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嘴巴脏

    (让,您,站,起,来!)

    穆成扬上次见时顾培还是林白青的小叔叔。

    他甚至不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少曲折, 但现在顾培已经成他师妹的丈夫了。

    顾培跟他握手:“今天怎么有闲时间来?”

    “跟我师妹去治个病人。”穆成扬忍不住感慨:“她如今的本领已经超过我了,一个我治了快三个月没起色的病人,她一天就治出效果了。”

    都是医生,顾培也感兴趣了:“是什么病?”

    穆成扬说:“中风后遗症, 不是偏瘫, 而是全瘫, 已经仨月了。”

    顾培看林白青:“能治吗?”

    于西医来说, 中风只要超过三个月就宣告治不了了, 但中医不是, 就在灵丹堂, 有过很多医院宣告不治,之后经过针灸配合中成药而好起来的例子。

    林白青一贯继承中医的谦虚风格,不会胡乱吹嘘, 但穆成扬恨不能把她夸上天:“以今天的治疗效果看, 假以时日,她让患者站起来都不成问题。”

    让一个因中风而全瘫的患者站起来?

    顾培听顾克说过, 灵丹堂在这方面有个独有的妙招。

    而正好他在M国的大哥最近中风了,他是一名政客, 本来准备参加新一年度卫生部的竞选,但就在前几天专门打来电话, 说已经退出竞选,回家养病了。

    中医有很多所谓绝门妙招是只传男不传女, 或者只传东家。

    他想去看看, 但即使他是林白青将来的丈夫,也得尊重中医的传统, 所以他得先征求林白青的意见:“我可以去看看吧。”

    林白青没想那么多, 反而在思索一个问题, 她看得出来,楚春亭是个特别善于养生的人,而且他的身体底子很好,血管有弹性,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也还很健康,怎么好端端就突然中风了呢。

    病得治,但病因也得找出来,她找不到病因,要想讲给顾培听,让他帮她找吧,但她只会用气血,经络一类的词语来描述,而那些词现在的顾培还听不懂,她正在想该怎么跟顾培描述楚春亭的病情呢,他想去看看?

    那可太好了,让他现场看,现场用西医的方式分辨,多好?

    “好呀。”她开心的说。

    穆成扬跟师妹并肩,提着牛肉给顾培炫耀:“师妹今天专门给我买了牛肉要改善伙食,走,咱一起吃。”

    师兄师妹只差勾肩搭背,笑的很开心,牛肉是用草绳串着的,顾培低头,盯着牛肉看了很久,久到,林白青突然意识到,她的准丈夫怕是吃醋了!

    ……

    招娣最近都是白班,今天在家的,正在做饭。

    不知道顾培要来,她一看自己做的菜,慌了,因为她炒了两样菜,一个是她最爱吃的辣椒圈炒肉,而且是特别辣的线椒,还煮了一碗鸡蛋汤。

    她无辣不欢,鸡蛋汤里也放了辣椒,是一碗红油亮闪闪的鸡蛋汤。

    但顾培不吃辣呀,怎么办?

    “不怕,我会另给他炒份菜的。”林白青说。

    招娣难得见姐夫来,当然有她的小心思,她看穆成扬:“穆大哥喜欢看录像不?”

    穆成扬说:“喜欢,吃完饭咱们大家一起去。”

    这觉悟也是无敌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没酱油了,穆大哥你陪我去买吧。”招娣又说。

    穆成扬更疑惑了:“天都还没黑呢,买酱油你就不能自己去……哎……”

    直到被掐了一把,瞪了一眼,穆成扬才跟着招娣一起走了。

    林白青特意给顾培泡了杯茶,让他先在堂屋充长辈,她去做饭。

    米饭是招娣走之前蒸好的,要做顾培吃的,只需要再炒一个菜就好。

    她切好牛上脑拍成薄片,沾了淀粉,此时锅烧热,准备先猛火过油再漓干,准备炒个上辈子顾培最爱吃的菜,西芹炒嫩牛肉。

    如今还没有抽油烟机,都是排气扇,猛火一开,呼啦啦作响。

    隐约中林白青听到外面顾培在跟谁说话,但没听真,炒好菜拉了换气扇,就听到乔麦穗在说话:“……当初分家咋样现在就咋样,我就不改,你能咋地?”

    “下了雨地窖可能会塌陷,而且紧挨你的卧室,是安全隐患。”顾培说。

    “我就愿意被它埋了,你个小叔子还管起嫂子来了?”乔麦穗手夹香烟,骂骂咧咧。

    林白青估计就是为地窖吵起来的,出来一看,果然。

    顾卫国家就是从老宅分出去的,两家背对背,有个公用的地窖,本来该填掉的,但乔麦穗整个儿占走了,占了又不用,塌的厉害,连带老宅的墙都塌歪了。

    顾培要住这院子,来量尺寸要搞装修,就想自己出钱填掉,但乔麦穗正愁没机会吵架呢,这就怼上顾培了,跟乔麦穗这种泼妇,他哪能吵得过?

    “顾培同志,良言难劝该死鬼,有缘不渡自绝人,走吧,吃饭。”林白青说。

    为啥上辈子身为婆媳而从不吵架,就因为林白青虽然不骂人,可她说的话句句能把人噎死,乔麦穗给气的,恨恨丢了句:“我就不填。”

    “你爱填不填。”林白青说:“我们要吃饭了,快走吧您呐。”

    乔麦穗斜眼挑,见顾培在主动盛饭,不免有点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男人都是大爷,就那么点小小的事,可她就没见过会有男人主动去盛米饭的。

    在林白青记忆里顾培虽然爱吃中餐,但从不吃辣,所以她专门炒了个不辣的菜给他,但顾培端起碗来,第一筷子挑的就是辣椒,招娣炒的线椒,爆辣。

    一吃进嘴里他脸就红了,显然顾培也没想到辣椒会有那么辣,但他在卖力咀嚼,说:“那个地窖要塌陷,对我们家也不好。”

    他倒挺有主人翁精神,还没住进来就操心上邻居了。

    林白青说:“没关系的,到时候我找人把咱们这边的墙加固一下就行了。”

    顾培并非没见识过泼妇,而且见识过很多,也知道那种人是劝不动的,只得点头:“好。”

    林白青忽而噗嗤一笑,顾培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想知道为什么,但她并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继续埋头吃饭,笑的有点坏,还有点佻皮。

    顾培就又说:“我们需要一台洗衣机,卧室需要一台空调,厨房需要油烟机。”

    林白青挑了筷子牛肉,乖乖点头:“好。”

    他既这么说,东西应该已经订好了。

    果然,顾培又说:“政审程序已经启动了,等结果出来咱们就可以结婚了。”

    已经启动了的话,大概也就一个月,林白青依旧乖乖的点头:“嗯。”

    她内心雀跃又欢喜,自觉离地库又近了一步。

    但她偶然抬头,觉得顾培很不对劲,她喜欢吃红油鸡蛋汤汁拌的米饭,又辣又爽口,顾培看她盛了一勺子,居然也盛了一勺子。

    他从没吃过辣的。

    林白青心说这人味觉是不是坏了,明明他上辈子从不吃辣的呀。

    果然,被辣惨了,他猛灌了两大口水,然后说:“你做的菜非常好吃。”

    这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顾培,他明明被辣惨了还夸,怎么会那么,虚伪?

    林白青指牛肉:“你吃的是招娣炒的,这个才是我炒的。”

    顾培去看牛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而在被辣过后再吃爽口的嫩牛肉,米饭还是林白青专门在市场上挑来的,最好的万年贡米,米的清香配上牛肉的滑嫩,这才是顾培真正能接受的中餐,他抬头看眼林白青,眼眸里有震惊。

    虽然他没再虚伪的夸赞,但一口又一口,看得出来这回是真的爱吃。

    但他也没有厚此薄彼,还是吃了很多招娣炒的辣椒。

    林白青初时被顾培的‘虚伪’给惊到了,但她毕竟有年龄了,转念一想,悟出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虚伪,而是,虽然婚姻不是他所愿,但既然已经要结婚了,他就在努力尝试,想要适应她的生活习惯。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想到顾卫国,总是买各种名牌哄她高兴,但在吃饭的口味问题上分寸不让,但凡他在家,就必须做他爱吃的。

    当然,大多数男性都跟顾卫国一样,对待婚姻的态度只有两个字:征服。

    他们结婚只有一个目的,征服一个女性。

    顾培有意识愿意配合她的脚步,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转眼饭吃完了,顾培看表:“我十点有个会,洗完碗再去,刚刚好。”

    林白青不知道现在几点,侧首去看桌上的钟,但就在这时顾培忽而大手揽了过来,薄唇轻轻蹭上她的唇,略犹豫,哑声说:“这是上回欠你的。”

    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触,他身上雪山青松的味道,他皮肤干净细腻,如玉一般的质感,突然间离的好近。

    林白青目瞪口呆,因为她刚吃完饭,嘴巴都没擦干净,他居然亲她。

    是觉得自己嘴巴还是脏的,满嘴油,她扭头一躲。

    但顾培以为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也是立刻退后,说:“对不起。”

    林白青掏了手绢擦嘴唇,摆手:“不是那样的。”

    但她旋即意识到,顾培很可能会误解,以为她是在嫌弃他脏。

    但她不是嫌他脏,是嫌自己的嘴巴脏。

    这可是个愿意为了她而吃辣椒的丈夫,林白青不但不嫌弃他,而且挺喜欢他的,连亲都不让人家亲,也太过分了。

    林白青擦干净了嘴巴,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顾培意识到她没有嫌弃他。

    但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招娣大声说:“顾军医,工地要你挪车呢。”

    想了想,林白青一咬牙踮起脚,吻上顾培的嘴唇,在他下意识因为饥渴而唇微张时用舌尖轻轻挑了一下他的舌尖,赶在招娣进门之前退后,小声说:“是这样的。”

    顾培头一回吃辣椒,吃了很多,浑身燥热,胃里火烧,舌头已经麻木了,嘴唇被刺激到没有任何知觉了。

    但在生理上已经被刺激到极致的唇和舌尖,却在女孩吻过来时品尝到一股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甘意和甜美,柔软。

    它超出了他原来对味觉和触觉的认知。

    看了那么多电影,学了那么多技巧,但顾培第一次知道,原来它是这种味道。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对象非要在求婚时索要一个吻了。

    也才突然意识到,结婚当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

    招娣也不想打扰,但不得不打扰,因为工地要进材料,顾培的车堵着呢。

    “我先去挪车,一会儿……”顾培是男性,他觉得他应该主动一点。

    但林白青摆手说:“不不不,你直接回吧,咱们下次再说。”

    顾培目光温柔,看着小对象:“好,那就下次……”

    看他脸色很不太正常,再看他的碗里有红油,招娣小声问:“姐,顾军医居然吃辣椒啦,我做的辣椒,他是吃辣把脸吃红的?”

