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孟心婉被邹雨萍收养的消息,王展延第一个赶来朝于佩兴师问罪。
"既然孟心婉被邹雨萍收养,那孟东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当初孟东将邹雨萍的姑姑胡春芳打到重伤住院,邹雨萍成了原告,现在孟东的妹妹却被邹雨萍收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真够复杂。
作为接手整个案子的律师,王展延有点弄不明白于佩的意图。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是不是有点难处理?"
于佩从工位上拿起纸笔,丝毫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什么难处理的,按照正常程序办理就行。”
孟东是孟东,孟心婉是孟心婉,不能混为一谈。
况且这两人本来也没什么亲情,孟心婉从小被送养,大概最近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哥哥吧,这个亲哥哥也不咋地,自己跑路,没关心过她的死活。
再说了,就算这两人有感情,那也不能掩盖孟东打人的事实。做坏事的人总该受到惩罚。
"王律师,你别有其他顾虑,照常办理就行。"
瞧见于佩态度坚决,王展延没再提出异议,走去墙边翻阅挂在墙上的明星挂历,细细查看日期。于佩见了,走上前问他: "你在估算日期?"
没等王展延回答,于佩望着日历上的日期,心里一震。
后天竟然就是她原本该丧命的日子!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吗?
回国之后的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似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都快忘了去关注自己的死期。
来得比想象中要更快啊。
于佩愣愣站在挂历前,目光缩在某个日期上,不肯挪动。一旁的王展延看她神色不自然,多嘴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没怎么。”于佩回过神,放下手中的笔和纸,转身朝外面去。留下王展延站在原地,心里纳闷。
明明瞧见于佩身子僵了一瞬,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他目光放在于佩刚才盯着的日期上来回打量,脑子里思索着,后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在工位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于佩回来,王展延心里泛起一股不安。
他起身,正要离开工位往外走,余光中瞥见于佩提着几袋水果从律师所门口走进来,立即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弹。
没料到于佩竟然直接朝他而来。
于佩笑盈盈拎着一袋葡萄,煞有介事地放在王展延面前: “王律师,特意给你买的。”
王展延:
明知道他吃葡萄过敏还特意买葡萄给他。于佩是拿他寻开心吗?
眼看王展延脸上风云变化,憋着的怒火立即要显现,于佩狡黠一笑,将葡萄拎开,换上一袋荔枝。
"哦,不小心放错了,这个才是特意给你买的。"
“特意”二字听在王展延耳中,觉得别扭。
他张嘴便拒绝: “我不喜欢。”
于佩压根不信,好笑地摆摆手, "王律师你就别嘴硬了,我唯二两次看见你主动拿水果,都是去拿荔枝,不喜欢才怪呢。"
被当面揭穿,王展延面上稍稍难堪。
他没料到于佩竟然这么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等王展延出声,于佩拿了其他水果,转身去分给同事们。同事们对于于佩经常自己掏钱买水果的行为相当感激。“哟,又买水果啦?谢谢咱们的于律师哈。”“咱们于律师就是大方啊,沾你的光,咱们时不时能吃到新鲜水果,有口福啊!”
大家说着笑着将几袋水果传开。
有眼尖的同事发觉王展延工位上单独放了一袋荔枝,开起玩笑: “哟哟哟,看我发现了什么,咱们于律师怎么还单独给王律师开小差啊。"
“咱们这么多人分两袋荔枝,怎么王律师一个人就拥有一袋荔枝?于律师,这个你可得好好解释一下啊!"
同事起哄,大家的目光便都转向王展延的工位。
只见他桌上的确单独放着一袋荔枝,众人看起了热闹,议论纷纷。
"是哟,于律师,你怎么就单独给王律师买一袋啊?"
“哈哈哈哈哈,于律师还真是有心啊,知道王律师只爱吃荔枝,特意买了荔枝给王律师。”"啧啧,于律师你这就有点偏心啦!我也喜欢吃荔枝,我也想有王律师这样的待遇!"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听得惯常无动于衷的王展延脸上也浮现几分难堪。这样打趣的话听起来实在不是滋味,搞得于佩多关心他似的。
王展延正要开口否决,听得于佩笑着道: “是啊,特意买给王律师的,人家王律师辛辛苦苦给我解决案子,难道不该好好感谢?"
