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万黼醒来,又是精神百倍的状态,硬是黏着伊尔哈下床走动了许久。
想着下午没有风,伊尔哈便带着万黼走到了门口,在门口的抄手游廊处走了好一会。
木芝原想阻止,只是在看到万黼开心的模样,还是默默地吞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上前给万黼套了件披风。
罢了,主子想来是有分寸的,九阿哥的身体瞧着也确实好了不少,玩这一会应当是不会出事的。
走累了的万黼也不肯回屋子里头,毕竟难得出来走走,若是回去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出门。
至于明天中秋家宴,万黼内心其实是一直不报什么期望的,已经做好了希望落空的准备。
方才万黼一直扶着栏杆在走,还没有认真地看过院子里的风景。
虽然他上午的时候也有从窗口看到过院子,可小小的窗口又哪里能让他满足呢,何况在窗口看风景的视野哪里有在廊下看风景的视野宽敞。
启祥宫院子里种有三棵海棠树,四月份五月份花期的时候海棠树上挂着粉嫩的海棠花,既是妩媚动人,雨后又是清香犹存,正如陆游所说“虽艳无俗姿态”。
花落之时更像是粉色的雪花翩翩落下,美轮美奂。
只可惜如今是八月,树梢上的花瓣早已经坠入泥土之中,滋养着树梢间挂着的海棠果,也让万黼没有机会看漫树海棠的盛景。
“额娘,海棠树上的果子真多。”万黼观察了一番后对着伊尔哈说道。
“这海棠的花开得多,结的果自然也多。”伊尔哈对于没能真实地见到海棠花也有些遗憾。
地府里头唯有做过三生石后能看到一片远超世间美景的彼岸花海。
无数人在路过彼岸花海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被花海所吸引,为此而停留驻足,甚至还有文人墨客为这片花海撰写了一篇又一篇的诗集。
只不过再美的景也耐不住数十年如一日的观赏。
比起妖艳美丽的彼岸花,伊尔哈还是对原身记忆中的海棠花更感兴趣。
“这海棠果还能吃呢,改明儿熟透了奴婢再摘了做成果脯,保证主子和九阿哥会喜欢的。”木梓恰好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便笑着说道。
万黼接过自己那杯温热的水,好奇地问道:“原来海棠果还能吃吗?”
他只听说过海棠花,花谢后会结果,还真不知道海棠果能吃呢。
“海棠果又可称为八陵海棠。味道微酸,能效祛风湿、平肝舒筋。不止能吃,还是一昧味道不错的药材呢。”木梓也盼着自己能够得到主子的重用,这会听见万黼的问话,赶紧将自己所了解的东西说了出来。
伊尔哈饮了一口茶:“你是如何知道的?”
木梓回话:“奴婢祖辈皆为御厨,自幼便拿着食谱认字,故而认得这海棠果,加之奴婢祖母是医女,故此对医术也有几分了解。”
“既如此,日后你便同木莲一块在我身边伺候吧。”伊尔哈主要看上了木梓会厨这一点,先把人调到身边,等以后启祥宫有小厨房的时候,再让木梓教她下厨。
“多谢主子,奴婢以后一定为主子肝脑涂地。”木梓高兴地磕头。
“先前你为何不说自己会医?”木莲冷不丁地问道。
若是早早地禀明了自己会医,说不准木梓早就已经被升为一等宫女了。
木梓脸上的笑一僵,她总不能说先前的她见伊尔哈性子懦弱无争,便也想着安稳在宫中待到二十五岁出宫吧。
她是如今见伊尔哈改了性子,似有崛起的趋势,加上前几日收到信件,说家中因祖父祖母去世,已有没落的趋势,才想着博一份前程。
伊尔哈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木梓起身:“不论从前你是何想法,此后好好伺候便是。”
木梓福身,满脸感动:“奴婢自当尽心伺候主子与九阿哥。”
“主子有了木梓都不疼奴婢了。”木莲凑到伊尔哈跟前卖乖,在伊尔哈看不到的角落狠狠地瞪了一眼木梓。
先前木芝在的时候主子就更加重视木芝,好不容易她成了主子跟前的得意人,如今又来个木梓与她相争,她是满心的不乐意。
“瞧你,净爱拈酸吃醋,先前你不是喜欢那露华百英粉,你便拿了去吧。”伊尔哈笑道。
“主子便剩那一盒了,真给奴婢了?”木莲惊喜地问道。
露华百英粉是江南上供的脂粉,用以涂抹全身能使肌肤宛如凝脂,白嫩如霜,数目并不多,先前大封六宫,也不知道是不是康熙觉得没给原身嫔位有些对不起她千辛万苦孕育了万黼,赏了她与万黼好多东西,其中就有这露华百英粉。
拢共三瓶,省简着用也用没了两盒。
伊尔哈表示什么脂粉都不如她的灵力好使,自然是不在意这些要细细涂抹按揉方能使肌肤变好的东西。
“怎么,你不要?”伊尔哈睨了一眼木莲。
她对身边人一直都很大方,反正他们也没有背叛的机会,自己用不上的东西赏了就赏了,不过是凡间之物罢了。
“自然是要的,奴婢谢主子赏。”木莲欢喜得忘了身边的木梓和木芝。
看见两人羡慕的神色,伊尔哈又许出去了一盒珍珠粉和一盒花露胭脂,虽比不上露华百英粉,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额娘,万黼呢,有没有给万黼的东西。”万黼指着自己问道。
“我们万黼长得白净可人,不需要用脂粉点缀,过几日额娘送些别的给万黼。”伊尔哈点了点万黼的脑袋。
“额娘好看,生出来万黼也好看。”万黼到底还是孩子,被伊尔哈一夸,捧着脸开心极了。
“好了,在外头也待了不久,该回去了。”伊尔哈牵着万黼的手回到万福殿。
启祥宫尹常在诧异地说道:“那是九阿哥?那拉姐姐竟也舍得让九阿哥出门?”
