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藏乐阁就在章台殿的后侧。

    前方是一片荷花池, 若是夏日里,阁内轻歌曼舞阁外清风徐徐送来莲香,倒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但今晚, 众人是没什么心思赏景了,他们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长公主的呼喊喝骂声。

    待踏入藏乐阁就见长公主正拼命撕扯着一脸晦气的长乐世子拳打脚踢。

    长乐世子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身上的衣裳也湿透了,鲜绿色揉成了涩涩的暗色, 瞧着更像是出水的癞|□□。

    “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对我们福宁动手动脚?我就知道你这浪荡子不安好心,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混迹在人群里安静吃瓜的长乐伯爷从人群中像风一样的冲了出来,他伸手扒拉着长乐世子,:“放手,放手, 淑惠你要发疯就自己去疯, 拉着我儿子干什么?”

    “谁让他去碰我们福宁了?这么多的侍女侍从,谁叫他下去了?”

    救人还救出祸事来了,长乐伯爷都气笑了, :“胡搅蛮缠!”

    “果然, 长公主就是出了名的蛮不讲理。”

    “我儿子救人也不指望你这女人能心怀感激, 但如你淑惠这把狼心狗肺,翻脸就张嘴咬人的我却生平仅见。”

    “呸, 你们一家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公主满脸泪痕, 咬牙切齿的指着长乐伯爷的鼻子极尽羞辱,:“老不死的持身不正, 小的满脸尖酸生就一副早夭的短命相!”

    “父皇当初为什么只是削爵而不是下令砍了你们的头?如今倒叫你生出的小孽障来祸害我的福宁。”

    欺人太甚。

    一贯没什么正样的长乐伯爷此刻满脸通红, 他盯着长公主就是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他一把将长公主揪着长乐世子的手打落, :“你疯了想死就自己去死, 若是你活不下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怀康帝走进了殿内,打断了长公主和长乐伯针尖对麦芒,越发不成体统的相互羞辱,:“福宁如今如何了?”

    “郡主呛了水,辛亏搭救及时,现在昏睡着一会儿就能醒。”一旁得御医小心的回着话。

    “皇兄,”长公主泪眼婆娑的看了过去,她正要说什么,就见长乐伯爷拉着长乐世子旋风一样的扑了过去。

    “圣上——!”

    长乐伯爷拉着长乐世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怀康帝身前,:“圣上,你要我为我们父子做主啊!”

    “皇兄”

    “圣上啊!”

    长乐伯爷瞬间提高了声音,他结结实实的冲着怀康帝磕了一个头,抬起脸时涕泗横流,老泪纵横。

    “我的发妻去的早,我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体弱多病,我将他养到现在不容易,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

    “谁知道这个昏头的孽障作死的去救什么人,救了人却落不下好,还要被指着骂不得好死,这是什么道理?”

    长乐伯爷哭嚎着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她哪里是在撒泼?这是在剜的我心啊,圣上,圣上”

    众人看着眼前又哭又恼气的直哆嗦的长公主,又看看哭的凄惨哀痛的长乐伯和跪在地上垂着头,浑身湿漉漉的长乐世子。

    若是比惨,很显然长乐伯已经赢了。

    长公主和福宁郡主的跋扈谁人不知,不过是碍于身份不好计较。

    但长乐伯爷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却很明显连脸都不要了,拿捏着救命之恩的大道理跪地卖惨。

    “咳咳,”殿内响起了咳嗽声,长公主顾不上口舌之争去了内殿。

    “福宁,娘的福宁啊,你怎么样啊。”

    从险些溺死的恐惧里醒过来的福宁,一睁眼看到了亲娘,她瞬间就扑到了长公主的怀里哭了起来。

    内殿,福宁郡主与长公主抱头痛哭。

    外殿,一把年纪的长乐伯老泪纵横。

    怀康帝的手紧紧背在身后,半晌没有说话。

    乘兴而来,一地鸡毛。

    内殿的长公主看福宁醒来,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内殿冲了出来,:“还说不是你那小畜生使得下三滥的手段?不然我的福宁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到这藏乐阁来,又为什么会落水?”

    “我们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为什么来这?为什么落水?不是她想死就是没长眼。”

    说着长乐伯爷转过身打着长乐世子,:“真该淹死了她才好,你说你是不是瞎了心了,你装的什么英雄?逞的什么能?真是晦气。”

    长公主哪里能听这种话?她扑过去就踹着长乐伯,一旁一直不出声的长乐世子伸手挡了挡,三个人乱做一团。

    “够了!”

    怀康帝脸色阴沉的下令,:“将他们都分开,一个个宛如市井泼妇一般,成何体统?!”

    被扶起的长公主还要说什么,就见怀康帝眼神冷的吓人。

    长公主被吓了一个哆嗦,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任由她嬉闹,被拔胡子都不会生气的父皇。

    而是手刃血亲上位的帝王,惹恼了他,他是真敢杀人的。

    能在惹恼先帝削爵后又重新得了怀康帝青眼的人物,长乐伯爷比任何人都识趣,从怀康帝开口后,他就闭着嘴老实的跪着。

    没有人开口,在怀康帝高举屠刀的几经肆虐后还能顺利活下来的人,那可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

    就如长公主刚才发疯般的质问:明明该出现在后殿的福宁郡主为什么会到藏乐阁附近来,而本该在章台殿的长乐世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能在宫里面,特别是怀康帝的眼皮子搞事好好想想,这背后的水有多深。

    于是乌泱泱跟着来的一群人安静的就像怀康帝身后的影子。

    一个个背景板都当得好好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深怕沾上一点水渍,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拖入水中淹死了。

    气氛凝滞间,就见怀康帝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方向众人心里琢磨了片刻,看的是周大公子还是秦王殿下?

    转过头,怀康帝慢悠悠的说道,:“中秋团圆日,真是好意头。”

    “好事成双,看来除了秦王府的喜事,如今还能再添一桩,福宁郡主与长乐世子缘分天定。”

    说到这,怀康帝却笑了一下,:“福宁长乐,以前不觉得,如今听来却意外的般配,你们说是不是?”

    殿内的背景板活了过来。

    “是啊,是啊,福宁安康,长乐未央,果然是极好的意头。”

    “还是圣上慧眼识珠,福宁郡主与长乐世子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今晚圣上倒是真做了一夜的月老。”

    “哈哈哈,恭喜长公主殿下,恭喜长乐伯。”

    一片其乐融融的道喜恭贺声中,长公主惨白着脸,她看向怀康帝,:“皇兄我的福宁”

    怀康帝目光温柔的看了过去,:“长公主听见了吗?所有人都说福宁与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长公主若是违背天意,不怕遭天谴吗?”

    今晚被惊怒气恼哽了一夜的长公主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福宁郡主哭着跪倒在怀康帝的脚边,她伸手揪住了怀康帝的裤腿,就像小时候学走路一样,她哭的可怜极了。

    “皇舅舅,我不嫁,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不想嫁您最疼福宁了,求您了。”

    自陆燕芝那日在皇家别苑的戏台上完成惊天反转后,昌平公主就一直深居简出,处于隐身状态,就连今晚的中秋夜宴上,她也宛如隐身一般。

    但看着那般骄傲的福宁跪地哭求,她往前走了一步刚想出来求情,就被人拉住了,是先皇后留给昌平公主的奶嬷嬷。

    齐嬷嬷肃着脸指了指苏府,昌平公主偏过头就见到了同样被苏母拉着的苏琳琅。

    齐嬷嬷牢牢拽着人,:“福宁郡主如今闹成这样,只是赐婚,这已经很好了。”

    是啊,这已经很好了,陆燕芝面无表情的看着哭的直抽抽的福宁郡主。

    她在怎么样,也有人兜底,还能活着嫁人,而原著中的‘陆燕芝’可是‘不堪受辱,坠塘而亡’。

    这世道,嘿,果真是福宁长乐。

    秦王轻轻的按着陆燕芝,将她的脸按入怀中,慢慢的拍着她的后背。

    身旁,周记淮的眼神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余光一直注视着秦王府的苏琳琅见自己的挣扎没落在该落的人眼里,她拧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怀康帝轻轻拍了拍福宁郡主的头,:“福宁啊,秦王说的对,你要惜福,不要闹了,朕还能等着喝你的一杯喜酒。”

    说着,怀康帝的眼神落在了一旁也跪着的长乐伯身上。

    长乐伯心中那些腹诽和不甘愿霎时一扫而空,他极其自然的欢天喜地的叩谢皇恩。

    “臣多谢圣上隆恩,福宁郡主天真烂漫,欢快活泼,朝儿娶了她简直是三生有幸!”

    怀康帝笑着点点头,着人扶着长公主就出了殿。

    走前,他的眼神没有再看向福宁。

    福宁慢慢的松开了手,她满脸未干涸的泪痕,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其他人默契的将这空间留给了福宁郡主和长乐世子,迅速的出了殿。

    “爹,你去外面等着吧,我劝劝她。”

    长乐伯看着长乐世子的湿衣,想说什么,但看着孤孤单单跪在一旁显得无比可怜的福宁郡主,他点点头,:“那好吧。”

    “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如今圣上的旨意都下来了你们年纪相仿,你和她好好说说,爹去外面等你们。”

    “好,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她的,她脸皮薄,爹你走远些,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臭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支使起你爹来了?”

    长乐伯一边吐槽着,一边被长乐世子扶起身,但念叨归念叨,他还是关好了殿门,去了远处。

    殿内,长乐世子居高临下的看了福宁郡主一眼,最终还是弯腰扶着人,:“起来吧。”

    谁料刚将人扶起,福宁郡主就羞恼的厮打着长乐世子,:‘都怪你,都怪你!”

    “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长乐伯府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伯爷每日就知道蓄养戏子,和些下三滥的人”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福宁郡主翻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福宁郡主脑子空白了一瞬,直到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叫她回过神,她发懵的捂着脸,一脸吃惊的看着长乐世子。

    她被自己养的狗咬了?

    就好像你养的哈巴狗,每日你高兴了就摸一摸,不高兴就踹一脚,但这一点也不耽搁它无时无刻谄媚的向你摇尾巴。

    长乐世子对福宁郡主而言就像是这条哈巴狗,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狗反咬一口。

    她捂着脸看着长乐世子冷着脸的模样,尖叫的骂道,:“你敢打我?朝二你这个没脸皮的混账东西,你竟然敢打我?”

    福宁郡主从地上起来,冲着长乐世子就扑了过去,但福宁郡主连陆燕芝都打不过,叫人掐着脖子按住,这会儿就更打不过长乐世子了。

    又是一个耳光,打得福宁又倒在地上,这次打得更重,福宁嘴角都有了血迹,她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长乐世子丝毫不为之所动的道,:“冷静下来了吗?”

    察觉到自己打不过人的福宁郡主立即就想搬救兵。

    她捂着脸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娘,我要去告诉皇舅,让他砍了你的头。

    长乐世子根本就没阻挡,他甚至主动让开路,冷笑着看着福宁郡主,:“你去,你现在就去!”

    “你最好让长公主马上从昏迷中醒过来跑去宫门口死谏!”

    “要是你皇帝舅舅不同意砍我的头,你就哭着喊着让你娘一头碰死在那,一命换一命!”

    福宁郡主被长乐世子冷静的疯狂和他嘴里血淋淋的一幕吓着了,她愣愣的看着与以往翻天覆地的长乐世子,说不出话来。

    “你去啊?你怎么不去了?”

    “你害的她得罪了秦王府还不够,如今连圣上都厌烦了你们母女。”

    说着话的长乐世子逼近一步,福宁郡主就被吓得倒退一步。

    “你是不是觉得长公主活的太好了?所以想方设法的要给她添堵?不害死她不罢休?”

    “我没有,我不是”

    “你有,你是!”

    “福宁啊福宁,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知道因为你的办事不力害的我错失了什么吗?”

    “你当我愿意娶你,你当谁都那么稀罕你不成?”

    “别做梦了,没有你娘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就这,你还不满足,一心一意只想活活气死你娘,叫她无时无刻都忧心你。”

    福宁郡主被逼入了墙角退无可退,长乐世子上前,温柔的擦着福宁郡主嘴角的血迹,福宁郡主在他的目光中连躲都不敢躲。

    擦完,长乐世子忽的笑了,他轻佻的拍着福宁郡主的脸,:“福宁啊福宁,你就是个贱人。”

    “秦王说的对,你一点也不惜福。”

    “呵,我等着你去告我的状,我倒要看看你娘还能被你再气几次才能活活气死。”

    “还有福宁,你听着,不管将来你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你活该,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完,长乐世子毫不留恋的扬长离开。

    空无一人的殿内,福宁郡主愣愣的顺着墙角滑落。

    半晌,她无助的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将脸埋入双臂中,先是无声的哭泣,随后就是嚎啕大哭

    殿外,长乐伯爷看着一个人款款而来的长乐世子,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郡主呢?”

    长乐世子上前扶住了长乐伯爷。

    刚刚他爹冲着怀康帝跪下的那瞬间,他都听见了响声,:“在殿里撒泼呢,等她闹够了,出完了气,自然就回去了。”

    “这,这殿里这么黑,也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啊。”

    “行了爹,一会儿长公主府的人就将她带回去了,你巴巴地凑上去,人家也不领情啊。”

    “她年纪小,身份又高,有些气性也很正常,她到底是低嫁了,你哄哄她。”

    “哄了,哄了好几句呢,好了,爹,人还没嫁进来呢,你就已经打折了胳膊肘朝着她拐了。”

    “不然能怎么办?到底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回了章台殿后,哪怕大家想方设法的热闹起来,但终究还是无法,这场中秋宴终究还是草草的散了。

    对于此种状况,陆燕芝倒是习以为常,毕竟细数她出府以来,参加的哪一场宴会不是状况百出,虎头蛇尾?

    宫道上,秦王和陆燕芝走在前头,身后不远处是周记淮和苏琳琅。

    看着前头一直偏着头注视着秦王妃的秦王和身旁沉默不语的周记淮,苏琳琅掐了掐掌心。

    以往他们在一起谈论的都是诗词歌赋,如今猛地要成亲了,还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合适,但不说这些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尴尬蔓延的瞬间,周记淮率先开了口,:“等我回去就和父亲商议纳吉的事情,到时候会请托媒人再来府上。”

    怀康帝如今是口头赐婚,等秦王府和苏府走完成婚的流程,正式下聘时,赐婚的圣旨也一并会当众宣读。

    苏琳琅点了点头,柔声应了一句,:“好。”

    今日是中秋,宫道两侧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精美的花灯,上头的图案也会映在地上,风一吹,图案随处摇摆。

    周重邛注视着苏琳琅脸上的晕红,他慢慢的说道,:“我的父亲和王妃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你不用怕。”

    听着周重邛对秦王妃如此冷淡的称呼,苏琳琅心头微微一动,但她可以理解。

    一个身份地位卑微的庶女,这么时日费了多少劲,背后使了多少手段才攀上了秦王,甚至嫁进府内的时候,还怀着孕

    其身不正,又占着秦王妃的位置,如周记淮一般生如朗月的人自然看不惯。

    正好苏琳琅也极不喜这样突然又没有半点规矩的意外,她会拿捏着分寸,做到最好。

    正想着,却见周重邛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前方。

    苏琳琅也一道停了下来,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见秦王站在路旁,伸手在取悬挂在街道两侧的花灯。

    他生的高大,取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怎么费劲,而秦王妃就如同掩耳盗铃一般左右摆着脑袋放风。

    苏琳琅看的很清楚,那是一盏画着玉兔的宫灯。

    秦王取下灯时,秦王妃叉着腰仰头笑着,随后拍着手笑嘻嘻的不知道和秦王说了什么,哄得秦王摸了摸她的头,才接过花灯。

    她双手提着花灯,笑着踢踢踏踏的往前走,看起来真的好快乐,但也十足的没有规矩。

    苏琳琅正想着,却不想眼前也出现了一盏花灯,抬眼是周记淮伸手将花灯递过来的模样。

    她未来的夫君对王妃不喜,但想必是十分仰慕秦王的。

    苏琳琅很想接过那盏花灯,但她明白自己更想要的是什么。

    她连陆凤霜都赢过了,没道理比不过一个庶女,她会做的更好,更完美,没人会比她合适那个位置。

    于是,周记淮就亲眼看着,明明有几分意动的苏琳琅规规矩矩浅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婉拒了这盏花灯,:“周公子,这不合规矩。”

    周记淮捏着花灯提手的位置霎时捏紧了。

    规矩!

    “你要入京了,一定要好好学规矩知道吗?”

    “这可是宫里!按是宫里的规矩”

    “那是圣上,快行礼,别忘了规矩。”

    “这是府上的规矩”

    周记淮死死的捏着提手收回了宫灯。

    他毫无异色的陪着苏琳琅往前走,身后是无数开始上手摘着花灯的人。

    走了两步,他轻轻的对苏琳琅说道,:“其实,王府里父亲和王妃没有那么看重规矩,我们是一家人。”

    规矩是限制外人的,不是限制家人的。

    苏琳琅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明白的,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府的规矩想必和苏府的规矩有些不同,但入府后,王府上的那些规矩我会牢牢记住,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绝对不会给那个女人抓住我小辫子的机会!

    “走吧。”

    待陆燕芝出了宫门回头看时,就见身后是一个个移动的花灯,不过男女同行时都是女子在提。

    只有周记淮,他自己提着盏灯,身旁是端庄又温柔的女主。

    陆燕芝抑制不住的‘嗑心’萌动。

    好歹是她曾经在被窝里嗑生嗑死的一对官方CP。

    如今的周记淮看着温和的不行,实际上是极度内敛。

    但大家都知道,人么,压抑的久了不在压抑中变态,就在压抑中疯狂,后期他和女主——

    哎嘿嘿,欧哈哈,懂得都懂!

    啧啧啧,有生之年,我书里面‘嗑’的CP舞到眼前!

    好想发个朋友圈啊!!!

    周记淮看着陆燕芝看过来的‘星星眼’,他思忖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花灯,轻轻的将手里的花灯递了过去。

    还在畅想CP活舞的陆燕芝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之后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两个花灯,:“大郎我有一个了。”

    周记淮的眼神却第一时间看向了一旁的秦王,;“父亲,我送苏姑娘先回去了。“

    “去吧。”

    周记淮伸手对着陆燕芝拱拱手,:“王妃若是喜欢就留下赏玩,若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说完,周记淮就离开了。

    陆燕芝注视着周记淮的身影,砸吧砸吧嘴,:“大郎好可怜啊。”

    这小兔崽子哪里可怜了?

    秦王挑了挑眉,看向陆燕芝,:“为夫怎么不知道他哪里可怜了?”

    陆燕芝将花灯捏在一只手上,冲着秦王摆了摆手。

    周重邛配合的弯下腰,就听他的小夫人做贼一般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大郎明明很喜欢这个花灯,但他是男子,又生的这么大岁数,所以自己不敢提,喜欢的东西不敢光明正大的拥有,还不可怜吗?”

    “噗——”

    本来还拧着眉的周重邛没忍住笑了,他摸着陆燕芝的头,:“是,他最可怜了,他最喜欢花灯了,他不敢提哈哈哈,对,他不敢提。”

    嘲笑自己可怜的孩子有这么快乐吗?

    陆燕芝无语的扬了扬手里的花灯,:“那大郎的这盏灯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夫人为‘可怜的’、‘连花灯都不敢提的’大郎留着吧。”

    作者有话说:

    其实福宁郡主性子如果不这么难搞,有基本的三观,长乐世子的神经正常一点,他们这对我都能嗑,可惜了。

    重点: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谨防PUA!哪有挨巴掌还口口声声为你好的道理,若真有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照着一日三餐的挨巴掌?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泡馍 20瓶;紫竹林 10瓶;夏日暖曦、wangllth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便是隔着一些距离都能听见秦王的笑声。

    从宫内出来的人都能看见秦王心情分外愉悦的笑着揽着秦王妃的模样。

    而秦王妃的左右手各捏着一个花灯。

    上头分别绘着一对白、灰的兔子, 她也不要秦王帮着拿,提着花灯就高高兴兴的自己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的周记淮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神色收敛的极好,旁人看不出来什么他在思索什么, 而刚刚他递花灯和秦王妃接过花灯的动作极其自然。

    离的不远的苏琳琅瞧着这一幕,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看周记淮停在原地看过来,苏琳琅将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 她浅笑着上前, :“周公子,我们走吧。”

    “好,”周记淮点了点头,他毫无异议的陪着苏琳琅一起往宫外停放马车的地方去。

    只是这一次周记淮没在说什么其他的话,两人一同沉默的到了苏府的马车旁。

    看苏琳琅上了车, 周记淮翻身上马, 随后御马护卫在旁侧。

    车队向着苏府不紧不慢的驶去。

    马车内,苏母悄悄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在车外御马而行,温柔俊朗却又因着近日勤奋习武显得更加英武的少年郎。

    当真是极好的婚配人选, 苏母光是看着周记淮都忍不住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刚刚在殿内, 怀康帝下旨赐婚的那一刻, 那些数不清的羡慕的目光密密麻麻的落了过来。

    恭候府里老夫人惦记着陆凤霜和苏琳琅的‘双殊之争’,苏府的人又何尝不是?

    明明都是各有神采, 玲珑剔透的女儿, 却非要被抬在一起争锋。

    勋贵一脉与文人一脉关系并不融洽,作为出头的梭子, 陆凤霜和苏琳琅也免不了承受风波。

    但好在, 小辈中争执了那些年的姻亲, 最终还是有了最完美的结果, 苏府一朝扬眉吐气。

    想到这,苏母轻轻关好了车窗,她含笑看向一旁的苏琳琅,:“琳琅啊,娘刚刚看着周公子也在宫中亲手摘了一盏花灯,怎么没见你提着?”

    闻言,苏琳琅轻轻的摇了摇头,:“娘,这不合规矩。”

    “真是糊涂!”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说的这是哪门子胡话?”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这,这分明就是小儿女之间的”情趣。

    最后两个字苏母不好说出口。

    你看看哪个与心上人互有情愫的少年能忍住没去摘灯的?

    她恼怒的拍了拍一旁的小桌,气恼的小声埋怨道,:“就不该叫你听你祖父和你爹的那一套,看看他们将我的女儿教成什么样了?”