于佩大大方方地承认后,走到王展延身边,温声叮嘱: “邹雨萍这个案子,还麻烦王律师以后多多尽心。"
于佩不仅给他买水果,怎么连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起来?
察觉到于佩态度的变化,王展延上下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奇怪,于佩仿佛一下子变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挺不适应。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于佩这样大方地承认,同事们也就没了调侃的心思。等同事们纷纷散去,于佩回到工位,开始埋头写信。
不到片刻的工夫,她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随后敲响李勤年办公室的木门。午后乏困,李勤年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看到于佩进来,他连忙甩甩脑袋,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朗声问: “有什么事情吗?”于佩将信件递过去。
李勤年一头雾水,接过信封看了两秒,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信,不过你现在不能看。”于佩说。
正要拆信的李勤年双手一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一脸疑惑: “哈?现在不能看,那什么时候能看?"
"后天,如果后天我没过来,你再拆开来看。"
于佩这句话听得李勤年不明不白,他大为不解:“什么叫做你后天没过来?你后天不来上班吗?"
于佩沉默着。半晌才接话: “后天可能来,可能不来,但明天我不会过来,明天我想请假。”
于佩不会无缘无故请假,李勤年没问原因。
他只盯着手上的信封,满脑子一股要立即将其拆开的想法。
一旁的于佩静静盯着他, "李老板,你得答应我,后天我没来你才能拆开。"
在于佩眼神的逼迫下,李勤年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后天你没来我再拆开。"为表决心,他将左手边的抽屉拉开,把信放进去,上了锁。"得,你这下放心了吧?"
于佩微微笑起来,满意地离开办公室。
这一天直到下班时,于佩都稳稳当当坐在办公室里面。她像往常一样离开,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王展延却觉得她今天怪异极了,下了班并不着急走,去办公室将李勤年堵住。开门见山: “勤年,刚才于佩进来找你做什么?”
难得见到王展延来打探于佩的消息,李勤年面上作笑,满肚子调侃的话。
瞥见王展延一副异常严肃认真的模样,他到了嘴边的调侃话顿时全都咽下,如实道: “哦,没什么事,只是递了一封给我。"
“一封信?”王展延皱眉, "什么信?"
“我不知道啊,”李勤年耸耸肩, "她没准许我现在看,说是要我后天才能看。"
后天,又是后天!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吗?
王展延盯着李勤年,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 “信在哪?你现在就拆开看看。”
“那不行!”
李勤年不肯, "我答应了于佩现在不看,我不能做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见李勤年的思想工作做不通,王展延满腹心事地离开。
等他从律师所出来,于佩差不多已经到家。
家里只有魏春兰在厨房准备晚餐,往常于佩进屋,总要去和魏春兰打声招呼,这次没有。她进屋直接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在厨房忙活的魏春兰听到有人进门,高调问了一声: “是佩佩回来了吗?”
过了好半天,没得到回应。
她将火关小,探出脑袋张望,只见于佩站在桌边的电话前打电话。
凝神一听,全是英语!
她一个词也听不懂。
魏春兰缩回脑袋,揭开锅盖继续炒菜。
心里纳闷,嘿,怎么于佩一回来就打越洋电话?
炒了一盘菜的功夫,魏春兰关火,听到客厅外面依旧隐隐传来听不懂的语气。魏春兰皱眉,今天于佩这通电话打得够久啊!她将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正巧碰见于佩挂电话。魏春兰开口: “佩佩啊,今天我做了你爱吃……”
话没说完,于佩打断: “妈,我今天不在家里吃饭,我得出去一趟。”魏春兰闻言,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哟,这天都黑,你要去哪里呀?”
于佩接话: “去我大嫂二嫂家里。”
魏春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你说去哪里?"
