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脑海要被挤爆了……快停下……
黑发的孩童坐在桌前阅读着古籍,明亮教室里的课本,面目慈祥的老者语气严肃的发号施令,老师板着脸拿着试卷……支离破碎的画面飞快的浮现,又像是肥皂泡一样转瞬间便破碎,短袖与厚重长袍的画面不断交织,电子产品与魔法道具相互交融。
大量无法识别的信息像是瀑布一样涌下,被强硬的塞进脑中。躺在床上的人放弃了思考理顺他们之间的关联,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但这份痛苦仍使他无意识的皱起眉,干裂的唇边溢出细弱的□□。
而这声音却让彻夜守在床边的艾琳诺眼睛又明亮了起来,她顾不得擦拭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冲到门口吩咐道。
“快、快去请霍尔主教!”
“终于停下了吗……好吵。”
刚刚得以的喘息的赵泽,就被各种声音吵的头昏欲裂,那是人呼吸的气流声,是蜡烛燃烧发出的细微声响,是小虫振翅的声响……这些声音杂乱的交织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明明睁开了眼,却仍然反映了半天,才想起用眼睛去看。
“他们是谁?……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
赵泽动作迟钝的转动眼睛,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卧室很大,以至于屋内站着两位男士和三位女士都不显得半分拥挤。现在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相似的庆幸。
“看来我是个很重要的家伙。”赵泽蜷起手指捏着被子舒缓着刚醒来的茫然和脑记忆一片空白的慌乱,在脑海中盘算起来。
这几张面孔并不存在他的记忆里,准确来说,他现在的记忆里有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赵泽又打量起这里的其他地方,房梁很高,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装饰着花纹,并不让人觉得烦躁,相反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
“这是西式的装饰,那这里应该是西方的古代?……什么时期没办法确定,最好的方式还是直接问了吧?”
“你呃、嗬……”身体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难以运作,赵泽声音嘶哑,发出的声音难以成句。
艾琳诺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凑到了他的唇边。
感受着温润的水流滋润着喉咙,赵泽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是谁。”他虚弱的轻声问道,这是糟糕的身体状态下他能发出的最清晰的声音了。
老实说,但凡他的身体好上一些,能够自由行动,或者是多少能主动的回忆起来什么,赵泽也不想采用这种最冒险的方式。失忆是一柄双刃剑,只要能合理的解释,他就可以在这个世界找机会站稳脚跟,但同时,也会让他原有的价值消失。
不是每个亲属都愿意从零开始的。
[赵泽,油画系毕业,无业游民,平日靠着外包为生。]
[威廉·墨菲。]
还有一些常识之类的看到才能想起来的东西。
这是他仅能回忆起来的信息了,更多的他只要稍稍尝试着回忆,精神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令他觉得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会从中爆开。
而脑海中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名字,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是谁?
霍尔主教走到床边,宽厚的手掌覆在赵泽头上,发出温和莹润的白光。
“谢、谢谢……”
赵泽轻声道谢,伴随着着白光他感到痛苦渐弱,甚至能感受到一阵绵软的睡意,他困倦打了个哈欠,遮掩住了眸底的沉思。
“思考我是谁这个哲学问题对现在毫无帮助,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体力得到了回复,赵泽这才有功夫打量起霍尔主教。
这位刚刚帮自己治疗(这应该是治疗吧?)的是一个面容年轻,有着灰白的头发的男人,闪烁着明锐光芒的眼睛,表明他并非真的像外表那样的年轻。
霍尔主教表情冷淡,但他那眼底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担忧让赵泽稍稍安心。
“也许是‘威廉·墨菲’的亲友吧,我对他们下意识的感到信任……不,应该还有阶级关系,刚刚有两位女士都想上前,那位喂我水的女士是在看了一眼那位没动静的女士才上来的,对我的态度也十分的恭敬。”
“威廉,你需要休息,再多的事情,等你醒来之后再说吧。”霍尔主教看着床上的病弱少年,对这样的结局不算太过意外。实际上,尽管有占星术师的预言,他也已经做好了威廉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现在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毕竟教会实在是经不起一场非正常的继位。
尽管他自认教会内部并没有有阴私,但是这种非正常的继位,一定会成为有心人污蔑教会的借口。
“果然‘我’的现在的状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赵泽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他又抬起头,坚定的看向霍尔主教。
“发生了什么?”赵泽咬着嘴唇,深蓝色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作镇定,“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霍尔主教看着床上的孩子,弯腰帮他掖好了被子,又顺势不太熟练的拍了拍他的头发以作安抚,“不必担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可以初步排除我们之间是‘塑料情谊’的可能了,但也不能排除他是想要趁着我现在的状态取得信任。”虽然能感受到面前男人的善意,但是有着诡异冷静的赵泽没有放过所有的可能。
“只是我还有个疑问。”
他从一醒来,脑海中就一直有另一个名字,没有赵泽和威廉的归属感,但是有一种亲切和焦躁。
“爱德华,”一脸病容的少年咽了口口水,脸上的不安十分明显,“他是谁,他怎么样了?!”
