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秒钟前还动作急切一副殊死搏斗的模样，却在最后一刻骤然停住，形同石雕。究竟发生什么了？
“被动防御？”
比起其他人，褚夜的心绪依然保持平静。牧凉州对上崩坏体的那次，他在现场，当时他就怀疑崩坏体之所以始终打不中牧凉州，是因为牧凉州无意间启动了被动防御，扰乱了敌人的攻击意图。
也有过关于是否是物理上改变敌人攻击轨迹的猜测，不过后来多次见识牧凉州的精神力后，褚夜觉得还是更接近精神方面的影响。
这次应该也一样，只是由于牧凉州精神力的上涨，以及对精神力使用的熟悉程度提高，被动防御的能力明显提升了。
但陈炎的作战经验丰富，最多只能拖住他两分钟。
褚夜心思微动，望向角斗场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牧凉州，幽绿的眼睛深沉如潭。
角斗场上。
牧凉州听见耳边传来熟悉声音：“州州，不要紧张，别害怕，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褚夜？我怎么能听见你的声音？”猫猫吃惊，下一刻习惯性问，“我该怎么办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定住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呀。”
“难道是前面试验太多次，给他造成后遗症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啊。”
褚夜温柔耐心地安慰了几句，终于让猫猫的心情稳定下来，他继续安抚，“这就是你的精神能力，州州。它影响了敌人的思维，给你足够的时间反击，你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刚才还像小孩一样哭着找褚夜帮忙的猫猫，突然不说话了。
褚夜心底微沉，“州州？”
“对不起，褚夜，”猫猫的声音里还带着少许哭腔，显得很可怜的样子，但语气很坚定，“我还是决定不要用你的方法了。”
褚夜眉头一皱。他知道猫猫天真，但在角斗场上如此，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猫猫还在说着，褚夜以为他还要继续天真的话语，却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我有认真考虑过，我也知道你是在帮我赢。可是假如今天这个人是你，有人针对你的精神力代价对付你，让你痛苦，我肯定接受不了。同样的，我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猫猫的声音越来越轻。
一直以来，他习惯于什么事情都问褚夜和路易斯，这样的依赖让他在拒绝对方时，总是很没底气。
说到最后，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有种和族长爷爷保证绝不晚睡却没做到，最后被发现的紧张心虚。
但他却没再听见回应。
猫猫疑惑地转过身，但距离和结界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角斗场外褚夜的神情。
就在他不解时，突然有人震惊出声——
“崩坏体？！”
“怎么回事？区长刚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崩坏体？”
谁变成崩坏体了？
牧凉州还没回头，褚夜的声音响在耳畔，与他平时的温柔不同，显得更加冷沉。
“往左，别回头。”
牧凉州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依言朝着左边躲开。
“往右，避开上空。”
“小心余波。”
“避开足够距离，不要硬碰硬。”
一道道凌厉的攻击迅猛如狂风，牧凉州躲得气喘吁吁，一时庆幸自己有场外援助。
但陈炎的变化也太大了。
不过短短两分钟，他不仅攻击速度和能力直线上升，普通的面容也变得极具辨认度，青筋毕露狰狞可怕，谁见了也忘不掉。
此时的陈炎确实和会扔火球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陈炎会在与他战斗时变成崩坏体？这没有道理啊，陈炎的精神力并不突出，因此一直以来也很稳定，再说了，他们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路易斯说过，强大的精神体是稳定精神力的前提，成为崩坏体失去理智其实就是精神体瓦解崩溃的过程。
那，陈炎的精神体是出问题了吗？
“是我说错了，”牧凉州听见褚夜的喟叹，“你影响的并不是敌人的思维，而是精神体。”
场外喧闹声不断，五区六区都乱成了一锅粥，孟一钊更是粗暴地拨开人群要进入角斗场，嚷嚷着“崩坏体敢欺负小不点老子**它**！”
路易斯也冷着脸处理角斗场的结界，他要立马叫停比武。
“不用，”褚夜阻止了他，“这场比武的结果已经揭晓了。”
路易斯眼神冰寒，他并不清楚褚夜与牧凉州之间的交流，只一拳打了过去。
但褚夜竟没有躲，仿佛被更具有吸引力的东西诱惑了，神色间带着不可思议和赞叹。
“他可以直接影响他人的精神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无论被动防御是什么，他的精神力攻击能力都可以是——摧毁对方的精神体。”
角斗场上的牧凉州对场外的喧闹充耳不闻，他紧张地按照褚夜说的方法，将精神力集中起来缓缓进入陈炎的精神世界。
一片雾气里透出赤红光芒，如果就像路易斯所说，精神体是把守洪水的闸门，那这道闸门已经岌岌可危。
但至少还不到最后，不像之前扔火球那位，这位还可以挽救。
猫猫松了一口气。
他聚精会神，将所有的精神力汇聚起来。在那赤红光芒愈加壮大，几乎要吞没精神世界时，更加庞大却柔和的光芒如神迹般从天空倾泻而下。
像是干涸沙漠接受了甘霖的恩赐，即将崩解的闸门回归平静，一把更坚固的锁钉在了它的上方。
精神世界里发生的事，现实中的旁人无从知晓，但他们在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角斗场中心。