"去大嫂二嫂家里。"于佩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已经拉开大门打算出去。
魏春兰呆了,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于佩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拉开门,想要追出去。楼道里早已不见踪影。
魏春兰魂不守舍地往回走,满脑袋疑问。
嘿,奇了怪了。
于佩竟然主动去找她大嫂和二嫂?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不只魏春兰没料到于佩这样的行径,林香芬和孟凤梅也都没料到于佩这样的行径。林香芬打开门,瞧见于佩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不等她开口,于佩径直问道: "大嫂,晓敏在家吗?"
还没回过神的林香芬愣愣回复: “在、在呢。”于佩绕过她,径直来到于晓敏的房间。
见到于佩,正在写作业的于晓敏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下来,上前一把抱住于佩的胳膊,叫得亲切极了, "姑姑,你来看我啦!"
于佩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得温柔, "是呀,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将袋中的礼物递给于晓敏,“拆开看看。”于晓敏小心翼翼接过,探着脑袋,一脸好奇。将礼物拆开,里面露出一部崭新的照相机。
“哇哦!姑姑,你给我买照相机?”
于晓敏满脸透着惊喜, "姑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照相机?姑姑,这是给我一个人的吗?"“当然,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于佩微笑着回答。
得到肯定回复,于晓敏像获得宝贝似的,捧着不肯撒手,埋头想要试试功能。
“我教你”
于佩看她尝试半天不得其法,拿过照相机,手把手教会她怎么放胶卷,怎么使用几个按键。
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使用的于晓敏飞扑进于佩怀里,一个劲地撒娇道谢: “谢谢姑姑!我喜欢这个照相机!"
看着小丫头那张笑容洋溢的脸,于佩也不知不觉笑起来。
她扫视一圈四周,从房间找出一把塑胶椅,端正坐着。“晓敏,你替姑姑拍张照片吧。”
刚刚得了新鲜玩意儿的于晓敏正愁没有试验对象,一口答应下来, "好!"她像模像样地蹲下身子,拿镜头对准于佩,煞有介事地闭起一只眼,姿态十足。
"姑姑你不要眨眼哦,我要按下快门了哦,姑姑你笑一个嘛。"
被小丫头繁琐的要求逗笑,于佩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就在嘴角上扬的那一瞬间,于晓敏飞快按下快门。
"拍到啦拍到啦,我拍到姑姑的笑容啦,我明天就要去把照片洗出来!"
整个房间充斥着于晓敏兴奋的呼喊。
于佩没有久留,她将于晓敏手中的照相机放到一边,温声叮嘱: “好了晓敏,你继续做作业吧,作业做完再玩照相机。”
于晓敏不舍得放下,看着于佩严肃的眼神,不情不愿坐回桌边做作业。从房间里退出来时,于佩迎面撞上林香芬。
“不打扰了。”于佩先出声,表示要离开。
林香芬神情愣了一下,追上去,下意识说了一句: “要不等一等,你大哥马上就回来了。”“不了。”于佩没作逗留,转身离开。
林香芬站在门口,目送于佩走远。心里满肚子疑问。
她刚才在房间外都看到了,于佩居然让晓敏给她拍照?这家里最不喜欢拍照的人就是于佩。
当初她嫁给于忠海没多久,老爷子提议要拍全家福,于佩死活不答应,拍照那天直接缺席,把老爷子气个好歹,在照相馆里发了好大的火气。
最后这张全家福里没有于佩。
后来孟凤梅进门,老爷子又提议去拍一张合照,于佩也是不同意。这张全家福里面依旧没有于佩。
这么多年,家里存下来的老照片不知道有几叠,里面硬是找不出一张于佩清晰的照片。没想到她还有主动拍照的一天。
林香芬心里莫名有些奇怪。
于佩这是怎么了?于佩离开之后,并没回家,径直去了孟凤梅家里。孟凤梅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于忠明回来,立即跑过去开门。
“今天回来挺早啊,你不是有钥匙吗,直接……”话没说完,孟凤梅整个人呆住。
外面的人不是于忠明,而是于忠明的妹妹于佩!