“他是你的老师,”霍尔主教原本冷淡的表情更像是凝结着寒霜,整个人显得无比冷硬,“教皇陛下与圣子在同一日失踪,身受重伤的圣子被寻回,而代表着教皇生命的光之种已经熄灭,场地周围均有黑暗神术的痕迹。”
“你不必担忧,好好休息,教会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些只会埋伏在黑暗中的老鼠的。”
赵泽已经没工夫分析教皇圣子的失踪是不是和眼前人有关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白发的老人的身影,面容慈祥,令人安心,一种淡淡的崇敬与仰慕从心底涌出。
老人带着笑容朝他走进,却带着无名的恐惧,令人想要远离,而他缓慢的步伐也愈发加快,短短眨眼间他就由正常人的行走变成了动物一样的四肢奔跑,慈爱的眼神也变得凶恶非常。
瞳孔稍张,心脏像是静止了一刻——赵泽还没来得及反映,下一瞬,那老人化作的野兽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几乎相贴。
与这野兽面对面,看着那双残暴的昏黄竖瞳,赵泽觉得喉中艰涩,在这恐惧下,他无法动弹,连声音也难以发出——
那恶兽又像是融化了一样,伴随着一声诡异的哀号,化为了一滩粘液,它像沸水一样翻滚着,表面不断冒着气泡,其中一只像是眼睛一样的“气泡”死死的凝视着他——
“霍尔主教,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我们之间立场了。”三位女士中唯一一位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分悲伤的女人唇角稍勾,“他现在承受不住这些,你知道,却还是告诉他了。”
“维文主教,教会的立场从来只有一个。况且,现在的教会不需要一个软弱的圣子。”霍尔主教又聚集起魔力,用光魔法安抚着赵泽,直到看着昏过去的少年皱起的眉头放松下来才看向自己的同僚。
“你现在做的可是和说的不一样,而且,这话也应该由我这个将情感供奉给神的人说才对。”索菲琳·维文,教会现存的三位红衣主教之一,下颔稍扬,不赞同道,“教会正处于多事之秋,圣子的事情你有决断就好。我应该这样说。”
“但是我奉上的只是感情而非我个人的意志,所以,我要说——还是你接任了最好。威廉的性格与能力作为一个红衣主教足够了。作为教皇……他还太年轻了,根本扛不起现在的局势。”
“在找到他的时候我就为他检查过了,魔力的脉络和储量都正常,甚至还有不少的提升。”霍尔主教一边说,一边示意索菲琳和其他人朝门外走,他知道索菲琳说的是什么,却故意将话题引到实力上,“我和教皇陛下都始终相信威廉会是教会史上最优秀的一位。”
“这不过是你们这些‘父亲’的看法罢了。”索菲琳不赞同的抿着唇,“他的确也是我见过最天才的法师,但这不代表着他会是个好教皇。”
教会在寻找到新任的圣子之后,当代的教皇就会成为他的老师,而红衣主教们同样作为辅导下任教皇的指导者,轮流教导圣子。
这样的制度是为了每一任的教皇都能得到最全面的教育,也是为了红衣主教们对下一任的教皇有一定的教养之情,以免发生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但这样的制度,似乎也过于纵容那些软弱的、屈服于情感的家伙了。索菲琳想到。
“十个月。”索菲琳下了她的结论,“既然圣子醒了,我明天就会动身去南翠城调查黑暗的踪迹。教皇的继任仪式也还有一年,十个月后我会回来,如果现在的威廉做不到教皇应该有的样子,我会在最后的会议上投出反对票。”
“没问题。”霍尔主教停下了脚步,“我相信威廉,正如同我的兄长甘愿为此付出代价一样。”
索菲琳报以一声淡淡的冷哼作为自己的态度,身后跟着的其他人低头专心看着干净的可以映出人影的地面,不敢参与到这些话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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