    林白青笑着点头:“可不。”

    “我们心内的马秀芹说他从来不吃辣椒的呀。”招娣可太惊讶了,旋即又天真的说:“我就说嘛,咱的中餐谁会不爱吃,只要吃了就肯定会爱上的,下回我还给他做辣椒,剁椒鱼头,麻辣水煮鱼,都给他做!”

    林白青心里可感动了,感动于顾培愿意为婚姻而做的让步和努力。

    但看到顾培在巷口回头,目光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她一捂嘴:糟了,她刚才好像暴露自己是老司机的真面目了。

    而且她刚才只是客套话,说有什么下次再说,他会不会误解,认为是下次再接吻?

    这误会滚成团,越滚越大,搞的林白青都说不清了。

    ……

    毕竟柳锋是东海首富,财力充沛,才一个月楼已完工,而在做楼内装饰的同时平房也开始修建了,照这速度,再有两个月林白青就可以开张了。

    但他爱人的胎也坐稳了,针灸越早,将会对孩子越好。

    林白青第二天一早准时上门给楚春亭做针灸,老爷子没有着凉发烧的迹象,就证明保姆夜里没有动手脚,加上老人体质不错,恢复速度惊人。

    楚三合又去倒卖古玩了,保姆倒是兢兢业业的守在旁边,帮忙扶人,递针。

    治疗时楚春亭全程醒着,但他说不了话,只能如鱼肉般,任人宰割。

    第二天亦是如此,直到第三天,林白青才碰上楚三合。

    他今天把老人家桌子上摆的两只大花瓶都给抱走了,一间西屋被他搬的空空荡荡的,见林白青在看自己,他来挑刺了:“你治的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我大伯这身体……”

    不过揭开被子,楚三合愣住了,气血不通时皮肤表层容易溃烂且难愈合,但气血通了表层的皮外伤也会愈合的很快,所以两天时间,老人的褥疮消了大半,他生生改口:“还挺不错。”

    “也只能是让老人舒服点,您快去卖东西吧。”林白青说。

    楚三合抱着东西走了,保姆坐到林白青身边,打着哈欠看她开药箱,揉眼睛。

    “石大妈很困吧,去隔壁睡会儿。”林白青说。

    石大妈这几天坚持陪老人睡,老人半夜总踢被子,搞的她睡不好,困的不行,打个哈欠,还真去隔壁睡觉了,临走之前眯眯糊糊说:“对了,我知道你为啥面熟了,前几天楚老板扔掉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

    楚春亭忽而重重一咳,他相貌凶,咳起来跟狮吼似的,别看他躺床上动不了,但保姆特别怕他的眼神,也不敢多废话,赶忙溜走了。

    上半身在针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白青就帮这老爷子推拿大腿。

    “灵……”楚春亭张嘴了,缓缓说。

    “对,我不是保济堂的,我是灵丹堂的人。”林白青继续推拿,说。

    就知道他早就能说话了,只是边上有人,不敢开口。

    其实那张揉掉的照片并没有被扔掉,就在楚老爷子的枕头下,皱皱巴巴的,还在枕巾露了两只眼睛,而那两只眼睛,跟林白青的眼睛生的特别像。

    他的恢复效果比林白青想象的还要好。

    因为他甚至已经能说连字了:“……要……金针?”

    林白青不由感慨,不愧是不动声色,能打压她师父一辈子的人物,这老爷子城府可真是够深的,这要普通人,在能说话的那一刻就开始吱哇乱叫,口水喷天的嗷嗷嗷了。

    但楚春亭没有。

    他一直隐忍着,不但骗过了楚三合,连贴身照顾的保姆都瞒的很好。

    林白青依旧没停手,她是练过拳的,掌握力道方面不止用到分,还能到寸。

    长期卧床,褥疮满身的人,那骨头的酸麻,皮肤的痛痒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要让力直达经络,却又不伤及他脆弱的,满是褥疮的表皮,也只有顾明和林白青这样,熟于经络的练家子们,才能拿捏得好推拿的分寸。

    所以楚老爷子是很舒服的,生理上表现为,他一直在飚眼泪。

    “你想……要金针?”他又问。

    “我想要……”林白青故意卖了个关子,一把捏的老爷子舒服的直打哆嗦,才一字一顿说:“让,您,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顾培:对象说下回再说,意思就是下回再接吻喽。

    楚春亭:她说要让我站起来,能信吗?

    作者:记得留言呀亲亲们。

    第52章 打屁股

    (这是,送给她了?)

    “顾……明……走了。”楚春亭说的很费劲, 但目光灼灼。

    林白青说:“就在您中风的那个时间,他走了。”

    被他打压了半生的顾明,几乎死于他中风的同一时间。

    老爷子说话费劲,也说不了太多, 但林白青看得出来, 他想知道细节。

    遂又说:“是癌症, 治不了, 但走的很快, 没受过太多痛楚。”

    楚春亭陡然一颓, 侧首看枕头下面, 有半张斑驳的黑白照片,露了一个女性的两只眼睛,那是一双瞧上去格外温柔的眼睛。

    林白青善解人意的说:“您是想看枕头下面的照片吧, 要看的话我给您拿。”

    结果楚春亭一下就生气了:“不……咳……不。”

    “我知道您想看啥, 我给你拿。”林白青知道他是在看照片,试图去拿。

    “不准, 不要!”老爷子蛮横的推开她的手,大喘气。

    他有痰淤, 一口喘不上来就得咽气,林白青赶忙拍着顺气:“好好, 我不。”

    其实林白青看过那张照片,它在前几天被楚三合丢进了垃圾桶, 大约是保姆又帮忙拾了回来, 放到了楚老爷子的枕头边。

    这几天来帮忙治病,老爷子睡着的时候她专门翻出来看过。

    照片上的女人, 林白青在顾明那儿也曾看到过。

    她的名字叫姜云婉, 父亲是当年李鸿章送出国留学, 后又归国的留学生之一,姜家也算书香人家,而姜云婉,用顾明的话说,跟林白青一样,能尝药辩药,是个天生的中医大夫,因为本身爱好,小小年纪主动跑到灵丹堂学医的。

    但就在如今,好的女中医大夫都很少,更何况解放前。

    所以姜云婉是认认真真想学医,但于姜家来说,女儿大了就得嫁人。

    用顾明的话说,虽然姜云婉也有中医天赋,但她没有林白青能吃苦,也没有林白青在学医方面的韧性,所以只学了个皮毛。

    林白青头一回看到照片,是在顾明得癌症后,那年她18岁,有天顾明翻出张黑白照片来给她看,喃喃的说:“真是奇怪,你竟越长,跟她越像了。”

    林白青看了一下照片,上面的女孩子跟她说像也不太像,因为对方是个纯粹的圆脸,特别圆,但她是个鹅蛋脸,也可能是化妆的关系,对方是个樱桃小嘴,但林白青不是,她的唇要厚一点,饱满一点。

    林白青挺好奇这女的,遂问顾明那是谁。

    顾明于是略略跟她讲了一下姜云婉的事:自己一辈灵丹堂的小师妹,有点天赋,但不太能吃苦,当然,那时候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不需要吃苦,后来就嫁人了。

    其实顾明救她,跟楚春老爷子的爱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有时间就会去山里采药,碰见那些住在山里,又穷又病没钱治的病人,就会背回灵丹堂医治,治好了,愿意做点杂役就做,不愿意就走人。

    真有心的,逢年过节送点花生啊,红薯啊,就行了。

    她只是其中一个,而之所以他把她留下,也跟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她小小年纪肯吃苦,能打得了坐也能扎得了马步,也有学医的天赋。

    但林白青估计这楚老爷子有点误解她师父了,想解释一下。

    可被她治到好起来的老爷子特蛮横,几番她想拿照片,都被他挥手挡开了。

    老爷子喘息良久,又说:“针……金针!”

    “您都病成这样儿了,咱先不说话了吧,您口水都喷我脸上了。”林白青说。

    老爷子再喘息:“保……济堂,哼,趁我病……”要我命!

    意思是不止她想要金针,保济堂也想要呗。

    林白青不但想要针,还不想让保济堂拿走它。

    因为针在保济堂,就会像东海金针一样永远只供顶层权贵。

    而在灵丹堂,她作为东家,心里有杆秤,不以身份和阶层论,只以病论。

    但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才是关键,她遂又说:“楚爷爷,我确实想要金针,但这跟给您治病没关系,关于针治好了咱们再谈,只要您能开价格,我接就是了。”

    “名字,白……?”老爷子又说。

    “林白青,您肯定知道我呀,毕竟您那么关注我们灵丹堂。”林白青笑着说。

    虽然两家没有任何往来,但楚春亭很关注灵丹堂的。

    但凡政府想给灵丹堂点荣誉,他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找关系施压,所以很多年了,给顾明发过表彰的最大单位,就是东海卫生局。

    哪像保济堂,自八十年代以来,什么广省第一,全国十佳,拿奖拿到手软,那也全是楚春亭一力捧着的。

    那么关注灵丹堂,他能不知道她?

    给林白青灼目盯着,楚老爷子别过了眼,眼底有几分苍凉。

    当然,顾明捡了个病孩子的事他早就听人说过,听完他笑了一句:妇人之仁。

    但岁月荏苒,恍惚间,楚春亭记得自己听说这事的时间并不久,却不想顾明捡来的病孩子已经长大了,还会行医了,而且她,她居然……那么像他的妻子!