没料到于佩会突然造访,孟凤梅愣了一下,僵硬地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
于佩没看她的情绪,只问: “晓洋在家吗?”
“在、在呢。”孟凤梅下意识回答。
于佩走进去,目光落到坐在客厅的毛毯上独自玩耍的于晓洋。
当初出国时,孟凤梅刚怀上身孕,于晓洋并没有出生。
她回国了也没来好好看一看这位小侄子。
对比于晓敏,她对这位小侄子实在不够上心。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连老年痴呆的老爷子嘴里都还惦记着于晓洋,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于晓洋总归会得到最好的东西。
她走到于晓洋身边,于晓洋抬头望她,眼里满是陌生。这气氛稍稍有点尴尬。
这时候本该由孟凤梅出声介绍,可她偏不,她心里还记着之前的仇呢!她只冷冷在一旁看着。
于佩没介意于晓洋陌生的眼神,她蹲在地上,看着摆满毛毯的玩具,笑着问于晓洋: “你很喜欢玩具吗?我也送你一个好不好?"
听到有玩具,于晓洋圆溜溜的双眼立即望向于佩。这副虎头虎脑的模样实在好笑。
于佩轻轻扬起嘴角,从手中袋子里掏出一套学习机。“听说晓洋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对不对?这个可以帮助你好好学习。”
看着形状奇怪的新玩具,于晓洋满脸欢喜,捧过学习机使劲在上面摁了两下。
听到一声电子音,于晓洋满脸惊喜,捧着再不肯放下。
于佩趁着这个机会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摸了两下,柔声问: “晓洋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小年纪的于晓洋哪里想过这个问题,只从大人们口中听到他爸爸开出租车赚钱,想也不想地回答:“做司机。”
于佩轻笑, "做司机也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于晓洋捧着学习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于佩笑着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摸了几把,起身离开。
直到人走远,懵懵懂懂的于晓洋才捧着学习机摇摇晃晃走到孟凤梅脚边,昂头问: “妈妈,刚才那位漂亮阿姨是谁呀?”
孟凤梅沉默着,心情非常复杂。
她全程旁观,没料到于佩竟然会给于晓洋买礼物。
于佩回国那会儿都没来看一下于晓洋,怎么闹翻之后却来献殷勤?孟凤梅盯着于晓洋手中昂贵的学习机,实在没好意思说坏话。她闷闷地纠正: “那不是阿姨,那是你姑姑。”
这一夜,于佩像往常那样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于佩早早起床,她没去上班,反而去了星苑小区。
魏春兰看到工作日的时候于佩居然出现,心里一愣,"佩佩啊,你今天没上班?"
“嗯,请假了。”
于佩回话之后,拿起电话筒给谢玉溪拨了号。“玉溪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对面的谢玉溪微怔, "什么事?"
“孟心婉这个年纪已经到了上学的时候,麻烦你留心一下合适的学校。”“行,没问题。”谢玉溪一口答应下来。
瞧见于佩是给谢玉溪拨号,魏春兰早就竖起耳朵,见她挂断电话,连忙走过去搭话: “要送小姑娘去学校了?"
于佩“嗯”了一声,并不深入这个话题,只朝着于魏春兰打量一番。"妈,最近你看上去似乎瘦了,多吃些,养好身体。"
魏春兰:?
还没等她回过神,又听得于佩道: “妈,平时少操劳一点,你三个儿女也不是小孩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爸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还有,记得让爸别熬夜批论文,伤身体,他又不是从前年轻的时候,现在再经常这么熬下去,身体迟早要出大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话语听得魏春兰一愣一愣。
虽说于佩是好心,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魏春兰一双眸子小心翼翼打量于佩, "佩佩啊,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于佩仿佛还没说够,拉着魏春兰的手道: “妈,雪容这人的脾气我清楚,她适合脾气和善、品行端正、不会摆花架子的人,以后要是还安排相亲,给她找这样的人,成功几率大一点。"
这番话非但没引来魏春兰心里感动,反而震撼万千。
不对劲,今天的于佩绝对不对劲!