    “母亲,您消消气。”

    苏琳琅伸手打开马车内的桌柜,从里面取出茶具亲手给苏母倒了一杯茶,:“祖父和父亲教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苏母还要说什么,苏琳琅笑着摇了摇头,:“母亲不必为我担忧,周郎他待女儿很好。”

    “他是个内敛却不失锋锐的君子,往日里十分守礼,而女儿的规矩也是极好,无论琴棋书画,随意拿出哪个来,我们都能有共同的话题。”

    “志趣相投的人相处起来不会觉得难堪。”

    “更何况,秦王府里还有个十分不守规矩的秦王妃她立身不正必定多生事端。”

    “这种时候女儿就更不能叫人拿捏住错处来。”

    “周郎他志向远大又深得圣上喜爱,心中自有万千沟壑。”

    “父亲说的很对,为了这个希望,他需要一个贤内助,这个时候我就更不能拖他的后腿。”

    “女儿和他还需要共同应对这位还怀着孕却来势汹汹的秦王妃有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焉知非福呢。”

    苏母看着苏琳琅,看着这个主意极正的女儿。

    苏琳琅生的美貌又极其聪慧,小时候就被老大人看重,亲自调教,养的苏琳琅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苏母轻轻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苏琳琅的手,:“娘就是怕你吃亏,你嫁过去,是与他成婚过日子,不是学院里的学子参加科举”

    “算了,娘就是一个内宅妇人,按着你父亲和祖父的意思,你自有主意就是了。”

    另一边,马车摇晃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秦王府门口。

    如寻常一般,秦王先下了马车,随后他伸手将陆燕芝抱着下了马车。

    下车后的陆燕芝笑眯眯的将手里的宫灯分了一个给秦王。

    秦王微愣后笑着伸手接了过来。

    于是,秦王夫妇两人牵着手,一人一边手里捏着一盏花灯,一起进了王府的大门。

    这场景可真够招摇的,便是王府内都有不少人偷偷的打量。

    那可是王爷,他们那腥风血雨里手起刀落的王爷诶,手里除了握过刀和笔,什么时候还握过其他的东西?

    如今却是这么风花雪月的温柔样。

    但再看看他身旁眉开眼笑的秦王夫人,好像是有些理解了。

    很快,两盏宫灯被悬在了荣正堂的后院正堂的门前。

    陆燕芝仰着头看着灯,在光影浮动里显得憨态可掬的玉兔,它好似在不停咀嚼着胡萝卜,对,嘴里没停下来就是白色的那只。

    她记得当时秦王可是一眼就瞧中了这只灯,随后摘了下来送了自己。

    恩总感觉殿下在内涵人。

    陆燕芝伸手拉了拉身旁站着人的衣摆,:“殿下,你瞧它是不是一直在吃东西啊。”

    “没有啊,夫人是不是看错了,宫里的宫灯怎么会有这种图案?”

    听着她家殿下眼睛都不眨的矢口否认,陆燕芝眨巴眨巴眼睛,她仰着头,无语的眼神落在周重邛的身上,:“殿下,你是不是觉得您的夫人是个傻的?”

    “怎么会呢,夫人明明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周重邛看着陆燕芝的表情,说着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在夫人严厉谴责的眼神里,他伸手抱起陆燕芝走进了内室。

    屋内的丫鬟笑着一同退了出去,李公公也去了门口。

    秦王坐在那张躺椅上,陆燕芝倚着人坐着,她顺手捏住了秦王玉冠上垂下的玉带。

    不再穿着甲胄而是着常服的秦王殿下,如今很从容的戴着此前嫌弃琐碎的玉冠和各色配饰,发带的颜色更是不尽相同。

    这些东西瞧着不怎么惹眼,但用来吸引某些人来说正好,一引一个准。

    陆燕芝将发带缠在指上,她望了一眼悬在门前的宫灯,想起了在宫门口见到的周记淮和苏琳琅。

    女主永远都是那么气定神闲,天生就有大场面的气质,她和男主搭配起来,更是所向披靡。

    人永远都会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念念不忘。

    陆燕芝将头靠在了周重邛的怀中,:“殿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和我日日都这么在一起很浪费时间?”

    周重邛闻言诧异的看向陆燕芝,:“夫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夫人不妨算算,每日卯时初,为夫都会去校场与淮儿习武。”

    “到辰时才能来和夫人用膳,之后就需要去书房或出府去处理庶务,夫人也要在院中处理府上的事。”

    “午时我才能回来用膳,夫人如今身子重,中午需要休息,直至申时初夫人起身时我又在府外,酉时用过晚膳,天很快就会黑”

    “你看每日我与夫人相处的时刻能有多少?”

    “若是忙起来需要去郊外的大营更是一日都不得与夫人相见”

    “我与夫人许的是白头偕老,虽然知道是朝朝暮暮,却忍不住还是想着每时每刻。”

    周重邛轻轻的拍了拍陆燕芝,:“夫人没有这么多时间陪我,就在心里多惦记着我一些。”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说话呢,陆燕芝一直觉得像秦王这样的人或许会默默的做,但都不会屑于对外人多解释一句。

    但实际是她无论什么说什么,周记淮都做到了该做的不会少做,有问必应。

    只有懦弱的人才需要虚张声势,而殿下永远这么直接,温柔又强大,却又坚定不移。

    陆燕芝最怕的也是这样的直球,滚烫又耀眼,这会让她该死的控制不住自己。

    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周重邛伸手去接。

    你瞧瞧,他的夫人也永远这么直白,哭唧唧的夫人实在是你说这样的夫人他怎么舍得让别人看见?

    陆燕芝羞恼她怎么老这么爱哭?

    一定是她因为伤过眼睛的原因!

    陆燕芝不愿意让周重邛看见自己没出息的哭鼻子的模样,她偏过头,将脑袋搭在了周重邛的肩膀上,:“殿下,让我靠靠。”

    周重邛没说什么,他直接抱着陆燕芝起身,一只胳膊抱着陆燕芝叫她坐着,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陆燕芝的后背。

    他稳稳地抱着人在内室慢慢的来回走着。

    在陆燕芝记忆中,只有小时候打完针嚎啕大哭的时候才被人这么哄过。

    她趴在周重邛的肩侧,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殿下,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要这么哄。”

    周重邛的停了下来,随后他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陆燕芝一侧的乌发,轻轻说道,:“我的芝芝年纪还小呢,觉得难过了夫君哄一哄是应该的。”

    “呜呜呜。”闻言,陆燕芝哭的直接咬住了周重邛的肩侧,死命忍住奔涌的泪。

    秦王殿下就应该只用生的高高在上,清冷孤傲才是,为什么要长出一张专门戳着陆燕芝软肋的嘴呢?

    “殿下,呜呜呜,你真的是,不许再说话了,你再说下去,你可怜的夫人眼睛要肿成一条缝了。”

    “好好好。”周重邛失笑着摇摇头,他轻轻的拍着陆燕芝的背,抱着她在这屋里来回走。

    这种不是悲伤导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陆燕芝很快止住了泪意,她擦了擦眼睛,问出了她原来就担心的问题。

    “殿下,今天中秋节上,您和长公主殿下起了争执,我又任性的告诉您无故不喜欢长乐世子,如今福宁郡主和长乐世子成婚,他们”

    说到这的时候,陆燕芝都诡异的生出了自己是种红颜祸水之感。

    听着陆燕芝的话,周重邛眯了眯眼,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一霎时想了很多。

    还在恭候府的时候他的夫人就被针对。

    怀康帝的遇刺背后的黑影。

    在边关大量贩卖粮食、军备背后惊人的五石散。

    夫人身边的丫鬟被收买,中秋宴福宁郡主和长乐世子的赐婚,他的儿子与苏府的婚事

    这桩桩件件,最早的可追溯到五年前的那场沉船案,最近的才是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看似毫不相干,但隐约能察觉的到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事情里其他的也就罢了,但谁会对一个当时还是庶女的夫人用上五石散呢?

    福宁浑身是破绽,但又在破绽中将一切不合理掩藏的很好。

    不能急,已经靠近了黑影,很快,他就能拽住那条老鼠尾巴了。

    “殿下,其实我还是很好养活的。”

    “只要不让我靠近他们就行,这样,您看,我们的婚事长公主也来了,一点也没闹事,这次福宁郡主的婚事”

    若是只要活着,那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很好养,因为他求的多,所以夫人才不好养啊。

    这么些时日,足够周重邛将陆燕芝琢磨的清清楚楚,性格使然。

    至于说费不费劲。

    笑话!

    难道和他娇滴滴的漂亮夫人在一起时不琢磨他的香香软软的小夫人,而是要费心去琢磨张三李四王麻子不成?

    只是言语上的效果不行,那就得换个法子来养了。

    陆燕芝还在说着话,就见周重邛突然抱着她躺在躺椅上,周重邛双手提着陆燕芝的腋下,将人提溜的面对面坐在了自己的腰腹处。

    坏了,这个姿势,周重邛努力吸住了腰腹,没叫自己出丑。

    陆燕芝懵懵的任由周重邛动作,:“殿下”

    周重邛伸手擦了擦陆燕芝如芙蓉泣露的面庞,随后神色严肃的对陆燕芝说道,:“眼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夫人。”

    看周重邛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陆燕芝的脸色也变了,她顾不上其他,飞快的擦了擦眼睛后神色认真的看着周重邛说道,:“殿下,你说,我认认真真的听着呢。”

    看着陆燕芝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和她认真到让人恨不得掐一掐的脸,周重邛拼命的吸住了腰腹,才没叫自己出丑。

    不行,今晚看来和淮儿习武的时间还要延长一个时辰,不然他成亲了就没机会了。

    陆燕芝看着周重邛深思的神色也不敢打扰,放轻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巴巴地盯着人。

    周重邛回过神,看着陆燕芝,用略带些愧疚的神色看着陆燕芝,:“也是为夫无能,竟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倒连累夫人受累。”

    “殿下待我这么好,我一直想着自己能做什么帮上殿下的忙就好了,殿下别嫌我笨就好,我发誓一定认真做!”

    不行,不行,举起手指发誓的夫人太可爱了。

    周重邛垂下了眼睛,状似为难又愧疚的道,:“这些事会影响夫人的声誉。”

    “殿下,我不怕,这有什么,您告诉我是什么事就好。”

    “好,”周重邛忍不住抬眼看向陆燕芝,:“那夫人听我慢慢说。”

    “我的身世夫人也知晓,这样的身世配上我在边关驻守,手下有的数十万精兵,帝王的猜忌少不了”

    陆燕芝紧张的点了点头,这个她懂,电视里和小说里看过了那么多,功高盖主的大将军总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幸有淮儿从中斡旋,他幼时就进了宫,在怀康帝身边长大,既是恩典也是质子。”

    “这些年,他一人独身在京中吃了不少苦,如今我们父子安稳无恙,他亦功不可没。”

    陆燕芝又点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这个人人都有七情六欲的真实世界里,当真以为能有什么好事是凭空得来的?

    没有这些铺垫,男主凭什么上位?

    本来只是玩笑之语的周重邛说着说着却不免也认真了起来,:“府上的世子位,我一直也是准备留给他的,夫人,我”

    陆燕芝笑了笑,她拉住周重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腕间,然后伸手按住他的手不叫他抽离,:“不瞒殿下,我觊觎的从来都是殿下身边的那个位置。”

    “一个侯府的庶女,痴心妄想妄想一步登天,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但殿下允了我,亲手将我扶了上来。”

    “殿下又生的这般好,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这辈子,无论到了什么境地,我都不会对不起殿下。”

    “若是殿下要在我们中间加个其他人,我当然不会寻死觅活的,也必定不会对不起殿下,我会吃好喝好,将自己养的好好的。”

    “但我与殿下永远都会有半米之隔,那时殿下就当拿进府了一件养眼的摆件,闲暇时打量几眼就好。”

    “夫人是在剜我的心,没了心的人,如何活在这世上?”

    “所以,”陆燕芝笑着握住了周重邛的手,:“只有这个位置是我的,其他的,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陆燕芝捂着自己的肚子,:“我将他|她带到这个世上,会给他我所有的爱,但其他的,就得他自己争取了,若到时候,他生出了野望和不甘,那就是殿下该头疼的事了。”

    周重邛摸着陆燕芝的肚子,慢慢的笑了,他的夫人糊涂的可爱,却永远都在最要紧的地方踩在他心尖的位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燕芝索性也没掩饰好奇,她大大方方的问道,:“待大郎成婚后,殿下就会请旨册封世子吗?”

    “不会,”周重邛也没瞒陆燕芝,他摇了摇头,看着陆燕芝,:“不瞒夫人,我不会也不能主动请旨册封淮儿,这也是我要拜托夫人的事。”

    陆燕芝倾身看向周重邛,他慢慢的说道,:“我是武将,淮儿没有随我去边关,而是留在京中娶了苏尚书的女儿,我们的路不同了。”

    大半能听懂,陆燕芝点了点头。

    周重邛看着陆燕芝,:“接下来,夫人与新媳的关系也不能太好。”

    “秦王府和苏府的位置太高了,关系不能融洽,争执发生的时候,淮儿必定是要倒向文人一脉背后的帝王的。”

    “而之后,我也需要自绝于京中其他派系,才能保住兵权。”

    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原著里怀康帝留给陆燕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制衡。

    她眨着眼,和周重邛确认,:“平衡?”

    “哈哈哈,我就说夫人大智若愚,咳咳咳,聪明伶俐。”

    陆燕芝就差翻个白眼了,:“殿下明知道我不聪明,眼下殿下就差将道理掰碎了揉进我的脑袋里,殿下还能夸出来,真是”

    “这些弯弯绕,叫你可怜的没什么脑子的夫人大概了解一些就是了,殿下直说我能做什么,让我能和殿下并肩作战。”

    看着陆燕芝无所畏惧,目中生光坚定的模样,周重邛到了嘴边那些蜻蜓点水般的敷衍皮毛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陆燕芝,问她:“我会为了夫人失了智,那些风言恶语会戳着夫人的脊梁骨,如刀割斧砍,如影随形。”

    “我不怕。”

    “若是败了,夫人会随秦王府一起被高高的钉在耻辱柱上,我们这些伸手去争的人是罪有应得,只有夫人是背着那些莫须有的污名死都不会解脱。”

    “您的夫人从不管身后事,也不会回头看,她只看眼前。”

    说完,陆燕芝看着周重邛的眼睛,突然问了一句废话,:”非争不可吗?”

    周重邛默了片刻,他没有回避陆燕芝的眼睛,:“退无可退,夫人的夫君是个疑心甚重的人,他不会将性命寄托在他人缥缈的慈悲上。”

    “非争不可。”

    陆燕芝笑着伸手揉了揉周重邛的头,:“那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也好,是不该抛下夫人。”

    周重邛揽着陆燕芝的腰,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若是成了,这世间富贵夫人尽皆取用就是,若是败了,那就葬在一处。”

    从始至终,周重邛都没有将她剥离,也没有说出万一事有不测,就让她向谁献媚乞命的话。

    这才像话么,陆燕芝满意的点了点头,:“叫我秀外慧中,才艺出众搏得美名确实困难,但叫我做一个‘作精’能有什么难的?”

    “殿下,您就瞧好吧。”

    作者有话说:

    统一战线,搞事,啊。

    我放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抱歉抱歉<(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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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稍晚些的时候, 周记淮就从苏府辞别回了王府。

    待回了临渊堂,就见张南和吴默都静静的候在院内,他的父亲坐在院中悠闲地赏着月。

    周记淮上前一步, 拱手施礼,:“父亲。”

    仰着头的周重邛收回了看向明月的目光, 他随意伸手摆了摆,:“坐。”

    看秦王父子坐在院中, 院内的其他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待李公公亲自送了茶之后, 院门就被关上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直到这会儿才觉得安静了下来。

    周记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伸手给周重邛倒了一杯茶。

    接过茶,周重邛看着人,:“如今董公的身子愈发不济, 你们的婚事会很快。”

    周记淮点了点头, :“苏老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好,那明日一早,王府上就会开始准备你迎亲的事情。”

    “内务和宗府的人也会过来”说着, 周重邛摇摇头, :“瞧我都忘了, 我在猎场待的那段时日,也多是淮儿你出面和他们打的交道。”

    “你一贯行事妥帖, 自是不会出错。”

    说到这, 周重邛顿了顿,他看着周记淮, :“还有一事。”

    周记淮抬头看了一眼周重邛, 这应该才是他父亲今晚来的目的。

    他毫无异色的点点头, :“父亲您只管说就是了。”

    “你如今最与皇兄亲近。”

    看周记淮想要说什么, 周重邛摆摆手认真的道,:“皇兄费尽心血养育了你这么多年,这是应该的。”

    “我当年将你送进京中,早就该想到这一幕。”

    “反倒是我,突然的回了京,要你夹在我们兄弟二人之间左右为难,哪个都轻不得重不得。”

    周重邛说的恳切,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竟叫周记淮垂着眼,遮住了眼里的湿意。

    这些时日也不是没有人戳着周记淮的脊梁骨,说他为攀附皇恩枉顾生父的事情。

    嘲笑他不得秦王喜欢,明明秦王膝下仅有他一个儿子,却不肯将世子之位给他。

    当初秦王在猎场受伤时,怀康帝不顾一切封了京。

    周记淮能理解这种做法。

    但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猎场,去见他伤重垂危的父亲这件事也确实是真的。

    他进宫求药,却被得知秦王已经醒来后的怀康帝不动声色的将他留在了宫内。

    当时还是定国公的父亲被册封为秦王,他却没有等来册封世子的旨意。

    这是他父亲的荣耀,他身披霞光,周记淮也如有荣焉。

    周记淮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咬牙吃了那么的苦,他做了这京中独一无二的周公子,他的未来、封妻荫子的事他可以自己去拼。

    但难免会时时自问,是他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所以父亲才不肯把这个位置给他?

    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也没人会给他答案。

    手下的人拼命的为他打抱不平,周记淮自己也动摇过。

    后来,他的父亲娶了王妃,新入府的王妃‘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还怀着孕。

    京中有与周记淮良言相劝的,也有拍着手乐的看笑话的。

    他们都等着看秦王府的热闹,等着看他周记淮面目狰狞和王妃斗的头破血流的模样。

    周重邛看向低着头的周记淮,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但他的嘴上却没有安慰人,反倒说的更直接,:“往后,你还得更用心,甚至是更为难、吃更多的苦头。”

    “同样,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对皇兄孝顺,就像皇兄遇险时为父可以不顾一切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一样。”

    周重邛的话甚少说的这样的重。

    周记淮抬头看向周重邛,“父亲,是不是有些急?”

    “事情耽搁不起了。”

    周重邛坐回了位置,他伸手将那杯清茶一饮而尽,:“最迟入冬,为父就要赶往边关。”

    “冬日和初春的时候战事最胶着,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但眼前王妃还怀有身孕,她的性子你也知道”

    周重邛摇了摇头,对周记淮坦言道,:“我没法子不偏心记挂她。”

    这话说的诚恳却也肉麻,也难为他父亲能这么顺溜的说出来。

    周记淮笑了起来,他看着周重邛,问道,:“父亲直言说偏心,就不怕我会嫉妒吗?”

    “那你会吗?”

    周记淮抬头看了眼明月,再回头看了看周重邛,他也坦然的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是了,等你以后娶了夫人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说完,周重邛笑着起身往外走,:“走,同我去校场。”

    周记淮:他一点也不想累的什么都想不了,一回来倒头就睡。

    “父亲,今日就不必了吧。”

    “哈哈哈,少废话,等你成婚了不就没机会了?”

    “快跟我走。”

    周记淮苦着脸跟上了。

    看来成亲还有一件好事 ,最起码娶了夫人之后,就不用被父亲大晚上的赶到校场去操练

    中秋节过后的第二日是个好天气,碧蓝的天上连云彩都显得更为轻盈。

    一大早,昌平公主和苏琳琅就一同去了长公主府。

    她们两人是长公主府的常客,便是不需要拜帖,门子都认识这两位贵人。

    往日福宁郡主都会亲自来门口迎接,或是遣贴身的丫鬟笑盈盈的过来候着。

    但今日却不见一人,最后过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她将二人迎进了府。

    长公主是长辈,平日昌平公主与苏琳琅来公主府时,都会先去拜会长公主。

    但今日,听见她们二人提出要先去拜会长公主殿下时,曾嬷嬷躬着身,面露难色的道,:“真是不巧。”

    “昨日殿下吹了些风,竟不想惹起了素日头疼的旧疾,如今好不容易喝了药才睡下。”

    昌平公主闻言,道,:“可有请御医过来看看。”

    “殿下说这都是老毛病了,用的也是惯用的大夫”

    往日都是长公主给人气受,昨日倒是少见的受了好大的委屈,以长公主的脾性,这会儿不给其他人脸面很正常。

    “既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福宁吧。”

    曾嬷嬷陪着笑脸,亲自送了两人去了长荣居。

    在院门口迎人的是个面生的丫鬟,福宁郡主身边的芷胭不见踪影。

    很安静。

    这是二人进入长荣居的第一感觉。

    与往日的嬉闹笑声全然不同,院内的每个人都似木头桩子一样了无生气。

    苏琳琅上前敲了敲屋门,:“福宁,福宁你在屋里吗?”

    没有应声,但门却被打开了。

    这场景,苏琳琅与昌平公主对视了一眼,昌平公主摸了摸胳膊,只觉得上头凉飕飕的。

    苏琳琅率先走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说着,:“福宁,我和昌平过来看你了。”

    屋里没有什么其他诡异的东西,帘子也没放下,日光照进来,倒是显得很亮堂。

    跟在后面走进去的昌平公主见状松了口气。

    进了里间,她看着书桌旁的福宁郡主,略带嗔怒道,:“福宁,你好歹说句话啊,不声不响的倒吓人一跳。”

    一边说两人一边往里走,就见福宁郡主脸上带着面纱。

    苏琳琅看了她一眼,又问,:“好端端的,怎么在屋里还戴着面纱?”

    见福宁郡主头也不抬的不停的一直写着什么。

    两人遂不再问,待走近一看,却看见桌上、书桌旁的地上厚厚的散落了一地的宣纸。

    定晴一看,上头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陆燕芝、苏琳琅、周记淮长乐世子。

    白纸黑色,密密麻麻,全是人名,简直看的人心头发毛。

    昌平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苏琳琅看着福宁郡主此刻还在写她的名字,越写越快,笔锋几乎要戳穿纸张飞跃出来。

    她抿了抿唇,认真的看向福宁郡主,:“福宁,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不必如此。”

    “是啊,我们就在这,你别写了说说话。”看着怪吓人的。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在修身养性啊,怎么,我不打人,不骂人,不撒泼,你们就这么不习惯吗?”

    福宁郡主抬起脸,她的眼睛肿着,眼里全是血丝,眼底下也全是青黑。

    她笑嘻嘻的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昌平公主素日也是被众星拱月捧着的人,此刻她有些恼怒,:“福宁,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不知怎么惹恼了福宁郡主,她将手里的笔掷了出去,:“这没你说话的份!”

    从来没有谁敢这么对昌平公主无理,她霎时气的脸颊通红。

    可不待她说什么,就听见福宁冲着苏琳琅去了,:  “我还没恭喜你呢,恭喜你啊苏大小姐,得偿所愿嫁得如意郎君。”

    到底是多年的情分,思及福宁郡主的婚事,昌平公主心软了。

    她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温言道,:“福宁,这件事和琳琅又没有干系。”

    “昨晚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长乐世子的婚事”

    “闭嘴吧你,蠢货!”

    笑嘻嘻的福宁郡主突然就翻脸了,她伸手指着苏琳琅,看向昌平公主道,:“你到现在还向着她说话,昌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你就不怕将来落的和我一样的下场吗?”

