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单于听我一言!”聂壹不卑不亢地用匈奴语言高声回话。
“你会说我们的话?”军臣单于这才把眼睛从那一堆财物是移到他身上。
聂壹的话一套一套的,皆是照着单于喜欢的话说:“我聂家世代长在雁门,我自小便听闻胡人皆是天之骄子!向往在草原是纵马驰骋!”
“我接手聂家后,也与不少胡人做生意,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冒顿单于的事迹,心生仰慕,可惜冒顿单于仙逝,终不得见,因而常常感叹不与英雄生于同一时代。”
这可就是违心话了,谁想和冒顿单于生活在一个时代啊?那时候边关比现在还惨,他要是生在那个时代怕不是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不过这话军臣单于很受用,毕竟对于匈奴来说,冒顿单于是类似于始皇帝的存在。
“直到军臣单于即位,我便知单于和冒顿单于一样!实在是一代雄主!单于将带领胡人更加强盛!”
听他将自己与冒顿单于相提并论,军臣单于更高兴了。
“我也知自己除去经商毫无才能,既不会治国也不会领兵,想来难以对单于有所贡献,故而带上家财投奔,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军臣单于看着眼前长长的竹简礼单,心下满意,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聂壹见状,心生一计:“我在马邑也有些势力,为助单于,我愿帮单于斩杀马邑县令,他与我素来不和,我能想办法让马邑举城投降,届时单于可如入无人之境,以马邑为起点,整个雁门都将是单于的囊中之物!”
直到此时,军臣单于才有些意动。
对他来说,聂壹的财富再多,怎比得一整座城?
何况雁门可不是普通的小村庄,那可是汉人的屏障,若是能里应外合,他说不定能成就比冒顿单于更耀眼的功绩。
“单于若是不信,大可将我放回去,我并不认得路,也不知晓其他的机密,单于不会有丝毫损失!我愿下次带着马邑县令的头颅前来投诚!望单于信我!”
他仿佛是胡人的忠臣一般,任哪个汉人看了都要骂一句匈奴人的好奴才。
良久的沉默与审视后,军臣单于终于动心了。
“再仔细说说。”
“是!”聂壹心下一喜,终于上钩了。
远在长安的刘彻前几日刚送大军出征,今日才得了空闲,立刻派人召霍去病和尚谨一起入宫。
今日正值休沐日,卫青也终于闲下来,和尚谨在卫家屋檐下闲聊,问起霍去病的近况。
学馆里大都是同年龄的孩子,卫青原以为他们能做个玩伴,却不想霍去病在学馆一心学习,虽有朋友,却不是那种交心的。
据学馆的夫子说,霍去病平日里学习认真,只是话很少。
“谨,夫子说的真是去病?”卫青都怀疑是不是这个月他和陛下都在忙马邑的事情,忽略了霍去病的身心成长。
尚谨看了一眼院子角落里正在和獒犬玩闹的霍去病,这才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没觉得他话少啊?”
“有件事前段时间瞒着你,你如今空闲些,我想也该告诉你,有同窗说去病是私生子,嘴巴不干净,我还和去病给了他个教训。”
卫青蹙眉问:“这事你们怎么不和我说?”
他没想到外甥在学馆里受了欺负。
“那孩子的父亲乃是九卿之一,闹大了反而不好。”
即便卫家如今颇受宠信,可底蕴不足,还是少起冲突为好。
要不是他发现霍去病不对劲,霍去病还准备把这件事瞒下去。
他一边觉得霍去病竟如此懂事,一边觉得不能委屈了霍去病。
小孩子间的矛盾自有小孩子的办法。
“我和去病能解决,你们这段时间忙得很,少儿和去病也觉得不打扰你们才好。”
卫少儿知道这件事,也认为不告诉卫青为好。
他来到大汉以前一直觉得霍去病该是和王离差不多的性子,定是直率活泼,如今相处下来却发现霍去病比王离多了几分沉稳与多思。
虽说霍去病在他们面前确实是直率活泼的,但在其他人面前确实如史书所说的那般少言不泄。
这其中或许有成长环境的不同,也有卫青对他的影响。
“那人已经道歉了,说只是学舌,如今改了,还赔了礼。”
论起这些闲言碎语,其实霍去病经受的算好的了。
霍去病出生没多久卫家就脱籍了,如今也称得上一句官宦子弟。
孩子的恶意与喜爱都过于直白,想要改变也不是难事。
学馆中说闲话的到底是极少数,这也只是第一次有人对霍去病恶语相向,既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也就不再追究。
而卫青的出身让卫青遭受了更多的非议。
有不在意出身单纯被卫青人格魅力吸引的人,自然也有看不起卫青的人。
有人觉得卫青奴隶出身,却因为卫子夫的原因受到刘彻的提拔,做官的路不正当,也有些人未必是偏见,而是嫉妒。
尚谨其实不大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在他看来,真要论起来,没一个做官是堂堂正正的。
即使卫青是外戚又如何?靠家族的荫庇做官不也是走关系?外戚能做官因为沾亲带故,难道任子就不是因为沾亲带故?
