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在养孩子方面向来是事无巨细,但又异常的严格,尤其在吃食方面,康熙讲究养生,用膳只用个七分饱,皇子们自然也是夫唱子随。
每当皇子生病的时候除了要喝太医院开的方子之外还要再多饿上几顿,堂堂皇子,一日也就能喝一碗清粥。
这也是有门道的,《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中就有说道,人想要健康长寿就必须要‘食饮有节’。
康熙的养生之道中便一直在遵守这一说法。
太医院的太医也认为少吃能够让病好得更加的快。
所以皇子们平日不能吃太饱,生病了还得要饿肚子,什么补身子之类的也不是不能补,只要等病好了再补。
像是万黼这样从出生就异常虚弱的孩子,倒算是个例外,毕竟身体本就弱,再饿着饿出个好歹来那可是要吃挂落的。
纵使如此,万黼因为常年吃药的缘故,胃口也并不好,堪称小鸟胃。
伊尔哈见着万黼小口小口喝粥,没喝两口便撒娇吃不下的模样,不免同情万黼几分,这样香甜的鸡丝粥,她吃了两碗都嫌不够。
用完膳食,万黼觉着自己休息够了,便开始扶着罗汉床的边缘走动,顺道练习一下转身。
木莲和木芝两人都有些紧张地盯着万黼,时刻注意着,免得万黼没抓稳摔倒。
她们其实觉得很惊讶,万黼的身体康健速度实在是远超她们的想象,他们以为今日万黼再怎么练习,最多也只会被人搀扶着走,谁知一上午过去,万黼竟能自己走了。
伊尔哈则是悠闲地躺在了不远处的贵妃榻上,旁边放着她遣人去御膳房拿的金玉蛋黄酥和如意糕,银子这种东西她可是不会缺的,便放心的让木梓去御膳房拿了些点心。
还别说,御膳房御厨做出来的点心,那叫一个精致细腻。
这样惬意舒心的日子不比在地府听酆都大帝念叨舒服得多了吗。
“主子,九阿哥的药熬好了。”木柏端着药走了进来。
因为走路呼吸有些沉重的万黼闻见药味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习惯了喝药不假,但这不代表着他喜欢喝药,相反,他对喝药这件事情极度的厌恶。
毕竟任谁从小把药当饭吃都会觉得讨厌的。
伊尔哈看了一眼深棕色,散发着浓郁的怪异的味道的中药,不禁拿着帕子在鼻尖压了压。
帕子上淡淡的薄荷香让伊尔哈觉得舒适了不少。
“拿来吧,去备些蜜饯,也好让万黼甜甜口,记着别要桃和橘,这两样万黼吃不得。”伊尔哈从贵妃榻上下来,抱着万黼坐到了罗汉床上。
午时的太阳格外的耀眼,也没有什么风,伊尔哈便让人将窗口开大了一些,也方便药味能快些散走。
“奴婢记着呢,我们东配殿可从不曾出现桃子或者橘子一类吃食。”木柏将中药放在了案桌上,转头就去拿蜜饯。
“万黼今儿个自己喝药可好?额娘已经备好了蜜饯给你甜甜嘴。”伊尔哈低头问道。
从前原主恨不得衣食住行全都帮万黼安排好了,像是用膳用药皆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伊尔哈不介意自己偶尔喂喂孩子,但要她像原主那般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她的任务只是帮原主改变既定的轨迹。
对万黼这般好也是觉着这孩子可爱,加上受到了这具身体血脉的影响,这可不意味着她要做个时刻盯着万黼的老妈子。
孩子嘛,还是得培养培养他的独立自主能力,整日黏着额娘像什么话。
万黼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捧起药慢慢地喝了起来。
苦涩黏稠的药入口,万黼不免皱了皱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伊尔哈:“额娘,药好苦。”苦得万黼的眼泪都出来了。
伊尔哈心疼却也没有办法,药还是要喝的,万黼的身体须得循序渐进的好才行。
好在万黼也只是想要博得关注,说完就咕咚咕咚的把药全都喝完了。
“万黼真乖,这药都喝完了,先漱口,再吃点蜜饯甜甜嘴。”伊尔哈让人赶紧将碗拿走,又将齁甜的蜜饯递给了万黼。
蜜饯入嘴,驱散了万黼嘴里的苦涩,万黼一只手吃着,另一只手抓起蜜饯递给伊尔哈,“额娘,这个蜜饯好吃,你也吃。”
伊尔哈含笑着吃下了万黼递过来的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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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医赶到了乾清宫后恰逢索额图与明珠来找康熙有事商量,于是陈太医便在御书房外头候了许久。
直到两位大臣离开,梁九功这才进入御书房提醒:“万岁爷,陈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康熙这才想起来自己叫陈太医来是想问一问万黼的情况,抬手示意让人进来。
“微臣给皇上请安。”陈太医恭敬地给康熙请安。
“万黼的脉案呢?”事关万黼,康熙难得抬起了头。
陈太医赶紧把详细记载了万黼脉案的册子递给了康熙。
在看到前边一溜烟的“脉象虚浮”的时候康熙眉头紧锁,直到看到今日太医给万黼诊脉的脉案的时候康熙才松了眉头。
“依你看,万黼这身子可有痊愈的希望?”康熙面色平静地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的紧张。
