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
牧凉州都看呆了，他没有想到原来褚夜脖颈上的伤疤是他自己造成的。
这一瞬间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教堂里路易斯才跟他说的话：
“精神至上教的教众信仰极端，但凝聚力极强。他们的教义——主张放弃人类体，彻底成为精神体——与自我毁灭并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牧凉州愣神的片刻，褚夜已经再次划破了自己的脖颈，那张向来温和带笑的脸庞上，此时却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满足也没有痛苦。
这一幕太过诡异，猫猫吓得连连后退。但他忘记了自己身前是草盆，身后是瓷碗，狭窄的空间让他一脚踢在了瓷碗上。
几乎在清脆的声响蹦出的那一瞬间，冷冽如冰的声音响起。
“谁？”
猫猫屏住呼吸僵着身子一下都不敢动了。
他从未听过褚夜这样冰冷的声音。
完蛋啦，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
猫猫的心脏扑通扑通得跳起来。他听见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的渐进。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慌乱之中，猫猫突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
他闭上眼睛嘴里默默嘟囔，如果有人现在凑到他的嘴边就能听见，那轻柔飘渺的声音是一段古老的歌谣。
过人的耳力让褚夜听到了缥缈的歌声，与此同时脖颈上熟悉的疼痛袭来。他很快清楚，躲在草盆子后面的是谁了。
但他来不及收回手，草盆移动的瞬间，褚夜感受到一股力将他拉入了陌生的虚幻空间。
幻觉吗？
不，这不是幻觉。
褚夜的精神攻击能力就是让人产生幻觉，他对幻觉的构造再熟悉不过。
眼前的空间貌似虚幻却可以触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身处在空间里，能够感受到周围精神力的充沛。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在这样的世界里面，他能够独自以精神体存在，而不需要借助人类体的保护。
褚夜似有所觉，低下头。
他看见的不是身着漆黑神父袍的人类，而是一只展翅飞翔的乌黑猎鹰。
他那双幽绿的眼眸里顿时写满了震惊。
……
八区长房间内。
牧凉州看着睡倒在地上的褚夜，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及时想起了睡眠净化，加上他熟悉的摇篮曲，估计能让褚夜睡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猫猫最后不舍地回头，望了眼被他啃得有点秃的草盆子，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走在外面的地板上，牧凉州还是觉得有点晕晕的，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吓，他已经清醒了不少。
他打算去九区找约克问一问关于褚夜的事情。
走出九区，牧凉州拐了一个弯。
他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所以周围并没有人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但牧凉州自己却越走越觉得奇怪。
往常他也不是没有来过九区，每次他一进来，那些经常给约克办事的人就会迎上来，接他去区长房间。
其中有个叫雷尔夫的，格外热情，甚至还会在他无聊的时候给他看一些杂志，上面是这个世界的水。
挺神奇，明明都是喝的，却五颜六色。雷尔夫经常对着它们露出沉醉的表情。
可是今天，不仅没有人迎接他，甚至他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没看见。
这可怎么办？猫猫不记得路呀。
牧凉州苦恼地绕了好几圈，最后又停在了熟悉的路口。
这时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于是兴奋的喊起来：“你好，你知道——”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转过身，牧凉州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问候声也戛然而止。
宽额头，颧骨偏高，一对断眉下面是一双眯眯眼，整个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不是曾经跟着五区长一起到餐厅找茬的人吗？
他怎么会来九区？
牧凉州警惕地捂住了嘴巴，后退了一步。
眯眯眼还在疑惑，他刚刚经历惨痛的魔鬼训练，浑身疼痛几乎要散架。
他艰难又仔细，用小到可怜的眼睛观察着牧凉州的模样。他的视力非常不好，但像牧凉州这样漂亮的人，在监狱实在不多见。
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可能忘记。
他很快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新人！”
似乎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没想到你还敢来七区，真是不怕死啊。”
餐厅那时候，他们被路易斯打得半死，差点以为就要丢命了。幸好，路易斯估计是考虑到区长死亡会引来动荡，所以没下死手。
报复路易斯他们是不敢，但这新人跟大监狱长似乎并没有关系，都送上门来了，难道能放过？
本身被魔鬼训练折腾地憋屈的七区长眯眯眼顿时心生恶意。
圣尔哈特他打不到，大监狱长他打不过，一个小小的新人他还收拾不了？
“七区？这里不是九区吗？”
猫猫震惊，难道他出八区后拐错了弯？
眯眯眼狞笑起来：“我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到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新人来了先试试抗不抗揍。呵呵，不过你长得不错，换个试法也不是不行。”
他一声吩咐，周围本来视若无睹的七区囚犯迅速靠拢，立刻将牧凉州团团围住。
在一圈渗人的目光盯视下，猫猫即将炸毛，壮着胆子警告：“你、你们不要过来！”