    老爷子鼻子里往外哼着病兽一般的咆哮。

    要不是他病倒床榻,奄奄一息,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顾明抚养的孩子竟长成这般模样。

    ……

    保姆听到声音进来了:“我听见有人说话,楚大伯是不是能说话了?”

    林白青本想跟保姆说能的,但楚春亭紧攥了一下她的手,她只好说:“是我在喊你,睡好了的话去烧壶水来,帮楚爷爷擦一下身体。”

    保姆见楚春亭眼角有泪,拿手绢替他揩了,又念叨说:“这老爷子可倔了,躺了快四个月愣是一滴眼泪没掉,今儿你瞧这哭的,他是不是快死了……”

    于临终之人,人们总爱问个大概日子。

    “他活的久点你工资也拿的久点,现在下岗工人满大街,都在找工作,您干嘛盼他死呀,他死了你不就失业了?”林白青反问。

    石大妈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怕……”怕病人咽气。

    没经历过生死的人不懂,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咽气是很可怕的。

    更何况楚春亭那么凶,看面相都让人觉得,他死了会变成恶鬼。

    试了几天林白青也试出来了,这保姆是个踏实人,遂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药给了她,说:“一天三顿,饭后喂,咱们争取让老爷子多活一段时间吧。”

    肌肉方面可以推拿,而她开的药是活血化淤,搜风通络的,针灸可以扶正去邪,但真要把体内的痰毒和淤毒全去掉,还要兼顾脾胃,营养跟得上。

    林白青想把真相告诉保姆,毕竟她才是贴身伺候的人,能给老人供得上营养。

    但她尝试了几番,楚春亭都会用咳嗽,或者摇她的手来打断。

    林白青无奈,只好每天去针灸的时候给老人带点桂花糕,马蹄糕一类的点心。

    老爷子咀嚼还有点困难,但吃的特别卖力,仿佛把点心当成仇恨一般。

    而楚三合,因为要疯狂倒卖古玩,倒也顾不上他。

    保姆是贴身照顾的人,应该已经察觉什么了。

    但楚春亭是个很可怕的老头,气场摆在那,虽说动不了,眼神就够吓人,所以保姆眼看他越来越精神,倒没敢跟楚三合告状,反而伺候的愈发尽心了。

    林白青只提过一次金针,见楚春亭不愿意谈,也就再没提了。

    她还觉得,他应该误解了顾明抚养她的初衷,当然,他应该还在怀疑她的能力,不过这方面林白青并不担心,毕竟她是真的能让他站起来。

    ……

    转眼就是整整一周了,老爷子自己肯努力,愿意吃,肉都长了不少,口齿也很清楚了,不会像原来一样乱喷口水了。

    中风属于,越晚治效果越差的病,所以林白青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了。

    而要进入下个阶段,她一个人治不了,得喊穆成扬来做辅助,还得把顾培喊来,用西医的眼光判断,看这老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引起的中风。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让他站起来。

    但想要进入下一阶段,前提是老爷子得把楚三合处理掉。

    因为楚三合每天都会来,迟早会发现老爷子已经好了的。

    万一他心黑点,在治疗途中一把把这老爷子掐死,那林白青就要背锅了。

    ……

    第二天来做治疗,揭开衣服一看,林白青笑了:“楚爷爷昨晚下过床吧?”

    这小老头儿精得很,能挪能动能下床了,硬是瞒的滴水不漏。

    就连晚上陪他睡觉的保姆,都不知道他已经能动了的事。

    老爷子平常不说话,怎么问都不答,但这回答了:“你……发现……了?”

    林白青就说嘛,已经一周了,她用了毕生所学,他不可能动不了。

    他不但动了,昨晚大概还跑的挺远。

    拍了拍他干柴的屁股,她说:“瞧瞧,屁股磨红了一大片。”

    楚春亭大概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拍自己屁股,身体一僵,毛发倒竖,凶神恶煞。

    他跟顾明不一样,眼大眉深,是个凶相,一生气瞧着很吓人的。

    但林白青是老人带大的,天生喜欢老人,并不怕他,看他生气了,干脆再拍几巴掌又揉揉:“这就对了,不要那么懒,有机会就多动一动,有助于恢复。”

    这回老爷子没再生气,反而有点颓丧,拍大腿:“它,动不了。”

    他能控制胳膊,继而挪动身体前行,但腿没有知觉,纹丝不动。

    林白青在给针消毒,眸子一转:“想让它动啊。”

    楚春亭摇头,一脸失望:“陆庆坤……看过……恢复不……了!”

    陆庆坤就是保济堂东家的大哥,也是林白青所知道的,医术能跟顾明比肩的老大夫,他说恢复不了,老爷子就以为自己恢复不了了。

    当然,要是一般点的大夫,他的腿确实难以恢复。

    但林白青可以,毕竟她是顾明的徒弟嘛。

    她笑:“保济堂不行不意味着我们灵丹堂也不行呀,我是顾明的徒弟,我能。”

    见老爷子眉毛倒竖,又故意说:“怎么,一天天的,四处跟人宣扬,说我师父医术差,是个滥好人,骗人骗着骗着,连自己都骗过了?”

    楚春亭有些发怔,因为这女孩子笑起来眼眸愈发像他的妻子。

    但她偏偏是顾明的徒弟。

    ……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楚三合进院子来了,直奔堂屋。

    “楚老板,你还没上医院呀。”林白青问。

    现在只是胰腺不正常,癌细胞会迅速繁殖,晚一天去切他就会早死一天的。

    林白青搞不懂这人为啥会那么疯,有病不治,只知道倒卖家产。

    把西屋的卖完还不够,要卖堂屋的。

    说起病来,楚三合停下了,说:“我听人说首都有个老中医,有一副天下难寻的,解毒的银针可以用来治癌,就是收费高得很,治一个人要几千块,我先凑点钱吧,到时候上首都,一次性把它治好。”

    银针确实可以解毒,但解的不是癌毒,那一听就是江湖游医,骗子。

    林白青劝说:“算我求你了,别听骗子胡扯,快上医院去吧。”

    “今天我还有个大生意,明天吧,我明天就去。”楚三合说着,从堂屋出来了,他把堂屋的中堂给揭了,一共七副,卷成了轴抱走了。

    楚老爷子浑身扎着针,跟刺猬似的,不能动,干瞪着眼睛在生气。

    林白青还要故意惹他:“哎,楚爷爷,你的大侄子把您家的中堂卷走了,您要再不管,过两天他怕是就要扒墙皮,拆木头了。”

    楚春亭显然也很生气,但只淡淡说:“不过点破烂,让他拿罢了。”

    “您家的中堂呢。”林白青说。

    “不过破烂。”楚春亭说。

    林白青一想,也是,就像顾明有地库可以囤药。

    楚家是自前清就专给皇家进贡各种古玩的,他家也有地库,地库里藏的才是大头,至于家里挂的字画,摆件什么的,放在明面上的东西,都不是最值钱的。

    但林白青还是好可惜,因为楚家的中堂是郑板桥写的。

    那放在将来也是可以上拍卖的。

    就那么被楚三合给卷走了。

    保姆这会儿不在,收了针,楚春亭扶着林白青的手臂,挣扎着坐了起来。

    虽说这老爷子曾经把她师父打压的厉害,但毕竟落难了,人也很可怜,林白青忍不住说:“你要想报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叫公安来,我还可以给你做证,你侄子卷走了你的中堂,郑板桥的字,那可是一大笔钱。”

    楚春亭的神智是清醒的,口齿也清晰了,他是一个有自主意识,能自理的人。

    只要他报案,公安肯定会授理,就算不判刑也会拘留楚三合。

    以为老爷子是担忧万一侄子被抓了没人照顾自己,林白青又说:“要是您想的话的可以搬到我家,照顾你一段时间我还是可以的。”

    楚春亭挑眉:“只为金针?”又问:“给了之后呢,弃我,还是虐我?”

    啥意思,明明她是看他可怜才想帮他报案的,他以为她是为了金针要骗他?

    故意一把扭上老爷子没有一丝脂肪的皮肤,林白青说:“我当然是为了要金针,但我要虐待你还需要带你回我们家吗,不用呀,此刻我就可以。”

    楚春亭疼的扬起脖子,险些哀叫出声,但又生生忍住:“不疼。”

    哟,老爷子嘴巴很硬嘛。

    林白青故意一针扎深,直达痛处,这回楚春亭没忍住,疼的一声闷哼。

    但也没敢再嘴硬,说不疼的话。

    终于,他说:“帮我寄……几封信。”

    这年头大家都是打电话,打传呼,也就老一辈的人还会写信。

    估计他应该是要写信找能帮他的人,林白青点头:“可以,我一会儿帮你寄。”

    一番治疗做完,老爷子大概也考虑好了,这才问:“我想站起来,要怎么治?”

    说起这个,林白青就得把自己下一步的想法跟患者沟通一下了

    楚三合的事可以报案处理,而他的腿,她要做全新疗法,是灵丹堂只传东家的疗法,但她需要一个助手,所以她得把穆成扬喊来。

    同时,还要喊顾培来分析他中风的起因。

    “对症治疗,三个月吧,我能让你站起来的。”

    ……

    听林白青讲完,楚春亭迫不及待:“马上治腿,明天。”

    林白青说:“但你得先报案收拾了侄子再治腿吧,不然他要害您呢?”

    就他现在这小弱鸡样儿,大侄子一把就能掐死他。

    楚春亭摆手:“我的家事你不必管,明天,治腿。”

    林白青不算小人,也自忖是个良医,就算楚春亭不卖她金针,只要他给她诊金,病该治还是得治,但都已经要治腿了,她当然得谈谈金针:“关于金针……”

    “不卖灵丹堂!”楚春亭武断的说。

    林白青蓦的就生气了,要不是看他太老,一巴掌就要搧出去了。

    这死老头,他奄奄一息时是她把他救活的。

    他一动不能动,也是她用针灸,汤药把他给救过来的,结果他居然不卖针!