    苏琳琅挡在了昌平公主的身前,她义正严词的道,:“福宁,我知道生气,或许还有对我的迁怒。”

    “但我敢说我苏琳琅一向都以诚待你,从未有过半分利用之心。”

    说着,苏琳琅举起了手,:“福宁,我对天发誓,这件事与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关系。”

    “和你没有关系,哈哈,和你没有关系。”

    福宁郡主笑着发疯一般将写满了苏琳琅的名字的宣纸撕得粉碎,:“那恭候府的庶女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生的是丑是美,和谁像不像也和我没有关系是不是?”

    “可你一句话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皱皱眉,抬抬眼,我偏偏就和她结了仇,落的如今的这步田地。”

    “琳琅啊琳琅,你当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玲珑人!”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说着,福宁郡主咬着牙阴森森的盯着苏琳琅,:“是我眼瞎,是我猪油蒙了心,如今落到这一步是我技不如人,我活该,我福宁认了!”

    “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好过的。”

    “苏琳琅,你最好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

    福宁郡主说话的声音不小,听见的人也不少,此刻,在场众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极度刺激下的福宁郡主已经疯了。

    ‘疯了’的福宁郡主根本就没法沟通,她说的话又那样难听,三人不欢而散。

    出了公主府,在回去的路上,苏琳琅对昌平公主道,:“昌平,我素日为人如何,你也是亲眼所见,这事确实”

    “琳琅,我知道,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但福宁如今心里也不好受,你多担待。”

    说着,昌平公主抚了抚额,:“这几日发生的事确实太多了,我想先回去了,琳琅你也回去吧。”

    左右的宫人扶着昌平公主上了车。

    苏琳琅站在原地看着昌平公主的马车往宫中去。

    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被丢下了。

    很显然,不管福宁郡主是不是在刺激下发疯,是不是胡言乱语,都已经在其他人的心上划开了一条深深地裂痕。

    长荣居内,轰走昌平公主和苏琳琅的福宁郡主,这次发疯没有大吵大闹的将屋内的东西砸烂。

    她只是将写好名字的宣纸一张张的用剪子搅烂,又一把把的丢进了火盆里。

    一簇簇的火光印在福宁郡主的眼底。

    待烧完,她整了整衣衫,她高喝道,:“来人啊!”

    宫人迅速进了屋,:“郡主。”

    “将所有人都给我叫到院中,一会儿都跟着我去长乐伯府。”

    四个宫女,六个嬷嬷,还有数十个侍卫,这就是福宁郡主如今出行的护卫。

    第一次,福宁郡主因一时不察被恭候府的那个卑贱的庶女压倒欺负。

    第二次,为着隐秘她身边没有带其他的人,结果她又被朝二那个烂人踩着脸的欺负!

    事不过三,她不会再给其他人欺负她的机会。

    要什么阴谋诡计,她就要光明正大的去打上门!

    被这动静惊动的曾嬷嬷匆匆赶来,在门口留住了福宁郡主。

    她吃惊地看着福宁郡主和她身后乌泱泱的队伍,有些紧张地道,:“郡主,您这是要去哪?”

    说着,她凑近了些,:“殿下为您的事忧心许久,昨晚昏迷了一夜,今早醒来就一直头疼,好不容易才睡下”

    福宁郡主神色正常,大大方方的道,:“嬷嬷放心,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想去好好的发泄一下。”

    “这样啊,”曾嬷嬷看福宁神色正常平平静静的说着话就也笑着点着头。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她茫然地看向福宁郡主,疑心自己刚刚听错了,:“郡主,您刚刚是说?”

    福宁郡主说着话,竟然还笑了出来,:“嬷嬷没听错,我就是去长乐伯府出气的。”

    “嬷嬷你也知道我福宁一向最是心高气傲,朝二就是个烂人,嫁给他这件事在我心里过不去。”

    “但我怎么想的也改变不了我们即将成婚的事实。”

    “正好,我和他怎么闹,那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无伤大雅,就算是圣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如果,你一旦让我忍着,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作出什么事来。”

    “与其让我憋在府上发疯,不如让我出去叫别人发疯,让我自己高高兴兴的,嬷嬷你说呢?”

    我知道郡主说的这是歪理,但嬷嬷我竟然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曾嬷嬷的嘴巴张张合合,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最后,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福宁郡主领着一堆的人扬长而去。

    曾嬷嬷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老天爷诶,这叫什么事啊。

    看福宁郡主这浩浩荡荡,一幅去找茬的架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不远不近跟着的,酒楼推开窗观望的,茶馆里捧着杯子追着出来看的

    待到了长乐伯府门口,福宁郡主扬了扬下巴,:“去叫门。”

    长乐伯的门打开了,还没等开门的仆从问话,长公主府的护卫就直接推开了人。

    “诶,诶,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扑过来拦人的仆役直接被侍卫用刀鞘抽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了,福宁郡主你也敢拦?”

    大门敞开,福宁郡主大摇大摆的踏进长乐伯府,:“去,将我那未来夫婿请来!”

    闻讯而来的长乐伯和长乐世子赶到庭院。

    “福宁,你这是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福宁郡主也不说话,她扬了扬手,身后的丫鬟婆子上前将长乐伯爷团团围住了。

    在欺负人这件事上,福宁郡主显然是极其有心得和天赋的。

    她不会对长乐伯爷动手,好歹是她的长辈,被其他人揪住不放也麻烦,但她只对长乐世子动手,说怕天去她也不怕!

    看着长乐伯府内涌过来的仆役,福宁郡主环顾四周,放着狠话。

    “我是福宁郡主,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我的。”

    “我迟早是要嫁到府上来做世子夫人的。”

    “今日,老伯爷会安然无恙,剩下的,是我和世子之间的情趣!”

    “如果谁不长眼,要过来打扰我和世子的情趣。”

    “我就划烂他的脸,打断他的手脚,让他一辈子爬在京中要饭!”

    “我福宁说到做到!”

    说完,她一扬手,侍卫将长乐世子抓了起来。

    府内,所有的人都被福宁郡主镇住了,福宁郡主确实是要嫁进府,看这架势,到时候,还不是随意拿捏处置他们?

    胆怯的仆从在外犹豫,真正有用的一众人焦急的在内院等着长乐世子的指示。

    看着大敞的门和外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再看看几乎聚满了整个庭院的人,长乐世子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

    他如今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是个不起眼的纨绔子弟,还不到时间,他不能为了今日的事前功尽弃。

    “啪——”

    福宁郡主拿着刀鞘狠狠的打在长乐世子的脸上。

    长乐世子被打的头偏了过去,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只能听见动静的长乐伯急的不行,他推搡着人,但那些宫人及嬷嬷根本不管他碰哪,甚至有的张开手抱住了他。

    长乐伯满头大汗的高喊,:“郡主,你大人有大量,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万事好商量。”

    福宁郡主根本就不理睬上窜下跳的长乐伯,她用刀鞘挑着长乐世子的下巴,语气张狂的道,:“来啊,朝二,你这狗东西在动我一下试试看啊。”

    长乐世子舔了舔唇,忽的笑了,:“这是找着胆量过来报仇来了,福宁,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们这种弱者了。”

    福宁脸色沉了,她挥动着手里的刀鞘,狠狠又给长乐世子一下子。

    长乐世子倒也没讨饶,只管用讥讽的眼神看着福宁郡主。

    真是刺眼啊,福宁郡主紧了紧手里的刀鞘,忽的,她也笑了。

    她看向长乐世子,笑嘻嘻的说道,:“朝二,你说的没错,你就是弱者,你就是个垃圾,我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这种人。”

    “没错,大家都知道我最讨厌的人是她。”

    “但她如今攀上高枝了,我得罪不起她,只能在背后鬼鬼祟祟的出手,结果还要被你这样的烂人欺负。”

    “我为什么不去秦王府撒泼?”

    “因为我不敢啊,秦王真的会杀人,就像今天,我若是带着这些人去闯秦王府,只怕这些废物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人砍死在那了。”

    “可你们长乐伯府,诶,怎么样,我说进就进,连一个拦我的人都没有。”

    福宁郡主快乐的仰着头哈哈的笑着,她看着长乐世子笑不出来的表情觉得自己更开心了。

    “这京中的男子这么多,就像周公子,我为什么不去欺负他?”

    “没错,还是因为我不敢,有的人你只是靠近他,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更何况,皇舅还那么喜欢他。”

    说着,福宁郡主用刀鞘戳着长乐世子的心口,:“同样是皇室血脉,同样是宗亲,别的人光明磊落光芒耀眼。”

    “而你,周朝泷,你凄凄惨惨,鬼鬼祟祟的像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周朝泷啊周朝泷。”

    “你弱,所以你活该被我欺负,你今日落的这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福宁郡主看着阴着脸择人欲噬的长乐世子,笑哈哈的用刀鞘轻佻的拍着长乐世子的脸。

    长乐世子不敢的,在这么光明正大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敢露出来。

    不过是只老鼠也想欺负她福宁?

    昨日的耻辱,她今日加倍奉还!

    作者有话说:

    你们以为福宁郡主会被PUA成功?

    太天真了,她是谁,是无风都要起浪的性子。

    福宁郡主:我会错,我怎么会错?

    与其自苦,不如发疯大家一起苦,谁也别想好过!!!

    我会你们见识一下人设崩塌的后果!

    知道大家想她下线,但她稍微有那么点重要,有些剧情和伏笔离不开她,但可她又这么疯,这么狂,快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琪琪 31瓶;MICHELL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勤文殿

    此刻, 御桌下的堂中是一排神色、造型各异的人。

    扶着额半闭着眼倚着靠椅的淑慧长公主、躬身站着满头大汗的长乐伯,鼻青脸肿跪着的长乐世子,蒙着脸周身满是透着喜悦的福宁郡主。

    自坐下后就没有说话的怀康帝打量着这些人。

    “胡闹!”

    “圣上息怒。”

    这会儿倒是异口同声了。

    怀康帝都气笑了, :“息怒,息怒, 真要朕不生气就不该做这么混账的事。”

    “一个郡主,一个世子, 都是皇室血脉, 宗亲之子。”

    “结果呢,一个青天白日的率众打上门去,一个被欺负到了门上还毫无还手之力,叫满京城都看全了你们的笑话。”

    “福宁,长乐, 你们两可真是给朕长脸啊。”

    说着, 怀康帝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如今看来,你们可是对朕赐的这桩婚事心怀不满?”

    “皇舅。”福宁郡主抢在所有人的面前开口。

    她给怀康帝磕了一个头, 再抬起脸时满脸的笑意, 说话也是带着笑音, :“怎么会呢。”

    “也不瞒您,我与朝二从小就相识, 但从没有下嫁给他的打算, 如今皇舅给我们二人赐婚,这桩婚事于福宁而言算不上好也不算坏, 但也勉强过的下去。”

    长公主这会儿连额头都捂不住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言辞诚恳又逻辑清晰的福宁郡主, 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讲真的, 福宁郡主一贯留给别人的印象都是嚣张跋扈,行事疯癫无状,遇见什么事都是倚仗身份莽过去。

    久而久之,连长公主都默认她这个女儿没什么脑子了,毕竟长公主她自己也是这么行事的。

    这些话不算好听但配着福宁郡主的神色却又极其诚恳,怀康帝姑且就先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福宁抬起了头,她看向怀康帝,:“皇舅,您中秋节的时候赐了两桩婚事。”

    “一桩是秦王府和苏尚书的婚事,一桩是长公主府与长乐伯府,明明都是喜事,可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羡慕苏琳琅?”

    “而正相反,福宁的这桩婚事就没人看好,所有的人都等着看笑话。”

    每个人都有无与伦比的长处,在欺负人和甩锅上福宁郡主似乎就真的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像此刻,福宁郡主绝口不提自己的性子和背后被人指摘的名声。

    她平静的将锅都甩给了长乐世子,:“这个笑话就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不上进,因为他的纨绔习性。”

    “明明都是皇室血脉,甚至是一样都失去了母亲,但养在您膝下的周公子却出类拔萃,如皎皎明月君子,让人自惭形秽。”

    “而周朝泷呢,整日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阴阴损损,鬼鬼祟祟,让人接近都觉得厌恶。”

    福宁郡主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斜睨着长乐世子,眼神是明晃晃的嘲讽:我就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贬低你,你能耐我何?

    长乐世子紧紧的攥紧了拳头,随后慢慢的闭上了眼。

    谁能想到福宁郡主这么疯?

    若说此刻他心中没有丁点的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这短短的几天福宁郡主给他造成的麻烦和羞辱比他十几年受过的更多。

    不同的人听福宁郡主这番话有不同的感受。

    长公主用帕子捂住了眼睛,因为心疼她的女儿而不停的流着泪。

    怀康帝却因福宁口中夸赞周记淮被他养的极好而心生愉悦。

    福宁郡主收回了嘲讽的目光,抬头看向了怀康帝,她的眼中没有泪,有的是骄傲。

    她跪着却挺直了腰杆,:“皇舅,福宁从前也养在您的膝下,承蒙你多番照顾和疼惜,更是早早的赐予了福宁的称号。”

    “福宁此番是下嫁!”

    福宁郡主这番话甚至都叫怀康帝心头触动,若不是在藏乐阁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亲口说出来赐婚的话,他都有些想重新为福宁指婚了。

    看着怀康帝此番动容的神色,福宁郡主心头却想笑。

    瞧瞧,嘿,帝王的怜悯心多么的讽刺,但更讽刺的是,她要抓住这一点怜悯心,攫取更大的利益。

    福宁郡主恍惚之间想到了陆燕芝、

    难怪如今这个女人如今这般得意,她不就是靠着世人的怜悯立足?

    这个做了她垫脚石的冤大头还是她福宁。

    啧啧啧,真是个可怕的女人,你瞧她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应对眼下的情形已经足够了。

    而这个女人不动声色间还将苏琳琅变成了她的媳妇,辈分一高能压死人,可笑苏琳琅还手段百出的自己送上门去,哈哈哈。

    想到这福宁郡主忍不住就笑了,她没有收敛这笑意,而是看向怀康帝道,:“皇舅,福宁因为长乐世子被嘲笑,就会愤慨于他的不争气,这样的心里落差福宁实在是控制不住。”

    “他是福宁的夫婿,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嘴的?磕磕绊绊的也就过来了,皇舅,您就疼疼福宁,让福宁心里舒坦的过日子好不好?”

    这样俏皮撒娇的福宁郡主只有小女儿姿态,这样的福宁怀康帝有多久没见过了,他看着福宁郡主说道,:“起来吧。”

    说完,看着福宁郡主的脸,怀康帝关切的问道,:“怎么进宫还带着面纱?”

    提起这个,福宁郡主心中恨意从生,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长乐世子,但她的骄傲不许她将自己的难堪这样当众展露出来。

    只见她捂着脸,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回皇舅的话,福宁最近新换了个□□,不知怎的,涂在脸上起了些疹子,所以寻了面纱遮住。”

    “宫中的御医”

    “皇舅,福宁已经寻了大夫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涂些清疹膏少吹风就行了,到底有些不雅观,就不让别人看了。”

    “哈哈哈,好,好,我们福宁不想看就不看,不过若是过几日还不见好可不许讳疾忌医。”

    “是,福宁知道。”

    长公主坐着看着自己脱胎换骨般伶俐的女儿重获怀康帝的慈爱,于是半点也不急着出声。

    而一旁候着的长乐伯看着一直跪着,被贬低羞辱的长乐世子心里着急却不敢出声。

    长乐伯府没有长公主府的底气,他是靠讨好怀康帝起势,自然不敢惹得怀康帝不悦。

    慈爱的笑着和福宁郡主说完话,怀康帝一转脸看向长乐世子,语气低沉的敲打道,:“福宁是朕和长公主捧在掌心如珍如玉的长大的。”

    “就像是福宁说的,她如今嫁到你们长乐伯府上是下嫁!”

    “朕不想听到哪一日长乐伯府叫她难过的消息,听懂了吗?”

    长乐伯爷一撩袍跪在了地上,:“圣上放心,臣明白,福宁郡主嫁到长乐伯府上是下嫁。”

    “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世子和全府上下,不叫郡主生出不喜。”

    “恩,”长乐伯的态度十分恳切,闻言,怀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吧。”

    “是,多谢圣上。”

    看着这一幕的福宁郡主翻着白眼,却在怀康帝看过来的时候,笑着问道,:“皇舅,能不能将秦王府和苏府的婚事,与我们府上的赐在同一天?”

    怀康帝才敲打完长乐伯和世子,这会儿听见福宁郡主的话,看不出喜怒的问道,:“哦,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对我这坨屎一样的婚事半点也没有期待。

    不如拉着苏琳琅一起。

    她不幸福,苏琳琅自然也休想有个完美的婚礼,‘好朋友’就该同甘共苦不是?

    “我和琳琅自幼相识,又是手帕交,如今又一同许配了人家,我自然也希望能在同一天出嫁。”

    “哈哈哈,”怀康帝笑着摇了摇头,:“才想着朕的福宁长大了,却不想还这么孩子气。”

    “你们二人同在京中,又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若是同时成亲,你叫各府的人去参加谁的婚宴?总不能把人都分成两半吧?”

    果然,就算怀康帝不看重苏琳琅,也会更看重周记淮。

    福宁郡主可惜的摇了摇头,:“真可惜。”

    “哈哈哈,不可惜,你们二人一前一后也错不了太久,朕会吩咐下去,这段时日,内务府和宗府会全力筹备你们姐妹的婚事。”

    “多谢皇舅。”

    明明是一场□□大会,却硬是叫福宁郡主的一张巧嘴变成了一场满怀慈爱的对福宁夫婿的敲打。

    看着人都退出了殿,王公公笑着给怀康帝换上了新茶,:“福宁郡主这是长大了。”

    怀康帝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是啊,人总是吃了教训才会学着收敛,觉得疼了才会长出些脑子。”

    王公公聪明的收了声,看来福宁郡主最后的试探还是叫怀康帝生出了不悦。

    在长公主府上昌平公主,福宁郡主和苏琳琅的争吵自然瞒不过怀康帝。

    这些小女儿间吵吵嚷嚷,分分合合怀康帝一点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周记淮的这桩婚事断不能出差错。

    这天下的人都匍匐在怀康帝的脚下,抬起谁,摔下谁,不过是帝王的一念之间。

    这世上自然也有怀康帝需要郑重以待的人,这些人可以是朝上的三公重臣、死死捍卫边关防线的秦王但绝对不包括一个长乐伯府。

    此刻福宁更得怀康帝的喜欢,他也就无所谓的敲打了长乐世子。

    敲打了就敲打了。

    长乐伯不过是怀康帝养着逗趣的玩意儿,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吗?

    没有。

    *

    出了宫门,长公主已经上了车。

    看着即将上车离去的福宁郡主,长乐世子走过去问了一句,:“福宁,你与我亦是数十年的交情。”

    “往日你对我百般羞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从未与你说过一句重话。”

    “可那晚,你与长公主殿下羞辱我不算还羞辱我的父亲,我一时激愤下才对你动手。”

    “往后若你只是如这般针对我,我也是任打任骂不会还手的。”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

    福宁郡主拿着帕子极其敷衍的捂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丢下了帕子。

    她嘲讽的笑道,:“哈哈哈,怎么长乐世子是想听我这么说吗?”

    说着,福宁郡主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做——梦!”

    长乐世子神色平静的看着福宁郡主,:“我们数十年的情分,福宁,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绝吗?”

    “朝二,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福宁吗?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性?”

    福宁郡主笑着捂着肚子,:“ 你还好意思提我们数十年的情分?”

    “笑话,我们哪有什么情分?朝二,你知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是什么吗?”

    福宁郡主看着长乐世子,笑着道,:“是——狗——啊。”

    “你父亲是皇舅舅身边的一条狗,而你,也是我脚边的一只狗啊。”

    “你那是向我低头吗?”

    “不是,你是向皇舅的权势低头。”

    “如果那晚我真的被你拿捏,现在是不是就任由你摆布?我还能等来你的歉意?”

    “不会。”

    “你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骗之以诚,小人不可辱之以言。”

    “朝二,我猜你现在心中一定恨毒了我,我不会再给你欺负我的机会。”

    “说句心里话,朝二,不管你鬼鬼祟祟的再做什么,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收手,还能保住你的命。”

    “因为你连陆燕芝都比不过,你连一个妇人都不过啊,朝二。”

    “就凭我们结下的仇,她才是最应该在我面前猖狂的人,可她没有,哦,忘了,她给过我难堪,可是那点难堪算什么?还能比的过你?”

    “秦王府上的一个妇人都比你稳得住,最起码表现出来的样子,人前人后表里如一,你还猖狂的什么?”

    说完,福宁郡主就上了车。

    没错,长乐世子会对陆燕芝动手最开始也是因为她的挑拨。

    但长乐世子有没有鬼,还是真的纨绔小人,那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是她讨厌的人,能碰死一个算一个。

    原地站着的长乐世子看着长公主府的马车离去,一旁的长乐伯靠近了长乐世子,他的神色有些委顿,:“是不是爹又给你丢人了?爹回去就解散那些戏子”

    “没有,”长乐世子笑着看向长乐伯,:“娘生前最喜欢看戏,爹你不是说要给她做一场红遍大江南北的戏吗?”

    “你投入了半辈子的心血,如今就快要成功了,哪有轻言放弃的道理,爹你再努努力,马上就成功了。”

    “郡主那你也不用担心,她就是小孩子脾性,生的骄纵了些,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长乐伯笑了,但看着长乐世子脸上的伤,他的脸又耷拉下来,:“那她这也下手也太狠了。”

    “她有错,我也有错,不过就是些皮肉伤,看着重而已。”长乐世子扶着长乐伯上了车,:“娘那个时候不也常常揪你耳朵吗?”

    “瞎说,你娘最是温婉贤良,对我百依百顺,哪有你说的这么粗鲁。”

    “是,是,您高兴就好。”

    上了车,福宁郡主看脸色苍白揉着额角的长公主,脸上的笑意也散了。

    ‘我倒要看看你娘还能被你再气几次才能活活气死’。

    朝二是个混账,但他说的有些话却正正好戳在了福宁的心上。

    外头的人都说她已经被娇惯坏了,诟病长公主惯子如杀子。

    但她娘也是心疼她从前真的没有叫她吃过苦。

    若要福宁自己在温简婉约的缩头乌龟和嚣张跋扈的福宁郡主里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嚣张跋扈。

    如今再叫她低头是不可能的了,但她娘怎么办呢?

    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

    福宁看着长公主怔怔出神,她娘前半生靠先帝,后半生靠弟弟,没有多少心眼,也正是没有多少心眼,才能在这宫中好好的活着。

    总不能临到头,叫她娘去低声下气的求一条活路吧。

    她得给她娘寻一条出路。

    福宁郡主靠在了马车上,她哪怕恨死了陆燕芝和苏琳琅,也得承认他门两个人的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都选择了秦王府,福宁郡主心中有了偏颇。

    可别和她说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这话连狗都不信。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苏琳琅是什么样的性子福宁郡主还不知道?