“说不准是九阿哥快不行了,那拉姐姐心疼九阿哥没看过外头的景象,这才带出来也说不准。”身旁的刘常在声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尖酸刻薄。
“刘妹妹别胡说,仔细被人听了去。”尹常在赶紧扯了扯刘常在的衣袖。
“哼,难得想出来赏赏这海棠树,真是败了兴致。”刘常在兴致缺缺地甩了甩帕子,拉着尹常在回了后殿。
尹常在无奈,刘常在这性子,若非是无人陪她解闷,她才不愿意跟刘常在一块待着呢。
回了万福殿,万黼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小方桌摆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万黼正颤颤巍巍地握着毛笔写字,写出来的字不算好看,胜在清晰,能明显看出来是“团圆”两个字。
这两个字还是万黼想着要给康熙献礼,这才硬要写的。
伊尔哈为此还有些吃醋,万黼不过见了康熙几面,怎么就这么亲近。
难道这就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孩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秋天的夜晚来得总是比夏天要快一些,用过晚膳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皇宫里除了用烛火照明之外再无其他照明方式,因此天色暗下来之后皇宫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伊尔哈安顿好万黼便回到寝室,躺到自己的雕花架子床上,开始睡美容觉。
翌日。
八月十五既是中秋节,也是宫中嫔妃要前往佟佳贵妃宫中请安,然后跟随佟佳贵妃一起前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日子。
不到卯时伊尔哈便被木莲叫醒。
被吵醒的伊尔哈心情落到了低谷,拧着眉就想开口骂人。
“主子,今儿是中秋,得早些起身给贵妃娘娘以及太后娘娘请安。”木莲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了。”伊尔哈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抑制了自己想要做个人偶来代替自己去请安的冲动。
坐到梳妆台前,伊尔哈看着妆奁里精美的首饰,第一次没有打扮的欲望,先是让木莲梳了个小两把头,随意地挑了两支白玉兰簪子戴在了头上。
换上了天青色绣荷花的衣裙,再带上个玉制荷花压襟,换上同样是兰花缎面的旗鞋。
“主子,这般穿着是否有些太过素净了?”玉莲见伊尔哈脸上的躁意消退了些,便开口问道。
“这样就挺好的,走吧,别耽误了请安的时辰。”伊尔哈对着铜镜看了两眼,对自己这一身还算满意。
说起来,来到这里伊尔哈还是头一回穿上了所谓的旗鞋,也许是有原身的肌肉记忆在,接受度良好。
宫里除了两宫太后之外,地位最高的便是在康熙十六年被册封为贵妃的佟佳氏。
两宫太后喜静,只要求妃嫔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去给她们请安即可。
贵妃到底不是皇后,虽掌管凤印,可以要求宫中嫔妃每日去请安,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于是贵妃也按照两宫太后的做法,只要求嫔妃每月初一和十五来请安,之后再率领众妃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承乾宫是东六宫之首,启祥宫位于西六宫的角落里,两宫距离挺远的,因此伊尔哈起身的时间算是比较高的。
刚出门,伊尔哈便撞见了住在后殿的刘常在和尹常在。
两人手挽手似乎感情不错的样子。
伊尔哈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两人。
刘常在怎么能忍受自己被人无视,却又不敢上前拦下伊尔哈,只能向身边的尹常在抱怨:“你瞧瞧,不过是个贵人便能这般无视我们两人,我与她关系不好也就罢了,姐姐你素来温和待人,却也被这般对待,妹妹都为你叫屈。也不知道她哪里可以得意的,便是生了阿哥又如何,不也只是个贵人,连嫔主都不是。”
“好了,妹妹少说两句,那拉姐姐素来不喜与我们相处,如今这般倒也正常,我们也快些走吧,别误了请安的时辰。”尹常在哪里听不出来刘常在的挑拨离间,压下心中的郁闷,柔声劝道。
伊尔哈离两人也不远,自然是听到了刘常在的话,冷笑一声后捏了个诀。
她是不想和凡人计较,谁让她运气不好,撞上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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