    当然了,他在东海道上赫赫有名,黑白通吃,本来就是个坏老头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林白青怒目瞪:“我明白了,你准备把针卖给保济堂吧,您对保济堂,可真够掏心掏肺的。”

    保济堂差点把他治死,他居然还要捧保济堂的臭脚。

    这黑心的糟老头!

    楚春亭咬牙冷笑:“保济堂的庸医?不卖!”

    咦,这意思是他谁都不卖,准备当个文物珍藏着呗。

    那可是治病救人的医具,白放着等于杀人害命,他却要当成古玩囤着?

    这老头怎么就那么坏呢?

    林白青只差脱口而出:怪不得你老婆喜欢我师父,要我是你老婆,我都得绿了你,绿你一百遍!

    当然,并非人人都像顾明一样宽厚,善良,仁慈,以苍生性命为已任。

    从古至今,中医就喜欢搞家传,有秘方要自己囤着,不能公开,有好器物,就比如金针银针马衔铁针,以及各种治疗方式,也都要藏的紧紧的。

    古玩界更是,把各种医疗用具炒到价格水涨船高,生生整成了文玩。

    既然他不卖,林白青就只得谈不卖的条件了:“不卖也可以,我用借的吧,我可以帮你治腿,不收一分诊金让你站起来,换三次用金针的机会。”

    这次楚春亭答应的很爽快:“好。”

    林白青一噎,早知道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就要五次了。

    她挺好奇,想知道他的针藏在哪儿,保不保险,她怕万一被楚三合偷走就麻烦了。

    那么,针会在这院子里吗,在哪间屋子里?

    她正环目四顾呢,楚春亭哑声说:“别找了,针在,就在这屋里。”

    所以针就在这间屋子里,但楚三合把屋子扒的只剩墙皮了都没找着?

    咦,这糟老头子果然不但坏,还贼,可鸡太贼了。

    姜云婉爱顾明是对的,太对了,这个坏老头不值得任何人爱他!

    ……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针的事咱们就算定下了。”林白青整理好药箱,正好看保姆从另一间房里出来,临出门,她快速的说:“你可真是个坏老头!”

    楚春亭正望着离开的姑娘在发怔,听到她居然在骂自己,目瞪口呆。

    他没听错吧,她居然骂他是坏老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才多大一点,稚子小儿,竟敢骂他。

    林白青已经转到窗口了,又快速说:“我师父比你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楚春亭给气的差点跳起来,但保姆已经进屋了,他又不好跳,就眼睁睁看着那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挑衅,又笑了几分佻皮的小大夫一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离开。

    她居然说顾明比他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

    从楚家出来,林白青看了一下楚春亭要寄的信。

    她当然不认识人,只看地址,有寄到文化厅家属院的,还有寄到海关家属院的,另有一封是寄到公安厅的,而她唯一熟悉的一封,是寄给黑心首富柳堰的。

    这一封封信,光看地址就知道都是大人物。

    林白青估计老头子虽然没跟她吐口,但已经准备好要收拾大侄子了。

    当然,既然人家承诺了要借针,她就得着手准备治疗了。

    寄完信后,就在公话亭,先给穆成扬打个电话,通知他明天来为自己做辅。

    再然后一个电话拔到军医院,她还要邀请顾培去分析病理。

    ……

    再说军医院。

    食堂里最近上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一般中午时段央六都会放一部译制片。

    而随着90年代各种政策放宽松,各种国外的经典老电影一股脑儿被放了进来,全是经典的爱情片,大家中午吃饭时都喜欢看会儿。

    但最近大家的关注点却从电影转到了现实中,当然是因为顾培。

    他原来其实从来不吃食堂的,但最近每天都会来,而且是各个窗口跑,换着花样的吃,就,怎么说呢。

    张柔佳小声对马秀芹说:“马医生您看,顾军医吃饭就像在受刑。”

    他会挑起一筷子东西抿一抿又放下,默一会儿再吃,还真跟上刑场似的。

    马秀芹努嘴:“他应该很开放吧,我发现最近电视上只要有接吻镜头,他都会看,咂……”又感慨:“你就没问问你同学感觉怎么样,这种从国外来的人,吻技一定很棒吧?”

    “你说林白青啊,她就一小傻瓜,啥都不懂的。”张柔佳说。

    马秀芹才不信,挑眉说:“你可拉倒吧,你怕不知道吧,顾军医一开始可是拿她当小辈的,但她,哼,从一开始故意跑到咱们军医院救人,到后来又硬逼着我们顾军医结婚,她呀,心机可够深的。”

    张柔佳想到啥,摇了马秀芹一把:“嘘!”

    “干嘛呀你?”马秀芹问。

    张柔佳记得林白青说过,顾培耳朵可灵了,谁说他坏话他都听得见。

    她怎么觉得坐在前面的顾培耳朵竖起来了,跟兔子似的?

    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果然,顾培培站起来了,端着餐盘朝她俩走过来了。

    马秀芹也看到了,顾培目光直勾勾瞅着她,勾唇笑:“顾军医。”

    “马医生目前手头有几个病人?”顾培温声问。

    马秀芹说:“两个。”

    “我下午去心内看看,对了……”顾培站在桌前,略弯腰,温声说:“我和我对象林白青是因为性格相契,相互欣赏才走到一起的,马医生于我们的关系大概有点误会,需要我解释的话……”

    马秀芹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柔佳也尴尬的脚趾扣地。

    先说去马秀芹的科室挑她毛病,然后还要跟她解释自己和林白青的关系?

    俩女的对视,心说顾培这家伙简直了,他是怎么做到把生气,挑刺用那么礼貌,文质彬彬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不用不用,我们知道了,知道了。”马秀芹笑的像哭。

    顾培再看张柔佳,她赶忙低头猛扒饭,头都没敢抬。

    ……

    吃完饭,顾培到了政治处,要询问政审的情况。

    一问才发现,结婚申请卡住了,因为林白青的户口在灵丹堂,但又是顾明抱养来的,而她的父母在她出生那段时间并没有生产记录,出生问题有些疑问。

    所以目前政治处还在查资料。

    不过政治处也一再承诺,说会专门抽派人手,加急办理。

    连着加了一周的班,顾培订的家具和家电应该也快到了,他准备明天去看看小对象的,知道她急着结婚,正在想关于她户口的事,桌上的电视响了。

    以为是工作电话,他习惯性皱着眉头接起,就听电话里的女孩说:“喂?”

    顾培在瞬间,想起当他舌头被辣椒刺激到毫无知觉时,小对象的唇覆上他肌肤,同时唤醒的,那种别样的快感来,也就怪不得她会那么喜欢接吻。

    他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中风病人,明天咱们就可以去看了,你抽点时间吧,我想让您从西医的角度,分析一下他中风的原因。”

    顾培说:“好。”

    他还想再跟她多聊几句的,但小对象说了句再见后就把电话挂了。

    听起来她似乎不大高兴,是因为他最近太忙没去看她,没把结婚申请办下来的缘故吧,顾培还有个会要开,会议间隙,打算再去催催结婚申请。

    ……

    作为医生,对每一个病人,哪怕楚三合那种人渣,林白青都会尽力医治。

    恶人做恶自有警察管,医生只看人命,所以她不歧视任何一个病人。

    但楚春亭那糟老头让她特别生气。

    要是在他春风得意,逍遥的时候不卖金针,囤着它,她可以理解。

    毕竟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利益,只有权贵,他可以认为一切好东西就都该供给顶级权贵,他也不需要像顾明一样慈悲,怜悯众生。

    毕竟就连顾明都经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个世界本该就是自私自利的,恶人们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但他已经病过一次了。

    儿子在盼他死了继承遗产,侄子是人渣,疯狂倒卖他的古玩。

    他难道就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就没有一丝感激?

    不过还好,他承诺了三次机会,那柳夫人的孩子,顾敖刚的儿子就都可以顺带治了,还会有一次机会呢,她还能再多救一个人的。

    想想也该满足了,毕竟她又多了三次可以救命的机会。

    再说灵丹堂,顾家兄弟中留到最后的是顾卫军,但也已经走了。

    顾敖文有自己的生意要做,监工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而顾卫国呢,在找金针不成后大约又去找金表了,不过他比较精明,偶尔来工地上看看,指的问题都还挺关键。

    但在林白青出门治病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工地上,尽心尽力盯着的是刘大夫。

    这不,刘大夫监了一天的工,正准备回家,就见林白青蔫哒哒的回来了。

    她忙问:“你怎么垂头丧气的,怎么,是不是病人没治好,治坏了?”

    “治的挺好。”林白青强撑着笑了一下,但她想哭,她是真不想治那糟老头。

    刘大夫接过药箱,见沉甸甸的,忙帮林白青揉肩膀:“背这么沉的药箱,累坏了吧。”

    又打开药箱说:“把不常用的药清一清呀,别老背这么重个包。”

    清理药箱时从中翻出个铜针筒来,她一愣:“你买了副新针,这是副老针吧。”

    林白青漫不经心的抬头一看,就见刘大夫手里赫赫然是玄铁金针的针筒。

    她头皮一麻,一把抓过来,问:“这针在药箱里?”

    “这不是咱们药堂的针,是你新买的吧。”刘大夫说。

    林白青旋开针筒一看,目瞪口呆,六寸金针,一枚枚安安静静的竖在针筒中,拈出一支来,对着强光一照,是金色,但略微转动,这纤细的针就不是纯金色了,而是透着股子蓝,青金蓝。

    这就是玄铁金针,也是林白青上辈子跟银针,马衔铁针一起随时贴身带着的东西。

    但这是楚春亭的针呀,是他放的吧,他嘴上说不卖,却把针放她药箱里了?

    所以昨晚他磨破屁股,是去找针了吧。

    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是怎么骗过□□的保姆,拖着沉重的身躯找来的针?

    他把那么贵重的金针塞她药箱里,这是,送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号外号外,残疾大佬晚节不保,被小女孩打屁股啦!

    楚春亭:脸都丢光啦!