“佩佩啊,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啊,你跟妈说说,你别憋在心里啊!”魏春兰简直要惶恐起来。
这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于佩笑笑, "妈,没什么事情,好了不多说了,我去老房子看看老爷子。"留人不住,魏春兰只得亲自将于佩送出门。
返回屋子,她立即要给谢屹打电话。不行,于佩这状态不对劲,她得跟谢屹说说。
拿起话筒,魏春兰又犹豫了。她没法联系到谢屹啊!
想来想去,魏春兰翻出许志远的号码。
迫不及待拨过去之后,对面嘟嘟嘟——嘟了好几声,始终没人接。
急得魏春兰在客厅里不停踱步。不行,她得出门去找谢屹!
正决定出门的时候,谢屹回了家。
瞧见谢屹推开门进来,魏春兰大喜过望,立即迎上去,噼里啪啦一顿: “你见着佩佩没?我发觉这两天她不对劲!她刚才莫名提醒我要保重身体,让你爸别熬夜,还说以后要是给雪容安排相亲,找不摆花架子的男人,你说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谢屹目光微顿,"“她还说过什么?"
“她……她没说其他的了,不过她昨天晚上去找了她大嫂和二嫂,你说奇怪不奇怪?”魏春兰越想觉得有蹊跷,心里愈加惶恐。
听起来的确不太对劲。
谢屹神色一凛, "她现在在哪?"
“她说要去看看老爷子。”魏春兰话音刚落,谢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楼下小区门口,红色的桑塔纳里面。许志远正撑在车窗上抽烟。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瞧见谢屹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他连忙将烟掐灭,笑嘻嘻地打招呼: “哟,不是回家拿资料吗?这么快就好了?”谢屹没接话,坐上车,冷声吩咐: “送我去望平街。”
许志远:?
“咱们不是和张老板约好了吗?怎么突然要去望平街啊?”“等下你自己去见张老板,我有事,去不了。”谢屹声音很沉。
许志远一脸纳闷。
明明只是回家一趟拿资料,怎么突然有了其他事情?
许志远小心翼翼觑了谢屹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踩动油门,将车调转方向。
望平街的老房子里,于佩接了两瓢水,给水井台子底下的金桔浇水。一晃眼的工夫,金桔已经长得绿油油,开出了小花苞。
邹雨萍在院子里晾晒衣物,看到这一幕,笑呵呵地说: “再过几个月,这金桔就要结果了,到时候姑娘别忘了过来摘。"
于佩嘴里喃喃: “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声音太小,邹雨萍没听清, "姑娘,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于佩转过脑袋,一眼瞧见站在邹雨萍身边帮忙的孟心婉。孟心婉够不着晾衣绳,只能将桶里每一件衣物扯顺之后递给邹雨萍。
两人搭配得很是默契。
于佩静静看了一会儿,脸上生笑。
等忙活完,几人坐在堂屋里,于佩抽出四张百元大钞,递给邹雨萍。
邹雨萍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突然给钱?”于佩说:"这是伙食费。"
"伙食费哪有这么多!”邹雨萍皱眉, "姑娘你别诞我,以前我姑姑在的时候,也只有两百,两百已经够多了,用都用不完,你如今给四百是什么意思?"
于佩将钱塞到她怀中。
"收下吧,多出来的钱你带小姑娘去买几套衣服,买个漂亮的书包,买几套文具。"
听到于佩这样说,邹雨萍面上一愣。"小姑娘要上学?你都安排好了?"