不过这个道理世家即使明白也心安理得,他们自己可以靠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但是一个奴隶因为裙带关系成了官,即使有真才实学也是不行的。
卫青何尝不明白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他可以受委屈,但他不希望看见霍去病受委屈。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定要同我说。”卫青心中有些懊恼。
“仲卿放心,学馆里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尚谨温言安慰,“本来也只是两个孩子这样,领头的孩子都被收服了,其他几个自然也会慢慢和去病熟络起来。他们乐意和去病一起玩,去病还不一定乐意呢。”
交友的主动权始终在霍去病手中,如果霍去病想,他能很快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
“舅舅!我都听到了!”霍去病抬头看向卫青。
他们虽然隔的远,但是霍去病还是听到几个词,猜出他们在谈论之前的事。
“去病……”卫青叹了一口气,走到霍去病面前。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不要告诉你。”霍去病虽然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但是很少对卫青有所隐瞒,“我不在意他们说的话,英雄不问出处!”
那些人在他面前说那些话的时候,霍去病连表情都没变,那些人讨了个没趣,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之后也就不说什么了。
要不是尚谨知道了这件事,他都懒得理这群所谓的同窗。
他人的言语从来不会影响他决心要走的路,路的终点站的也不是这些人。
“我相信,你会是我们的骄傲。”卫青将霍去病拥入怀中,他的外甥远比同龄人要坚定,也更有勇气和志气。
刘彻兴致勃勃地考较着霍去病的功课:“去病最近学了些什么?”
“《仓颉篇》快学完了。”霍去病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读书,其实学起来比谁都快。
刘彻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霍去病都答上来了,字也写的不错,刘彻夸奖道:“学得挺快嘛,真聪明。”
“你和谨去一边玩吧。”
虽然是休沐日,但身为皇帝加班也是常事,反正还有卫青陪着他。
刘彻也不在意霍去病和尚谨在旁边会不会吵着他,他就喜欢有些声音在旁边,不然这么多政务能把他折磨死。
“今天讲什么啊?”霍去病兴冲冲地问。
每次下学回来的路上,尚谨就和他讲古时的战役,他可喜欢听这些了,连着刘彻和卫青没事的时候也跟着霍去病一起听。
“昨日讲了齐国北平山戎,今日讲诸侯国内部的战役吧?”尚谨和霍去病讲这些,既是打发时间的故事,也是潜移默化的培养。
霍去病每日都要听,得亏春秋战国天天打仗,能从今年讲到明年。
“好!”
“去病知道城濮之战吗?”尚谨今日讲这个战役是有深意的,“是昨日那个故事二十年后了。”
“没听过,是哪两个国之间的啊?”
“晋与楚,晋文公与楚成王。”
听尚谨讲了这么些时日,霍去病已经能把谥号和人对上了,晋文公就是重耳。
“寒食节?”
“对,就是那个重耳。”
“我知道!退避舍对吧?舅舅和我讲寒食节由来的时候讲到过。”
寒食节其实是很早就有的节日了,原本和晋文公也没什么关系。
舅舅说晋文公和介子推那个割肉做汤和烧死的故事是庄子讲的,《左氏春秋》里没那么复杂。
不过好多人当真了,说寒食节是由此而来。
“对,城濮之战与退避舍息息相关。楚国发兵攻打宋国,宋国向晋国求救,文公决意救宋,但是他曾与楚成王许下退避舍的承诺。”
“如果向楚国说情,怕楚国不肯;如果和楚国打仗,他心里是不愿打的,也担心齐国和秦国的态度。”
霍去病好奇地问:“那他是如何做的?”
春秋战国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了,经常出乎意料。
“这其中的事有些复杂,不是一时二刻可以说清的。”
“晋文公逃亡时虽与各国交好,但是也有怠慢的,比如卫国郑国,甚至郑国大夫叔瞻告诉郑公,若是不以礼相待,不如杀了重耳。”
“好像在哪听过这样的话?”霍去病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商鞅?”