    第53章 筹码

    (她还真是抱养的?)

    灵丹堂的昆仑金针其后很多年都没能找到。

    而在有了玄铁金针后, 因为顾卫国不遗余力的宣传,灵丹堂门庭若市,还总有一些上面的领导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也不管林白青忙不忙, 一个电话就要她到位, 帮他们治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病。

    不应付吧, 他们会在工作中卡你的喉咙, 但要应付吧, 费时费力。

    顾卫国就萌生了个想法, 照着金针的成份分析, 多铸几副出来。

    让别的大夫带着针去给那些面子大的领导治病。

    然后他们聘请了国外的检测机构专门进行鉴定,机构认为其中的特殊金属应该是青金石,按照金属元素比例, 顾卫国曾斥巨资找了老匠人, 专门来铸针,加的就是青金石。

    但是, 就跟水牛角和犀牛角在安宫牛黄丸中的运用一样,虽然金属一样, 但新铸的针在治疗中却跟普通金针一样,效果是有, 但只比不锈钢针好那么一点点。

    所以就跟东海金针一样,玄铁金针是不可复制的。

    好在它的质地比较坚硬, 只要谨慎使用, 折断的可能不大,但这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东西。

    它珍贵到, 林白青预估了十万来买它, 这年头的十万块, 值半个灵丹堂。

    但坏坏的糟老头说不卖,却把针送给她了?

    “这是你买的针吧,看起来还真不错。”刘大夫越看越感叹。

    “刘大夫您先回,我还有点事要忙。”林白青说。

    她还不敢确定,甚至不敢跟刘大夫分享这个喜悦。

    太意外了,不像顾明心地善良,楚春亭可是个坏脾气的糟老头,心计深沉,诡计多端,他会把这副针送给她,林白青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

    刚拿到针太冲动,林白青转手就拔电话,但拔出去,听到的却是:“对不起,您的电话还未开通长途国际,请在开通长途国际电话后再拔。”

    “你打国际长途干嘛?”刘大夫都要出门了,又问。

    林白青啪的一把又挂了电话,说:“我拔错了。”

    她有顾敖刚留的电话,他的RI本小崽也必须赶紧上针。

    但灵丹堂的国际长途大约是没缴费的缘故,被停掉了。

    冷静下来一想,林白青就先不打电话了,她也没告诉刘大夫真相,正好明天要开始新的治疗,她遂一边配药一边想,那奸猾的坏老头到底为啥把针送给她。

    这种时候通常饭她就随便糊弄点,这不,她正抽空吃着碗从巷口要来的炒河粉,一边在捣明天用的药絮,炼蜂蜜,就听有人轻轻敲门:“小大夫?”

    林白青抬头一看,一个瘦瘦的,面色蜡黄的女人正在笑看她。

    “柳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林白青问。

    “叫我小刘叫好啦,我的名字叫刘雨燕。”柳夫人看林白青吃了碗凉河粉:“你可是神医呀,怎么能这么糊弄饭呢,身体搞坏了咋整。”

    林白青刚拿到金针,正愁没地儿试,说:“把手伸过来,我给你针灸一下。”

    “你不是说等胎儿五个月了才能针灸?”柳夫人抽出张单子来,笑着说:“我今天去做B超了,我是来给你看B超的,瞧瞧,像不像个小蝌蚪。”

    林白青看B超单,果然是个弯弯的,大尾巴的小蝌蚪,蜷在妈妈的子宫里

    但她会很快长大,别看现在看只是只小蝌蚪,但将来会变成大蟒蛇的。

    一个小女孩儿,胎梦居然是蟒蛇,可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只能用一次,金针就只能用在刀刃上。

    但既针已经在她手里了,就可以随便用,林白青捉了脉,又翻看了眼皮,闻过刘雨燕身上的味道,说:“你孕吐的很厉害吧,瘦成这个样子。”

    “我每天逼着自己吃,可总吐个不停。”刘雨燕抚肚子:“我怕胎儿会缺营养。”

    林白青已经消好毒,扎上针了,笑着说:“等我针灸完你就不会再孕吐了。”

    她忙着配药,刘雨燕也不认识金针,只以为它是普通的针,初时没什么感觉,但她一直以来孕吐非常厉害,哪怕在梦里,梦到的都是晕车晕船的场景。

    可自这针一扎上,她渐渐的就感觉自己不晕了。

    平常她总是呕逆的厉害,闻什么都想吐,但此刻望着林白青那半碗凉到的粉,她居然觉得特别香,起食欲了,想吃。

    她是柳锋的爱人,跟小叔子柳堰关系很不错,按理,其实对方治病,丈夫已经给的够多的了,刘雨燕也觉得他们柳家对得起林白青。

    但就在前几天,柳堰开玩笑跟她讲起一件事,叫刘雨燕大受震撼。

    是因为有人送了些滋补品,她遂让保姆炖了给丈夫吃,柳堰来家里正好看到,就说:“嫂子你是不是傻呀,林白青都知道给我哥开治病的药要等你生完孩子,你倒好,这就给他炖上滋补品了?”

    刘雨燕这才知道,这小大夫不但能治她丈夫的病,还刻意要等到她生孩子后。

    女性孕期丈夫是最容易出轨的,更何况她老公那么有钱,身边莺莺燕燕多得是,这个小大夫不但试图努力帮她保住孩子,还顺手要帮她保住婚姻。

    想到这儿,刘雨燕说:“小大夫,我最近得了副好书法,送给你做开业礼吧。”

    林白青得柳家恩惠已经够多了,当然不会再收礼,却问:“怕是名家字画吧。”

    “是一副中堂,郑板桥的字呢,给你的药堂做中堂吧。”刘雨燕笑着说。

    林白青一愣,旋即明白了,所以楚三合把楚春亭家的中堂卖给柳家了吧。

    据说柳家和楚家长辈之间也有过节,楚春亭要知道自家的中堂被卖到柳家,估计还得被气死一回吧。

    想想那坏老头,虽然脾气坏,人也凶,但也着实够惨的。

    “我什么礼物都不要,装修费将来也会如数给柳总补上的,您要真想生个健康的孩子,我还是那句话,多做好事,日行一善。”林白青忍着笑说。

    ……

    第二天一大清早,穆成扬坐清晨六点的头班车从深海赶来,敲开了老宅的门。

    林白青说要让楚春亭重新站起来,在她这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穆成扬震惊的不行,因为灵丹堂确实有让瘫痪患者站起来的方法,但是顾明没教过他。

    当然,老药堂都有规矩,一些独道技法是只传东家的。

    而林白青喊他做助手,就意味着她要教他这项治疗方法了。

    “师妹,你让我学,师父泉下有知,知道了怕会不高兴吧,再说了,你就不怕我学会了,拿着手艺出去独自开店。”穆成扬笑着说。

    要不是重生了,林白青也会把技术藏起来,跟师辈们一样,只传下一任东家。

    但因为重生了,所以她知道,藏着揶着,只会让中医的各项传统技能逐渐消失,最终,整个中医行业也会走入未路。

    而为各种治疗手段和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收专利费才是它的正确道路。

    技法不但不能私藏,而且要公开,只要在公开之前为它申请国际专利就行了。

    一时跟师哥也说不清楚,她说:“想开诊所还是想坐诊都随你,但关键是你要认真学,也要学会,学透它的精髓。”

    穆成扬可真是爱死小师妹了,伸手就想揉头,但才伸手,一只手抓住了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小穆同志,不要随便摸女孩子的头发。”

    穆成扬回头一看,半截袖的军绿色衬衣,肤白而貌俊,来的正是顾培。

    他说:“顾培同志,你好。”

    他还没意识到顾培是吃醋了,又说:“原来我们经常这样。”

    “我们手上都有细菌,寄宿到她的头发上,再在她的头皮上繁殖,就会造成脱发,或者皮屑症状。”顾培语速平静,但再跟林白青说话时,语气却变的亲和而宠溺:“我买了防晒的,但你没有涂?”

    这就是林白青所说的,无微不至的窒息感。

    她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闲下来才会调理自己。

    但顾培不是,他是不论再忙也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照顾好的人。

    林白青一摸脸,还真是,给师哥一搅和,她忘了涂防晒了。

    东海夏天的太阳可毒了,出门稍微一晒,林白青的皮肤就会泛红,脱皮。

    她于是返回家里涂了防晒霜,这才又出门了。

    穆成扬跟顾明一样,是只盼着小师妹好的。

    这一相处,发现顾培有种格外的仔细,当然也希望师妹能早点结婚,就问:“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啊,先把证扯了吧,扯了证咱就可以拿到地库钥匙了。”

    林白青也正想问这事呢,遂问:“顾培同志,政审下来了吗?”

    顾培正好昨晚打听了这事,要跟林白青讲一下,事情的详情是这样的,不是说她的出生没有记录,而是,林有良夫妻在村卫生所给她登记的出生日期是他们结婚后五个月,再过了十个月又登记了招娣。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然后政治部发函去询问,村一级的老领导回信来,直接就说林白青不是本村的孩子,是林有良夫妻捡来的。

    “所以我还真是捡来的?”林白青声音一提。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母亲偶尔会开玩笑说她是白捡的,但林白青一直认为她是母亲自己生的,当然,她从小离开村子,就连村里的流言都没听过。

    顾培说:“政治处的意思是只要把这件事排查清楚,政审就可以通过了。”

    林白青自己惊的不行,穆成扬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说:“师妹,你看招娣跟你哪像了,一点都不像吧,看来你还真是白捡的。”

    顾培又问:“如果是抱养的,你有没有线索,谁会是你的亲生父母?”

