人,他也穿着防护服,一时间唐纳修没认出他是谁,直到他看到对方拿出一张白纸,纸上写着:能让我进去吗?我想试试能不能救他们。
唐纳修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谁?传染病科的医生都没办法,你说救就能救?他们医院什么时候有个这么自大的医生?
想到这里,唐纳修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是啊,以前的瑞芝中心医院绝对不会有这样自大的医生,尤其是在所有传染病科和内科医生都出动的情况下,可现在的瑞芝中心医院就有个这样的奇葩,有着跟整个医院都截然不同的治疗方式,在网络上名气比谁都大,可不就是很自大吗?
唐纳修很想说你别开玩笑了,就你研究二十年的草药能跟他们发展了几十上百年的医学体系相比?整个医院都没有办法,就算让你进来,你又能做什么?
话到嘴边,他突然就想起来之前那位流鼻血的患者,他对患者的情况一无所知,可玻璃门外的年轻人却一口就说出了对方的病症,代偿性月经,唐纳修记得很清楚,为此他特地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在一份很多年之前的没有什么点击和引用的论文中看到了相似的症状。
这一点足以证明年轻人并非随口胡说,再加上那位患者的反馈,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比不上这个年轻人,但唐纳修知道对方在某些方面似乎真的比他厉害,尤其是在一些他们根本不清楚的病症上,对方很有研究。
唐纳修咽咽唾沫,现在的情况不就是他们完全不了解这种病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说不定还真的会有办法。
他赶紧站起来,因为蹲久了头有些晕,赶紧扶住墙壁,他拿出通讯器打字询问:“你确定你有办法吗?”
谢白术也掏出通讯器打字:“我不能确定,但如果不试试,那就绝无可能。”
唐纳修咬牙,打字:“你可以去找主任,告诉主任这个消息。”
谢白术打字:“我找过主任三次,他也拒绝了我三次,他觉得我是在引人注目,不让我进隔离区。”
唐纳修:“主任是为了你好,不进入隔离区,你才能更安全。”
打出这行字,唐纳修心里有些酸酸的,主任一定是看到对方有那么多的粉丝,害怕对方在医院出事,最后引发其粉丝的愤怒,所以才不让对方进入隔离区,要是他也能有这样的名气,是不是也不用在隔离区了?
谢白术:“我知道,但我想进来,我问过其他人,现在你们还没有拿出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患者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身为医生,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谢白术继续打字:“这扇门可以从里面打开,你能放我进去吗?”
他补充道:“正对门口就有一个监控,主任会知道是你把我放进去的。”
看着对方,谢白术:“但我恳请你放我进去!”
两个人对视着,一分钟、两分钟,唐纳修咬牙,骂了一句:“知道就知道!”
这样说着,他从内打开了玻璃门,谢白术提着药箱飞快挤了进来,对唐纳修说:“你能带我去病人身边吗?”
唐纳修点头:“能,我负责三位病人,他们在同一个病房。”
很快,唐纳修就带着谢白术到了他负责的病房,病房里果然躺着三位病人,谢白术扫了一眼,来到最靠窗边的病人身边,放下药箱,拿起病人的病历查看,患者年轻六十五岁,连续发烧,夜间发热加重。
唐纳修跟着走过去,说:“她连续发烧三天,这三天我都在给她降温。”
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含含糊糊说:“医生。”
唐纳修安抚道:“没事的,来了一位新的医生,他给你看看。”
老人放下心。
谢白术放下病历,给老人检查,他对唐纳修说:“唐纳修医生,能帮个忙吗?把我接下来说的话记录下来。”
唐纳修心说这人是把自己当助手用了吧,既然这样干嘛不直接把他那个学生带进来,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拿着本子,说:“好的。”
“谢谢。”谢白术让患者张开嘴伸出舌头:“唐纳修先生,先写下患者的姓名和年龄。”
是自己负责的患者,唐纳修当然知道这些基本信息,飞快写好,他听到白.谢瓦利埃说:“舌苔黄腻,舌质绛红色,舌体强硬,转动不利。”
说完,他伸手张开患者的唇:“牙齿齿面枯燥,齿根有垢。”
他拿起手电筒,让患者发出“啊”声,观察患者的喉咙:“喉咙红肿。”
再看老人的皮肤,并无斑疹等,谢白术又问患者:“发烧是一直发烧还是一阵热一阵冷?”
老人很虚弱,声音很模糊不清,但谢白术还是听出来她说的是前者。
谢白术还记得患者夜间发热加重,说:“身热夜甚。”
唐纳修赶紧写下来。
谢白术给老人把脉,脉象为浮脉,问患者:“身上有汗吗?”
老人摇头。
谢白术再检查她的身体,感受其手心手背的温度,问老人以及唐纳修患者的身上是否有出血的情况,还问了唐纳修老人二便的情况,得知老人小便色黄量少,大便秘结。
他从唐纳修手里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的情况,打开药箱开始配药。
唐纳修很是震惊,问:“这就开药了?”
谢白术:“是啊。”
唐纳修:“可你不是才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谢白术:“我已经了解了她的情况,当然可以开药了。”
唐纳修:“可是你都没有做检查啊?”
谢白术一边称药一边说:“患者所患的乃是温病,是一种外感邪气所致的传染性疾病,在中医中这种病被分为湿热和温热两类。”
“此病起病缓,初期症状并不明显,是湿热类温病。”
“温病可分为卫、气、营、血四个阶段,患者苔黄腻、舌质绛红,晚上发热加重,且浑身无汗,说明其温病已经发展到了营分证,此时热邪已经深入,热灼营阴,汗源匮乏,且扰乱患者心神。”
“舌体强硬,也说明患者气液不足。”
“牙齿枯燥,是肾阴枯竭之证,多见于温病后期。”
“齿根还有齿垢,说明患者体内气液还未完全枯竭,咽喉红肿,是湿热蕴毒上壅之症。”
“这位患者病在营分,当以‘透热转气’的治疗方法为主。”
“同时温病的病变过程还可以分为上中下三焦,患者大便不通,苔黄腻,属于阳明邪结中的肠道热结。”
“且出现了下焦证,即身热不退,舌绛不鲜,手足心热甚于手足背。”
唐纳修听得很艰难,赶紧问:“这个上中下三焦是什么?”
谢白术:“可以理解为温病发展的部位和阶段,上焦主要包括肺、心包的病变,中焦包括胃、脾、大肠的病变,下焦包括肝、肾的病变。”
“一般来说,温病从上焦手太阴肺开始,向中焦阳明传变,中焦病不治疗,则传入下焦肝肾。”
“不过实际情况较为复杂,就如同这位患者,中焦未罢,就出现了下焦证。”
说话间,他已经将药配好,看向唐纳修:“这里可有能煮东西的地方?”
唐纳修还呆呆愣愣的,闻言反应过来,说:“有,你跟我来!”
谢白术摆手:“来,我跟你说熬药的方法,你去熬药,我再为其他两位患者检查。”
唐纳修不解:“他们感染了同样的病毒,一种药不就可以了?”
谢白术:“我开的药并非特效药,不是专门针对这种病毒的,而是根据患者病情发展的程度以及出现的症状和病变的脏腑来配药,所以不同的人药不同。”
唐纳修明白了,其实跟他们的做法很相似,出现什么症状就结局什么症状,但他感觉对方的药更加深入,可能效果会更好。
没有半点犹豫,了解了熬药的方法,唐纳修拿起药就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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