于佩望了旁边的孟心婉一眼。
“是啊,小姑娘这么大的年龄,也该去上学了,学校你不用操心,我让玉溪哥去联系,他之后会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另外,你以后的工资涨一倍,小姑娘以后少不了要花费的地方。”
看到于佩已经安排好一些,甚至还给她涨工资,邹雨萍眼眶一红,差点落泪。“麻烦姑娘了。”
虽说是她决定要收养孟心婉,可于佩也没少为小姑娘的事情奔波。只一项收养手续,于佩不知道做了多少功夫。
如今又是安排入学又是涨工资,倚仗于佩,她几乎不用太过操心小姑娘的事情。
做到这个份上,她这个养母反而像是没出什么力。
邹雨萍侧过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声音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于佩配合着沉默,等邹雨萍缓过情绪,她才慢慢开口: “邹姐,以后老爷子的病情加重,恐怕时刻都得需要人照料,到时候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客气,邹雨萍受不起。"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啊,我肯定好好照顾老爷子。"
她是领工资的,拿了钱办事,何况于佩对她又这样好,对老爷子的事情再不上心,那她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了。
得到邹雨萍的保证,于佩满意地点点头。
她没久待,去房间里看了一眼老爷子,很快离开。邹雨萍将她送至门外。
直到瞧见于佩坐上出租车,邹雨萍才转身回到院子里。不过片刻的工夫,院子外面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邹雨萍以为于佩去而复转,刚要迎过去,一转身,瞧见门外站着谢屹。"哟,谢先生怎么过来了?"
谢屹走上前,直奔主题: “于佩在吗?”
"哟,这可真不巧,她刚走呢。”邹雨萍指了指方向, “我看着她坐车走的。"谢屹沉着脸问: "她有说过要去哪吗?"
"这、这倒没有。"邹雨萍面上为难,于佩要是不说,她哪敢讨嫌地去问这种私人问题啊。谢屹望了一眼房间里的老爷子,撇过眼问邹雨萍, "于佩过来都说了些什么?"
邹雨萍不明白谢屹为什么这么问。
不过人家是夫妻,总归是没什么坏心的,她如实相告: “说是给小姑娘找好学校,给我加了工资,让我好好照顾老爷子……"
这些话听得谢屹脸色越来越沉。得到回复,谢屹一刻没停留,立即转身往外走。
他回了新房子,急切地推开门。张望一圈,里面没人。
于佩没没去上班。昨天去过大嫂二嫂家里,今天叮嘱魏春兰,又过来叮嘱邹雨萍。这些人,几乎是她目前在国内所有的联系。
她是想做什么!
谢屹目光一沉,压下心里的躁意,转身往天台方向去。
天台,于佩安安静静合着脚坐在水泥墩上。
听到背后声响,她回过头,瞧见谢屹的身影,面露震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盯着面前安然无恙的人,谢屹内心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边,语气漫不经心: “猜的。”
从前读书时,于佩看书看累了,通常会去天台放松。
她靠在栏杆上放目远眺四周的绿意时,大概不会想到也有人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静静看着她。
“哇哦,那你猜得还挺准。”
于佩本想一个人静静,没料到竟然会被谢屹找到,她拍拍身旁的位置, “既然来了,坐坐吧。”难得于佩不是冷脸相迎,谢屹却没动。"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佩没在意他话语里的紧绷,耸耸肩说: "等晚霞啊,这几天的晚霞都很灿烂,这里视野开阔,正好观赏。"
谢屹闻言,缓缓在她身旁半米的地方坐下。
于佩不对劲的情绪连魏春兰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他。
但他没多问。只静静坐着,陪她一起等晚霞。
人没事就好。于佩愿意吐露的时候自然会吐露。
两人就这样隔着半米的距离安静坐着,于佩没开口,谢屹也不突兀的开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金光突破云层,染红半边天。
连人脸在霞光的照映下也镀上一层薄红。
于佩如愿以偿,轻轻咧开嘴角。
明天的日出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天的日落可算看到了。
她站起身,缓缓回到屋子。
进了房间之后,没再出来过。
谢屹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时刻关注另一扇房门。
时钟转到九点,这个时候通常是于佩洗澡的时间。
这次,她没出来。
谢屹终于坐不住,起身敲响房门。良久,没人回应。
他心里一急,直接推门而入。
于佩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神情不太自然。
谢屹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却一身冷汗。“你生病了,去医院。”他俯下身子要去抱她。
于佩猛地睁开眼,借着浑身仅有的一点劲推开他, "不去!"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这样突如其来的病痛,只不过是前兆,去了医院也没有。
她估计是要熬不过明天的。
谢屹没听。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打算强制送去医院。
于佩这辈子最烦别人不听她意见,强迫她做事,谢屹这样的行为简直踩在她的怒火线上。人都快要没了,还得受这个气!
