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这边气氛紧张,而御花园那边,情况也有些不对。
八福晋本来不错眼地盯着胡嬷嬷,见她在那假山处回旋,便知道胡嬷嬷兴许是要等人。
她心里越发兴奋,手里的帕子早已攥得不像样了,可等她瞧见来人是邓公公时,八福晋却恍惚了。
怎么会是邓公公?
要是邓公公,这事……
八福晋只觉眼前的事让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片。
“来人,封锁园子各个出口!”
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惊醒了八福晋,也惊住了胡嬷嬷跟邓公公。
邓公公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你叫人发现了?”
胡嬷嬷黑着脸,啐了一声,“我呸,老娘进宫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在宫里呆了半日了,倒是你,别是你叫荣妃发现!”
“这不能够!”
邓公公听得外面喊叫声越来越近,心里着急,“咱们赶紧分头走吧,你寻个地方躲起来也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喊道:“就在假山那边,赶紧围过去,两个人!!”
两人根本来不及躲,三阿哥跟八阿哥、十四阿哥一心立功,领着人过来,两人逃没几步就被抓住了。
十四阿哥一眼就认出邓公公了,“这不是荣妃娘娘身旁的邓公公吗?”
三阿哥一愣,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邓公公!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四阿哥看向胡嬷嬷,胡嬷嬷今日虽然穿着宫里嬷嬷的服饰,可哪里瞒得过四阿哥的一双眼。
“王爷,奴婢……”
胡嬷嬷脸色苍白,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老四,这怎么回事?!”
三阿哥听出了异样,他的眼睛在邓公公跟胡嬷嬷中间来回,脸上先前的喜色已经没了。
这谁能想到立功抓贼,会抓到自己家的人。
邓公公可是妃母身旁的人,这要是弄出什么丑事,丢脸的可就是他妃母!连他也会受牵连。
三阿哥虽然不敢指望那位龙椅了,可也不想挨罚啊!
八阿哥摩挲了下扳指:“三哥、四哥,这件事既然跟你们有关系,那你们插手就不太好了吧,来人,把这两个奴才压走!”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拿绳子将人捆了,嘴巴堵住。
苍震门。
皇上守孝的帷幄固然宽敞,可一时多了这么多人实在乱糟糟,好在见皇上心情不悦,众人都不敢言语一声。
耿妙妙这些晚辈在这里只有站在妃嫔身后的资格。
不知怎地,她站在德妃身后,总觉得德妃好似心神不宁一样,德妃手里的佛珠已经转过第三圈了。
这会不会是跟御花园的事有关系?
耿妙妙压下眼里的思索。
外面嘈杂声响,十四阿哥嗓门响亮,“皇阿玛,儿臣等人将贼擒拿住了。”
“押进来。”康熙声音低沉,说完这话咳嗽一声,梁九功忙拿了渣斗过去,伺候他吐痰漱口。
邓公公跟胡嬷嬷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这重重的一声响声,有些年轻的妃嫔都吓了一跳,拍着胸口。
可却有老成人发现情况不对。
“荣妃妹妹,那位公公本宫记得是你宫里的人啊?”
皇贵妃看着邓公公,眉头皱起,疑惑地看向荣妃。
荣妃也是容颜失色,瞳孔收缩,惊得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污了身上的素服,“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会在御花园?还有这个人,又是谁?哪个宫里头的!”
荣妃的第一个反应是以为邓公公跟宫里的嬷嬷对食。
这种事宫里管的严格,一向是查到一对罚一对,可规矩大不过人情,宫中生活寂寞,难免还是有些眉来眼去,上面主子也不想把事闹大,只要事情不出格,便睁只眼闭只眼。
四阿哥抱拳回话:“回荣妃娘娘,这是本王府上的一个婆子,却是不知她怎么会在宫里。”
荣妃眼睛瞪大,脸上神色越发惊讶。
她看了看邓公公,又看向胡嬷嬷,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荣妃转过身双膝跪下,“皇上,此事只怕内有乾坤,还请皇上明察,若是邓公公做错事,该罚则罚,臣妾也甘愿领罚。”
耿妙妙心里暗暗点头。
荣妃怪不得能荣宠多年,平时小处有不周到之处,可大场面还是撑得住的。
三阿哥、四阿哥也跟着跪下,“请皇阿玛明察!”
八福晋咬了咬下唇,脸上面无血色。
惠妃看到了,若有所思,却沉默不语。
她的儿子早已被圈禁起来,一年到头不得团聚,这宫里的闹剧,惠妃又怎会在意。
八阿哥不过是昔日曾养在永寿宫中罢了,名份上也不是她儿子。
康熙咳嗽一声,手一扬,“让这两人说话,朕要知道他们今日在御花园是为何事!”
魏珠上前拔了两人嘴里的帕子。
“你们可老实点,御前若是敢欺君,那就等着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皇上、娘娘。”
邓公公还算稳得住,这一路被人拖拽过来他心里头拿定主意,跟胡嬷嬷的事绝对不能暴露,说白了,他跟胡嬷嬷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唯一可疑的点便是胡嬷嬷怎么进宫,“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不过是去御花园,根本没做什么事。”
一旁的胡嬷嬷像是被吓坏了,不敢言语。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冤枉,天寒地冻的你跟着婆子被我们在御花园抓个正好,你们俩若是没鬼,这么冷的天你们躲在园子里做什么,还有我们去抓你们的时候,你们跑什么!”
“正是,爷质疑的有道理,”十四福晋轻声细气地说道:“旁的也罢了,就这婆子就叫人不明白,分明是雍亲王府的人,怎么会在宫里?”
