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晓涵跟着她一路出去，默然拉住了她冰凉的手。
“锦妍，”慕晓涵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她，“明晚你有时间吗？”
她挑了挑眉，点头，反问：“怎么了，明天是周五，要做什么事情吗？”
其实她就在慕晓涵开口问有没有时间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慕晓涵是十一月下旬生日的，只是她忘记了是哪天，而现在就已经是下旬了。
而且……之所以许锦妍印象不深，是因为前世的高二这年，慕晓涵并没有邀请她。
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连锁反应，导致她和慕晓涵的关系要好很多，她感觉前世的高三都没有现在关系那么好。
只有高三这年的生日，慕晓涵和她关系很好，才邀请了她到家里吃顿饭，一起吃的还有其他几个她不认识的朋友。
慕晓涵道：“明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一起吃顿饭吗？我们家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许锦妍想起她还会邀请其他几个朋友，其实不是很想进行社交，但是她又不想让慕晓涵不开心，便答应了。
其实能够多点和慕晓涵相处，有陌生人在场其实也无所谓了。
看着慕晓涵雀跃着跑到了她母亲的轿车旁，转身跟她道别，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每次看到慕晓涵那么开心，她的负面心情也顿时被消除掉。
她走向公交车站，却发现了个平日里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就是她的老爹。
许如松别的不说，因为本身骨相皮相优越，现在都已经快四十了也还是看上去人模人样，引来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尤其他还穿着高定黑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太具有迷惑性了。
“我去，前面车站那个穿西装的好帅！”
“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男主现身了吗？”
许锦妍闻言，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走了过去。
都老男人了，就算是言情小说男主那也已经是她爸了，拿的还是古早虐恋剧本。
如果她母亲还在世，现在吸引人目光的可就不是老许了，是她这美艳惊艳的大美人了。
许如松拍拍她肩膀，笑道：“怎么样，今天我来接你了，你就不用挤公交车了。”
然而许锦妍看了眼还在堵塞的公路，一针见血：“指不定你接我回去，比我坐公交车回去还要迟。”
许如松：“……”
她也只是随口毒舌了一句，还是上了车，坐在了后座上。
刚发动车子，许如松就脸色凝重地说：“今天就是你母亲的生忌，只不过不是阳历，而是阴历的生忌。”
许锦妍一愣。
她只记得自己母亲是十二月份生日的，每年生忌那天，许如松都会提前下班回家，把她带去墓园看看自己的母亲。
她没想到今年突然改成农历生忌纪念母亲了。
许如松解释道：“下个月中旬到下旬我要出国，和老板去谈合作，只能够提前过生忌了。”
许锦妍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向窗外的灯光。
他有些愧疚地继续开口说：“午餐的时候你一向都有学校隔壁的托管可以管，但晚餐的话，我还在想办法。”
“没关系，”许锦妍非常淡然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以自己解决晚餐问题，这只是小问题罢了，不用那么担心。”
她慢慢记起来了，高二那年的跨年前那段时间，许如松确实不在家，她要么下馆子要么自己随便煮点面。
今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
天气本来就已经很寒冷，墓园里更是阴冷，彻骨的凉意透过她的加绒外套，让她打了个冷战。
她捏着手里的花束，她的手比手里那几束花还要冷。
整个墓园都很安静，料峭的冬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堆，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许如松很熟练地带着她走到郑星雪的墓碑前，碑上没有照片，但有一行墓志铭——“下一世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小时候，许锦妍没有怀疑这个墓志铭，但现在她感觉有疑点。
许如松说郑星雪是猝死的，猝死前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会死，这是猝不及防的，为什么郑星雪会提前写遗书呢？
还有一个问题，郑星雪这句墓志铭是遗书里吩咐立下的，她为什么要这么渴望干干净净地来去呢？
她是认为自己不干净了吗？
是许如松给她带来的？
还是说她经历过什么事情？
一系列疑问涌入脑海，许锦妍出了神，过了几分钟，许如松才把她唤回了神。
她把花束放到墓碑前，又多看了一眼这行墓志铭，蓦然问：“我妈她真的是猝死的吗？”
气氛一下凝固了。
前世她一直没问出口，现在她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一直以来，无论是许如松，还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是小姨舅舅他们，都跟她说，郑星雪是猝死的。
结合起郑星雪也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个病史，猝死并不奇怪。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站在她身后的许如松很深沉地叹了口气，回答：“你是不是会在想，猝死怎么会有墓志铭呢，对不对？”