尚谨失笑道:“确实很像。”
“他们为何总是不听劝啊?”霍去病实在不明白这些国君怎么就是把臣子的话当耳旁风。
“他们若是听劝,这史书便要改写了。”尚谨继续讲,“于是晋文公决定使一招围魏救赵,这可比围魏救赵的典故还早。”
“当时楚国才攻打占领了曹国的领土,又与卫国通婚,他要攻打曹与卫,逼楚国救援曹卫以解宋国燃眉之急。”
霍去病点点头,这招阳谋真是好用,明知道对方是围魏救赵,可不得不去救。
“等到十二月时,晋文公已将太行山以东都打下来了。第二年晋文公要借道攻打曹,卫成公拒绝了。”
“确实该拒绝,唇亡齿寒。”霍去病觉得卫成公肯定是吸取了虢国被晋国灭国的教训。
这么一说,晋献公好像还是晋文公的父亲,这就更巧了。
“然后晋文公就直接一起打了。正月,晋军攻下了卫国的五鹿。”
许是一切冥冥中注定,当年重耳路过五鹿,饿得实在不行了,于是向村民乞讨,只得到了一块土。重耳原本很生气,赵衰安慰他说土象征土地,是臣服之意。如今这块土地真的归他所有。
“那卫国现在怎么办?”
“二月时晋文公与齐昭公结盟,卫成公见状请求参加结盟。”
“啊?”霍去病一愣,大约没想到卫成公如此的……能屈能伸。
“时代如此,各国间从来都不可能是永远的盟友。或许它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必要之时一样可以结盟,或许它们曾经是盟友,明日也一样可以翻脸不认人。”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晋文公不会答应的吧?”
“嗯,所以卫成公又想与楚国结盟,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最终被驱逐了。”
“驱逐他们的国君?”霍去病觉得这个时代真是超出他的想象。
“那个时候也不是稀罕事,即使是姻亲,卫国和楚国的关系也没多好。”
“可即便晋军攻陷了曹国都城,俘虏了曹共公,楚成王依然选择继续猛攻宋国。”
“围魏救赵失败了?”霍去病觉得楚成王真是雄才大略,这都能不为所动。
“在大臣先轸的建议下,晋文公让宋国以土地贿赂秦、齐两国,请两国出面使楚退兵,制造秦、齐与楚国的矛盾,同时,他将攻打下来的曹、卫之地分给宋国,坚定宋国抗击楚国的决心。”
霍去病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做?
“齐、秦为得到宋国的土地自然是站在宋国这边,并且出兵帮助晋国,而得不偿失的事情,楚成王也不会去做,他选择了退兵。”
霍去病原以为故事到了这里该结束,但是城濮之战还是没发生。
“那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楚成王让当时的令尹成得臣,也就是子玉,不要逼近晋师与之交战。他认为晋文公在外面逃亡近二十年才回到了晋国,重重危险他都脱身了,又得民心,这便是天意,这样的人见识谋略极好,与晋文公这样的人打仗是得不到好处的。”
“楚成王说得对,晋文公这样的人绝不是好惹的。”
“楚成王可是个了不得的君王,他虽是杀兄上位,但是上位以后广修德政,与周天子的关系很好,也借此名正言顺地攻打异族,得了南方千里之地。”
“他还下令撤出了占领齐地谷城的驻军,将谷城主动归还给齐国,以期与齐国重新修好。”
“但是子玉为人刚强,执意要出兵,说自己不敢说一定要立功,只是想堵那些说闲话人的嘴。”
“那时候的将领这么……”霍去病还以为再怎么说国君也是在将领之上的,没想到那时候和大汉差别这么大。
“这个子玉怎么好像和晋文公有仇一样?我记得舅舅之前说晋文公承诺退避舍的时候他还骂了晋文公。”霍去病怀疑子玉是不是看晋文公不顺眼。
“子玉派使者宛春去晋营中说,如果晋国放了曹国国君,让卫国国君回到卫国,楚国也就释宋之围。”
“这也太会装好人了。”霍去病立刻明白了子玉要做什么。
这个时代很看重舆论,楚国先行求和,若是晋国拒绝,就能倒打一耙,还能让宋曹卫对晋文公产生怨言,若是晋国同意,楚国还能得到曹卫的感激,怎么说都是占便宜。
“晋国哪里看不透他们想做什么?于是先把这使者抓了起来,又许诺曹卫复国,让他们一同伐楚。”
“这便是恩威并施。”
霍去病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追问道:“那子玉脾气那么差,肯定生气,是不是出兵了?”