十四阿哥道:“是了,那婆子你自己解释你怎么进的宫?是不是宫里头什么内应?”
十四阿哥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看着四阿哥,意思很明显,胡嬷嬷进宫是四阿哥安排的。
“十四!”
德妃呵斥一声。“别胡说八道,事情查清楚再说。”
德妃这番话倒是叫众人侧目。
平日里德妃怎么对四阿哥的,大家是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没想到今日这会子德妃居然还会回护四阿哥,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宜妃忍不住看了看德妃,眉头微挑。
“妃母,我可没乱说,这人可是四哥亲口承认是他府上人,”十四阿哥见四哥得意这么多年,心里早已嫉妒得不行了,今日得了这等机会,岂能放过,“今儿个是太后娘娘大祭,大家心里头都难受呢,他府上人鬼鬼祟祟进宫,在御花园跟太监会面,这叫人怎么想?这传出去,只怕咱们爱新觉罗家的颜面都扫光了!”
十四阿哥越说越气愤,他看向康熙,“皇阿玛,儿臣知道您素来疼四哥,但您再疼四哥,也不能坏了规矩,今日若是轻轻揭过此事,只怕开了先例,后患无穷!”
“皇阿玛,儿臣也请您让人查清此事,儿臣自认清白,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四阿哥出乎众人意料,表现的很是冷静。
十四阿哥冷冷说道:“四哥这会子自然这么说,等会儿真相出来,可别狡辩才好。”
“十四弟放心,我不是这等人。”
四阿哥表现的颇为沉稳。
康熙沉声,“够了,吵什么吵。”
帷幄内顿时安静下来。
康熙看向胡嬷嬷,“是谁让你进宫的?”
“皇上,奴婢、奴婢是奉年格格命令行事,”胡嬷嬷低着头,眼睛一闭,把罪过推到了年氏身上,“年格格惦记王爷,所以就派奴婢进宫来,是奴婢不是,奴婢糊涂了。”
耿妙妙眼睛眯了眯。
这人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把罪推给了年氏,别看她说是年氏主使,可年氏不也是雍亲王府的人,这还特地往男女风月的事上扯,若是传出去,四阿哥名声就毁了。
四阿哥淡淡道:“皇阿玛,儿臣不敢妄言,但儿臣想儿臣跟年氏情分也没到这等地步,何况年氏又不是蠢货,顶替身份入宫之事牵扯多大,她岂能不清楚,这婆子定然有所隐瞒,只是不肯实说。”
“皇上,她不肯实说,那不如叫慎刑司的人上刑,臣妾就不信重刑之下还有这敢狡辩扯谎之人!”
皇贵妃冷笑着看向胡嬷嬷。
她也是佟佳氏,相比起其他阿哥,自然更加愿意看到四阿哥登基。
更何况如今负责宫内巡逻的乃是她兄弟隆科多,这胡嬷嬷背后的人闹出这等丑事,连累的却是他们佟佳氏的人。
“也好,”康熙点头,“把这两人拉下去,严刑拷打,另外,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答应一声。
“派人去传令隆科多、太医院院判跟给邓财茂问诊的太医,朕瞧着他可不像是有病。”
康熙语气平缓,却叫众人越发畏惧。
“皇上,娘娘饶命!”
邓公公朝荣妃投去求救的眼神。
荣妃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护他!
隆科多跟太医院院判、太医都很快来了。
隆科多抱拳行礼:“奴才已经查清,那胡嬷嬷乃是冒的储秀宫全嬷嬷的牌子。”
“那全嬷嬷人呢?”康熙喝了口水,顺气问道。
“那人在储秀宫,奴才已经命人去押过来了。”
隆科多回话道。
宫内出入多半都是要看令牌,令牌上一般会写明出入人的相貌,但也就是个大概,比如几十岁,肤色如何,身量如何。
全嬷嬷押过来的时候,神色惊慌。
耿妙妙仔细一看,这人果真跟胡嬷嬷有几分相似。
“那胡嬷嬷怎么有你的令牌?”
全嬷嬷来之前,康熙已经了解过了,全氏跟胡氏走的亲近,但这几年不怎么来往。
全嬷嬷听闻此话,耳旁如雷炸开,她也不知到底怎么了,她今日在储秀宫,本以为能偷闲一日,突然闯进一群人,把她拉了过来。
全嬷嬷胆子本就不大,进了这帷幄,见这么多主子都在,更是吓破胆子,于是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出。
原来全嬷嬷一直跟胡嬷嬷做交易,她把令牌借给胡嬷嬷好方便她出入宫廷,自己每年得一百两银子的好处。
全嬷嬷的话说完,屋内安静得鸦雀无声。
谁也想不到,胡嬷嬷竟然是这么进来的。
这简直荒唐,简直可笑,但却偏偏又是现实!
康熙脑门上青筋绷起。
见一叶而知秋,有全氏这等人在,这宫里头的猫腻不定还有多少。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你不要命了!”
九阿哥气的拍桌子。
全嬷嬷吓得一哆嗦,两腿一软,“奴婢、奴婢知错了。”
“死到临头才知错,若是今日胡氏没被抓住,这买卖你们岂不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
三阿哥讥讽道,“皇阿玛,此等罪人定要重罚,另外,宫内也要彻查可还有其他人也做此等勾当!”
全嬷嬷听到重罚两字,眼前都快黑了。
她慌忙求饶:“皇上饶命,皇上,奴婢、奴婢戴罪立功,奴婢知道胡嬷嬷是谁的人!”
她的手朝着德妃的方向指过去,“胡嬷嬷是德妃娘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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