    要不是父母生的,那林白青就真是当年下放的知青生的。

    生了她之后为了能以未婚的身份回城,就把她扔了。

    虽然知道在那个年代知青们过的很苦,也许遗弃她也是身不由已。

    但一想起一对不负责的知青又是生又是扔,林白青就浑身不适,她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好奇。”她一点都不好奇。

    ……

    到了灵丹堂,穆成扬急着要看师父的绝门疗法,整理好药箱就准备出门。

    林白青却说:“师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穆成扬说着,漫不经心的回头一看,大受震撼:“这怕不是玄铁金针?”又忙问:“是楚三合给你的吗,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顾培也刚好进来,伸手接过金针来,旋开一看,他竟然也认识:“玄铁金针。”

    要知道,保济堂就为了搞到这副针,穆二姑把穆成扬派到楚家,昼夜守了楚春亭将近一个多月,是在发现楚春亭成个活死人,问不到金针的下落之后才改变策略,去攻楚三合的。

    就现在,保济堂的陆东家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给楚三合,追金针。

    但林白青居然不闷不哼就拿到金针了?

    这也太叫人惊讶了。

    这玩艺儿穆成扬见过照片,但还没见过实物,小心翼翼捧过来,打开,作为一个专业的针灸大夫,立刻就发现了,它跟柔软的东海金针完全不同。

    它具有不锈钢钢针的钢性,但又不像不锈钢针一样,因为材质问题而表面光滑,在面对经络时难免有种隔靴骚痒,使不上力的感觉。

    它是有凹槽的,而这种看似斑驳的凹槽,才是针灸针牵引力的所在。

    一听师妹说这针是楚春亭送的,穆成扬不假思索,举着针说:“师妹,我跟我二姑说一声吧,让保济堂别费劲了,金针已经归咱灵丹堂了,这回,咱赢了。”

    但顾培断然说:“不行,这得瞒着。”

    穆成扬摸不着头脑:“这是楚春亭的针,他给谁就是谁的,为啥咱们要瞒着?”又说:“那老头应该是因为喜欢师妹才送她的针吧,反正针归咱们了,就告诉了保济堂又如何,省的陆东家再白费劲呀,为什么不行。”

    林白青笑着说:“师哥你醒醒吧,他打压了咱师父一辈子,能喜欢我?”

    “那他为啥给你针?”穆成扬反问。

    其实就在昨晚,林白青冲动之下,差点就给顾敖刚打电话,还差点告诉柳夫人,说给她用的就是玄铁金针了。

    但仔细一想,她就冷静了下来。

    楚春亭悄悄送针,这当然是件好事,林白青也非常感激。

    但他的动机可没那么单纯。

    试想,他打压了灵丹堂那么多年,而她,可是顾明最得意的徒弟,是亲比血缘的人。

    虽然她一再承诺,拍着胸脯保证能让他站起来,但他会信吗?

    他倒是想信,可想想他和顾明之间的仇恨,他不敢信呀。

    针既然是他悄悄放的,他可以说成是送,也可以说是林白青偷的呀。

    现在,这副针就是筹码,林白青要治好了老头,就是赠针,要治不好,她就成偷针了。

    所以糟老头子坏得很,送她金针,是为了给自己治好他的腿加保险。

    再说了,谁都不知道楚春亭还能活多久。

    而这副金针真正的主人,是他的儿子楚青集。

    老爷子是把针赠给林白青了,但要楚青集不认账,以后来索要呢?

    举着针,林白青一通分析,穆成扬听完直接傻了。

    好半天才感慨一句:“怪不得楚春亭跺跺脚,东海市的地皮都要抖三抖,他可……”真狡诈呀!

    “所以这针咱是拿到了,但只有咱们仨知,可不能再告诉任何人,谁来问咱都不能认账。”林白青又说。

    穆成扬捧起针来,感慨不已:“陆东家为了这副针备了十万块,十万现金!”

    但陆东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追了那么久,针却长着脚,自己走灵丹堂了。

    要知道了,估计也得气死。

    这应该是林白青人生中最闲的一段日子了,因为药堂装修,没有大批量的病人需要治,而在去楚家之前,她得跟顾培讲讲楚家的情况,顺带给他治个小病。

    其实也不算病,顾培最近有点上火,如果林白青没猜错的话,他嘴巴里有溃疡,应该还有点失眠,很简单,在面部的承泣,四白和地仓替他灸一下就好了。

    林白青捧起顾培的脸做消毒,一旁的穆承扬说:“师妹,你还是头一回给国际友人做针灸吧,小心点,可别扎疼了。”

    顾培也很紧张,倒不是因为怕疼。

    而是小对象捧着他的脸,笑眯眯望着他,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嘴唇间类似草老般的清香,都叫他不由自主想起她突然听他时的样子。

    他不想在对象的师兄面前表现的太紧张,可手,唇,都在遏制不住的轻颤。

    因为师哥说起国际友人几个字来,林白青突然想起来:“小叔,你在M国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字叫楚青集的人?”

    楚春亭的大儿子早死,死因格外叫人唏嘘。

    而在M国的楚青集,金针的所有者,就是他的二儿子。

    顾培还在盯着小对象的唇看,说:“认识的,是个所谓的玄学大师。”

    林白青针一顿:“所以楚春亭的儿子在M国是在搞算命吗,是个算命先生?”

    穆成扬也差点笑喷:“在M国算命,能有市场吗?”

    顾培深吸一口气,眼看金针扎来,以为会很痛,但并不是,就像林白青吻她时那样,皮肤只是起了些轻轻的微麻和颤栗,针已经进肉里了。

    而且当它入肉后,立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这还是做为中医世家的后代,顾培第一次尝试中医,心里也不由惊叹:它还真挺神的。

    他说:“海外华人普遍信风水堪舆,楚青集的玄学生意非常好,他在M国的华人中,有一种别样的威信和地位。”

    穆成扬一凛,看林白青:“那这金针,咱们必须瞒着,一定要瞒好。”

    要楚青集在国外只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还好。

    但他居然是个玄学大师,众所周知,但凡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算命搞风水。

    而玄学大师,是一帮只凭嘴就可以四处调关系的人,要真叫楚青集知道针在灵丹堂,再找个好律师,分分钟就能把金针拿走。

    当然,这也简单,给它换个包装就得,当有人问及,就说是从药具店花几十块买来的普通金针就行,一般人又有谁能分得清普通金针和玄铁金针。

    讲完金针,林白青还得跟顾培讲讲楚春亭跟他儿子,侄子之间的关系。

    概括下来就是,老爷子是中风了,但他不是因为身体内在的原因而中风的。

    而是被人下了药,至于是什么药,就得顾培去诊了。

    顾培毕竟是个优秀的西医,经历过的这种事也多,立刻就说:“如果大剂量服用了某些减缓血液流速的药品,就能做到人为中风。”

    “只要你能分析出原因,我就可以针对性治疗了。”林白青笑着说。

    眼看时间差不多,她准备要拔针。

    这时穆成扬出门了,离的近,顾培身上的味道格外好闻,对象嘛,她看得出来,他喜欢跟她亲昵点儿,而她呢,都要结婚了,也并不抗拒亲昵,而且她喜欢他皮肤的质感,总觉得摸起来手感肯定很好,但顾培好像特别紧张,他是想竭力表现淡定的,但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准备要拔针,以为彼此有默契,事先没有讲,而他呢,偏偏在她伸手时猛的一抬头。

    这时林白青要拔,针撞她手腕,肯定会崩掉的。

    但她要不拔,就会深扎进他眼眶里。

    当然,只是一枚细细的针,不会对他的眼睛造成伤害,但疼是肯定的。

    这可怎么办,她才得到的针,要撞断了怎么办?

    权衡之下,在让顾培疼一下和针之间,林白青毫不犹豫选择了松手,撞向他,保金针。

    针碰在她手上,深插进去了。

    眼球下方神经多,皮肤薄,很疼的,所以顾培被痛的打颤

    退开一步,赶忙抽了针出来,看针还是好的,林白青才要哄对象:“哎呀对不起,疼坏了吧。”

    顾培温声说:“不疼。”又摆手说:“真的一点不疼。”

    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总是表现的慌里慌张。

    林白青怕要扎爆顾培的眼球,忙凑近了仔细看。

    还好,这只是一支毫针,很细的,所以他只是眼眶出了点血,眼球没有问题。

    而顾培,眼看穆成扬要进来,越想表现的冷静点,又越显得慌张,至于疼痛,只是一针而已,已经不痛了。

    林白青看他面色煞白,以为他疼的厉害,又愧疚吧,又心疼。

    回头看师哥眼看要进来背药箱,心里抱歉嘛,林白青就像亲小宝宝一样在顾培额头上迅速亲了一下,转身说:“走吧,咱们该去给楚老爷子治腿了。”

    她的唇软软的,嫩嫩的,香香的,但就这点蜻蜓点水的吻,跟上回比差远了。

    顾培心跳的厉害,也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而格外沮丧,但还是不停的安慰林白青:“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不过穆成扬进门时,就见顾培正在从师妹肩膀上往回收手,看那脸色就是干过坏事的。

    心说看来张柔佳说的没错,这些国外来的就是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经验多,会搞浪漫。

    瞧瞧这顾培,治疗室呢,光天化日的,真是够开放的哈,这就亲上他师妹了。

    穆成扬心里不爽。

    ……

    “早点走吧,楚老爷子毕竟给了咱们……”他刻意避开金针二字,说:“作为报酬,咱们是得让人家站起来!”

    坏老头用一副金针做赌,林白青是得让他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穆成扬:顾培好主动。

    军医院诸人:他吻技肯定特别棒。

    顾培自己:慌的一批

    作者:今天晚点是因为修了一下错别字,晚9点还有一更,猜猜白青要怎么治腿,吼吼。

    第54章 药灸

    (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下药害他?)

    早听人提过楚春亭人坏心机深, 从金针一事上林白青也发现了,他不是一般的狡诈,老谋深算,也很好奇, 他要怎么收拾楚三合那个渣大侄。

    但饶是林白青也活了五十多岁, 也想象不到老爷子的心计和他的城府。

    ……

    甫一下车, 林白青就看到金街上停了一溜水儿, 一长排的豪车。

    有皇冠, 有桑塔娜, 还有一辆四个圈的奥迪, 有几辆是白底黑字,那是政府用车,而且是厅级以上领导的用车。

    就在巷口, 林白青碰上个熟人, 柳堰。

    如今城市还小,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认识, 柳堰又是个善于交际的,在报纸上见过顾培的照片, 自来熟,上前就跟顾培打招呼:“这位就是咱海军医院的海归派军医, 顾军医吧,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建筑设计院的小柳。”

    又说:“小林大夫, 小穆大夫好。”

    林白青见楚家那巷子里满是人,遂问:“今天这些人都是来看楚老的?”

