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香重新站稳, 视线飘过去看他的脸。
周奉真眼角的红还没消退下去,湿润的眸移开到一边,似乎控制住了自己。
“这车……”宋枝香掏出自己的手机, 翻到小越管家的号码,给他拨过去让他来处理, 然后又就地打了个车, 抓着周奉真的手,生拉硬拽地把他扯了上来。
司机是个乐呵呵的大爷,本地人。从镜面往后瞟了一眼, 这俊男美女适当婚龄,一看就是小情侣:“尾号2333的乘客, 姑娘去那地儿挺偏呐。”
宋枝香答应了一声,把周奉真拉上来、关车门,动作一气呵成,边回道:“对。叔,我家住那儿。”
司机一脚油门出去了。
周奉真衣着整齐, 一身纯手工西装,从长相到身材都透着一股昂贵气息,但神情不是特别好, 勉强没冷下脸来, 一言不发,低头盯着前面座椅靠背上的花纹。
出租车上放着相声, 宋枝香想这次肯定不会出错了。她试探地伸出手指, 看了两眼司机大爷, 又看了看疏离拘谨、没什么反应的小周总, 一只手像火柴人似的走了过去,在他的膝盖上点了点。
周奉真被戳了一下, 向车门那边挪了挪,躲开她的手,像一块儿被戳凹进去的伤心史莱姆。
宋枝香哪儿能放过他啊,看了一眼司机,又锲而不舍地追上去,两人就这么挪了几下,她的腿就紧紧地把他抵在狭窄的角落,薄薄的长裙几乎掩盖不住她的体温,裙面布料跟西装裤贴合在一起。
那双在石子路踩不稳的鞋跟儿,压迫力十足地轻轻踩在了他的皮鞋上。
周奉真的唇瓣抿成直线,感觉她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儿都要钻进脑子里了。他垂下眼帘,看着那只马上要移过来、落在他身上的白皙手背。
“诶姑娘,”司机热情地开始聊天,“你们谈多久了啊?我女儿也处了个男朋友,跟你年纪差不多,她说过两天要给我领回来见见。”
宋枝香的手嗖地收回去。
她的耳根腾得一下热了,心说这气氛怎么怪怪的,透着一股非常诡异的好像在偷情的味儿,她脑子不好使,不会想太多了吧……
宋枝香脑子转了八百圈,嘴倒是回得很快:“几个月了。”
“那还早啊。”司机叔叔完全不知道从他嘴里说出了什么灾难性的事件,“我闺女都谈两年了,才带回来。我说话你别不乐意听,男人啊,有时候就得多考察考察,就比如我老婆她那妹夫,我连襟嘛,平时看着挺好一人,结婚后才发现他喝多了就要打人,什么东西——还是考察少了!”
宋枝香一边嗯嗯答应,一边偷偷给周奉真使眼色,就差把“你看大家都这么想”给写在脸上了。
周狐狸好像被她忽悠晕了,看了看她,偏头盯着车窗外面。
宋枝香再次伸出手,手心贴到他的西装裤上。这一次对方倒是没躲,不知道是无路可退还是哄好了,她的指尖在周奉真的腿上绕圈,倾身贴过去,悄悄道:“你听,是不是有道理,我们再了解了解嘛。”
周奉真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他长长的睫羽被泪痕粘成一簇一簇的了,眼睛里倒没含着眼泪——没哭得下去,只是幽幽地、清冷又委屈,有点儿怪罪似的看着她的眼睛。
宋枝香舔了下唇,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可不是看人家这么可怜,就先想着秀色可餐的变态。她道:“人家说得多对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奉真凝视了她一会儿,道:“你会不会……”
宋枝香把耳朵凑过去。
“……打我。”
……啊?
虽然只是两个字,还是轻轻落地的两个字,但还是让她的大脑掀起了一阵解密般的风暴。宋枝香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周奉真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
她……她看起来会像是家暴的人吗?不不不,问题甚至都不是这个,周奉真的脑袋瓜里怎么会先想到这个啊!
宋枝香一时语塞:“我是那种?我、我是柔弱不能自理的……!”
周奉真默默地看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也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可能,我在你面前喝过酒的。我酒品那么好。”
好到抓着他只想着亲嘴儿。
宋枝香重新用力把他的手攥住,贴过去歪头看他的表情,跟学生时代那些欺负同桌的小混账没两样,就差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很伤心”之类的了。
小狐狸还蛮好哄的嘛。
她的手顺着布料滑过来拂过去,直到周奉真受不了地抓住她的手腕,像从水底抓住一条滑腻机灵的鱼。
他的掌心把她的腕拢住,说:“还没到家呢。”
这几天周奉真这么不好意思,还能主动握她的手,宋枝香心里盘算着应该问题不大,刚要开口,司机大爷顺着刚才的话头丝滑地聊了下去。
“不过啊,这人也不一定,我大舅子家跟他老伴就过得挺好的,人家经过那么一介绍,就见了两面,都说相中了,拍板就定了!一辈子都没吵过架……”
周奉真看了她一眼,挑眉。
宋枝香:“……”
她赶紧打断司机,跟他乱七八糟胡扯了半天,终于到家了。
两人一路走回去,她都没跟周奉真说得上话,直到拐进楼道里,她实在忍不住,向前猛地跨了一步,用身体拦住周奉真,侧身一挤,把他压在了角落。
居民楼有点老,安装得还是声控灯。走廊里乌漆嘛黑,暗得好像随时能变成命案现场。
宋枝香的手臂卡在他的腰侧,抬眼盯过去:“你真的生我气啦?我也没做什么啊,真真怎么这样容易闹别扭啊。”
四周昏暗。周奉真浅色的眼瞳微微映着光亮,他沉默片刻,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手掌摁在宋枝香后腰上让她无法退开,鼻尖贴着她肩上的丝质外衫里嗅了嗅。
那是人类闻不到的气息。
他垂下眼帘,声音就落在宋枝香耳畔:“我容易闹别扭吗?”