“嗯,可是晋文公选择了退避舍。”
“好仁义的国君,竟然真的履行诺言了。”虽然霍去病觉得直接打比较好,不过如此重诺也是很少见的了。
“可太过仁义的国君是不能活下去的,下次和你讲宋襄公的故事。”
“那些将军真的愿意退避啊?晋文公的将军比楚成王的听话多了。”霍去病已经看出楚国要吃败仗了。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是在将军比君王更懂如何行军打仗的情况下,这种君王比将军脑子更清醒的时候将军却不听话,能打赢就怪了。
“他们也生气,觉得晋军是国君率领,而楚军是将军率领,怎可君避臣,实在丢脸。”
“狐偃却说服了他们,既然晋文公曾经受过恩惠,许下承诺,那便不可忘恩失信。打仗是讲士气的,理直理亏总归不同。”
“子玉不会真的追上去了吧?”霍去病无语凝噎。
“嗯。”尚谨点点头,“其实论兵力,楚军是强于晋军的。晋国军,加上秦、齐、宋的援军,约有九万人,而楚国军队加上陈、蔡、许等小国,总共有十一万人。”
霍去病眼睛一亮,他还以为故事到这儿差不多就结束了,毕竟晋国一直在用计,而子玉看上去怎么也不像能赢的样子,没想到楚国原本还是占优势的。
“他们排兵布阵有何不同吗?”
“并无大的差别。”那时候还真没有太多阵法。
“那就还是用计不同了,是什么?”
霍去病话音刚落,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刘彻就出声说道:“以逸待劳,避强击弱,佯败诱敌……”
刘彻洋洋洒洒把后面的故事讲完了,霍去病越听越兴起。
见尚谨盯着自己,刘彻无辜地说:“听得我都没心思处理政事了。”
这倒不是因为霍去病和尚谨两个人声音大,而是他一听到诱敌深入之类的词,就不免想起聂壹的计策。
他这回可是下了血本,派出了十万大军,领兵的将领更是名将。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令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
五人中以韩安国为首。
这刚出去没几天,他就心神不宁的。
尚谨佯怒道:“陛下,你都说光了,我还怎么问去病?”
其实他刚好少说点话,讲多了都口渴了。
“那你再讲一个。”刘彻也想当故事听。
“诱敌深入的战役倒是多,每每提起,总要叹一句,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还真有避开的。”卫青笑着说。
“曹刿论战!”霍去病眼睛一亮,这题他会,“要仔细观察,不可冒进。”
“去病真聪明。”卫青摸摸他的头。
“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陛下可知梁国有种特有的山羊?”
[开始了开始了,小谨开始编故事了。]
[真的好心急,马邑之围历史上失败了啊啊啊啊啊!]
[但凡小谨现在是个大臣,也不至于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
[还好猪猪和卫青都聪明,换个皇帝我都担心真把这些当故事听了。]
“还真不记得,什么羊?”
“青山羊。”尚谨并不意外,他以前也不知道,是上个世界实地考察才发现的,“我的高祖父是个出了名的善人,见别人受了伤就挪不动道。他也给牲畜看病,特别喜欢单父县的青山羊,说是和别的地方的羊长得不一样,稀奇得很。”
他一提起单父县,刘彻立刻想起了吕太后,吕后不就是单父县的吗?没想到尚谨和吕后还是老乡。
“他虽说医术好,却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有个人得了重病,实在是治不好,结果那家人将事情怪在高祖父身上,高祖父只好见着那家人便绕道走。”
这个故事有没有漏洞并不要紧,只要别太假就行。
“有一日,高祖父正挑着医箱走在荒野上,却看见一头青山羊在虚弱地倒在地上。”
“陷阱?”刘彻结合前面的故事猜出是有陷阱之类的东西。
“是,一头牛一头羊对于乡里的人那么重要,他刚从乡里出来,也没听说哪家在找羊,这一只羊倒在这里,可奇怪了。”
“他再定睛一瞧,那羊身上还有个绳子,看不清是绑在哪还是压在哪,那绳子上有个记号,我高祖父记性好,认出这是那家人的记号,心里本也没多想,只是有些怀疑,想着要是把羊带回去给那家,说不定能缓和邻里关系。”
马邑之围的失败实在让人唏嘘,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计谋最后败在了细节上?