    就是知道,福宁郡主才那么恨。

    外人再狠再毒,哪怕是想置她于死地都是应有之义,毕竟她出手的时候,也是奔着弄死人去的。

    自己人的背刺才叫她目眦欲裂,痛不欲生,五脏俱焚。

    更何况,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捏在手上,有她和昌平公主那么帮衬的苏琳琅不惜献祭了她,都没能斗得过恭候府的那个庶女。

    在大晋,这辈子,那个庶女都能凭着身份死死的压着苏琳琅,叫她仰人鼻息,不得翻身。

    “去秦王府送份请柬,就说福宁郡主请秦王妃在长荣庄上赏菊。”

    “帖子大大方方的送去,最好人尽皆知。”

    听着福宁郡主对身边侍女这么吩咐的长公主,霎时从昏昏沉沉中猛地清醒过来。

    她紧张的看着福宁郡主,小心的劝道,:“福宁,算了,咱们不和她们斗了,啊?”

    “那些人天生就有一百八十个心眼,睁开眼琢磨人,闭上眼算计人,成日里就没消停过。”

    “你要是心里头还有什么不舒服,不如不如再去打长乐世子一顿?”

    “这次娘绝对不会拦着你。”

    福宁郡主哭笑不得的看着长公主,:“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看着长公主担忧的神色,福宁郡主放软了口气,:“我就是不想和她斗下去了才想说和。”

    “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女人已经攀上高枝了。”

    “我不会得罪她的,相反,我会好好赔礼道歉,争取和她和解的,做不到冰释前嫌,最起码叫她不要记恨针对长公主府。”

    长公主心疼的看向福宁郡主,:“娘的宝贝女儿长大了,其实之后我们避开秦王府就行了,你不必去跟那个女人低三下四的”

    “娘啊,”福宁郡主不愿意叫长公主在动摇她的信念,她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你这回就听我的吧。”

    长公主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可是,福宁,你想的很好,但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万一不愿意来怎么办?”

    福宁郡主想了想,对身旁的芷胭道,:“你去送大张旗鼓的送请柬,若是秦王妃不肯来,那你就悄悄的告诉她,我有几个秘密想告诉她。”

    这话叫长公主的心提了起来,:“福宁啊,这宫里最不能知道的就是秘密。”

    “如果你知道了,那就尽快忘掉它,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你知道这个秘密,那真的是会要命的。”

    “娘,你放心,我准备说的是苏琳琅的秘密,苏琳琅马上就嫁过去了,我不信她不想拿捏新媳妇。”

    已经知道女儿和苏府翻脸的长公主犹豫了一下没再劝,得罪苏府但是抹平了秦王妃那的旧账,好像也不是不行?

    苏琳琅的事算个什么,就算秦王妃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将人盘算的清清楚楚?

    趁着长公主不注意,福宁郡主小声的补了一句,:“就跟她说,我知道秦王都想知道的一个秘密,只有见到她本人,我才会说的,就看她有没有胆量亲自来听了,过时不候。”

    “是。” 芷烟看了一眼福宁郡主。

    明明说是赔罪,可从福宁郡主嘴里说出来的什么话,听着就都像是威胁似的。

    也不知万一秦王妃真的来了,两人说起话来是个什么场景。

    *

    秦王府

    从兵部赶回府的秦王殿下,没有见着如往日般雀跃的迎出来的夫人。

    他有些不习惯的自行换了衣裳,洗漱后进了内室,就看见陆燕芝正蔫哒哒的看着桌上的一封请柬。

    得了,知道绊住他夫人的是什么事了,毕竟福宁郡主突然给秦王妃下帖子去赏花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周重邛上前一步,状似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

    扭过头看着自己‘脑子’来的陆燕芝猛然精神了起来,她将请柬递给了周重邛,:“殿下快看看。”

    周重邛接过请柬,翻开看了看,只见上头规规矩矩的写着,恭请秦王妃于三日后前往长荣庄赏菊的事情。

    他合上请柬,一旁的陆燕芝将头探了过来,她巴巴的望过来,问道,:“殿下,你说我该不该去?”

    作者有话说:

    福宁郡主发出邀请,要和你成为好朋友,怕不怕?哈哈哈。

    陆燕芝:我竟然也有躺赢的一天?(吃的苦没有白吃)

    长乐世子的亲身经历证明人还是需要有价值的。

    (再次申明,这本书本质是一本狗血小说,基本书里就没有正常人,全员神经病,各有各的疯癫,大家看着乐乐,千万别上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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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周重邛将帖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没有回答陆燕芝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那夫人想不想去?”

    陆燕芝犹豫了。

    福宁郡主给予陆燕芝何止是言语上的羞辱, 身体上的疼痛,还有浓厚的心理阴影。

    说的难听点, 蛮不讲理的福宁郡主在陆燕芝的眼里就像是裹着玻璃渣的屎,还不停有人驱赶着她去踩。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去搭理福宁郡主, 但对她嘴里关于秦王的秘密又觉得不安。

    还是那句话, 这本小说里许多旁枝末节陆燕芝根本就没注意过。

    就像原著里陆燕芝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为着防止河蟹原著只是一笔带过,她的下场甚至都是透过旁人的嘴里为抹黑陆凤霜才提起的。

    对陆燕芝动手的人是谁?

    不知道。

    是不是真的只是单纯见色起意?

    不知道。

    穿越过来的陆燕芝刚开始被福宁郡主折磨的太痛苦,她也以为这一切肯定都是福宁郡主做的。

    但中秋节后,陆燕芝重新细细琢磨了一遍, 才惊觉原著里根本就没有福宁郡主频频针对陆燕芝的情节。

    那原著里梨园那日, 画着‘鬼斧神工’妆容的陆燕芝是怎么被发现的?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想想悄无声息突然就背叛了原主的春杏,原主究竟是不是自己坠塘而亡的还两说呢。

    同样,原著里秦王也没能活到大结局。

    福宁郡主敢这么说话, 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关于福宁郡主口中的苏琳琅的一切陆燕芝都不在意, 但涉及周重邛她没法子不重视。

    但陆燕芝又确实吃过福宁郡主那么多苦头,她现在还怀着孕, 要是真的去了又出了什么事她才追悔莫及。

    看陆燕芝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重邛笑着摸了摸陆燕芝的头,:“不过赏菊而已, 在府内布置或是我亲自去宫中求些进贡的珍品供夫人赏玩也可。”

    “夫人若是不想去只管将请柬丢掉就是, 但现在这般犹豫必定是想去的, 赏花只是噱头, 福宁要说的事才是重点。”

    说着,周重邛看着陆燕芝,:“那么福宁要说的事对于夫人而言重要吗?重要到夫人哪怕和她接触觉得恶心都想知道的程度?”

    确实,在她犹豫的时候,心中已有了偏向。

    陆燕芝看着周重邛,她的殿下今日也分外的英俊,英俊到让人觉得不舍。

    陆燕芝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伸手揪住垂下来的那缕蓝色发带,:“殿下说的对,是十分重要,我要去。”

    周重邛拍着陆燕芝的后背,:“那日我同夫人同去?”

    “不了,福宁只邀了我去,殿下就不必去了。”

    谁知道福宁那个神经病会不会因为殿下同去而三缄其口。

    周重邛拍着陆燕芝的手微顿,半晌,看陆燕芝没有改变自己意思,他最后还是道,:“那就让孙青和褚伟亲自护送夫人去。”

    “孙首领他身兼数职,李公公说他忙的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殿下不必专门”

    “夫人总得让我安心。”

    周重邛捏了捏了陆燕芝的嘴,:“孙青为人最是机敏,夫人既不叫我去,有他陪着我也放心些,孙青也忙了这几日了,后日权当同去散散心。”

    “好。”陆燕芝将脸埋在了周重邛的腰腹处蹭了蹭,:“多谢殿下。”

    周重邛吸了吸腹,:“夫人与我不必这么客气。”

    *

    苏府。

    这几日府中上下都在为苏大小姐的婚事开始忙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

    屋内,掩月轻声的说道,:“大小姐,福宁郡主只请了秦王妃于后日前往庄子上赏菊。”

    苏琳琅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她看向掩月,:“只有她们两个人?”

    “是,而且这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福宁她到底想干什么?”

    哪怕是一向心思玲珑的苏琳琅也摸不准福宁的脉了,她甚至对福宁的突然翻脸觉得莫名其妙。

    福宁就真的就和脑中有疾一般,突然发疯似的翻脸不认人,凶狠的扑咬着她身边的所有人。

    哪怕是养只狗养了十年都能生出感情来,更何况,她们真真正正数十年的友谊,真的在福宁眼中那是一点都不剩。

    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突然和所有人撕破了脸,苏琳琅都想打开她的脑子好好看一下,她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中秋节那日上午还好端端的说要和姑娘赏月。”

    说到这,掩月也觉得纳闷,:“可就算是出了意外,那宫宴上也是郡主自己跑去了藏乐阁。”

    “她自己落水后被世子所救,又正好被圣上赐了婚……”

    “就算福宁郡主不喜欢这桩婚事,她对长乐世子使劲就算了,便是迁怒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如今她还请了秦王妃去,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说到这,苏琳琅倒是坦然的重新落笔,:“不管她们要说什么,我坐得端行得正,任凭她要说什么,我都问心无愧。”

    对于这一点,掩月倒是深信不疑,她释然的笑着点了点头,:“也对,那些无端之言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大小姐。”

    掩月想起了什么,:“那晚中秋宴上福宁郡主身边的穗宁来寻过姑娘,但当时福宁郡主落了水,所有人都去了藏乐阁,后来圣上又赐了婚事情太多太快又太杂,就没顾上她。”

    “大小姐,穗宁姑娘可有再过来?”

    苏琳琅的笔尖悬住了,她神色冷静的可怕看向掩月,:“穗宁当时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倒没有,穗宁姑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对奴婢提起,然后众人一起去了藏乐阁,路上穗宁姑娘说她自己会再向小姐您禀报。”

    说着掩月的神色忐忑了起来,她觑着苏琳琅的脸色,:“大小姐您没再见过穗宁姑娘吗?”

    一滴墨团落在了纸上,这副精心临摹写作的《仲尼梦奠帖》毁了。

    苏琳琅半天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穗宁是她的人。

    这个秘密除了她以外,就只有苏府上的苏老大人知道,她对福宁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习惯性的有备无患。

    这么多年来,她和穗宁的联系屈指可数,更何况,她与福宁郡主关系甚密,福宁郡主身边的人过来传话也不足为奇。

    苏琳琅突然想到那日和昌平公主去长公主府上时,福宁郡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生面孔。

    只是当时发疯的福宁郡主和大闹长乐伯府的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福宁郡主没有脑子般莽夫的形象也深入人心,苏琳琅也没有细思。

    福宁身边可是有先帝留给长公主的一些护卫,虽然已经大不如从前,不然怀康帝也不会容忍。

    但这些人给了福宁郡主倚仗,她凭着这些人做事好不威风,若是真的叫这些人查出些什么苏琳琅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大小姐?”

    苏琳琅突然将手里的笔放在了笔架上,她神色冷淡的看向掩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的事就烂在肚子里。”

    “是,是。”

    “好了,关于婚事我还有些事需与祖父商议,将这字帖烧了吧。”

    说完,苏琳琅就片刻不停的去了正院。

    *

    三日后,众人看着秦王府的车队驶去城外的皇庄。

    他们这位秦王殿下为秦王妃发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瞧瞧秦王妃今日的护卫队,一个个俱都是悍勇之士,休说是护送人去赴宴了,便是上山剿匪亦是使得的。

    马车内,便是车子行驶的稳稳地,春红却也提着心准备护着陆燕芝。

    车内不仅是她,还有夏露,后面的马车上是其他的宫人,马车两侧分别是骑着马的孙首领和褚伟。

    褚伟生的较孙青更为高壮,身高与秦王都有的一拼,那日在鸿运楼上冲的最勇猛,冲在最前头动手还提溜着邓鸣的人就是他。

    这样的人便是放在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此刻即便他未着甲瞧着也着实威武。

    这样的护卫堪称兴师动众,甚至惹得不少人诟病,暗暗腹诽一句红颜祸水,秦王殿下昏了头。

    但春红的安全感却被拉满了。

    没办法,以前跟着六姑娘赌命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拉着细绳在悬崖边反复横跳,生怕那一步踏错了就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夫人真是有眼光。”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听见春红真心实意的赞叹了。

    陆燕芝睁开眼看着春红,笑道,:“是吧,我也觉得王爷真好。”

    夏露在一旁笑着听夫人和春红你一句我一句吹捧起了秦王。

    难怪王爷对夫人这般爱不释手,试想谁能抵得住这样娇滴滴大美人满口甜言蜜语的称赞?

    很快,车队到了皇庄外。

    陆燕芝的笑脸霎时收敛了,她清了清嗓子,摆了摆了脸色,:“我们不是来和福宁郡主交朋友来的,都拿出气势来。”

    “是。”春红挤了挤眼,端出了从前在禾丰院和人斗心眼的嘴脸来。

    夏露忍不住笑了两声后,迅速调整了姿态,她从前就是王府的管事,一正脸,自有一番冷肃。

    “参见秦王妃。”

    陆燕芝还没下车,皇庄门口的人跪了一地。

    先下车的是春红和夏露,最后的陆燕芝踩着脚凳下了车。

    她的怀中还抱着只雪白的兔子。

    下车后她的眼睛都没看向那些跪地的人,施施然在前拥后呼中被不自觉弯着腰的皇庄管事引着往庄内去。

    最中心的亭内,福宁郡主已经到了。

    她紧紧地握着栏杆,凝视着穿着一身层层软烟色长裙被众星拱月般被拥着的陆燕芝款款而来。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极端内敛的颜色衬得她愈发肤白,阳光照射下,简直像是在发光,偏她又不笑,眼波流转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

    所有的人都无声的看着陆燕芝如踏着梦一般走来。

    福宁郡主看着陆燕芝。

    这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样子吧,想想她从前装的那般可怜,那般潦草,果然不愧是一步登天的陆燕芝。

    进了亭内见福宁郡主没有行礼,陆燕芝也不和她计较这些,她只想听完秘密然后赶紧离开。

    看秦王府的侍卫迅速把守住了通道,一批侍女手脚麻利的在栏杆处铺着软垫,剩下的人散开呈环绕式守着凉亭。

    福宁郡主都觉得有些过了,:“陆秦王妃,不必如此小心吧。”

    陆燕芝坐在软垫上,她不紧不慢的摸着兔子,纤纤玉指插在雪白的毛发中。

    闻言,她抬眼看了看福宁,:“对你大名鼎鼎的福宁郡主,我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哈哈哈,果然,还得是你陆燕芝,弱时竭尽全力,盛时不骄不躁,谨慎甚微,就凭你这份心态,活该你能走到今天,我败得不冤。”

    “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福宁郡主扫视着陆燕芝身边的春红和夏露,:“让她们先下去吧。”

    陆燕芝摇了摇头,神色冷淡的道,:“不必,她们都是我的心腹,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看陆燕芝这番姿态福宁郡主咬了咬唇,:“从前我与你是起了龌龊,可起因却是如你像琳琅的缘故。”

    “不说你自己的谋算,就单说你生的像谁,长的是美是丑,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王妃,你好好想一想,我三番两次的针对于你,是不是都是为着苏琳琅?我和你之间其实并没有”

    陆燕芝轻笑了一声,她垂着眼梳着兔子的毛发,毫不留情的道,:“福宁,你不说这些,我还当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

    “可你现在这番作态可全然否定了你的从前,怎么,欺负人的时候觉得爽快了,现如今风向变了就全成了他人的过错?“

    “你是半点脑子也没有,任凭苏姑娘指着哪,你就蒙着眼,瞎着心往哪去?”

    “福宁,你不过就是将过错全推到他人身上去,好心安理得的放自己一马。”

    “中秋节那日,你恐怕也没谋算什么好东西吧?只不过你是失了手还赔上了自己。”

    “我不管你和苏府是假翻脸暗度成仓准备演谁,还是你真的受了什么刺激发疯,和她们都撕破了脸,这些我统统都不关心——”

    陆燕芝抬起了头,她含着笑看向福宁郡主,:“我这个人心眼不大,现在确实是忌惮长公主的身份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我恶心你,往后你倒霉的时候,我甚至都可能会落井下石。”

    “拿出点诚意来,福宁。”

    “宫里面出来的孩子哪有简单的?你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长大,还早早的被册封为郡主,我不信你就是个脑干缺失的蠢货。”

    “如果你还是在这信口雌黄,百般狡辩和抵赖,打定主意自己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盛世白莲,我想我们也没有再说话的必要了。”

    夏露心头震撼,甚至忍不住的看着陆燕芝。

    她到陆燕芝身边的时候,陆燕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秦王妃。

    每日要多软和有多软和,就算是在宫中阴阳人那也是拐弯抹角的说,而不似此刻这般犀利到人心头微窒。

    福宁郡主也被震住了。

    她倏地收起了脸上可怜的神色,自嘲的一笑,:“也对,论扮可怜扮柔弱,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靠着这手将秦王都笼络的死死的,论心机和手段,我怎么也比不过你和苏琳琅。”

    “更何况,我嚣张跋扈这么多年,如今猛地这么一缩头,倒真有些不适应,”

    看着福宁郡主的神色,陆燕芝心头松了口气,真不枉她废了几日的功夫给福宁郡主列小传,又拉着秦王多番演练,效果不错。

    “你要诚意,我给。”

    福宁郡主看着陆燕芝,:“但你要保证我和我娘今后的富贵日子,我们不会给你们秦王府再添堵,甚至许多事情,我都能探得清楚传给你,世人都说我福宁跋扈,倒少了几分提防。”

    陆燕芝毫无异色的点点头,:“你说的坦诚,我也不瞒你,我今日原本也不想来,不过是你提及王爷,为讨他欢心,我才走这一遭。”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我从你得到的利益,能弥补的了我的委屈,我们之间的交易才能持续下去。”

    “好,王妃敞亮,我也能多信你几分。”

    福宁郡主看向陆燕芝,她的声音都轻了许多,:“长乐世子一直在吸五石散。”

    提起长乐伯,陆燕芝是知道的,但提起长乐世子?

    陆燕芝想了半天,才和那个绿袍对上了号。

    五石散,她好像在原文里看过这一段,男主登基后这玩意儿泛滥了很长一段时间,男主下了大力气整治,最后的效果怎么样,陆燕芝也没关心。

    但这种流行于纨绔之间的膏药,和秦王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陆燕芝皱了皱眉,反问了一句,:“五石散?”

    “你果然也知道。”

    她知道什么?

    陆燕芝有心再问,但看福宁郡主的郑重其事的模样,陆燕芝又不敢问出口,毕竟以后还得和福宁郡主打交道,不能叫她瞧出气短来。

    看陆燕芝只是皱了皱眉后神色极为平静,福宁郡主想了想道,:“这只是第一次,你们王府可以去验证一番,我今后可以给你传更多的消息。”

    “为表诚意,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福宁郡主紧紧地盯着陆燕芝,:“小心苏琳琅。”

    “有些事情,这个女人可是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当然她的背后可能也有苏府的影子,他们的手那时候可都伸进宫里面去了。”

    “长公主府上我下狠手清洗了一番,你们恭候府、秦王府,可不得不防啊。”

    说完,福宁郡主就起了身,她大声道,:“今日与王妃相谈甚欢,但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伺候我娘喝药了,王妃若是喜欢这的景色,不妨多留一留,福宁先告退了。”

    陆燕芝:知道她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就是不将话说清楚,说的云里雾里非要人猜的这种啊。

    就和电视里那些在咽气前说了一堆废话,死活就是说不出凶手姓名的人一样叫人上火。

    当然她理解福宁郡主的做法,握着的筹码,肯定是要一点点的放出来才行,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她不抓狂啊。

    啊啊啊啊,好想将福宁抓回来叫她一次性说个干净。

    一直到陆燕芝回了王府,都因为福宁郡主说一半藏一半的事闷闷不乐。

    她换了身同色的常服,加上挑高的眉,看着十足的冷艳。

    晚间,秦王殿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冷若冰霜十足带感的小夫人坐在窗前。

    他默不作声的接过丫鬟手里的水盆和热水桶,挥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他走到陆燕芝身前给她褪着鞋袜。

    这几日陆燕芝的腿有些肿,热水泡着洗完捏一捏会舒服很多。

    自那晚看着别人将夫人不堪一握的脚放在手里。

    翻来覆去的不停捏来捏去,捏的四处生出红痕来,这个活计周重邛就包揽了,不许旁的人插手。

    脚丫被烫的瑟缩了一下,随后就被揽在了掌心。

    陆燕芝回过神,就看见了周重邛的手上捏着她的脚丫。

    陆燕芝生的白自不必多说,秦王殿下就是正常的小麦色甚至会稍微黑一些,在京中这些时日也养回来了一点。

    盈盈烛火中,黑麦色握住白色,这场景看到陆燕芝移开了眼,脸上倏地红了。

    冰美人里藏了坨艳红色,周重邛微仰着头看着陆燕芝眯了眯眼睛。

    察觉到周重邛的手拂过了她的脚心,陆燕芝觉出危险来,她连忙蜷缩着脚趾 ,连连道,:“殿下,殿下,我们说正事。”

    “恩,你说。”

    周重邛也不太敢再逗陆燕芝,一只手揽住陆燕芝的两只脚,一只手撩着热水。

    陆燕芝一五一十的说着她和福宁郡主的对话,周重邛的心思全在夫人的脚上,只是时不时点头应着。

    期间甚至还有闲情给陆燕芝换了一次水。

    直到听见了五石散的名字,他抬起了头。

    “殿下,可是有哪里不对?”

    “没有,”周重邛的眼神不由的落在了陆燕芝的腹上。

    没等陆燕芝再问,他低头咬了咬陆燕芝的脚趾。

    头皮发麻的陆燕芝再没心思关注其他,她脸色爆红的扑腾着另一只脚踩在周重邛的肩膀上踹他,:“啊啊啊,殿下真变态,快放开!”

    ‘口出狂言’的陆燕芝被压倒在榻上。

    她偏着头扑腾,:“不许,不行,殿下才咬过脚,不能亲我!”

    “我都不嫌弃夫人,夫人倒嫌弃起自己来了?”

    “夫人身上哪都是香的,我给夫人洗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不行!”

    次日,陆燕芝困顿的从床上坐起,她摸着自己的脚,她的脚都肿了!

    她气鼓鼓的蹬着腿在床上做着踢踹,准备下一次这么应付秦王时,就见春红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陆燕芝马上收敛了张牙舞爪的的姿态,她起身顺口问了一句,:“看你神色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春红有事从没瞒过陆燕芝,闻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夫人,福宁郡主去了。”

    “去了,她去哪了?”

    说完,陆燕芝猛地抬头看向春红,:“你是说福宁郡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春红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陆燕芝一下揪紧了床单!

    太过突然了,明明昨日她们才见过面,福宁郡主还信心满满的要她等消息,结果这才过了一夜,人就突然没了?