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于佩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巴掌拍在谢屹脸上。
指甲印勾出血痕,清晰可见。
见她挣脱得厉害,谢屹终究没再勉强,轻轻将人放下,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他下楼,在公用电话亭投了币,拨下一串号码。
等对面接通,他率先开口: “老赵,是我,我内人身体不舒服,不愿去医院,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给她看看?”
“可以可以的。”对面稍显隆厚的声音答应得很爽快。
挂断电话,谢屹回想起于佩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生躁意。
他下巴被划破皮的指甲印已经涔出血迹,他丝毫未察觉。只靠在电话亭旁反思。
于佩是什么样的脾气他应该很清楚,明知道她不吃硬的,非得硬来。要是语气哄着点,人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被他送去医院了。
吸取教训的谢屹这次没再贸然行事。
他回屋,打了一盘水,拿毛巾沾湿,轻轻走进房间,蹲在床边,寻求意见似的轻声问道: “你身上汗多,我给你擦擦汗吧?"
于佩没料到他还会进来。
沉默着没吭声。
房间里光线不强,谢屹临走时怕她睡不着,又怕她有事不能自己开灯,关闭顶上的强光灯,只开了床头微微泛着黄光的床头灯。
其实谢屹也是好意。是她自己不想去医院,还没轻没重把人家脸上挠出血印。
她心里生出一丝愧意。无论怎样,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见她不吭声,谢屹耐着性子柔声问: “可不可以?”
于佩轻笑,这是被一巴掌打怕了吗?她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谢屹。
“可以。”
得到允许,谢屹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扶起来。替她擦汗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得解开她衣服。
这个时候的于佩以无心顾虑这些,她的确全身都沾着汗,难受。谢屹却将她轻轻挪了方向,使她背对着他。
脱下她沾满汗水的上衣,他拿毛巾先擦了后背的汗,再从后背绕过去擦前面的汗。于佩低头,一眼就能看到从后面绕过来的大手。都这个时候了,谢屹还能考虑到这一点。难得啊。
想想也是可笑。
她白日里做最后的安排,几乎把所有挂念的事情安排周到。
她给国外方面通了电话,之后的事情会有良好的安排,如果明天醒不来,自己那些资金大部分会捐给公益机构。
工作上,她给李勤年留了信,也不算是没有交代。
她去看了两个侄子,买了礼物,算是尽最后一点亲情。论起来也只和这两个侄子稍稍有点亲情,她不想看两个哥哥,所以没看。
她安排好邹雨萍和孟心婉以后的事情,这也算是给老爷子找了长期可靠的照顾人,老爷子以后不至于凄凄惨惨无人照顾。
她叮嘱魏春兰一些注意事项,她甚至连谢雪容以后的对象都提了意见。
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过谢屹。一丁点也没考虑过。
现在却是这个人最后陪在她身边,耐心照顾她。多讽剌啊。
被她甩了耳光还能放下身段过来给她擦汗,低声下气问她可不可以。她记忆中的谢屹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于佩轻轻抬手,抓住那只拿着毛巾不停擦汗的大手。谢屹身子一僵,下意识问: "怎么了?"
微弱的光线下,于佩脸上泛着微微的光泽, "结婚这么多年,你该履行一次夫妻义务。"没等身后的人回过神,于佩转身,径直将唇贴了过去。
这吻来得用汹涌,谢屹脑子一片空白。
他拿出违背本能的勇气,用力将人推开,紧紧捏着她手腕,眸子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声音凉得可怕。
几乎是咬牙切齿: “于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履行夫妻义务。”
她说完,清热的呼吸洒在他脸庞,温凉的唇又俯身下去。
房间里气温灼人,昏黄的灯光下,墙壁映出水乳交融的两道缠绵人影。毛巾何时落地已无人知晓。它静静躺在地板上,无声见证一次破天荒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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