“她确实不是猝死的，她是在你百日宴后几天在一栋废弃大厦天台一跃而下，自杀而死的。”
许锦妍猛地站起来，抬头看着许如松，又问：“她为什么要轻生，产后抑郁？”
他摇了摇头，眼圈微微泛红：“不是产后抑郁，但你妈妈她确实是已经确诊了躁郁症。”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母亲的死，果然是不简单，许如松证实了她的想法，但这远远不够，应该还有更血淋淋的事实在等着她。
许如松没有继续在墓园里说，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直到他俩都坐在了车上，许如松才继续开口。
“如果我能够更早地认识到她就好了。只可惜，当我们都在亚清大学相遇的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难过。
她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他继续道：“她在高中时，被数学老师给……而且不止一次。她跟我在一起后，甚至认为她配不上我，她觉得自己很脏，但其实我不认为她脏。”
“脏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禽兽。可是到最后，受害的人怀着悔恨和自卑结束了生命，而加害者现在不仅没付出代价，还在她的母校当副校长。”
许如松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但许锦妍就开始平静不下来了，一股子烦躁不安瞬间挤压在心里。
果然，她母亲的死，事实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只是真相太过沉重，一家人都编织了谎言瞒住她。
一个热爱数学的少女，被自己的数学老师做了禽兽不如的事，这该是多崩溃多难过的事情。
——“星雪这孩子遗传了我的理科头脑，要是她活到现在，应该在亚清大学当老师了吧。”
——“你妈妈她不仅是亚清难得一遇的校花，还是数学系专业第一的学霸。”
她原本是拥有美好未来的人，可是她没能从过去走出来。
许锦妍现在可以获得拯救慕晓涵的机会，却没能够救自己的母亲。
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许锦妍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并非是出于高兴，而是因为难过到了极点反倒笑了。
又或者说，她被心口痛给痛笑了。
窗外的夜已经很沉了，他们光是在路上塞车就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在许锦妍感觉又饿又冷。
她现在不仅是体感上难受，就连心情也很低落。
心脏一阵阵钝痛火上浇油，她捂住胸口，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不断往后移动的树木。
她不能失控，但现在她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
她攥紧了外套，用力得手指开始泛白，但她毫不在乎。
“你怎么了，锦妍，锦妍！”
疼痛感传递到四肢百骸，她痛得逐渐失去了知觉，许如松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子里能闻到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医院。
许如松不见了踪影，不过无论他去哪儿了，都不是许锦妍现在很关心的事。
她关心的是——她抬手看到手表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窗外已经是旭日东升。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没能感觉到一分一毫的温暖，手脚依然是冰凉的。
也就是说，她昏迷过去之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且是到了早读时间。
整个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一张病床，看样子许如松让医生给她安排到了单人病房去了。
病房门被推开，许如松拿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进来，留意到她已经醒过来了，松了口气。
才经过了一晚，许如松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可能是一整个晚上没睡吧。
他按响了护士铃，医生护士来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许锦妍喝了点粥，才恢复了说话的力气，问：“学校那边怎么办？”
许如松笑了，揉揉她的肩膀，边说道：“我已经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先不用担心。”
而且今天还是校运会，她也不参加什么项目，请假了也不会耽误什么。
许锦妍这才放心了，继续躺了回去，过了会儿又坐了起来。
许如松：“？”
她欲言又止，看着许如松不解的表情，她深呼吸一下：“我朋友也许会担心，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让班主任告诉她我没事吗？”
昨晚她还没回家，手机不在身上，再者说了，在学校里的慕晓涵也没带手机，充其量就只有mp3和kindle，都不能拿来通讯。
“小事，”许如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让他代为传话。”
“慕晓涵。”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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