    “她,她是怎么,怎么没得?”

    “外头说是坠塘……而亡。”

    轰!春红的话音刚落,陆燕芝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坠塘而亡,竟然是坠塘而亡!

    何其相似?!

    这绝对不是意外,有人杀了她,有人杀了她。

    陆燕芝全身都微微发起抖来,原著里陆燕芝究竟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高光给了她,福宁郡主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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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福宁郡主死了。

    这件事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亲眼见到福宁郡主从莲花池内捞起后的模样, 短短的时间内长公主已经在哭晕了好几次。

    最后醒来之后长公主就不顾一切的闯入了宫中。

    她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奉先殿的宫门口,仪态全无的跪地凄厉哭嚎,惊动了怀康帝和宫内的所有人。

    “父皇, 求求你睁开眼看看,你走了以后, 淑慧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你走了,驸马死了, 我只能当他是福薄, 我还有一个女儿。”

    “可如今我连福宁都没有了”

    “父皇你也带走淑慧吧,这世上已经容不下淑慧了。”

    从知道福宁郡主身陨、长公主闯宫的事后,京城里所有收到消息的皇室宗亲及重臣已经动身了。

    他们大多都先去了乾辛殿拜见怀康帝,随后随怀康帝去了奉先殿。

    此处供奉的是大晋朝历代先祖的排位,除了祭祀及涉及天子跪拜及供奉时, 平时都是殿门紧锁。

    怀康帝到的时候, 长公主正披头撒发的哭喊着拍打着殿门,周围是苦着脸阻拦的宫人。

    怀康帝阴着脸皱着眉,怒道, :“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拦住长公主?”

    随同的宗亲内有不少命妇, 此刻她们亦有不受人上前抱扶长公主。

    “我的福宁,福宁啊, 娘对不起你, 没能护好你,老天爷啊, 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

    被这么多人拦着, 长公主没有能再扑到宫殿门口, 她只能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把我的福宁还给我,还给我!!!”

    这样的长公主谁忍心怎么样?

    来的宗亲命妇大多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她们无不红了眼睛,低声劝慰长公主。

    怀康帝也面带悲戚之色,他看着形容疯癫,痛不欲生的长公主也放缓了声音道,:“ 淑慧,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看到。”

    “福宁自幼在朕的膝下长大,朕也是拿她当女儿一般……”

    “这件事朕会命大理寺卿、刑部和宗府三司会审,若真是有蹊跷,朕绝不会姑息!”

    长公主根本听不进去怀康帝说的什么鬼话,哭得昏天黑地的长公主猛然看见了人群中的陆燕芝,她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是不是你?!”

    “我的福宁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知道福宁从前得罪了你,可她都决意向你赔罪,你昨日还与她见了面你就这么狠毒?你这么狠心害死了我的福宁,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秦王挡在陆燕芝的身前,他肃着脸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长公主,:“长公主慎言,本王知道福宁郡主突然离开,你心头悲愤,可昨日福宁郡主和王妃见面后就自己离开回了长公主府。”

    “她既不是在皇庄出的事,又好端端的回府,她在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与秦王府有什么关系?”

    说完,秦王松开了长公主,她哭着看了一眼秦王,又转身扑到了苏府。

    “是不是你们?你们与我的福宁闹翻了,又听她说要请秦王妃,你们生怕她告诉秦王妃什么事,所以害死了她是不是?你们好狠的心。”

    “长公主殿下。”本来捏着帕子沾着眼泪的苏母也惊了。

    “不过是小女儿之间的吵嘴何至于此?”

    “再说我们苏府的人昨日根本就没有见过福宁郡主,福宁出了意外,与我们府上也没有半点关系。”

    长公主如今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话,她的眼神落在了一旁的长乐伯府上。

    她扑过去对着长乐世子拳打脚踢,:“是你,你对福宁打了你的事怀恨在心,所有害死了她!”

    长乐伯爷红着眼挡在长乐世子身前,:“我们府上这几日都在备着婚事,见都没见过郡主,怎么会害死她?”

    长乐世子被长公主责打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此刻他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之后,他更是一撩衣袍对着怀康帝跪了下来,:“臣与福宁自幼相识,承蒙圣上赐婚哪怕福宁如今还未过门,可她就是我的妻。”

    说着长乐世子容色哀恸的叩首,:“还请圣上应允婚期如旧,让臣迎娶她过门,让她能入得长乐府上的族谱,得享百年香火。”

    长乐伯张张嘴,他看着垂泪跪地叩首的长乐世子。

    又看看身前披头撒发,神色隐有疯癫,哭的全身都发抖的长公主。

    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松开了长公主的手,他也跪在了地上,:“求圣上成全。”

    周围的人神色全都是动容,不想今日最出乎意料竟是往日最不着调的长乐伯府。

    “都不是,都不是”,长公主半伏在地上,她哭哭笑笑的说着,竟然当呕出一口血来。

    她躺在了地上,眼睛看着天空,嘴里还往外溢着血,:“他们说他们都不是,福宁,娘没护好你。”

    “御医,快传御医”怀康帝大步上前,:“将长公主先送进最近的宫殿内。”

    靠的最近的是长乐世子,他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抱起了长公主送去了最近的宫殿。

    事急从权,更何况,长乐世子一副铁了心要娶福宁郡主的模样,也就无人提出异议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陆燕芝怔怔出神,今日她是不得不来,因为她确实是最后一个见过福宁郡主的外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甚至她还在昨日亲眼见过福宁郡主,和她坐在一起斗着心眼的讨价还价。

    她是在自己府上出的意外,就和原著中的陆燕芝一样,在府中被活活溺死

    长公主的悲痛到呕血的模样不时在她的眼前闪现。

    一只手抱着陆燕芝坐在了怀中,周重邛的下巴搭在陆燕芝的头上,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陆燕芝的后背。

    那些脊背生凉炸起来的毛被慢慢的顺了下来。

    “福宁郡主不是意外身亡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说她坠塘她是被人活活淹死的”

    察觉到说着这话的陆燕芝一直在发着抖,周重邛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他牢牢地抱紧了人,:“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夫人不怕,如今你入了府,有我在,不会有其他的人能伤害你。”

    陆燕芝眼泪不知不觉莫名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抱住了周重邛,深恨自己是个猪头。

    她是看过原著的人,但她自己结合原著的猜测与现实却是南辕北辙。

    她以为福宁郡主是原著中害死她的人,可现实里福宁郡主却被人给害死了,甚至到了这一步,她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点用也没有。

    “殿下当心。”

    “夫人放心,背后的人只敢使些鬼魅伎俩,说明他们也在怕,这些阴暗污秽之人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必定灰飞烟灭。”

    等到了秦王府,周重邛抱着已经睡着的陆燕芝下了车。

    怀着身子的陆燕芝这几日愈发嗜睡,今日忧思惊惧又来回折腾,眼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周重邛抱着人入了府。

    他轻轻脱去被陆燕芝牢牢抓住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又叫春红和夏蝉寸步不离的看着人,才去了前堂。

    此刻候在前堂的是夏露和李公公。

    昨日福宁郡主约了陆燕芝赏景的事,秦王府上下更重视的是陆燕芝的安全,对于她和福宁郡主讨论的具体是什么事反倒没多少人注意。

    福宁郡主身上还牵连着不少事,背后的黑影还没揪出来,秦王府也在放长线钓大鱼。

    谁能料到,福宁郡主竟然死了。

    陆燕芝又那么笃定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在福宁郡主和秦王妃单独见面后这次谈话的内容必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周重邛是不愿意陆燕芝反复想起这件事的,所幸夏露一直随侍在侧,她可以完美的复述出当日所有人说过的所有话。

    夏露不苟言笑的站在前堂,将昨日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周重邛一声不吭的听着,李公公站在书桌旁笔耕不辍的记着。

    “王妃若是喜欢这的景色,不妨多留一留,福宁先告退了。”

    夏露重复完这句话,对着周重邛拱了拱手,:“回王爷,这就是昨日福宁郡主和王妃说的话。”

    一旁的李公公此刻也停了笔,他吹了吹上头的墨痕,:“王爷,已经都记下来了。”

    周记淮点了点头,他看向夏露 ,:“王妃身边不喜人多,只喜欢用惯用的人,你和夏蝉入了王妃的眼。”

    “春红和王嬷嬷是王妃的陪嫁,王妃必定有所倚重,从今往后,你和夏露分开,两人分别与王妃的陪嫁互为一组,务必万事当心,王妃的身边不能叫别人钻了空子。”

    “是,夏露明白。”

    随后夏露退了出去,一直在屏风后的长缨也走了出来。

    “王爷。”

    周重邛摆了摆手,:“起来吧,刚刚夏露的话你也听见了。”

    “昨日福宁只说了两件事。”

    周重邛看了过去,:“一件是长乐世子吸食五石散,另一件就是苏府在各府及宫中安插人手的事。”

    京中勋贵没有成千也有数百,这些富贵纨绔子弟最爱寻求刺激,五石散虽是禁药,但有人卖,凭他们的手段要弄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人大多都会聚在隐秘的富贵地吸食,不仅难抓不说,身份又都或轻或重不好得罪。

    更重要的是周重邛只是王爷,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这事他上书过几次不了了之后就只能克制的探查。

    他们也曾抓住过卖药的散户,但这些都是小鱼。

    京中不愧是水最浑的地,平静的海面下是波涛暗涌,任凭什么脏事都能吞下。

    “从今往后,盯住长乐世子。”

    周重邛想到那日福宁在梨园要去见的人,那时还抓不住头绪,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位长乐世子。

    “是。”

    这件事有了方向就好办多了,只是,李公公看着第二点,:“王爷,苏府在宫中安插人手的事”

    投鼠忌器,苏琳琅可是即将要嫁进府上的作新妇的人。

    不提这桩婚事是怀康帝极力促成的,更是在大庭广众下赐的婚,就说即将结亲的苏府和秦王府,说关系不好谁信?

    更操蛋的是在宫中安插人是大忌。

    一旦事发,按着怀康帝多疑的性子,到时候说秦王府不知情,怀康帝能信几分?说不定都会指着秦王说是主谋。

    哪怕此刻大义灭亲都不行。

    这种事一旦沾上,在怀康帝的心中都是一个坑。

    当时看着这事已经过去了,说不定还会称赞几句,但这个坑却不会消失,什么时候在坑里攒着的东西满了,什么时候就到你的死期了。

    去和苏府说清楚?

    那更不可能,苏府图谋了这么多年,若是眼下戳爆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鱼死网破。

    “一动不如一静。”周重邛摇了摇头,:“第二件事暂时只做不知。”

    “昨日福宁郡主邀请王妃去赏景,就是为了离间王妃与苏府的关系,福宁郡主自述此前频频针对王妃的举动,皆出自苏氏女的授意和挑拨,与长公主府无半点干系。”

    “王妃身边的夏露和春红你去指点,王妃那我会亲自去说。”

    果然,睁着眼说瞎话是每个大人必备的技能。

    李公公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句,随后拱了拱手,:“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屋内,此刻就只剩下了周重邛和长缨。

    长缨凑到周重邛的身边,:“属下已经去长公主府上看过福宁郡主了,若是不剖开来,只是从外形上来看,无任何其他的外伤,确实溺毙无疑。”

    “若不是意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周重邛还记着陆燕芝惊惧交加的模样,他的夫人甚至都说不出缘由来,姑且权当是夫人的直觉吧。

    这样的直觉从没道理可讲,但它十有八九就是应验的。

    “事有蹊跷,只说是意外,其实属下也是不信的,若不是意外”

    长缨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若不是意外,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长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贴加官。”

    “以打湿的桑皮纸覆面,层层加盖,直至人窒息期间可以反复覆面用于逼供,又不会留下其他的伤痕。”

    “这个法子,唯一能区别与溺水身亡的不同之处在于肺部,但这一点需要剖”

    想动福宁郡主的身子?

    想都不要想,已经疯魔的长公主能活活劈死你。

    “啧啧啧,”长缨摸着自己的胳膊,:“这最后的一点路子都被堵死了。”

    “若真是如此行事,心思缜密,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在长公主府里做到这一点的,必定要十分熟悉长公主府,还要十足的心狠和残忍。”

    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这么死去的。

    “有备无患,去保住长公主。”

    福宁已经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长公主大概率不会再出事,不然这样连续的‘意外’就是在豁出去逼着怀康帝举起手中的屠刀。

    周重邛看着桌上写满字的纸,:“去将淮儿叫来。”

    “是。”

    *

    三司的人每日在长公主府与衙门来回往复,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在怀康帝频频催促间得出了结论:福宁郡主却是不慎跌入池中溺亡。

    至于为什么一大早福宁会去池边就没人知道了,三司的人不是福宁郡主,福宁郡主想的什么,他们不知道。

    没错,大家把心放在肚子里,不是什么皇室丑闻,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行凶方式,不必人心惶惶,就真的只是福宁郡主的不当心。

    甚至对比这没有爆点的消息,众人如今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长乐世子身上,更关心他与福宁郡主的婚事。

    福宁郡主亡故的第二日,长乐世子就当众跪求怀康帝如约赐婚。

    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情绪上头而已,却不想长乐世子来真的,这几日他一直在长公主府为福宁郡主守灵。

    起初长公主连门都不让他进,他就默默的跪在长公主府的门口。

    跪了一天一夜。

    长乐世子本就是个纨绔,撑不住晕过去后是被哭着来的长乐伯用马车接回去。

    众人以为这就算了,没成想长乐世子醒来后又到了长公主府来跪求长公主应允他娶福宁郡主。

    跪到第三日,在长公主的面前,长乐世子当众发誓,这辈子只会有福宁郡主一个妻子,往后若是有了子嗣,必定会过继到福宁郡主的名下,让她能享香火祭祀。

    长乐世子继曾经痴心不改的季世子后,一跃成了这京中情深义重的代名词。

    不,可以说长乐世子堪称浪子回头,却与心爱之人阴阳永隔的事迹比季世子更吸引人。

    哪怕长乐世子此前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纨绔子弟,但如今他真挚的情感给他披上了一层让人心软的外衣。

    看着是一时鲁莽许下了今生再无二妻的诺言,这般看似没头脑,但却更显的他重情重义。

    此坦诚近乎傻的真情,总比那些无情无义的刻薄寡恩要强的多。

    福宁新丧,但有长乐世子情深义重的娶亲,忙前忙后的操持丧事,百年后又有香火祭祀,长公主的日日哀哭的疯狂有了许多的好转。

    又逢董公吐血,怀康帝亲自点了钦天监,定了两个好日子,一个为活人的冲喜,一个为情深义重但新人却阴阳永隔的冥婚。

    喜在前,丧在后,两桩婚事之间只隔了五日,倒真应了福宁郡主身前要与苏琳琅婚事相近的请托。

    赐婚的旨意当天宫里就拟好赐了下去。

    苏府与秦王府的婚事定在了二十七日后。

    面色端庄的送走了前来传旨赐婚的老太监。

    一路面对府里其他庶女口称恭喜却又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

    回屋后的苏琳琅第一次失态的将屋内的东西都砸碎了。

    碎裂的瓷片飞溅着刮伤了她的手。

    闻讯赶来的素琴含着泪帮着苏琳琅包扎伤口 ,:“大小姐,您若是心里难过只管拿着短棍打我就是了,却不该为着这事伤了您自个。”

    掩月在一旁也低声劝慰,:“如今圣上赐婚的旨意已下,成婚是件喜事,您又与周公子情投意合,您不能难过。”

    福宁郡主的突然翻脸,并不要半点脸的将此前针对她人,行事不端的黑锅全扣在了她的头上,言外之意做错事竟全数是她的挑唆缘故。

    京中谁不知道福宁郡主是个头脑简单,只知道仗着身份欺压她人的莽夫?

    于是,出现了一批听风就是雨的人轻信或者说是故意相信了福宁郡主的鬼话,她以往完美无瑕的名声出现了裂痕。

    更让苏琳琅百口莫辩是福宁郡主突然出了意外。

    人一旦死去,又有个深情的长乐世子帮衬着,福宁郡主的嚣张跋扈成了性情秉直,她的行事鲁莽变成了快言快语

    谁能想到福宁郡主的名声竟然还能有洗白的那日?

    福宁郡主的洗白是踩着苏琳琅上位的。

    那日在长公主府的大吵后,苏琳琅和昌平公主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还没等她想办法抹平这道伤口,福宁郡主就突然出了意外,昌平公主这些时日甚至到了对苏琳琅避而不见的地步。

    数十年的交情,福宁郡主的意外离世,苏琳琅怎么可能不难过?

    但福宁郡主先是翻脸,踩着她洗白自己的名声,之后更是死都死了,还要用自己的婚事恶心苏琳琅一把。

    福宁明明知道她有多么重视这桩婚事。

    这一刻,苏琳琅的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的落下了,:“我和她数十年的交情,却都抵不过旁人的一句猜忌,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生气也好,吵架也罢,我总想着我们能有解开误会的那一天,偏她又离开的这么突然,她走之前就和我吵,长公主一见我就赶我走,我连好好祭拜一下她都做不到”

    “当真以为我是铜墙铁壁做的心,半点也不会疼的吗?”

    “我苏府的女儿,就只会躲在人后面落泪的吗?琳琅,府上对你寄予厚望,可不是让你浪费时间在这掉眼泪的。”

    “祖父。”

    苏琳琅抹了一把眼泪,屈膝行礼,她身后的素琴和掩月大气都不敢出的弓着身一同行礼。

    “恩,把眼泪擦干净。”

    “如今你要的做的,是好好的备嫁,好好想想怎么和秦王府的人打交道,怎么应付那位秦王妃,而不是在这掉些没用的眼泪。”

    “活人同死人争什么?”

    说着,苏老大人看了一眼苏琳琅的手,:“收拾一下,一会儿到书房来,我有话要嘱咐你。”

    “是。”

    苏琳琅在素琴担忧的眼神中摘到手上的绷带,擦干净血渍后倒了些药粉就出去追上了苏老大人

    作者有话说:

    干坏事的肯定隐秘,不会大咧咧的在脸上刻着我是坏人,京城也不是老周的地盘,讲真的,能这么快查到这,已经是主角光环了。(对不起大家,权谋真是,恩但又不能没有)

    我能说半夜写到这些细思极恐的情节时,恨不得钻被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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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秦王府

    便是秋日里, 长芳园内的景色仍显得怡人。

    秦王府很大,就像周重邛曾经笑着给陆燕芝说过,府上还有一处园子能让她在里头乱弹琴也不被别人听见。

    这个地方指的就是长芳园。

    园子里面还分了不同的院落。

    往年这处园子都是随花房的人打理, 但今年改造最大的要数冬月苑,往里面迁入了不少的黄梅, 甚至专门分出了一处造了一片梅园。

    如今是秋季,景色最好的当属秋色苑。

    一进去, 苑内没有半点秋日的萧瑟之感, 桂花飘香,海棠垂垂,一簇簇的各色菊花开的热烈。

    这几日秦王府内最要紧当属周记淮的婚事。

    不光秦王府中为着周记淮的婚事操劳,内务及宗府也不能落下,甚至同时还要备两桩婚事。

    秦王府和苏府这两个堪称权势尖端的势力, 各自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如今更是强强结合, 这样的联姻内务和宗府的人是万万不敢怠慢。

    而福宁郡主与长乐世子这场堪称荒唐的婚事,也是大晋皇室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关注者不知几多。

    怀康帝有心借着长乐世子情深义重与福宁郡主‘凄美’的爱情故事, 将福宁郡主无故身亡的影响降到最低, 因此频频施压。

    还有疯魔的长公主像是寻到了唯一的寄托, 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只恨不能亲自到内务或宗府坐镇。

    活人的婚事近在眼前, 死人的婚事无例可依, 都是迫在眉睫却又不敢疏忽的活计。

    怀康帝的旨意下的痛快,内务及宗府的人却险些被逼死。

    秦王府虽是喜事, 可这几日他们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来去皆是匆匆。

    每日这样的人的登门, 来回往复, 无形之间秦王府也不免跟着神色肃肃,迫的人有如豺狼追赶。

    偏偏内务和宗府的人已经够惨了,越负责越惨,惨到人都不忍苛责,只能由着他们去。

    这样的日子足有半月,连一项稳重的周记淮都有些遭不住了,少见的抽空在白日来园内散心。

    此刻,进了秋色苑猛然听见琴声的张南停下了步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周记淮,:“公子?”

    周记淮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抬眼看向了亭内的人。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四周景色怡人,有琴声阵阵。

    亭内正在弹琴的是陆燕芝,她鬓边青白玉珠垂垂,素手拨琴,微风卷着她梅子青的衣袍,轻轻摇摆。

    密叶隐亭,香风清浅的美人没有笑,垂着眼弹了一首风入松。

    周记淮静静地看着陆燕芝,:“弹为风入松,崖谷飒已秋。”

    他见她时,她总在父亲的身侧浅笑或垂眸脸红,倒是少见她这般清冷的模样,恰如半溪明月,一枕清风,松声竹韵,不浓不淡。

    一旁的张南也不声不响的也看着秦王妃,这样看,真真是一副十足动人的美人画,景美,人更美。

    对着这位秦王妃,张南已经放弃了挣扎。

    王爷就差将这位秦王妃捧上天,公子又是一副

    所幸他们临渊院内的一应用度没有半分削减,王爷每日晚上陪着公子的时间都延长了许多。

    张南现在只希望公子还没昏头,他们王爷现在可还是举得动刀的,不仅举的动,抽在人身上时更疼。

    这段时日,每日在校场□□练的是不止是周记淮,一同陪练的还有张南。

    这叫他一看见秦王妃,就能想到秦王,一想到秦王他就觉出疼来。

    想到这,张南偷偷瞄了一眼周记淮。

    他心里正祈祷着,却发现周记淮并没有上前。

    他们公子刚刚轻叹了一句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这静静的看着亭内。

    张南正在心头暗暗雀跃公子果然是端方君子,美色对他如清风拂面,平安无事时,冷不丁瞧见了周记淮的眼神。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厌恶憎恨,也不似他张南刚刚抑制不住的惊艳,亦没有想象中的痴迷。

    公子的眼神很温柔。

    原谅张南,长这么大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里看见了温柔的眸光是个什么模样。

    这他*的比公子扑过去行为无状更叫人觉得惊恐,张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微微张开了手,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却不想周记淮只是站在这听着琴曲,渐渐地曲声停了。

    在张南屏住呼吸的注视中,周记淮上前了一步。

    但只有这一步,默了片刻,他又退了一步,随后再没有看向亭内,而是转身离开了。

    周记淮走的干脆,张南猝不及防下被丢在了原地,他反应了几秒后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公子,您” 您不过去啊。

    “我要娶妻了。”

    我知道啊,张南略有些不解的看向周记淮,:“是,算来再有十日,公子您就到大婚的日子了。”

    周记淮侧头看了一眼张南,:“这几日吴默手上的事有许多,回去后你去接手一些。”

    想起吴默眼底的青黑,霎时间张南心里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蔫了吧唧的应了一声,:“是。”

    随后,两人安静的出了长芳园。

    亭内,陆燕芝屏气凝神的弹完最后一下才松了口气,终于,这首曲子没有出错了。

    琴棋书画,这些该有的技艺原主系统的学习过。

    此前陆燕芝原本也只当这些是消遣,但如今女主要进府了!