原本见羊眼开的军臣单于发现这些放牧的羊虽多,竟然一个放牧的人都没有,这才起了疑心。
“刚要上前,却又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这个时候那家的犬突然奔出来,朝他吠叫不已,高祖父顿时觉得不可久留。”
正派反派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狗对应的是汉奸。
军臣单于疑心后,派兵攻下一个碉堡,俘虏了一名尉史。
这尉史很快背叛了大汉,得知有埋伏的军臣单于即刻退军,王恢认为已经错过了袭击匈奴军的最佳时机,连追击都没尝试,就决定收兵。
“他装作折返,却注意着动静,果然,他走出去有些距离,便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
“正是那家人埋伏着,若不是那只犬‘叛主’,恐怕高祖父已不测。”
“后来呢?”
“这都是没证据的事情,高祖父也不能如何,只听说这家死了只羊,给这家的邻居看病的时候,邻居说那家的主人骂着什么白费了只羊,出的什么鬼主意。”
马邑之谋功亏一篑,十万大军的设伏毫无用武之地,大汉与匈奴的关系彻底破裂,王恢自杀,聂壹隐姓埋名。
“高祖父这时真的确定自己可能被杀,赶忙携家眷搬到了河东郡。”
霍去病愤愤不平:“如此歹毒,简直就是祸患!”
“高祖父常和祖父感叹,但凡那家出个人站在羊旁边请他帮忙,他定会不计前嫌的。若是趁着他救羊的时候下手,那才是真的完了。”
这就跟明示没什么区别了,他都想摇着刘彻的肩膀告诉他,不要让汉军伪装的太过火,放牧哪有连个牧民都没有的?整个牧羊犬在旁边都比只有羊好。军臣单于再怎么说也算是单于里拔尖的了,真的没那么傻!
“荒山野岭的,一只羊孤零零的待在那儿,他就算想救也要仔细观察一番才敢。”
“不过高祖是习武的,也难怪那家人要想办法偷袭,不然就是来个四个人一起,也不一定打得过高祖。”
“我祖父是个粗心大意的,也跟着高祖父学了些本事,说还好那群人不是对着祖父下手,不然祖父定是傻乎乎的就去救了。”
“这何尝不是诱敌深入?还好没得逞,不然今日我就不在这里了。”
从尚谨说起只有一只羊的时候,刘彻就呆若木鸡了,后面尚谨说什么他也没听了。
他将整个计划捋了一遍,越想越心惊。
尚谨也没去打扰刘彻的思绪,而卫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陛下?”
“仲卿……”刘彻回过神来,“他们呈上来的奏书,有提到这一点吗?”
“并非孤零零的一只羊,说了会放上百只羊在城外,只是……”卫青深吸一口气,“只是一个人都没有。”
“啧,这就是所谓的天衣无缝的计策?!”刘彻头疼不已,“立刻给他们送信,计划有变。”
他与卫青立刻商量起如何解决此事,又急召几个大臣来完善计策。
好好的一个休沐日,全员加班。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刘彻才又喜笑颜开地召见尚谨,感叹道:“谨,你就是传说中的福星吧?”
刘彻这回还真没怀疑尚谨是故意的,虽然十万大军去前线并不是难知道的事情,但是具体的计划只有相关的数人,仲卿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尚谨。
“福星?帮到陛下就好。”尚谨摇摇头,“不过陛下怎么把仲卿也派过去了?”
他以为刘彻只是改变计策,没想到刘彻一时起意把卫青派去了雁门。
“他们我不放心,还是仲卿在好些。”
“你要学荆轲刺秦吗?”马邑县令与聂壹的关系原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是经了这么一遭,他是真心佩服聂壹。
无论聂壹有没有私心,单是这份勇气便足以让他欣赏。
但这可不代表他想把自己的脑袋送给匈奴单于。
总有人夸荆轲勇武樊於期大义,但是没几个人想当失败的荆轲和丢了脑袋的樊於期。
他不希望聂壹失败,也不希望自己献身。
“自然不会,我也不愿让其他人做无谓的牺牲。”聂壹摇摇头,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找个犯了死罪又与你相像的人,斩了他的头颅送去就是,你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县令!长安密信。”
县令赶忙接过,展开一目十行看下去,感叹不已:“陛下当真……思虑周全。”
“聂壹,你瞧瞧。”
聂壹看完,长叹一声:“我自以为详密周全,却不想竟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百密一疏,到底是当局者迷……”县令安慰他,说着说着住了嘴,“陛下不也是当局者吗?不过陛下定是上天庇佑,自与我们不同。”
“陛下新派了一位监军使者来,不知会不会生出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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