“回皇上,微臣不敢轻易断言,九阿哥自出生起便是气血两亏之症,肝肾皆有不足,这些年用药养着也不过是勉强吊着精气神罢了,不过近些日子微臣探脉之时便察觉到九阿哥脉象趋于强劲,倘若继续用药仔细将养着,温补五脏,不说身体健壮,至少能平安无虞的长大。”陈太医揣度着说话的度,缓缓回道。
康熙端坐在椅子上,轻轻地转动着大拇指处的扳指:“朕记得万黼自出生起便是由你照顾着的。”
陈太医答道:“承蒙皇上看重,微臣自九阿哥出生起便尽心全力,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康熙继续对着陈太医道:“你且好生照料着万黼,需要什么药材便去支,倘若万黼身子能好,能平安长大,朕必定重重有赏。”
康熙一直以为万黼活不长,毕竟万黼从一出生起便好似小猫一般虚弱,他连洗三、满月都不敢办,生怕这孩子一不留神便没了。
他没有想到,这孩子精心养着也养到了五岁,还会那样亲昵的叫他汗阿玛,一想到这孩子有一天会像他前头的那些哥哥一样离开他,他便觉得难以接受。
没想到事情就这般突然的有了转机,让康熙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毕竟倘若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哪怕病弱些又有何妨呢,宫里头最不缺就是各种药材与补品。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陈太医俯身应道。
“从明日起,你每日都去给万黼诊脉,诊脉过后将万黼的脉案呈上来。”康熙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说出的话却是对万黼身子的重视。
“微臣遵旨。”陈太医起身,缓缓退出御书房,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威严太盛,实在叫人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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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万福殿。
万黼刚吃了药,屋子里头的药味仍旧比较浓郁。
伊尔哈让万黼自己走回床上,又叫人在屋子里头扇扇风,好让药味快些散去,也免了万黼在一片药味中休息。
“额娘,我困了。”万黼揉着眼睛说道。
因万黼夜里通常睡不安稳的缘故,陈太医给万黼开药方的时候有安神这一考虑,故而用药后不久万黼便觉得困了。
“困了那边睡吧,额娘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额娘再走。”伊尔哈帮着万黼将衣服褪下,轻轻拍着被子哄万黼。
等万黼睡着了伊尔哈这才回到了东配殿正殿内。
原来的伊尔哈性子木讷,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便是给万黼做衣服,照顾万黼,教万黼读书,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活动。
因此这东配殿内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无聊的伊尔哈只能撑着下巴坐在罗汉床边上,看着窗外的院子发呆。
只是这启祥宫地处偏僻,没有主位,也没有得宠的人,便是花草树木也显得十分的冷清。
尤其是临近秋天,院子里头的树木都有些枯黄了,时不时有片树叶缓缓落下,颇有种“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寂寥。
“主子可是无聊了,不如绣绣花打发时间?”木莲察觉到伊尔哈的无聊,便试探性的问道。
正在走神的伊尔哈被唤醒,盯着木莲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木莲被看得有些心虚,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收拾得不争气,结结巴巴的问道:“主子,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怎的主子一直盯着奴婢看?”
“无事,你去把我宫里头的人都叫来。”伊尔哈抬手看着手指上精美的护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九阿哥身边的人可要一同叫来?”木莲问道,想到专门伺候九阿哥的那几个奴才,木莲眉梢间不由得染上了薄怒,“近些日子那几个狗奴才总是一跑就没影了,主子该好好管教才是,免得她们见九阿哥身子不好便不将您与九阿哥放在眼里了。”
“不必叫他们过来,随他们去吧。”伊尔哈了然,这些人只怕是去找出路去了。
“主子...”木莲还想说什么,却见伊尔哈冷冷的扫了一眼,只能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伊尔哈摇了摇头,木莲固然忠心,但这性子未免过于冲动,也失了在这皇宫中应该有的尊卑。
她还得调教一番才行,在这启祥宫里倒是不担心木莲冲动,只是出了启祥宫木莲这性子只怕容易惹了祸事。
这祸事惹上门了她不怕,却也觉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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