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贺庭屿就自知失言,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脑子定然是离家出走了一会儿,不然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成年人的潜意识往往在无言的沉默中体现,放在平时贺庭屿一定会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然后微笑着顺势加上。专门分开两个号,那必然是因为在房东眼里,他和他哥有不同的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要有个远近亲疏的关系,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完全不必点出来徒增尴尬。
“你们对我同样重要”这种话,是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东西。
这会儿却是加也不成,不加也不成了。
贺庭屿叹了口气,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是再也没犯过这样的错。没想到今天倒是让他感受了一把活回去的感觉。
“抱歉……”他造成的场面总归该他来圆,只是贺庭屿话还没说完,就见房东匆匆收回了手机。
“哦,我忘记你和贺警官是兄弟了,”房东瞟了眼他的脸,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两兄弟长的真不像,气质也完全不同,害的他只记得老师和租客的身份了,一边快速的拉出自己的私人号,重新点开二维码面朝他。
作为租客,贺庭屿的确是应该被放到工作号里面去的,但他还是贺元良的弟弟,没准什么时候他想和贺元良拉近关系,还要靠眼前这人出力,更何况两兄弟他也不能区别对待,理应放到私人号里。
“sorry啊。”
贺庭屿心情有些微妙,房东的话给他一种他是沾了他哥哥的光才“有资格”进他的私人号似的。
这种感觉还真是第一次。
贺庭屿按下微妙的情绪,微微一顿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了。”
房东看了眼自动填入的备注——“贺庭屿”
他是个在文化方面及其匮乏的人,看了这个名字也只觉得看着挺好看,听着也挺好听。
不愧是文化人,名字都取的这么有诗意。这是房东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虽然贺庭屿说了点不太合时宜的话,但对于房东来说,这点小失误反而让他对贺庭屿印象稍好了些。
做事过于周密,太完美的人,他是不喜欢的,或者说他有点不太想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贺庭屿的这点小失误瞬间让他在房东心里堪称泛着仙气儿的完美人设落到了地上,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跟地上的人交朋友。
搬家是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本来预计晚饭前就能搬完,但最后硬是拖到了八点多才彻底结束。
房东开完车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刚溜溜达达的进了单元门,就看见对面大开着门,贺庭屿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正弯腰拖地。
或许是因为刚搬进来想要透透气,所以打扫卫生的时候贺庭屿并没有关门。
对门的房子和房东家的格局一样,还是那么嘎嘎点大的八十平,客厅放张大点的沙发,放个茶几,再放个电视柜就占的差不多了。但偏偏贺庭屿的一张脸和周身的气质硬是让房东觉得这个房子都上档次了一点,颇有点蓬荜生辉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打广告都要请个明星了,就拿他这房子来说,到时候把贺庭屿往里面一摆,租金一个月至少能提个几百块钱。
反正门开着也是开着,房东就瞟了两眼。他估计搬完家具之后,贺庭屿应该是一直在做卫生,房间里已经整理的有模有样的了,瞧着还挺干净整洁的。
房东有点佩服贺庭屿,要是他做卫生,哪一次不是房子弄得整齐了,他自己倒是变得跟外头的流浪狗似的,汗流浃背都是基操。再看看贺庭屿呢,虽然换了柔软的家居服,但浑身的文人精英范儿挡都挡不住,头发依旧一丝不苟,最多额前挂着几根垂落下来的发丝,尽显熟男风范。
房东回去换了个衣服,“啪塔啪塔”地踩着拖鞋就又过来了,“要帮忙不?”他凑到门口问道。
“谢谢,不过我马上干完了,就不麻烦你了。”贺庭屿笑笑,礼貌拒绝。
“哦。”房东一点也不意外,他依旧站在门口没动。
“……你要不进来坐坐?”贺庭屿见他站在门口,也不回去,一时间没摸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好就看着人在自家门口站着,于是邀请他进来。
“好啊。”于是房东又“啪塔啪塔”的踩着拖鞋进来了。
瞧着他大摇大摆跟自己家似的架势,贺庭屿有种自己不该放他进来的诡异直觉。
果不其然房东屁股刚沾到沙发上,就再次起身,“嗨呀,我怎么好意思看你在这里忙来忙去的,自己在沙发上坐着。”
他撸了把不存在的袖子,“你说吧,还有什么没干,我来帮你。”
“……”贺庭屿拒绝的话被他看起来一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抢夺自己手里的拖把的样子给堵了回去,为了避免他的预想变成现实,贺庭屿只好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递给房东一块抹布。
“没问题!”
多了个人帮忙,贺庭屿的清扫工作进行的很快,半小时之后就干完了。
他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递给房东,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房东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
贺庭屿见他似乎有点坐立难安,欲言又止的样子,顺势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他三十年不是白长的,就房东这小动作频发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相求,在他眼里意图明显的就好像跟个电灯泡似的。
“也没什么……”房东神色有些踌躇,正如贺庭屿所想,他确实有事想找贺庭屿,但他很少请人帮忙,有些开不了口。
该怎么说他想请贺元良吃饭,所以想让贺庭屿搭个桥呢?
正在此时,恰巧响起的铃声解救了房东的尴尬,他看向贺庭屿表示让他先接电话。
贺庭屿顺势接了电话,“喂?”
“……”对面似乎是在说什么,他做出倾听的样子,“不用了吧,就我们两个人,我租个房子而已,用不着专门吃个饭。”
房东的脊背挺直了些许,打起精神来。
听起来像是要吃乔迁宴,乔迁宴大多都是和亲近的人一起,再加上两个人这个限定范围,另一个不就是贺警官了吗?
“……好,那哥我们就过两天再定吧。”通话时间不长,贺庭屿很快就挂了电话。随后他看向房东,就见人盯着他的手机神色复杂,纠结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
房东很快收起了过于外露的表情,只余一点微不可查的别扭,“吃饭,是和贺警官一起吗?”
“是。”贺庭屿看了看他的表情,顿了顿试探着说了一句“你要来吗?”
听了这话,房东眼神微微一亮,然后又仿佛欲盖弥彰一般露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
贺庭屿看了他一眼,突然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人非要进来帮他打扫卫生,为的就是这个。于是他说:“方便倒是方便。”
不过为什么这么积极?这句话贺庭屿没问出口。
想想上次他对着他哥好像也是这样激动期待的表情,昨天他一见到自己就问贺警官来了没,更是宁愿自爆自己没证,这么一想他是不是就是想进去见他哥?还有分两个号加好友……
若是只有一件事也就算了,可这每件事都表现出房东对他哥的不同……贺庭屿好巧不巧是个同性恋,他在这方面要更敏感些,顿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个不可置信的但又觉得是这就是真相的念头。
这个人……不会是在觊觎他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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