“你……”她才说出一个字来,就紧急刹车,感觉勾住身后的手扣得很紧。
“你一遇到他,身上就会多出一股淡淡的苦味儿。”他说,“是苦辛中带着一点甜,中草药的味道。”
他说得是……王广默?
“他比我更符合你的条件吗?你说过想要体能不如你的,你是不是想过他在床上会比我好?你有没有……”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宋枝香几乎从这句话中听出细微的哽咽。她手足无措,听到周奉真又问了一次:“是我容易胡闹吗?”
“啊……”就算她脑子转不过来,也立马感觉到非常强烈的危机感,“不是,我没——”
他封住她的唇。
宋枝香没有闭眼,感觉被蜻蜓点水似的很轻巧、很矜持地触碰了一下,随后骤然沉坠进柔软的棉花糖里——但只有那一刹那的沉浸,然后他从容地退避,泛着红的眼眶从她的视线范围内撤离,维护住自己脆弱的防线。
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他。宋枝香怔愣地想。
她不太懂,但她很洒脱豁达,换而言之,就是比较莽。
所以她就把这个脆弱的防线捏碎了。
宋枝香把他拉了回来,在对方还没完全拉开彼此距离时。她的手攥住周奉真的衣领,一丝不苟的领口被她抓得凌乱不堪、布料内侧裸露出来,那条工整整洁的领带被她的手从咽喉拉紧,一直扯皱到冰凉的领带夹。
他被迫低头。
宋枝香热情地贴上去、用力地控制他的距离,口红印在他唇上,香甜软糯的舌追着他亲,比起周奉真的接触方式,她简直像是漫天的暴雨,而且还把海边都冲到决堤。两人接吻的啧啧作响声,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吵醒了。
灯光迎面盖下来,在周奉真气息耗尽时结束。
宋枝香还是没松手,她伸手给狐狸精擦了擦唇角,那点口红印被亲过、抹得非常模糊,到了他的唇角,这点朦胧的红几乎有一种艳丽的痕迹——他这么清澈纯情、这么温润柔和,直至此刻,宋枝香突然意识到他是一只很有道行的狐狸精了。
她的脑子都被榨空了,只觉得他很英俊,但是又很漂亮、很艳丽……给男人能用这种词吗?宋枝香有点分不清了,她的感知非常朦胧,每一次重大的情感判断,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周奉真转过头,很久没有看向她。
但宋枝香牵他的手的时候,周狐狸也没有躲避,只是闷不吭声地跟她回家。
两人虽然没怎么交流,但各自肚子里起码偷偷想了一万句“这可怎么办”。宋枝香在玄关换了鞋,看着周奉真去给家政机器人充电。
这可怎么办。她靠在电视柜旁边在心里琢磨,男人要怎么哄?书上说的管用吗?这种霸道总裁是不是都得以拯救为主?
宋枝香还没想明白,门铃就响了。她一开门,谈小月跟她前后脚地钻进屋里,上来先啪叽冲到她怀里,猛地一扑,然后得意洋洋地道:“局里把队长调回去了,我来跟你住——不是,我来保护周公子了!”
“你负责他?”宋枝香下意识问,“周边的布控怎么样?”
“很不错啊。”谈月道,“我保证,只要在我上工的时候,别说通缉犯了,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接近他!”
宋枝香松开手,她就乖乖钻了出去,跑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新买的牛奶。
谈月是段萧的副手,而且也进行过保护的职责,这样安排倒是很正常。
宋枝香一边点头,一边看着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粉红色包装的牛奶,把自己带的背包非常自然地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频道。
这丫头,天天喝那一个口味的不会腻吗?
她家囤的草莓牛奶都是给谈月准备……
等一下。宋枝香脑海里电光石火地掠过一条引线,她下意识地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指间——是谈月衣服上留香珠的气味,根本闻不出来草莓味儿。
宋枝香猛地扭过头,看见机器人的面板上已经显示出重启的豆豆眼,周奉真还在低头调试机器人的设置和功能,她一手拉起周奉真,把他带到厨房角落。
她用异能者都听不到的、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对他耳语道:“你有没有觉得小月身上有什么味道?”
周奉真沉默几秒,盯着她看了看:“这是考验我吗?”
宋枝香:“……?”
“我上次接触她是火灾情急,你递给我的。”他说,“我怎么知道她什么味道?”
宋枝香有点着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看你是狐狸,狐狸也是犬科,你就不能用你非人的嗅觉闻到点什么吗?就那种,不正规的,不太对劲的,呃,感觉很犯罪的!”
周奉真:“……我是狐狸,不是缉毒犬。”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