看向那仿佛被光笼罩着的身影。
没有人不会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撼。
面目狰狞的崩坏体伸出尖锐的爪牙，少年闭着眼睛，仿佛对眼前危机一无所知。而就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距离死亡来临不过一寸时，崩坏体停住了动作。
那张青筋毕露的脸突然露出痛苦而犹豫的表情。
尖锐危险的爪牙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退化，好似察觉到不该呈现在对面少年的面前，于是惊恐后退，唯怕亵渎。
与此同时，那朝着崩坏体方向发展的超乎常人的肌肉也逐渐收缩，充血通红的眼睛慢慢恢复神智。
在这道光的笼罩下，崩坏体竟然恢复成为了正常人！
“是我在做梦吗？”
“崩坏体竟然还救得回来？”
“我没瞎吧？他真的被治好了，研究所的原始体恐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人人都像是活在梦里，喃喃自语。
褚夜静静地看着光芒中心的少年，闭了闭眼。
“拥有着可以摧毁精神体的强大力量，却宽容地用以治愈，明明挥手间便可以操纵对方的生死，却给予重归清醒的自由。”
“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他沐浴在神恩下，一时间忽觉之前诱哄神去犯错是多么可笑的行为。而神宽容无私的心，连他这样的人都视为亲朋，甚至不忍心见他受伤害。
牧凉州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发现一切都变了。
角斗场的结界不知何时被路易斯攻破，孟一钊扯着嗓子问他有没有事，无数囚犯起哄似的冲进角斗场，狂热地喊着牧凉州的名字。
猫猫茫然地被他们集体托起扔向半空，又落回人潮中，然后再次抛上天空。热情的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牧凉州大人赢了！大人赢了！”
“大人真厉害！！”
“原始体算个屁！大人您才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虽然不太明白他们最后在讲什么，但猫猫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这是赢啦？
他，牧凉州，堂堂正正地打败了五区长，成为新任区长了！
又一次被抛上半空时，猫猫兴奋地睁开眼睛，相隔拥挤的人群，他远远看见褚夜笑着垂首对他行了一个礼。
但再下一秒，褚夜的身影就不见了。
猫猫眨了眨眼睛。
好不容易从热情的人群中脱离，牧凉州乖乖让路易斯检查了一遍。
大庭广众之下，监狱长不敢表现得太过分暴露关系，只是用眼神上上下下如探照灯似的扫了一遍。
最后，路易斯在牧凉州手肘上发现一处擦撞伤。
“咦？大概是躲的时候在地板上蹭到了。”牧凉州好奇地碰了碰伤口，然后唰的皱起眉，苦着脸，“呜呜，竟然还真的有点疼。”
红肿带青的痕迹在白皙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路易斯不动声色，让人给牧凉州包扎伤口，自己则给某位刚刚恢复神智正在休息的五区长带去一点“关怀”。
牧凉州收拾完再去看望五区长陈炎时，就吃惊地发现对方全身都缠上了绷带。
“他……伤得有这么重？”
“没事，这和大人无关。都是他自己撞的，他在场上不就跟个疯子一样揍来揍去吗？结果撞得自己一身伤，都是他活该！”
孟一钊借助庞大的身躯，挤开了上前的路易斯，拉开椅子让牧凉州坐。
角斗场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其中包括孟一钊，他彻底对牧凉州的力量心服口服，一改往日的“小不点”称呼，学着路易斯叫起了大人。
实际上，两米多高的巨人目露犹豫，他真想粗暴又直接地喊老大啊。
路易斯皱了皱眉，也点头，“是的，大人无需挂怀，如果没有您，他早就变成崩坏体死亡了。”
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陈炎：“……”
真想就此昏过去什么都听不见。
但是不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牧凉州。精神体被治愈的那一刻，陈炎就知道他之前所作的所有猜想都错了。
牧凉州不是研究所派来的眼线，他就是冠以治愈天使之名的“拉斐尔”！监狱长对他的微妙态度也不是警惕，而是对侍奉大人的恭敬。
五区长房间内除了他们四人外别无旁人，路易斯的称呼更是让他确定了牧凉州的身份。
可是……陈炎痛心疾首，老六不像他这样了解研究所的信息，也猜不出新人的真实身份。他们策划的推翻“拉斐尔”统治的起义活动，到现在看来，还处于顺利进行中。
“他是不是想说话？”
牧凉州瞥见陈炎瞪大的眼睛，于是伸手轻轻掀开他脸上的绷带，帮他透了点气。
但陈炎张开嘴，却只发出了嘶哑难听的破碎音节。
孟一钊殷勤地弯下腰，粗略看了下，“他喉骨好像碎了，暂时说不出话。”
牧凉州吓了一跳，不过还好，路易斯说半个月就会痊愈。
陈炎表现地十分焦灼，牧凉州当他在害怕，鼓起勇气安慰，“不用担心哦，好好休养，半个月后就可以重新说话啦。你的机械下肢也送去四区修理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陈炎：“嗬……嗬嗬……”
半个月来不及了！老六他们今晚就要造反了！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牧凉州和路易斯离开，露出绝望的表情。
孟一钊最后走时，还嘟囔了一句，“嗬嗬啥呢嗬嗬，真像崩坏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要疯了。”
陈炎：尼玛我是真的要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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