    从前和陆燕芝频频打交道的是福宁郡主,她们两个算是一卦的,都是动手又动嘴的莽夫。

    福宁郡主那就是仗着身份硬上,陆燕芝要么躲,要么生抗,基本不用费什么脑子。

    可现在福宁郡主已经走了,陆燕芝需要直面苏琳琅。

    剧情七拐八拐的男女主还是相遇了,连郡主的死亡都没阻挡他们相遇的步伐。

    女主是个才女,当时文中各种打脸的场景有不少。

    所以陆燕芝现在又开始临时抱佛脚。

    什么都死练一个。

    万一意外被挤兑到边上不得已的时候还能有个拿的出手的技艺,不求有功,但求无故。

    看了看时辰,陆燕芝连忙起身收拾了下,身后的夏蝉抱着琴往荣正堂去。

    如今府上的庶务都交了过来,又恰逢周记淮成亲,府上的人只恨没有生出三对手,陆燕芝这属于是忙里偷闲了。

    结果匆匆一回堂,就见秦王已经在堂内了,再一瞧,书房内放在桌上等待王妃批阅的文书已经少了大半。

    对于闲鱼来说,什么最快乐?

    那首推就是上班间隙的时候出去摸个鱼,结果回来发现工作已经被勤勤恳恳的‘好心人’任劳任怨的完成了。

    陆燕芝喜笑颜开的欢呼雀跃的奔了过去,伸手从一侧揽住了秦王的脖子,:“殿下。”

    这几日府上筹备婚事莫名却准备出了急迫和紧张感,此刻见到光辉明艳又欢快的陆燕芝,周重邛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他笑着伸手拍了拍陆燕芝的手,:“慢些,下次慢些。”

    “恩,恩。”陆燕芝的头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但还是忍不住笑着夸赞道,:“殿下最好了,最最最好了,我最喜欢殿下了。”

    他的夫人不会文绉绉的拽文嚼字,夸人总是这么热烈,一连三个最字惹得周重邛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他往后挪了挪椅子,伸手将陆燕芝抱在了怀里,感慨道:“也只有这个时候夫人的嘴是最甜的了。”

    横竖也是她占便宜,陆燕芝随手拉过了周重邛的发带绕在指尖,不和他在言语上计较。

    看完手里的账单和其他文书,周重邛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的陆燕芝,又笑着夸她,:“夫人如今将府上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么短的时日就能理顺这些事,夫人真的很厉害。”

    “那是,”陆燕芝美滋滋的一扬头,:“我总不能真的一天到晚惦记着吃了睡睡了吃吧。”

    那些被推过来加班加到要吐的报表也不是白做的,只要不和人打交道的事,陆燕芝一般做的不错。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已经没有该下地狱去的甲方了,这个府上陆燕芝她自己就是最大的甲方爸爸。

    看着陆燕芝得意的神色,周重邛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想到什么直说就是。

    他的夫人永远这么灿烂又直白。

    直白到他不用每日应付完府外的心眼子人后,还要在府里含蓄委婉的试探着掂轻捻重。

    宛如可以暂时放下一切纷争的避风港湾。

    如今陆燕芝的肚子坐着的时候已经明显了起来,明显到周重邛的目光都忍不住落了下去。

    一只软软的手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肚子上。

    周重邛移开视线,就见陆燕芝露着一口小白牙冲他乐着,:“殿下摸摸看,是不是大了许多,王嬷嬷说在过几日,他|她就能动了。”

    “她挑嘴,还没出来就这般娇气,也不知是随了谁,我可一点都不挑嘴,特别好养活。”

    “我能感觉到,平日里殿下读书时,她最乖巧了”

    “我的学问不行,读书这件事可就要殿下费心了。”

    “恩,将来能有她大哥一半,不,三分之一的优秀就可以了,不,不行万一她遗传的是我的脑子,岂不是努力到秃了头哭死都追不上大郎?”

    想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发愤图强到秃头却还是追不上周记淮难过到哭唧唧的模样

    陆燕芝惊恐万分的摇了摇头,:“不,千万不能和大郎比。”

    说到这,陆燕芝郑重其事的看着周重邛叮嘱他,:“殿下可一定要记住,往后万万不能将她和大郎放在一起比较,这世上能有几个如大郎那般出色的人物?”

    “有一个已经很了不得了,不能从府上开始卷起来,那对她而言也太残忍了。”

    周重邛看着陆燕芝腹部隐约的那点悲意,此刻也被陆燕芝给搅散了。

    他第一次将手按实在了陆燕芝的肚子上,生出了期望。

    你的母亲很坚强,你也很顽强,那么多的事也没有打倒你们,那么,平平安安的到这个世上来好不好?

    陆燕芝稀奇的看着周重邛眼角似乎有些泪花,啧啧啧,他们家殿下总是在某个不起眼的小事上感动到一塌糊涂。

    但想一想周重邛坎坷的身世:出生的时候身份显赫的父亲就去世了,他永远来不及见亲生父亲的最后一面。

    他的母亲又早早的丢下他撒手人寰。

    他身份尴尬,在这满是猜忌的宫中长大后又只身入了边关,身先士卒的拼杀到了现在的地位。

    陆燕芝见过周重邛身上的伤,一道一道,堪称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有了儿子,却又早早的被怀康帝要去了京城。

    生恩养恩,本就是这世上最难比较的事情,按他们殿下的脾性,必定不会逼着周记淮作出抉择。

    从古至今,‘美强惨’都永远那么戳人心,

    周重邛的目光从陆燕芝的肚子上移开,结果一抬头,就见着了眼泪汪汪的陆燕芝。

    周重邛被惊了一下,这是?不等他问,就被陆燕芝抱了个满怀,:“殿下,我们如今是一家人。”

    “您现在有了夫人,还有个很优秀的,不,是出色到旁人无比艳羡的大儿子。”

    “您在等等,六个月后还会有个漂亮娇气的小姑娘,她会黏着殿下软乎乎的叫爹这世上,您不在孤单的一个人了。”

    周重邛微愣之后摇头笑着抱住了陆燕芝。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陆燕芝想的是什么,但此刻的确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必强求,这样就很好

    晚膳前,陆燕芝按半月一次召见的惯例见了府上各处的管事。

    这次她换了一身姜黄色的衣裳,还上了妆,手里还有个装高贵必不可少的道具——从猎场带回来的白兔。

    这只兔子吃了睡,睡了吃,下了一窝小兔子,养的一身雪白,看着就叫人想揉一揉。

    陆燕芝抱着兔子坐在了上首,她无法像原著里的女主一样谈笑间就恩威并施的收拢人心,索性借着秦王的威势立起了规矩。

    按规章做事,有恩必赏,有过必惩,大家都轻松。

    “这几日,府上为操持大郎的婚事,大家都辛苦了。”

    陆燕芝端着模样装模作样的开始了,:“这样的辛苦殿下和我都看在眼里。”

    “待大公子的婚事结束后,所以的人都会分的三个月的月例权当做喜钱沾沾喜气。”

    发银子谁不爱?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不过,”陆燕芝的话风一转,抬起眼扫视着在场众人,:“既是喜事就该有喜事的样子。”

    “内务及宗府事多也是无法,但王府上下只用为大公子的婚事忙碌,不必如此急躁。”

    这几日府上的氛围陆燕芝亦有察觉,不过事涉男主,还是和女主的婚事,陆燕芝心有顾忌不好插手。

    刚刚秦王专门与她提及了此事,因此,才有了陆燕芝的出面。

    “少夫人的来头你们也一清二楚,她是苏府的千金,才貌双全,与大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如今少夫人进门是喜事,府上高兴,你们做事要更加周全。”

    最起码,拿了银子干活能有个笑的模样。

    话说几头,在场的众人心下了然。

    就说么,大公子的夫人要进门了,这个新夫人还是从前与王妃素有瓜葛的苏府大姑娘。

    但这么些日子了,却一直见王妃有动静,这不,终于等来了敲打。

    苏嬷嬷是最先笑着出声的,:“是,府中上下必不会忘记王妃娘娘的教导。”

    一旁的齐管事也不甘示弱的接过了话茬,:“王妃娘娘为府中上上下下付出的心血,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也必不会辜负娘娘的苦心,这场婚事必定办的妥妥当当,叫王爷、公子满意。”

    “是啊,王妃娘娘放心,我等必唯王妃马首是瞻。”这是刚刚一直没插上话的张管事疯狂的表着衷心。

    张平顺可真不要脸,狗腿子到这么直白。

    众人心中疯狂腹诽,但他的这话一出,堂内众人只得齐齐躬身,:“我等必唯王妃马首是瞻!”

    还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像是生怕因着声音小了显得衷心不够被王妃记在心上。

    陆燕芝:

    此刻任她看向哪个,都是一副坚定不移的姿态。

    更夸张的齐管事,甚至激动到眼眶都是红的,好似陆燕芝一声令下,他就能嗷嗷叫着冲出去。

    她抱着兔子,无语的看着眼前这宛如誓师大会般的狂热现场,倒也不必如此。

    内室,躺在躺椅上的周重邛听着这动静都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就知道,哈哈哈,他的夫人一认真起来搞出的场面总是出乎意料的惊人。

    日子一日快过一日,苏府内亦是张灯结彩,处处喜色。

    天色黑沉沉的时候,苏母带着一个嬷嬷,嬷嬷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一同进了苏琳琅的院内。

    一进去,果然,她的女儿还在书房内写着什么,苏母挥挥手打发了房内的丫鬟,随后拉着苏琳琅的手进了内室,两人一同做在了床榻上。

    待屋内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苏琳琅看了一眼鲁嬷嬷手上的红匣,略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苏母,:“娘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母摸了摸苏琳琅的长发,:“娘想你了,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娘,”苏琳琅笑着扑到苏母的怀里,:“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再有七日你就要嫁去别的府上了,到时才是真的想见也轻易见不得了。”

    苏琳琅将脸埋入了苏母的怀中,半晌,她轻轻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叫的苏母眼睛红了,她拍了拍苏琳琅的背,:“嫁到王府,你是新妇,要好好侍奉夫君,孝敬公婆,晨昏定省,不能出错。”

    “恩。”

    苏母转过头接过了鲁嬷嬷手上的红匣子,:“这是是避火图,你马上要嫁人了,自己好好看一看。”

    “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问问鲁嬷嬷,这几日她都会留在你的院中。”

    哪怕是往日最稳重的苏琳琅,此刻也忍不住脸上生出了红靥,:“娘,我”

    看着苏琳琅的模样,苏母看了一眼鲁嬷嬷,让人先出去。

    等人走了关好了门,苏母将手里的东西塞了过去,:“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随你爹的吩咐,但这事上你可不能含糊,他们这些男人嘴上说的道貌岸然,娇妻美妾还不是一个不落?”

    苏琳琅抬眼看向苏母,:“娘,我嫁过去是做正头娘子,周郎不好美色,即便是他纳了妾也必定越不过我去,规矩”

    “糊涂!”

    苏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她忍不住拍着苏琳琅的头,:“娘如今真是想看看你脑子装的是什么东西。”

    “新婚燕尔,不想着和丈夫蜜里调油的过日子,反倒是想着纳妾,真是”

    “丈夫,丈夫,一丈以内才是夫,你将他推了出去,一丈以内容了旁人,你还能过什么舒心日子?”

    说着苏母看向苏琳琅,:“娘还不知道你?从小的时候自己的东西总是看的清清楚楚,圈的明明白白,旁的人碰一下都不行。”

    “那年五丫头只不过偷着披了披你的衣裳,你就命人当着她的面将衣裳剪碎了。”

    “都说三岁看老,你这性子如今还能变到哪去?娘不信你能任由自己的如意郎君被别人把持。”

    “与其嘴上大方心上懊恼,被嫉妒冲昏头做错事,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逞强。”

    “如今秦王府里有个善妒的秦王妃,将秦王把持的牢牢地,我”

    “秦王妃,秦王妃,你嫁过去是和周记淮过日子,不是和秦王妃过日子,你老是同她争什么?!”

    “因为一开始就争了!”

    “为了宫内的娘娘,为着恭候府,为着陆凤霜为着太多太多的人,福宁已经屡屡刁难于她,最先打出的名头就是她肖似我,模仿我”

    “人死账消,福宁去了,可我还活在世上。”

    苏琳琅看着苏母的眼睛,平复了下心情,她问道,:“娘,凭心而论,若你是秦王妃,你心中恨不恨?愿不愿意退?”

    苏母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如今我还没进门,就在三日前,她就已经召集了府上的大小管事恩威并施的敲打。”

    “娘,您说,如今我还能退吗?”

    “她还怀着孕,再有几月就生了,我退一步,她进一步,我和周郎步步退,退无可退的时候怎么办?”

    闻言,苏母长叹了一声,:“世事无常,造化无常,若是早知道她这么厉害,没有这些就好了。”

    “娘,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于事无益。”

    苏琳琅抱着苏母,:“还有周郎在,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的,我也会护好自己的。”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怪小周,谁能抵得住生动叫人眼晕的芝芝,但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这么,恩了,他要成婚了,知道分寸。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CHELLE 20瓶;悠悠妈妈 1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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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怀康二十三年, 十月初二,宜嫁娶纳福,忌安葬。

    天还不亮, 秦王府就忙碌了起来。

    今日不仅是新郎官,秦王和秦王妃也早早的起来开始梳洗, 着装。

    荣正堂,陆燕芝看着镜中的自己, 如今王嬷嬷的手艺是越发精湛了, 也不用浓妆艳抹,便是稍加修饰都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不管是因着内因还是外因,如今陆燕芝和女主都不可能走甜甜蜜蜜的和谐路线。

    因此她决定还不如一开始就摆出难相处的姿态来,两个人都不要费心拉关系。

    看陆燕芝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调整神态,周重邛没忍住笑着过去呼噜了一把。

    陆燕芝忍不住笑着一同抬起了脸,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笑意, :“殿下,别闹。”

    “恩,”周重邛点了点头, 收回了手, :“不闹。”

    陆燕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两人一同去了前堂。

    外头周记淮已经等着拜别他们后前往苏府迎亲。

    今日府上的人都穿的喜庆, 但最醒目的还是站在堂下的周记淮。

    瑶环瑜珥, 芝兰如玉。

    满身是少年的意气和青年的英俊气,他素日喜欢穿着淡色, 但今日一身艳烈的喜服衬得他唇红齿白, 眉目如画。

    当真是风华正茂。

    连一贯对他能避则避的陆燕芝今日都看的呆住了。

    转过身看着陆燕芝神色的周记淮也笑了, 他笑的意气风发, 俊美的着实让人心动。

    周围的侍女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后才低下了头,如今秦王府内的几位主子就没有丑的。

    王爷是硬朗的俊美,大公子是满身的清贵气,后来又进府了一个漂亮到叫人眼晕的秦王妃。

    但今日的周记淮还是叫人看一眼就无可抑制的让人心动一次。

    身侧,周重邛看着陆燕芝的神色摇头笑了笑,就知道他的夫人是个小色鬼。

    但周重邛没有多言,而是走上前拍了拍周记淮。

    “正心修身,你一贯做的很好,眼看着你也到了成家的时候。”

    当年在边关那个因为骑射技艺不精,倔强到摔了一次又一次,连掉泪都不肯叫人看见的固执少年长成如今这个翩翩君子。

    周重邛感慨的看着周记淮,目光中满是期许,:“成家立业后就是该你施展抱负的时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所有人对周记淮的期望。

    闻言,周记淮肃然拱手应诺,:“是,孩儿不会辜负您和皇伯的苦心。”

    听听,这是一个父亲在儿子大婚时的期许,果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事业脑。

    陆燕芝眨了眨眼,这个世界,好似,只有她一个‘恋爱脑’?

    主角都在搞事业,背景板却抓紧时间谈恋爱。

    见周记淮看了过来,陆燕芝不敢在胡思乱想,她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大郎,今日是你成婚的好日子。”

    “你与苏家姑娘情投意合,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

    “望你们往后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有一说一,自陆燕芝穿越过来以后,不管是不是因着她主动退避三舍的原因,她还真的从没有吃过男主的苦头。

    周记淮没有因为她拙劣模仿女主的举动,就唆使她大姐陆凤霜去收拾她。

    秦王受伤那次面对她的请托,周记淮也没有刁难,干脆的带着她一同去了猎场。

    直到她嫁进王府,周记淮也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

    要知道,周记淮在京中已经经营了许多年,秦王府上亦是,但凡他有个什么心思,动动手指头,都足够陆燕芝不尴不尬的一直恶心。

    可周记淮什么也没做。

    能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大的美德,陆燕芝扪心自问,她自己做不到这个程度。

    男主的做派真的能很大程度上平衡陆燕芝对女主这个‘假想敌’如临大敌带来的恶感。

    此刻,陆燕芝满怀希望的看向周记淮——

    一段美满的婚姻能给人带来最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希望男女主情感和谐后会有充足的动力一起搞事业。

    带头卷起来,卷死外头那群有事没事就喜欢开宴会的‘无业游民’。

    不知是从陆燕芝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周记淮看向陆燕芝,他轻轻的正了正衣冠,:“王妃,放心。”

    那日之后周记淮没有在喊出那个叫她头皮发麻的称呼,他们之间宛若君子之交。

    这样就好。

    陆燕芝看着周记淮不闪不避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周记淮也笑了,他最后拱手拜别了他们,转身利落的出了府,身姿矫健的翻身上马前往苏府迎亲。

    看着这一幕的陆燕芝满是感慨,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亲眼看着男女主成婚,甚至还是带着祝福的期许。

    “新郎官今日好看吗?”

    “好看。”陆燕芝万分诚恳的点着头答应。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是谁在问,她扭过头,就见秦王正负手而立,面带笑意的问着她。

    “殿下。”陆燕芝扑过去抱住人,她仰着头看着周重邛时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是真的很好看啊。”

    对上周重邛黑漆漆的目光,陆燕芝抱着他的腰微微晃了晃,笑眯眯的道,:“但好看也是看看而已,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论喜欢,我最喜欢的还是殿下。”

    听完这话,周重邛笑着捏了捏陆燕芝的脸,:“夫人真是个坦诚的厚脸皮精。”

    “这世上哪还有我这么漂亮的厚脸皮。”

    “哈哈,夫人说的对。”

    *

    东街沿路两侧贴了许多红绸。

    今日的苏府也十分热闹,为着苏琳琅的出嫁,苏父将远在祖地荥阳郡读书的苏家嫡子都叫了回来。

    如今大晋朝中各府对后辈的培养也很有意思。

    就以三公为例,他们的嫡子或是有出息的庶子大多都不在京中的太学就读,而是返回祖籍或前往天下最有名的书院拜入大儒门下读书。

    党派的斗争很大程度上固定了后辈的路,就如文人一脉的子弟多会参加科考。

    蟾宫折桂,入阁拜相是他们终生的奋斗的目标。

    苏尚书膝下有两个嫡子,年岁都比苏琳琅大。

    他们二人如今均有功名在身,待来年参加乡试高中后大概率也会如梁哲一般回京历练。

    苏尚书位高权重,如今嫁女,嫁得还是名满京城的皎皎君子周记淮,京中数得着的权贵官宦俱都前来恭贺。

    沿路敲敲打打的祝贺,满目都是喜色,高头大马上俊美的新郎官,气势不凡的迎亲队伍,八抬大轿

    热闹是热闹,但总感觉缺一些。

    这样的疑惑不仅仅是单独一个人的,便是街道两侧的围观着的群众也有这种感觉。

    随后他们看向了稀稀落落拦门的人,有些回过味来了,这是看热闹的胃口被养刁了。

    上次京中成婚这样大的场面还是秦王,一帮数都数不清的年轻小郎君乌泱泱群堵在恭候府的门前‘野蛮’的拦门。

    就是野蛮,素日里京城里成婚拦门的哪有那般不成体统的?

    平日里那都是贵精不贵多,求得都是吉祥如意的意头,就像此刻苏府门前几个文静守礼的郎君出列,出了对子。

    很快,新郎官就对上了,从周围几个文人欢欣鼓舞称赞的表情来看,新郎官才思敏捷,没有辜负他这名头。

    街道两侧围观的群众象征性的鼓着掌。

    再看看,苏府的人递给了什么给新郎?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去,却见盒子里是木瓜。

    好端端的给个生木瓜做什么?

    却见周记淮收下了木瓜,笑着解下了腰间的琼琚放在了盒中递还给了苏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永以为好。”

    哦哦,围观众人的脖子都缩了回去。

    原来又是文绉绉的藏字谜,还以为是要新郎官当场表演一个生啃木瓜呢,不啃完不让接新娘走的那种。

    背着苏琳琅出门的苏少通是苏尚书的嫡子,但他已出京多年,不似陆卿荣在京中多年,与京中各府的少年郎熟识。

    此刻围在苏府两侧相和的郎君多有客气,具都是规规矩矩的守礼。

    直到新娘子被安安稳稳的扶上花轿,唢呐鼓槌又开始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开始绕行了。

    这就完了?

    恍惚记得上一次秦王迎秦王妃时,直到秦王妃上花轿,后头还围了一堆叫嚣的郎君,迎亲的队伍理也不理跑的飞快。

    不规矩是不规矩,但众人的笑声也是最大。

    身后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不如王爷娶亲的时候热闹。”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在这说的是什么话,吉祥就行了,要的什么热闹?”

    是啊,吉祥如意就是了,但坐在花轿内笑着的苏琳琅笑意不免收敛了几分,上一次陆燕芝成婚时,她也是亲自经历过的。

    那些蜂拥而至拦门的郎君都是自发去的,他们甚至都没有知会恭候府,实属是‘恶客’。

    但这样的‘恶客’今日苏府却没有。

    ‘京中双殊’与秦王府周公子的瓜葛谁不知道?

    因此,对于这桩婚事,有些人即便心中有不甘,但早有心理准备。

    再说了,即便有些想法,谁敢去苏府的门前‘撒野’?

    这样比较的心态有些失衡,但却叫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

    不嫉,不妒,不恨,不比的那叫圣人不叫人。

    更何况,苏琳琅被捧上了‘神坛’这么多年,陆燕芝当初还不是一心一意靠着模仿她想攀上高枝才惹出这许多的事端来。

    今日怀康帝并没有出宫,周记淮有高堂,作为一个帝王,便是再喜欢周记淮,也不会失了分寸。

    “新娘子来喽!”