有囚犯迟疑，“区长，这人和三区、八区九区都有关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眯眯眼脸色阴沉，半晌道：“先把他关起来。”
孟一钊那群人的态度确实不对劲，但眯眯眼不相信他们会为了一个新人闯进来。大监狱里面各区独立，就算角斗场斗殴再过分，私闯别的区都是一件很忌讳的事。
等个三天要是没动静，眯眯眼冷笑，就有这个新人好果子吃了。
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囚犯看押下，牧凉州进了禁闭室，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没灯，里面黑漆漆的。
冷飕飕的风吹过空无一物的禁闭室，像是有鬼在哼哼。
猫猫哆嗦了一下，轻声求助：“好黑，能不能——”
——给我个能照明的东西？
砰的一声，他得到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牧凉州委屈地蹲下。
这能怪猫猫吗？
还不是人类体没用，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
猫猫想念他床头那盏温暖日光灯了。
禁闭室的地面太脏，全都是灰，他只能将长发卷起来拨到身前抱着，免得柔顺漂亮的白色毛毛沾到灰尘。
这个世界和族里差距好大，空气中的生命力贫瘠无比，他每次用完“净化”都能明显感觉到精神力在流逝，而且得不到及时的补充。
只能等精神力恢复后，再使用“净化”偷偷跑出去了。
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呜呜的叫声回荡在牧凉州耳边，让他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将长发小心放到膝盖上，捂住眼睛，喃喃自语：
“猫猫不怕鬼！猫猫不怕鬼！”
半晌，呜呜的风声终于停歇，牧凉州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吱呀一声，他脚底一空，于黑暗的禁闭室内栽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咪呜~”
惊吓让猫猫发出了只有幼崽期才会有的声音。
黑暗不过一瞬间，随之刺眼的光倾泻而下。
猫猫偷偷从手指缝往外看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洁净如镜面的地板和炽白灯光。
灯火通明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和他见过的牢狱区一模一样。
咦？猫猫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掌，疑惑地环视四周。
他刚才，好像是从七区掉下来的诶。
七区的地底，怎么还有空间啊？
牧凉州壮着胆子走到一扇房门前，看见门口不起眼的号码牌上的号码是116，两边则是115和117。
圣尔哈特没有十一区，那这里……应该是一区？
就在牧凉州满心疑惑时，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响起。
“这是哪儿来的小可爱？”
下一秒，他被人温柔地抱了起来。
牧凉州：喵呜？他什么时候又变回猫猫啦！
……
与此同时，九区。
“傻逼玩意！我买的东西你送去八区？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不会看看收件人是谁啊，是那个臭虫的名字吗？”
自己精挑细选准备送给猫猫的礼物被截胡，约克都快气炸了。
雷尔夫小腿肚直哆嗦，不敢吭声，心里直叫苦。
他以为是区长忘记改收件人，没想到是忘了改地址。
“八区也全都是一群傻逼吧！看你进去没一个人拦吗？靠靠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火焰般的红发在约克的盛怒下，仿佛在熊熊燃烧。他扛着火箭筒冲出了门，下一瞬却又退了回来。
“冷静，要冷静，州州不喜欢我生气。”
自我宽慰了两句后，约克的脸扭曲起来，“靠！谁冷静谁傻逼，我要宰了假笑面具那家伙，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一脚将躲进角落里的雷尔夫踹出门，“前面当靶子，敢跑我就一火箭筒轰死你。”
雷尔夫心中叫苦不迭，面上谄媚地笑，“好，好的，区长！”
太惨了太惨了，这下子美酒没着落，还要尝一顿毒打，都怪他多管闲事，真是的，好事轮不上，坏事准没跑！
约克气势汹汹地进了8区，准备和褚夜对峙。但他一推开门，却见对方缓缓直起身，似乎刚从地面上站起来。
乌黑如墨的中长发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湿润的发梢都在滴水，幽绿的眼眸中还残余恍惚与震惊之色。
是个人都能看出褚夜的状态非常不对。
但约克不包括在内，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火箭筒对准了褚夜，张嘴就来：“州州的东西你也敢拿，看我不轰死你！”
“……州州？”褚夜神情恍惚间仿佛抓住了重点，幽绿双眸重新聚焦。
约克刚要按下启动键，雷尔夫扯着嗓子在他身后喊：“区长，不好了！牧凉州大人进七区了！”
约克手一顿，“什么？”
州州为什么要跑去七区那变态聚集地？
“有人看到牧凉州大人出了八区后，拐弯就进了七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靠！那群变态找死！”约克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去。
州州根本不认识七区的人，怎么可能进去？绝对是那群变态绑架了州州！
他暗红的眼睛露出森冷的杀意，如同蟒蛇锁定了猎物。
雷尔夫被这股杀意震慑住，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犹豫要不要再次多管闲事，而将牧凉州的消息按着不说。要是事后被区长知道，他肯定没命活了吧。
至于现在七区是否会被暴怒的区长轰平，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约克扬长而去，雷尔夫松了一口气，肩膀处却被人拍了拍。
褚夜：“就是你把那盆草送进我房间的？”
雷尔夫：……
完蛋，区长不在，他要死了！
褚夜神父微微一笑，眼神深邃，“多谢。”
随后他也跟着约克朝着七区方向而去，只留下迷惑不解、原地怀疑人生的雷尔夫。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