    柳堰说:“来了几个退休老领导, 还有文化厅的马厅长, 另有几个国有企业的大老总, 听说楚老回来了,都来慰问。”

    林白青明白了,昨天楚春亭让她寄信,就是为了请人来给自己撑腰。

    看来残疾大佬终于准备反击他的傻大侄了。

    可怜的楚三合,也就卖了几副字画,他怕还不知道他大伯准备拿大炮轰他吧。

    看林白青背着药箱,柳堰又问:“楚老的中风是你在治?”

    穆成扬说:“对的,我师妹准备让他站起来。”

    柳堰一惊:“他都全瘫了,站起来,真能?”

    其实一直以来灵丹堂都可以让中风患者站起来,在民间这事人尽皆知。

    但在东海市上层知道的人不多,要说原因,全赖楚春亭的打压。

    “试试吧,应该可以。”林白青说。

    柳堰已经经历过了,当这小大夫说试试时,就有十成的把握。

    林白青一行人正要进门,一年青人在门上笑着拦人:“是哪个单位的,领导是谁,要不我先进去请示一下?”

    残疾大佬雄起了,从现在起,见他得先通报。

    柳堰认识这人,文化厅马厅长的秘书,他介绍:“是医生,来给楚老看病的。”

    顾培是军装,没有穿白大褂,还很年青,林白青就更小了,还像个学生。

    唯独穆成扬因为最近闹失恋而胡子拉茬的,颓废嘛,更像个老大夫。

    秘书忙伸手请他:“快快,请进!”

    林白青进门看了一圈,楚三合并不在。

    当然,他要在,看到此刻的情形怕是要吓尿。

    楚春亭在床上坐着,虽然还是普通衣服,但那双灰麻又泛着些红的眉毛因为瘦而显得格外长,人瘦,又是一脸凶相,不怒自威。

    床边围的全是人,有一个穿夹克衫的中年人正在陪他说话:“您回来之前应该要通知一声的,没人照顾您我亲自来照顾,怎么就不打招呼呢?”

    一帮人在附和:“您病了也要跟大家说,咱们帮您找好大夫,尽力医治,您怎么一声不吭呢,这要出个三长两短,于咱们东海的文化界可是一大损失呀。”

    “对啊,咱们传统文化方面,还要有赖于您的指导呢。”还有人说。

    楚春亭环顾四周,一脸威严,但并不说话。

    林白青昨天骂了他是坏老头,结果却白得一副金针,有点不好意思进屋。

    但楚春亭看到她后却是一笑:“诸位,大夫来了,让她先给我治病吧。”

    一帮人同时回头,这一看,有人朝顾培冲,还有人朝穆成扬冲,只有林白青因为太小,没被大家当成医生,人群分流,她背着药箱进门了。

    楚春亭眸光很凶,但又好像是装的,因为他眼角浮浮,像是在笑。

    当然了,作为一个残疾人,用一副金针,他轻轻松松,又把灵丹堂给拿捏了。

    指自己的腿,他说:“小林大夫,来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手艺。”

    ……

    所以今天是要在这帮人的见证下,她帮他治病?

    楚春亭这一说大家才回头,合着刚才白热情了,大夫竟然是这个小姑娘?

    他先是在省医抢救的,抢救过来后由保济堂接手,治了几个月。

    而现在大家有目共睹,他是个下肢瘫痪的病人。

    这帮来看望他的人并不知道就现在的楚春亭都是林白青治好起来的,再加上她来打的是保济堂的旗号,所以大家都默认,是保济堂让楚春亭好起来的。

    而说起在广省赫赫有名的保济堂,大家都是无脑吹捧。

    其中就有个人说:“听说是保济堂的大夫,可真年轻。”

    “保济堂不愧广省第一大诊所,这么小大夫都能出来行医了。”还有人说。

    但这于林白青可不是啥好事。

    这人是她治的,结果功劳要归保济堂了?

    而且她再看楚春亭,就发现坏老头眉眼笑笑的,眼神就仿佛在说:冒充保济堂来治病,现在被误解了吧,看你怎么办。

    林白青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会被这点小事难倒。

    环顾四周,她说话时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各位领导,麻烦静静。”

    她人虽小,但有医术就有底气,有底气就有自信,环顾一圈,所有七嘴八舌的人同时沉默了,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林白青再说:“我是灵丹堂的东家林白青,现在我要给楚老治腿,房间小空气不流通,不相干的人就请出去吧。”

    灵丹堂?

    这句话仿如深水鱼.雷,先是炸的人们沉默,但旋即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当然还是因为楚春亭。

    多少年了,在至交朋友面前,他都喜欢说一句:灵丹堂不行,顾明不行。

    也正是因此,来客全好奇了,楚老居然请灵丹堂的大夫治病了?

    那他说灵丹堂不行的话,岂不是成笑话了?

    这么小个小姑娘是医生吗,她说她是灵丹堂的东家!

    开玩笑吧,灵丹堂没落到啥程度了,一学生娃做东家!!

    她只是做点简单的治疗吗,做针灸,开点药?

    陪楚春亭坐着的正是文化厅的马厅长,示意别人都出去,说:“楚老这个中风很严重的,而且已经好几个月了,你是准备治什么呢,做点辅助性治疗?”

    林白青说:“不,我们要寻根溯源找病理,让楚老站起来。”

    马厅长失声:“让他站起来?”

    门外所有的人也集体哗然:让他站起来?

    不是吧,这小姑娘说她是灵丹堂的东家就够让大家吃惊的了,她居然红口白牙,说要让一个中风三个月,已经完全瘫痪的七旬老人重新站起来?

    人到中年,中风是个大坎,一旦中风,从此人就废了。

    那种活法往往比死还让人痛苦,不但自己痛苦,家属更是遭殃。

    而且很多人家里就有中风老人,有好药有好大夫,家人还天天扶着锻炼,但真正能站起来的可能微乎其微,这小大夫才多大,说要让中风患者站起来?

    而且她就要在这儿治,怎么治?

    马厅长还是不敢信:“现在治,就在这儿?”

    “对,现在治,就在这儿。”林白青说。

    既是文化厅长,自然也懂点医学,马厅长说:“用什么治,针灸?”

    林白青说:“是针灸也不是。”

    在一帮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她问:“您听说过药灸吗?”

    有很多人还在面面相觑,但马厅长一震,声哑:“你居然会药灸?据我所知,目前国内已经没几个中医还在使用药灸了。”

    其实楚春亭也不大信林白青真能让自己站起来。

    他一直认为小坏丫头是来代顾明欺负他,嘲笑他的。

    她是顾明养来笑话他这个仇敌晚景凄凉的报应的。

    在给她金针时,他甚至没想过她今天还会来。

    他以为只要把金针给她,她臭骂他一顿,从此就不会再来了。

    但今天她又来了,这已经够叫他意外的了,在听到药灸二字时更是面色大变。

    这小坏丫头,她居然懂得药灸?

    ……

    针灸除了单纯的针灸之外,还有艾灸和药灸两种。

    艾灸,顾名思意,是要加艾绒以组附,以针为传导,通过燃烧的方式去刺激穴位,继而达到治疗效果。

    而药灸,则是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加入适应的中药,以达到治疗效果。

    因为太复杂,能做好的医生也少,渐渐就失传了。

    但它也正是灵丹堂独到的,能让中风患者站起来的手段!

    马厅长想了想,示意还在门口围观的人都离开,说:“药灸应该是灵丹堂的独门医术,不能给外人看吧,要不我把窗户关起来,门也关了?”

    所谓药灸,配药才是关键,那是要师父带着徒弟手把手的教,还要徒弟肯勤学苦练才能练出来的手艺,哪可能别人一眼就看会的。

    所以林白青说:“倒也不必,只要我们看病的时候你们别打扰就好。”

    马厅长看看左右,终于还是鼓掌,说:“这小丫头的医术目前我还不敢说什么,但就冲她这份治病不避人,有技不藏私的态度,就是个为医的好苗子。”

    领导鼓掌,旁人当然也要附和。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但基于对医学的尊重,眼看大夫要开始治病,马厅长就把所有人全都清出去了,只让大家在外面围观。

    望着这帮有头有脸大人物,林白青心里格外感慨,因为即使她活到了五十多岁又重新回来,足足当了四十年医生,但医术远不及师父顾明。

    而要不是楚春亭丧心病狂的打压,这样的掌声就该顾明来享受的!

    ……

    在治病之前,要先确定老爷子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中风。

    药物致病的可能性特别多,抽血化验是最直观的。

    但顾培在这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楚春亭的住院记录,问了他的日常作息和饮食习惯就下了结论:“您是吃了大量止血剂导致血栓,才引起的中风。”

    楚春亭皱眉头:“我身体很好的,平常只吃点灵芝粉养生,从不吃药。”

    顾培一贯的专业,语气冷冷:“您的灵芝粉是谁帮您买的呢,它是粉沫状的吧,止血剂也有粉沫状的类型,您想想,是谁帮您购买的灵芝粉?”

    他以为自己吃的是灵芝粉,在养生保健,结果一瓶瓶的全是止血剂,而止血剂是给大出血的病人用的,它让血液在楚春亭体内变的粘稠,继而淤堵了血管。

    这是下药,比下毒可高明多了,因为医生很难查得出来。

    要说给老爷子下毒,林白青最先想到的就是楚三合。

    当然,既知道他吃的是止血剂,只要顾培再分析一下,看是哪种类型的止血剂,她按症开药,对症治疗就行了。

    但林白青还是忍不住说:“楚爷爷,您可真有个好侄子。”

    楚春亭摆手又摇头,颓丧的是:“不是他,他没那个脑子。”

    下药的不是楚三合,那会是谁?