    门口有扎着小辫的喜童笑哈哈的喊着,待苏琳琅进了府跨过火盆,门口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

    陆燕芝端坐在正堂内,看着进堂的新人,她紧张的双手拢在袖中紧紧地攥着,只是这么多时日历练了出来,陆燕芝脸上没有现出端倪。

    忽的,耳边传来轻声的安慰,:“别怕,淮儿与新妇见礼,夫人不用说话,只管安稳坐着。”

    ‘别怕,只怕是皇兄来了,你盖着盖头不用见礼,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恍若几月前她嫁过来,周重邛牵着她入府时同样的安慰。

    陆燕芝偏过头看了一眼周重邛,不管时光怎样流转,他总是这么让人安心。

    周重邛也看着陆燕芝,两人对视一眼,忽的一起笑了。

    这样光辉明艳的笑容正好落在跟着新人进府的诸位宾客眼里。

    高坐在明堂的秦王妃身旁是冉冉的红烛,绯红色的金百蝶穿牡丹的吉服裹在她的身上,灿若朝霞。

    陆燕芝喜欢各色圆润的玉珠,今日也不例外,垂在她鬓边盈盈发光的是一对如意红玉珠。

    上次陆燕芝婚嫁时,她盖着盖头没叫其他人瞧见那时的模样。

    如今在满堂的喜色中,她穿的这样红艳又喜庆,叫人不经想着,上次她成婚时,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

    得不到的果然是最好的。

    若是陆燕芝过的不好,美人蒙尘或许会叫人心头觉得惋惜,但绝不会如此刻般叫人在心头觉得如此又嫉又酸又痛,五味杂陈。

    她已经是秦王妃了,再好也与旁人没有半点干系了。

    想一次痛一次,看一眼痛一次的诸位郎君将目光落在了正在拜堂的周记淮的身上,这对父子太可恨了!

    大的小的都娶走了京中最耀眼的明珠。

    秦王大了他们一个辈分,他们不敢造次,但此刻他们摩拳擦掌的准备给周记淮好看。

    今日周家大郎能爬进新房的门都算他们输!

    “礼成,送入洞房!”

    傧客的高呼声落,在喜婆扶着苏琳琅去临渊堂时,一众忍无可忍的郎君已经蜂拥上前拥着周记淮到了厅内的酒桌旁。

    “记淮兄今日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我敬你一杯!”

    崔家大郎的酒杯才端起,一旁的唐二郎已经按捺不住的窜了过去,:“ 诶,这大喜的日子,一杯哪里够?”

    “来,来,我敬记淮兄,祝你与苏姑娘连枝相依,情投意合。”

    很好,唐二果然开了个极好的头。

    他身旁的陶伏也笑呵呵的端起了酒杯,:“那我就恭贺记淮兄与苏小姐相敬如宾,恩意如岳。”

    “鸳鸯壁合,百年偕老。”

    “鸿案相庄,如鼓琴瑟。”

    好家伙,看这情形,单是这祝福词怕是已经就没个完了。

    陆燕芝好奇的看向周重邛,:“殿下,上一次我们成婚时,也是这般热闹吗?”

    她记得周重邛进新房时,神色清明,身上也没沾着多少的酒气。

    上一次堂内的‘群魔乱舞’在脑海中狠狠地回荡了一遍。

    周重邛不带半丝烟火气的对着陆燕芝笑了,:“怎么会呢,他们是淮儿的同窗好友,自然和淮儿更热闹些。”

    有道理,陆燕芝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些人和周重邛差着辈分呢,谁敢和他这么闹。

    拜完堂,见过了几个宾客,周重邛就携着陆燕芝出了前堂,往荣正堂去。

    周记淮成婚,来的都是同辈的小辈,秦王离开了,剩下的人也能更自在些。

    秦王府上一路尽可见披红挂绿,便是通往荣正堂也是如此,走出来了老远一段,还能听见前厅的喧嚣和劝酒声。

    陆燕芝不经抬头看了一眼周重邛,:“他们闹得这样凶,一会儿大郎该应付不来了。”

    如今天色黑了就容易起风,周重邛伸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披风给陆燕芝披上。

    他‘狠心’的摇了摇头,:“那不管,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要是没本事洞房,明日只管去嘲笑他就是了。”

    陆燕芝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周重邛的手臂,:“大郎已经娶了亲,当着新妇的面子,殿下给他留些面子。”

    “好,”周重邛看着陆燕芝温柔的笑了。

    随后他放低了声音,:“大郎和我的酒量都很好,便是喝的脸红也是清醒的,他精着呢,夫人才不必为他费心,”

    好端端的说这话,怎么听出来醋意横生?

    陆燕芝看着周重邛,忽的哈哈笑了起来。

    周重邛轻轻掐住了陆燕芝的后脖颈,‘恶狠狠’的逼问道,:“夫人在笑什么,快,老实交代。”

    “哈哈哈,没笑什么。”陆燕芝勉强憋住了,但被周重邛按着脖颈不轻不重的按揉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放手,我招了,我招了。”

    陆燕芝靠在周重邛的身上,:“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也有喜食醋的时候,真酸呐。”

    “可不是酸么。”周重邛说着,弯腰抱起来了陆燕芝。

    他一只手臂叫陆燕芝坐着,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只有一点吗?夫人不如仔细闻闻,明明从一大早就开始就泡在了醋坛子里了,这会儿只怕是酸味冲鼻了。”

    “是吗?我闻闻。”

    陆燕芝伸手揽住了周重邛的脖子,她像模像样的在他脖子处嗅了嗅,是那股熟悉的雪山松雪香和甜香。

    她的殿下身上总是缠绕着她的气味。

    今晚的月色太美了,美的陆燕芝都有些恍惚,她偏过头,在周重邛的颈侧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抱着陆燕芝的周重邛没能继续往前走,他深吸一口气,:“夫人啊,今晚大郎成亲,我总不能又将人提溜到校场去吧。”

    原来殿下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啊,想起她偶尔见过几次父子两前往校场时那截然不同的精神气。

    陆燕芝咯咯的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道,:“如今大郎成亲了,殿下往后可是叫不动了。”

    周重邛伸手拍了拍陆燕芝的屁股,他抱着人进了荣正堂,:“夫人如今可不就是嘴上最痛快?你就招我吧,我可给夫人攒着呢。”

    “哼。”

    最后周重邛哼的那一声甚至还是带着笑音的,陆燕芝抖了一下,随后红着脸缩着脖子老实的跟个鹌鹑一样,一声不吭。

    ***

    临渊堂

    “砰——”

    周记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群‘居心不良’的‘混账东西’从新房内赶了出去,关上门,深秋的天,他竟然都出了满头的汗。

    取了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周记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往内室去。

    喜床边是笑的嘴就没合拢的喜婆,素琴和掩月红着脸,也满是喜色的的看着浑身像是散发着红色光晕的周记淮。

    接过喜婆递过来的如意称,周记淮伸手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是满面红晕的苏琳琅。

    满身是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她甚少穿这样浓烈,瞧着别有一份艳色。

    但如原著中惊艳众人却确实没有,因为在她之前已经有了叫人满目生晕的秦王妃。

    平时再怎么稳得住,到底也不比今日成婚,看苏琳琅少见的有几分紧张。

    周记淮冲着她安抚的一笑,:“ 琳琅,别怕,今日你嫁入秦王府做了我的妻子,我会对你很好的。”

    苏琳琅抬头看了一眼这样少见的温柔的令人心折的周记淮,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恩。”

    周记淮从喜婆托着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酒递给苏琳琅,随后自己取了剩下的一杯。

    取完,他挥了挥手,屋内其他仆从和喜婆冲两人屈膝行了一礼后退去了。

    一旁的素琴和掩月看了一眼苏琳琅,见她点点头后,两人笑着同周记淮行了一礼,也退出了屋。

    周记淮同苏琳琅喝了交杯酒,他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没有松开胳膊,他看着苏琳琅,轻轻的说了一句,:“愿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苏琳琅抬眼看了周记淮一眼,她从前竟从没发现周记淮是这般体贴到叫人心头发软的模样,她轻轻的笑了,:“愿连理同枝,相敬如宾。”

    这样就很好,周记淮从苏琳琅的手上接过了酒杯放在了桌上。

    他转过身,却听苏琳琅问他,:“夫夫君,每日何时前往正堂请安呢?”

    周记淮稍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答了,:“卯时初,我会同父亲去校场,待到习完武差不多到辰时,洗漱完后会去给王妃见礼,到时与父亲和王妃一同用膳。”

    卯时初,竟这样早吗?

    苏琳琅点了点头,:“如此,妾身记住了。”

    周记淮走了过来,:“不瞒夫人,读书习武,我如今还是一日不敢懈怠。”

    “父亲没说明日的练习取消,只怕我还得一早过去,琳琅你辰时过来敬茶后用过早膳,我们就该去宫里了。”

    苏琳琅应了一声,随后她想了想,道,:“夫君都起身了,妾身哪有安眠的道理?”

    “王爷起身时,想必王妃也起身了,从前夫君是跟着王爷自去校场,如今妾身做新妇,晨昏定省,不好耽误时辰。”

    是吗?

    周记淮每日都是按着周重邛的吩咐直接去的校场,陆燕芝何时起身的,这,这他也不能问啊。

    但苏琳琅作新妇,确实不好耽误时辰

    “好。”

    龙凤花烛燃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陆燕芝(虚弱):救命,不要从府上开始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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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还不到卯时, 临渊堂内已然灯火通明。

    屋里传来动静的时候素琴和掩月连忙进内去帮苏琳琅收拾。

    今日是她们大小姐嫁为人妇后第一次在王府内亮相,一会儿还要去敬茶,疏忽不得。

    估摸着时辰, 略微还是有些不安的周记淮打发了人先去荣正堂内通禀了一声。

    *

    荣正堂

    “夫人,夫人。”

    耳边好像传来了谁的呼声, 陆燕芝半梦半醒的蹭了蹭枕头,他们殿下将被窝暖的暖烘烘, 深秋的清晨睡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掀开帘帐的夏蝉看着陆燕芝酣睡的模样有些犹豫,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春红。

    这段时日大公子一直随着秦王早早起身去校场健身习武。

    王妃向来都是在秦王父子两从校场回来时起身,随秦王一同洗漱后去前堂用餐。

    荣正堂内众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却不想今日冷不丁的提前了这么多。

    春红是个顶的住事的,夏蝉不忍心叫醒秦王妃,她就自己上前一步, :“夫人, 大公子要和少夫人来给您敬茶了。”

    从前府上没人盯着王妃,她自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但如今新妇来势汹汹,春红她们也提着心, 免不了要提醒陆燕芝。

    陆燕芝怀着孕, 府上自然时时注意让她养足精神, 她也不是全然的没心没肺,女主进府的事情, 陆燕芝心头也惦记着。

    春红的话说完,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见状,春红连忙唤人取来了温热的帕子捂在陆燕芝的脸上, 这会儿瞧着人的眼睛是睁开了, 但魂儿还在睡梦里呢。

    “夫人您不忙着起身, 先醒醒神。”

    等到陆燕芝目光呆滞的从床上坐起时, 秦王正好从外头进来。

    他看见已经起身的陆燕芝时皱了皱眉,:“夫人怎么起的这么早?”

    “殿下,殿下。”看着周重邛,陆燕芝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天都还黑着,这个时候来扰人清梦。

    不像是娶了个新妇,倒像是嫁进来个婆婆,哪有倒逼着人起身去应请安的。

    更要命的是,要是往后都要这么早折腾着起身,她真的会疯的。

    周重邛上前接过陆燕芝手里的棉帕,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夏露,:“不是说过,夫人如今的身子最要紧。”

    眼看他有不耐打发了人走的趋势,陆燕芝到底还没睡糊涂,她伸手拉住了周重邛的袖子。

    “殿下,我就是起的猛了,一时有些没找回神,既然大郎他们都已经过来了,我还是尽快过去吧。”

    平日里周记淮给陆燕芝给足了面子,今日是他新婚,哪怕陆燕芝有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这么下他的脸面。

    再有,若是一大早因着请安的事就被堵在被窝里,她以后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也是我疏忽了。”周重邛伸手抹了抹陆燕芝眼角的泪,:“今日我会同淮儿说一声。”

    “恩,恩。”陆燕芝满怀期待的看着周重邛连连点头迎合着,殿下可千万别让意外成为常态。

    很快,秦王夫妇二人收拾妥当就去了前堂,男女主已经到了。

    一场天还没亮的新人敬茶就在前堂开始了。

    一进去,苏琳琅就看见了坐在高堂上的秦王和秦王妃。

    秦王气势赫赫,素有威仪不足为奇。

    奇特的是秦王妃。

    这个恭候府曾经最不起眼的庶女。

    从前谁知道陆燕芝是哪个?

    反倒是说起陆凤霜时才会提及她有一个‘丑人多作怪’的庶妹。

    除了陆凤霜,谁晓得恭候府的上的庶女有谁?

    但那场皇家梅苑上,陆燕芝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苏琳琅也是从那时起认识的陆燕芝。

    那日陆燕芝被福宁在大庭广众下羞辱,被压倒在雪地内,狼狈的弃簪落环,血迹斑斑,衣衫褴褛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她落魄极了。

    围观的众人可以居高临下,毫无顾忌的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样的陆燕芝没人放在眼里,充其量,她就是一个工具人,一个用来取乐,羞辱,打击恭候府的工具人。

    可今日,时过境迁。

    陆燕芝光彩夺目,衣衫华贵整洁的高坐在堂上,需要恭恭敬敬跪地请安的反倒是她苏琳琅。

    知道为什么总有人用山鸡变凤凰,麻雀飞上枝头形容这些一朝得志的人吗?

    因为她们不用努力,不用付出,只不过是运气好,就能得到旁人可望而不可及或是要用一辈子努力才能获取的一切。

    世事何其不公!

    苏琳琅努力压下心中巨大落差感带来的愤懑,垂着眼温婉的跟着周记淮进了前堂。

    堂下已经铺设好了软垫,周记淮和苏琳琅一同跪了下来。

    苏琳琅从一旁嬷嬷托着的托盘上取了茶盏,先敬给了秦王,:“公公请喝茶。”

    周重邛看了一眼周记淮,随后伸手取过了茶,他抿了一口,:“你与记淮幼年相识,如今更是有缘结为夫妻,还望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同舟共济。”

    “是,孩儿|琳琅谨记。”

    说完这些话的周重邛不在多言,身后的李公公笑眯眯的上前在托盘上放了份庄子的契约。

    敬完王爷,就要给王妃敬茶了。

    这是重头戏,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往这边飘了过来,犹记上一次王妃毫不客气的给了大公子一个下马威,这次

    众目睽睽之下,苏琳琅又取了茶,双手敬给陆燕芝,:“请婆婆喝茶。”

    这个称呼叫陆燕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同时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竟冒出了许多狗血的场面:

    诸如什么茶杯翻倒了,不小心没端稳松手了、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陆燕芝夹着腿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茶杯。

    她准备等会儿一有个什么动静就马上不管不顾的躲开,却发现苏琳琅递过茶时,不仅送的稳稳当当的,还确定她接稳后才慢慢松开了手。

    呼——

    敬茶的和接茶的不约而同的同时松了口气。

    陆燕芝看了一眼苏琳琅,却发现她的身子后倾,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她裙摆后微微往一侧蹬腿的姿势——

    好么,这也是一个随时准备起身闪躲的动作。

    “噗——”

    陆燕芝忍不住端着茶杯笑了一声,果然,搞事的人都想着防备到一块去了。

    这笑声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陆燕芝,苏琳琅更是一瞬间就捏紧了手,她垂着头遮住了眼。

    这个女人就这般浅薄张扬到半点也不遮掩小人得志的猖狂了吗?

    周重邛的目光就没从陆燕芝的身上移开过,她乐的什么,他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

    真是周重邛摇摇头也笑了。

    在一旁瞧的清楚的周记淮轻轻咳了一声,没叫自己也跟着笑。

    候在屋内的素秦和掩月心有戚戚的瞧着这一幕。

    再看看周围的仆役的神色,却见他们对秦王妃这般没规矩的姿态和秦王的举动毫不意外。

    可不是,在这些人眼里,等到哪一日王爷对着王妃横眉立目的大加斥责,那才是他们需要惊奇的。

    陆燕芝笑了一声后她马上就忍住了,也是她对女主有偏见。

    疑心生暗鬼。

    女主好歹是个大家闺秀,不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倒是人家防着她这个‘恶婆婆’用这手呢。

    看人还跪着,陆燕芝不敢再耽搁,待茶水沾了沾唇,她立即道,:“起来吧,盼着你与大郎今后能一直心意相投,一世富贵长安。”

    一旁的王嬷嬷连忙送上了成色极好的玉如意。

    “是,王妃的嘱咐,琳琅铭记在心。”

    起身时,陆燕芝看着周记淮极其自然的伸手扶了扶苏琳琅。

    果然,官配才是最*的。

    这场被迫提前开始的敬茶除了王妃的那一声‘猖狂’的笑声外,再无其他意外,就此平平安安的落下了帷幕。

    敬茶是敬的利索了,但今日的打算也全数打乱了,见状,周重邛干脆的挥了挥手。

    “记淮,今日你和苏氏还要进宫去拜谢圣上,现在就回去准备吧,早膳你们夫妻二人也在院内自用,不必来回折腾。”

    看周重邛说的干脆,周记淮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同苏琳琅一同起身,:“是,儿子/儿媳告退。”

    待出了屋,外头的天色才蒙蒙亮了。

    走了几步,苏琳琅轻声的道,:“夫君,妾身才入府,按理应当侍奉王妃用膳”

    侍奉用膳?

    想想刚刚敬茶时陆燕芝和苏琳琅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态,沉稳如周记淮都忍不住想笑。

    若是这般凑在一起用膳,只怕王妃的饭都吃不进嘴里,他爹又要收拾人了。

    周记淮笑着看了眼身侧的苏琳琅,:“琳琅,你不用这般拘谨,你的规矩已经很好了。”

    过犹不及,这句有些过于伤人的话就不必说了。

    周记淮顿了顿,明示她,:“你如今嫁进了王府,与我们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父亲,父亲他爱重王妃,你只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苏琳琅静静的听着,周记淮说了许多,但她没有听到想听到的。

    看周记淮对刚刚敬茶时陆燕芝那般没规矩,公然发笑的事情只字未提——

    显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苏琳琅明智的没有去追问,她揉着帕子,颔首笑着对周记淮道,:“是,妾身知道了。”

    荣正堂内,看人都出去了,陆燕芝懊恼的捂住了脸。

    果然,刚刚她脑子里就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没忍住还见鬼的笑出了声。

    “今日难得起的早”

    一听周重邛开口,陆燕芝倏地将头转了过去,就见周重邛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如我进去在陪夫人睡一会儿。”

    看陆燕芝的脸可怜吧唧的耷拉了下来,周重邛笑着起身,:“不过是与夫人的玩笑之语罢了。”

    “正好,今日淮儿去陪他的夫人,那我也要夫人陪我去校场。”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哪怕如今入京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周重邛从来不会疏忽。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陆燕芝低头看了看肚子,随后两只手拢了拢,:“可我现在只能看着殿下舞剑了。”

    “好,那我就舞剑给夫人看。”

    陆燕芝美滋滋的笑了,但很快她收敛了笑意,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周重邛的表情。

    “怎么了?”

    陆燕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殿下,我刚刚也不是故意要笑的,我只是”

    “夫人只是没忍住是不是?”

    陆燕芝猝不及防的破防了,她低着头咬着唇不叫自己笑出来,她在反省呢,瞎说的什么大实话。

    周重邛笑着伸手抬起了陆燕芝的脸,捏了捏她的唇瓣不叫她咬自己,:“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这世上的因果使然,果然说的有几分道理。”

    看陆燕芝不明所以的模样,周重邛摇了摇头,:“瞧瞧,就知道夫人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周重邛不笑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叫人不好揣测。

    秦王说了那么多话,哪有人都能记得住啊。

    陆燕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起了话题,:“记得的,记得的,对了,刚刚殿下不是说要去校场吗?不如我们现在过去?”

    “殿下还答应了给我舞剑看。”

    说到这,陆燕芝又停了,秦王驻守边关,经的是腥风血雨,练得是杀人技,说舞剑是不是轻浮了些?

    今日起的太早,脑子是一点没剩,陆燕芝脸上透着尴尬,她红着脸道,:“他们说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看的我说要看殿下舞剑,没有看轻殿下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要是”

    “剑是用来”周重邛重复了几遍,前头一遍还正常,随后说着说着,竟然笑的开始拍起了桌子。

    陆燕芝:

    她冷漠的看着笑的前俯后仰的周重邛,她知道自己又犯蠢了,但殿下你不是太夸张了些?以前还知道为了她的面子憋住不笑的。

    “咳咳咳,恩,若是旁人想看,我一定叫他知道剑是,恩,哈哈,杀人的。”

    陆燕芝怨念的眼神看的周重邛勉强忍住了笑意,:“但夫人想看,能叫夫人心满意足的粲然一笑,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杀人从来都不是目的,能安然的陪着心上人看着这世上的风花雪月才是持剑的目的啊。

    周重邛定定的看着陆燕芝,:“我还会一种祭祀的剑舞。”

    这是大晋周氏皇族祭祀时的剑舞。

    看着陆燕芝亮晶晶的眼神,周重邛笑的温柔,但也是他第一次拒绝了陆燕芝的请求。

    “现在还不是时候,夫人再耐心的等等我。”

    待来日,天下太平的那一日,我亲自跳给夫人看。

    *

    临渊堂

    苏琳琅与周记淮一同用过早膳后,看时辰还早,周记淮去了书房,而苏琳琅第一时间也梳理起了临渊堂内的人员。

    这么多年来,周重邛在边关托运回京送给周记淮的东西、怀康帝的赏赐,还有他名下的庄子,其他的商铺

    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临渊堂私库的东西,陆燕芝根本就没有插手和过问过。

    但如今苏琳琅嫁入王府,除了打点自己的嫁妆,自然也得知道临渊堂内的一切,却不想这番动作却盘出了奶嬷嬷。

    此刻,苏琳琅看着堂下不过四十左右,却穿着深灰色夹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嬷嬷。

    她在堂下向着苏琳琅行了一礼,:“曹氏见过少夫人。”

    “快快请起,嬷嬷是夫君的奶嬷嬷,劳苦功高,如今在府上荣养。”苏琳琅说着话,看了身旁的掩月一眼。

    掩月心领神会,当即走出去扶起了曹氏。

    苏琳琅端庄大方的笑着,:“若是早知道有嬷嬷在一旁帮衬,我也就能放心许多。”

    素琴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过去,这是苏琳琅预备下的见礼。

    按理敲打完临渊堂的管事后,都是看情况分赏,罚是罚,赏还是得赏,但一般赏的都是些份例银子,这些见面礼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这不,果然派上了用场。

    堂下的曹氏抬头看了一眼苏琳琅,她没有来回笑着客套的推脱,而是直接躬身谢过了苏琳琅,:“曹氏谢过少夫人。”

    不待苏琳琅接着说话,曹氏低着头又道,:“承蒙大公子信任,如今临渊堂内的庶务有一部分也是我在打点,待禀明了大公子,这些账单和府库钥匙都会给少夫人送来。”

    竟然这般干脆?

    苏琳琅也知道秦王府的情况。

    像曹氏这样的奶嬷嬷在府上的位置非同一般。

    她刚刚听到周记淮有奶嬷嬷,甚至就在临渊堂时也不免有些吃惊。

    正掂量着轻重,甚至开口就赏了见面礼,却不想曹氏这般利落。

    见完面,看苏琳琅没有其他的吩咐,这位曹嬷嬷竟然都不留下多寒暄几句,就直接离开了。

    果然是少见多怪。

    从没见过这样的奶嬷嬷,苏琳琅素来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来,她看着曹氏利索的离开,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见状,绮秀走了出来。

    她是秦王府的人,如今跟在苏琳琅身边伺候。

    少夫人身边也带了许多陪嫁,陆燕芝不懂这些,除了最离不开春红,其他的人都用的。

    但一般贵女出嫁身边的陪嫁都是心腹。

    这些人代表着不被夫君掌握的一部分的力量,有什么隐秘的要事夫人们都会吩咐这些心腹去做。

    绮秀要想在苏琳琅身边脱颖而出,自然少不得要费一番苦心。

    “少夫人。”

    见苏琳琅含着笑看过来点了点头,绮秀心中霎时有底了。

    她轻声道,:“曹嬷嬷不是府上采买选出来的奶嬷嬷,而是跟着大公子从边关一同回来的。”

    “曹嬷嬷喜静,自入京后大公子在临渊堂最后侧的小院赐给曹嬷嬷后,她就极少外出走动,也不与府上的人多打交道。”

    “如今曹嬷嬷手上管着的事还是公子亲自说了几次,她才接过的。”

    光听绮秀的描述,曹氏就像活脱脱的一个怪人。

    身份特殊,深居简出,沉默寡言,少与外人打交道

    这样的人,苏琳琅记在了心里,眼下她不再纠缠,以后的机会多得是,她总有机会知道这个嬷嬷身上藏着的秘密。

    顺利的见完各处的管事,苏琳琅恩威并施的敲打了一番,这些人无不拱手拜服。

    苏琳琅看着这些人,秦王府,不,周记淮明面上拥有的东西远远的超出了苏琳琅的预料。

    想想也是,秦王府又不似苏府上有苏老大人,一批庶出的叔伯、他父亲娶妻纳妾,妻子、姨娘,庶子庶女要养。

    府上只有两个人,若没有陆燕芝的横空出世,苏琳琅能见识和接手的想必更加惊人,那可是整个秦王府。

    看周记淮从书房出来,苏琳琅笑着迎了过去,待两人再次洗漱,着装之后,就坐着马车往宫内去。

    *

    乾辛殿

    怀康帝笑容满面的看着在堂下跪地谢恩的周记淮和苏琳琅,看着这一对璧人,他是越看越满意。

    待两人接过王公公亲自送过来的御赐之物,谢恩起身后,怀康帝忍不住笑着道,:“还记得几个月前,在这谢恩的就是你父亲,如今恍然一变,就变成了你。”

    他看了一眼端着得体的苏琳琅,点了点头,:“不错,苏老大人养出了个好孙女。”

    苏琳琅盈盈拜谢后,怀康帝看着一旁笑着的周记淮打趣道,:“你们父子的眼光倒是一个比一个高,难怪对朕赐下的佳人视而不见。”

    “你也就罢了。”

    “你父亲那个粗胚,本以为他就是没‘风花雪月’的那根筋,却不想整日里捧着他的那个小王妃,哪里还记得起旁人?”

    不待周记淮赔礼,怀康帝笑着摆了摆手,:“这事朕就是一时记了起来,玩笑之语罢了,当不得的真。”

    圣上即便是脱口而出的笑语,那也得记在心头翻来覆去的揣测,怀康帝就不是一个爱说废话的性子。

    苏琳琅记起来了,年初的时候,宫里确实一大早就给当时还是国公的秦王赐了一批美人。

    御赐的美人啊,苏琳琅心里头微微动了动。

    如今府上平静的一眼就能望到底,所以秦王妃无端放肆也因着王爷的偏爱有恃无恐。

    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总不会个个都甘心在府里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离世吧。

    “咳咳咳,”听上首怀康帝压抑不住的一连串咳嗽声,周记淮顾不得其他,忙快步上前。

    他拍了拍怀康帝给他顺气,又接过王公公手里的水亲自慢慢的喂着,:“这几日天气冷了,您也要多注意身子,您一到春冬就爱咳嗽”

    怀康帝笑着听着,却没反驳。

    亲眼看着这一幕的苏琳琅有一瞬的神色都没控制住,周郎,比她的祖父,比所有人想的都更得怀康帝的喜爱。

    不,这已经不是喜爱了,苏琳琅脑海中缓缓浮现了一个念头,恰如父子。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可能,从女主的角度看,这是很爽的一个桥段?

    想想看,晨昏定省,一日比一日去的早,将‘恶婆婆’搞得精神奔溃,不让她那么早去立规矩,反向拿捏,别人还说不出错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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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从乾辛殿内退出来去寻昌平公主的路上。

    苏琳琅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回荡着刚刚在殿内见到的场景。

    她从未见怀康帝与人那般亲近。

    当初周记淮少时进京, 名义上是因着边关苦寒,国公爷心有不忍才将人送入京城。

    这话外面那些人听听也就算了,朝中谁把这个托词当真?

    要知道国公爷手握数十万精兵镇守边关, 说的僭越些,在西北城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其他的人或许会过的苦, 但身为国公爷唯一的儿子,整个西北城还不是予取予求?

    就是想读书, 如朝中文人一脉的子弟去名满天下的书院读书就是。

    京中有什么?

    只有一个权贵混杂, 早早就开始在内勾心斗角的太学。

    周记淮是进京为质,就如季世子一样。

    又看在周国公的面子上,无论怀康帝怎么优待周记淮也不为过。

    世人也早就习惯了怀康帝对周记淮的偏爱,毕竟那是数十年养育的情分。

    可现在,周国公的身世变了, 摇身一变成了秦王, 周记淮也变成了皇室周氏的血脉

    “周夫人,云香宫到了,昌平公主今日一早就到这来了。”

    苏琳琅冲着引路的宫人颔首, :“多谢公公。”

    “当不得, 当不得。”

    着蓝袍的小太监对着苏琳琅躬身笑着, :“夫人您请,奴才回去复命了。”

    说完, 看苏琳琅点了点头, 小太监就离开了。

    苏琳琅站在了宫门口。

    这里不是昌平公主的寝宫,而是宫内的调香室。

    怀康帝甚喜美。

    美人指的可不单单的只是容色, 形、声、影、味都不可或缺。

    于是宫中养容、修饰之风盛行, 甚至是调香都专门备了宫室供宫中的贵人调香消遣。

    苏琳琅抬头看了一眼云香殿的匾额。

    上一次她来此, 是和昌平公主, 还有福宁一同来的。

    当时她们就躲在宫殿内,不去管外头的杂事,只管取了喜欢的香料随意相合。

    若是碰巧混出了气味宜人的香,会一同兴高采烈的为这个香命名

    苏琳琅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往事不可追,活着的人得往前看。

    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未多言,守在宫门口的宫人竟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打开了宫门。

    待她进去,就看见端坐着上首的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没有抬头,只是专注着进行合香。

    苏琳琅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苏琳琅坐着有些出神。

    忽的,有凛冽的香气飘散开,是南朝遗梦。

    苏琳琅回过神,这是福宁最喜欢的香。

    “福宁那么娇气的性子,我原以为她会喜欢东阁藏春或是篱落香这样馥郁芬芳的香气。”

    “却不想她竟然会喜欢如醒梦般凛冽的香气。”

    昌平公主像是只是突然间的心生感慨叹息一声后,她看向了苏琳琅,:“还未祝贺你新婚之喜。”

    昨日秦王府与苏府结为姻亲,苏琳琅大婚的婚宴上,昌平公主并未出席。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数十年陪伴的情谊,就这么轻易丢开了?

    苏琳琅神色复杂的看向昌平公主,:“昨日我一直在等你。”

    昌平公主淡淡的道,:“当年我答应福宁会与她一同参加你的婚事,要亲眼看着你嫁得如意郎君。”

    “如今她去不了,我也不想食言。”

    福宁,福宁,全是福宁,福宁已经去了!留在世上的人难道要日日都沉溺在悲痛中吗?

    苏琳琅没有说话,但这足够昌平公主看出了端倪。

    她‘啪’的将手上的香盒扔在了桌上,:“琳琅,我一直不想出宫见你,就是怕自己心寒。”

    “果然,该躲的怎么也躲不掉。”

    昌平公主自嘲声后看着苏琳琅,眼中隐有哀痛,:“苏琳琅,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觉得难过?”

    “当初你被苏老大人带入宫参加宫宴,那么多的人里第一眼就被你吸引时,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仙姿秀逸的人?跟你比起来,我竟然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生的是外人求不来的美貌,书读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你又端庄稳重,外人不敢造次。”

    “这些年,我都以你为荣,京中其他人称赞你时,我更是与有荣焉。”

    昌平公主的脊背挺得很直,她几乎是一种几欲起身的姿态,:“可福宁去了,我才惊觉这些年,我竟从未见你失态过。”

    “福宁不必多言,她自幼就是外放的性子,又被长公主养的有些天真,我呢,父皇亲自指点教养过我,可我有时还是会控制不住脾气。”

    “偏你没有。”

    “你永远都那么稳重,端庄,丁点都不曾失态,我甚至没有见你哭过……那日福宁去了,你的眼眶是红肿的,可我却没见你落下一滴泪。”

    “你明明也没有那般喜欢周公子,可你却和恭候府的陆姑娘拼命的争,争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我却看不出你的得意来。”

    “大抵在你的眼里,世人可以分为有用的和没用的。”

    昌平公主看着苏琳琅,她伸手抱着自己拢了拢,喃喃自语道,:“现在的你叫我害怕。”

    “琳琅,若是有哪一日我也没用了,我是不是也会同福宁一样以一种很突然的意外死去,随后用一场可笑到近乎荒谬的婚事压下所有的流言。”

    苏琳琅看向了昌平公主,她们这么多年的陪伴,如今她竟会说怕她,福宁去了,她也很难过,但这不是昌平无端揣测她的理由。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若只是足够悲伤,眼泪留的足够多,就能让所有的事情迎刃而解,那这天下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躺在家里哭就是了,那早就天下太平了。”

    昌平公主看着苏琳琅,她有些失控的将手里的香炉砸在了一旁,:“好,我没用,我只会哭,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了,那么冷静的周夫人,请你告诉我,福宁是怎么去的?!”

    殿内猛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苏琳琅轻声道,:“三司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经验十足的老手,他们都”

    这是昌平公主第一次打断了苏琳琅的话,:“周夫人,请您告诉我,请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福宁是怎么去的?”

    苏琳琅顿了顿,她抬头看向了昌平公主的眼睛,:“福宁是意外跌入池中的,没有外伤,没有外人。”

    “哈哈哈!”

    昌平公主伏在案桌上大笑了起来,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真是,天下太平。”

    “高贵妃到——!”

    “丽妃娘娘到——!”

    门口传来通传声,随后就见高贵妃带着一群宫装丽人进了殿内。

    一进来,她就笑着道,:“老远就听见昌平你的笑声,进来一瞧,果然在这呢。”

    说着,她看着站在殿内的苏琳琅,:“哟,苏小姐今日也进宫来陪昌平一同合香来了?”

    旁边的丽妃轻轻碰了碰高贵妃,这隐秘的动作却做的众人皆可见。

    高贵妃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丽妃,随后她笑着拍了拍额头,;“瞧本宫都给忘了,现在可不是苏姑娘了,该称世子夫人不对,是周夫人。”

    来者不善。

    高贵妃又不是老年痴呆,用的着连改三次口?

    昌平公主习惯性的站起来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停顿了只有三息,苏琳琅甚至都没有看昌平公主一眼,她神色毫无异常的稳稳地冲着高贵妃见礼。

    高贵妃笑着坐在了上首,旁边是昌平公主和丽妃。

    待众人都安稳的落座后,昌平公主看着装聋作哑的高贵妃,:“贵妃娘娘,请周夫人落座吧。”

    高贵妃这才看向了还在行礼的苏琳琅,笑着摇了摇头,:“这宫里就属周夫人你最多礼,从前是,如今也是。”

    说着,高贵妃嗔怪的看向丽妃,:“你也是,明知道本宫近日精神有些不济,还不早早的提醒本宫。”

    丽妃微愣之后笑着看向高贵妃,:“是,嫔妾该罚,竟然疏忽了。”

    旁若无人,明晃晃的下马威。

    苏琳琅稳稳的行着礼,哪怕身上有些酸痛都不妨碍她标准的姿势,连摇晃都没有。

    这样的下马威很突然,她从前进宫时都没

    苏琳琅恍惚的想到,从前她都是和福宁一起入的宫。

    福宁的娇蛮世人皆知,她又是长公主的心头肉。

    谁敢这么刁难福宁,只怕她一回去埋怨两声长公主马上就能杀进宫中,仗着身份闹个鸡飞狗跳。

    福宁走的太早了。

    又过了会儿,上首的高贵妃才施恩般的抬了抬手,:“起来吧。”

    看苏琳琅神色无异的起身谢恩后又坐下,丽妃摇了摇头,:“上次进宫来谢恩的是的是王妃吧?”

    “啧啧啧,世人都说‘京中双殊’是苏大小姐和恭候府嫡出的陆姑娘,可那日秦王妃进得殿内。”

    “哇,那真是整个屋子都亮起来了,真真是满室生辉。”

    “我在宫里面活了这么久,以为已经见过了这世上最耀眼的容色,却不想还是短了见识。”

    丽妃说着,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道,:“难怪世人总说鱼目混珠,可不是吗,秦王妃这样的美人都没”

    说到这,丽妃抬头看了一眼苏琳琅,略带‘歉意’的道,:”周夫人莫怪,本宫也不是说你,周夫人自是才貌出众的佳人,不过是咱们见过了许多次,早就没什么新鲜感”

    高贵妃笑着打断了丽妃的话,: “得了,得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周夫人现在还没说几句话呢,全叫你们说了。”

    说完,她自己看着苏琳琅,脸上的神情温柔的叫人不适,:“秦王妃的身子怎么样?”

    “上一次怕秦王担心,看她走的匆忙,如今竟不见她再进宫,倒叫我们这些人觉得遗憾。”

    “回贵妃娘娘的话,王妃很好,毕竟是王爷八抬大轿迎进王府的妻子,府上的人俱恭顺不已,王妃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

    “是么。”高贵妃身子都直起来了,她看向神色端庄秀质的苏琳琅,:“那就好,那就好,王妃现在的身子已经有几个月了,本宫还担心她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殿内,坐在下首的是个新晋的小嫔妃,她生的娇俏,一双眼睛尤其灵动,这些时日怀康帝极为宠爱她。

    这会儿她抬头看向高贵妃,好奇的问道,:“ 娘娘,今日进宫来的是周夫人,可各位姐姐说的都是秦王妃,秦王妃是谁啊?她真的,真的像丽妃姐姐说的那么貌美吗?”

    这话一出,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位新晋的宠妃,年岁不大,是进宫不久就被分到藏书阁里洒扫的宫人。

    那一日晒书时被她碰巧叫怀康帝撞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蒙获盛宠。

    高贵妃看着那双眼睛,笑着道,:“珍嫔,都说是秦王妃,秦王妃当然是秦王的夫人了,今日进宫来的是周夫人,是秦王妃的儿媳妇,至于秦王妃生的是不是貌美?”

    高贵妃说到这,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满殿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只怕秦王妃进宫来的那一日,你还跪在藏书阁内晒书呢,藏书阁那地方偏僻,你没听过秦王妃的名头不足为奇。”

    说着,顺嫔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珍嫔,:“你也就一双眼睛与王妃有三分相似了,就这三分,足够你”

    “顺嫔,今日是周夫人进宫的日子,”高贵妃看着苏琳琅定定的看着珍嫔眼睛半晌,她笑着将香炉的香风朝自己送了送,:“别只顾着和宫里的姐妹说话,冷落了人家。”

    “是,”顺嫔不再搭理珍嫔,扭过头对着苏琳琅关切的问道,:“王妃的身子愈发重了,世子夫,不,周夫人何时也有好消息?”

    “若是四门盈门,那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真是叫人恶心啊,这满殿的人,均是面目和婉的出言暗讽,将言语讥讽发挥的淋漓尽致。

    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苏琳琅,她生的美貌,又才学出众,身世高贵,在哪里都是焦点,便是聚众举宴,她也是众星拱月的话题。

    今日,她却成了陪衬,陆燕芝没来,但处处都是陆燕芝,苏琳琅知道这些人想看什么,不过就是想看她和秦王妃相争。

    “是,各位娘娘的期许琳琅谨记在心。”

    说着,苏琳琅垂下了眼,:“我与周郎拜堂成亲,夫妻比翼,自然也是希望子孙满堂,承欢膝下的。”

    从开头提醒了高贵妃之后,昌平公主就一直没有说话,她是宫中唯一的公主,这宫中很多时候,在她面前都是风平浪静的。

    从前她单知道言语锋刃如刀,却不知竟能真的满室刀光剑影,高贵妃她们完全是图穷见匕,居心不良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悲哀的看着苏琳琅,看着褪去一身‘仙气’的苏琳琅,这就是你什么都不顾,费劲心机嫁进秦王府想要得到的?

    口舌之争达到顶点时,这场满室烟火的纷争被前来接人的周记淮打断。

    云香殿没有设在后宫,又有怀康帝的首肯,他等在殿门口,亲自接走了苏琳琅。

    看人走了,昌平公主也离开了,其他的嫔妃当完合格的陪衬,也都识趣的起身告退。

    还在纠结秦王妃年岁那么大了,怎么可能还生的美的珍嫔,面色恍惚的看着门口的周记淮,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时竟愣在了当场。

    殿内的几人看着珍嫔的神色,全部笑而不语,任由她当众失态。

    这才是真正飞上枝头的麻雀,就凭她也想和秦王妃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怀康帝宠幸这样的一个女人,还将她封为珍嫔,珍之,重之,她们都觉得耻辱。

    直到看不见那道如青松翠竹而立的身影,珍嫔恍惚的回过头。

    她声音发飘的问道,:“那位秦王妃当真生的那般貌美?”若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刚刚那位周公子,是不是也看见她了?

    见顺嫔想要说什么,高贵妃霎时犀利的眼神压了过去。

    顺嫔沉默的闭上了嘴,高贵妃才笑着点了点头。

    “是,真的很美,你若是有幸见过一面就知道了。”

    “你见了她,就会恨不得将人留在宫里,一同做姐妹,只盼着日日相见,长长久久的陪伴才最好。”

    珍嫔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沉默又飘忽的离去了。

    看珍嫔敷衍的行礼后就离去的身影,顺嫔忍不住暴躁了。

    她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着起来,指着门口,:“娘娘,您看看,您看着这个女人,她已经猖狂成什么样了?”

    “她才是个嫔,就已经不将您,不将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了,您还这么纵容她?!”

    “不然呢?”

    高贵妃悠然的点了香,:“本宫命人去罚她?掌嘴?禁足?还是让圣上更心疼她,更宠她?”

    “叫她成为珍妃、珍贵妃?”

    “当年为扳倒珍贵妃,我们所有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顺嫔,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本宫才不会像福宁一样”

    提到福宁郡主,连高贵妃都沉默了。

    一旁的丽妃适时地问道,:“娘娘,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珍嫔这么得意吗?圣上若是还这般宠她”焉知她会不会是下一个珍贵妃。

    高贵妃摇了摇头,她伸手‘啪’的盖上了香炉。

    “从那个清晨,本宫看见她的那双眼睛起,本宫就清楚的知道,本宫不能动她,这宫里面的谁也不能动她。”

    “这双如珍如宝的眼睛,得怀康帝自己亲自动手剜出来!”

    高贵妃摩挲着手中的香炉,忽的笑了出来,:“咱们的这位圣上,从来都只肯要最好的,如今竟然肯退而求其次,将一个残次劣质的下等品捧在手心上了。”

    说着,她拂袖将香炉扫到了地上,:“可笑,当谁都是那个女人不成?”

    宫里人的斗争从来强者为胜,败者送命。

    高贵妃厌恶秦王妃,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手段高超。

    易身而处,她自忖若她是陆燕芝的那个身份,她肯定自己都做不到这一步。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但这世上只有一个秦王妃,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骑在她们头上拉*的。

    清冽的香气间,高贵妃恢复了平静,她甚至是笑吟吟的看着顺嫔和丽妃,:“看着吧,珍嫔若是没有秦王妃那般的手段,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但,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现在开始都给我稳稳的坐着,不许私下里用一丁点的手段。”

    高贵妃起身,目光锋利如刀,:“若是谁敢私自出手坏了好事,本宫会让她知道规矩这两个字怎么写!”

    “是。”

    临近傍晚的时候,京城里下起了雨,天色黑的愈发快了。

    秦王府

    今晚府里摆的是暖锅,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小的那种,桌上一共摆了四个。

    小锅里面放的都是些菌菇,枸杞,生姜等祛寒祛湿的食材,上好的高汤一浇,炉火一点,热气一烘,满室都是香气。

    外头下着小雨,室内吃着锅子。

    吃着鲜甜的鱼片,陆燕芝开心的眯了眯眼,她倒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样,一碰鱼就恶心。

    也是,能进王府的都是最好的食材,如今陆燕芝怀有身孕,不新鲜的碰一点都马上能有反应,没人敢懈怠。

    看陆燕芝惬意的模样,一旁周重邛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用些鱼肉进补,这也是窦老大夫的意思。

    陆燕芝和她腹中的胎儿都太瘦了,瘦的这几日窦老大夫又开始发愁,在到处翻书想办法。

    一同坐着的陪同用膳的是周记淮和苏琳琅夫妻两。

    若是为着立规矩,这个时候应当是苏琳琅站在秦王妃的身侧,看她要吃什么,就夹了涮在锅子,看着火候刚好的时候给秦王妃夹出来。

    但这件事陆燕芝却压根提都不提,甚至苏琳琅自请侍膳时,周重邛直接出言否决了。

    茶不喝也就不喝了,但夫人三餐一点耽搁不得。

    这几日陆燕芝胃口不佳,好不容易今晚看人有了胃口,若不是顾忌周记淮和苏琳琅才新婚,周重邛得想直接打发了他们两回自己院里吃饭去。

    周记淮看着吃了几口就不知不觉出神盯着陆燕芝的苏琳琅,轻声问她,:“怎么了?可是这些东西有些什么不合胃口?”

    看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苏琳琅摇了摇头,但她不自觉的看着陆燕芝的眼睛,下意识的说道,:“今日我进宫请安,竟然遇见了一位娘娘,这会儿看着王妃,才发现她的眼睛生的极像”

    说到这,苏琳琅才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描补充道,:“不,是,是都很美”

    作者有话说:

    疯狂刺激与俄罗斯套娃。

    感谢大家的支持,挨个摸摸,我最爱芝芝,她吃了那么的苦,差不多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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