    “在国内止血剂都是处方药,一般人开不到的。”顾培一身军装,面色肃严,语气里毫无感情,但又是满满的专业,望着楚春亭,他说:“你是在国外被人下的毒吧。”

    林白青再看楚老爷子,就见他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煞白,显然他也很震惊,很惊讶,不可置信,又无比的痛心,眉宇间浮起一股悲凉来。

    刹那间她明白了,是老爷子的二儿子楚青集下的毒。

    中风分为两大类,缺血性脑卒中和出血性脑卒中,其中还有若干小类。而给一个正常人长期服用大量止血剂,就会造成血栓继而阻塞血管,并造成中风。

    楚三合那种低层次的人,还真想不到把灵芝粉换成止血剂这种高明的谋杀方式,但楚青集那样的,在M国当玄学大师的,中西结合的人就很有可能了。

    但也太可怕了吧。

    要知道,楚春亭在妻子去世后并未再婚,是独自抚养两儿子长大的。

    也算含辛茹苦了,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要下药杀他?

    坏老头也许早就意识到了,忽而伸手抓上顾培的手,狠狠攥了几把,再拍自己的大腿,哑声嘶吼:“把它给我治好,我要站起来!”

    这一声惊的院子里正在聊天的人全都屏息,在看屋内。

    然后他们就吃惊的发现,那个还是娃娃脸的小大夫从药箱里翻出药絮来,先跟两个男医生小声讲着什么,两个男医生听的认真又专注的,时不时还问几句。

    而就这样,就能治疗瘫痪?

    ……

    顾培主要是看病历和检查单,来分析判断准止血剂的类型,确定之后林白青就可以治病了。

    药灸也有很多种分类,她现在用的只是其中一种。

    先把药絮用蜂蜜和成饼状,然后放在穴位上,再辅以艾灸形式。

    这样,中药的药性就可以通过针灸直达患者的经络。

    当然,这才是第一次治疗,效果还没那么快,于楚春亭来说,也只是觉得穴位处格外酸麻,有一种憋胀感,但他的双腿依旧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针灸时间很长,长到老爷子足以从意识到儿子要杀自己的悲伤中缓过来。

    顾培平常可不会去照顾别人。

    但只要是跟林白青一起治病,他就会有种独特的觉悟。

    她团完药饼,他会立刻把水端过来给她洗手。

    她要拿针,他会第一时间从药箱里找出酒精和棉签。

    这搞的穆成扬特别崩溃,因为这些事该是他干的,但他完全插不上手。

    因为顾培的阻扰,他甚至错过了好几个关键点。

    忽而,楚春亭问:“招夫一事,定了?”

    显然,他可关注灵丹堂了,也知道招夫一事。

    林白青看了眼顾培,正想回答,顾培简促的说:“她是我的对象,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在女孩子面前咱们就不提它了吧。”

    这位可是军医,楚春亭跟他说话少,但神色中透着尊重。

    而说起当初的招夫一事,再想想顾家兄弟那德性,穆成扬也很生气。

    他是最知道师妹曾经有多委屈的,也说:“老爷子,咱就不提这事了吧?”

    楚春亭点了点头,又问:“林白青,你老家何处?”

    这下轮到林白青说了:“我不想提这个,咱换个别的话题吧。”

    “为什么?”楚春亭追问。

    从小到大,虽然大家开玩笑说她是捡来的,但林白青一直认为她是林有良夫妻生的,当然,他们也确实很爱她,为了给她治病而举债,她在灵丹堂时,隔一段时间他们夫妻就会带着招娣,背着苞米,红薯,花生一类的特产来看她。

    林白青也会攒很多好吃的,在妹妹来时跟她分享。

    前二十一年她活的既快乐又知足。

    但今天顾培却告诉她,说她真的是抱养的,这叫林白青很不开心。

    林有良夫妻曾经为了给她看病而四处举债,为了给顾培报恩,甚至让招娣学护理,一切都只是为了她,结果她竟然是抱养的,想想车祸去世的父母,她很难过的,但这坏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戳她的伤疤。

    “反正就是不想说。”林白青正在准备药饼,见楚春亭还想追问,挑眉问:“楚爷爷,您还想不想站起来?”

    楚春亭瞪眉:“……”还用说?

    “治疗的时候把嘴巴闭紧,不要说话才会有效果。”林白青说着,啪叽,一块药饼轻轻压在了老爷子的大腿上,拍他大腿,见他还想张嘴,又说:“我是说认真的,再说话这块药饼就废了,您就得晚一个月才能站起来!”

    在外面那帮人看来,楚老爷子这辈子,就没有像此刻一样慈眉善目过。

    他好像很想说话,可又拼了命的忍住了。

    ……

    话说,楚春亭曾听人说起,说顾明想把灵丹堂传给个外姓小女孩,并为此而一直在寻求解决之道时,楚春亭还是那句话:妇人之仁。

    他一辈子都瞧不起顾明,作为老大哥,他含辛茹苦养大了一帮弟弟,却被那么一帮没良心又没出息的白眼狼掣肘,都不能随心所欲,简直搞笑。

    生平治病人无数,治的全是穷人,连一丁点的社会关系都没搞到,简直失败。

    总之,楚春亭认为顾明为人极其失败,失败透顶。

    而当林白青第一天进门时,乍然看到她一双眼睛跟他爱人很像,再看她背着的药箱上面写着灵丹堂诊所几个字,楚春亭就猜到她是顾明的小徒弟了。

    他当时怒火中烧,认为顾明抚养这样一个女孩子,必定心怀肮脏。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诊疗,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

    顾明不是心怀肮脏,而是,这孩子跟他爱人一样,也是个中医奇材。

    那么,她的父母到底会是谁呢?

    是谁生出了这样一个跟他爱人一样,极具中医天赋的孩子的?

    终于还是忍不住,楚春亭又问:“那你这名字呢,又是谁帮你取的?”

    林白青不耐烦的说:“您就别问了,我是知青生的,我妈白捡的知青的孩子,所以我叫林白青。”

    楚青图,林白青……楚春亭一凛,声音一粗:“你老家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楚老头:我要有孙女啦,嗷~

    作者:你省省吧,也不想想人家会不会认你,哼!

    中医是个极为复杂的学科,关于药灸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百度了解一下。

    有专业人士有觉得作者写的不对的地方也请提出意见,一经采纳红包相赠喔。

    第55章 趁火打劫

    (楚春亭大儿子到底怎么没的?)

    楚春亭的大儿子名字叫楚青图, 他的死,是楚春亭一生的痛楚。

    咀嚼着白青二字,他蓦然想起最后一次分别时儿子说的话,他说:“父亲, 浑浑沌沌是过往, 白白青青是明天, 我这一生都生活在您的双手制成的穹顶之下, 我仰慕您, 尊重您, 更深爱着您, 但常因自己的愚钝,因您的失望而自责,也许分别于我们彼此都是一条出路, 您又何必悲伤?”

    他孝顺的, 善良的,满腹诗书气自华的大儿子, 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边疆。

    他的孩子……如果真有那么个孩子的话,年龄就跟这面前的小姑娘一样大!

    ……

    什么捡来的知青的孩子, 楚春亭不信。

    他又问:“林白青,你老家在哪里?”

    林白青有点被这突然激动的老头吓到, 未语。

    穆成扬说:“她老家在安阳县,离咱不远的, 几十公里吧。”

    楚春亭蓦然兴奋, 又突然的失望,良久才点了点头, 再未说话。

    灸上针之后林白青得去上个厕所。

    跟顾家老宅一样, 楚家也是最早一批旱厕改水厕的, 但南支巷的没有改太好,经常泛臭,楚家这边,金街的就改造的很好,一点臭味都没有。

    他家也处处都是宝,厕所的洗手盆是青花瓷,下面有嘉庆七年,官窑的字样,一生要强的楚老头要不是生了个弑父的孽障,这一生可真是没白活。

    “我今天差点害你的针断掉吧?”是顾培,凑着林白青打开的水洗手。

    又递来一管护手霜,说:“只是点凡士林,涂一点,对患者不会有影响的。”

    他上辈子于林白青是个长辈,也有长辈的威严,内敛,成熟,照顾起人来细心又周道的,林白青也一直在拿他当个信任的长辈看待。

    今天其实是她的错,因为在平常的诊疗中她是不会离一个病人那么近的,要施针,拔针,也会事先明令病人不要乱动,是她破了规矩,错的是她。

    “错的不是你,是我。”林白青说。

    顾培洗好了手,倒是坦然的说:“是我。我必须承认,当时我有点太紧张了,忘记了自己是在治疗中,没有好好配合你。”

    这人可奇怪的,刚定下婚事就半夜上门要同居,一场那么浪漫的求婚仪式,叫林白青这种不懂浪漫的人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甜甜的,当时没接吻事后还要补。

    当时林白青以为他是个既懂浪漫,又懂得如何取悦女性的成熟男人。

    但经历过今天,她发现了,他只是表面看着成熟,但于男女方面还单纯得很,这也恰合了张柔佳上辈子的吐槽:“顾培也就脸好看,真实相处起来可没劲了。”

    当时林白青还说是张柔佳太挑剔,现在她懂了,这男人表里不一,看着成熟稳重,其实还太小,跟女性单独相处就紧张成那样,以后结婚了呢?

    伸手去抚他的眼角,她问:“刚才疼坏了吧。”

    顾培任她手抚着,坦然说:“很疼,而且我一度担心我的眼睛要被扎坏。”

    只是一根细细的金针,而且是从穴位上入的,怎么可能把人扎坏。

    但中西医之间的差异就在这儿。

    所以才会有人开玩笑说,中医主讲糊糊涂涂,西医追求明明白白。

    他倒坦诚,心里想啥就说啥。

    林白青松了他的面庞,还护手霜时用小指勾上顾培的小指摇了摇:“后天周末,你应该也休息吧,到时候来家,我给咱们做饭吃……补偿你。”

    这回她算赌准了,他果然青涩,因为她只是邀请他吃饭,顾培脸上的神色,就从刚才还在冷酷提醒楚春亭时的专业,变的又像个茫然,又兴奋的大男孩了。

    跟在林白青身后出厕所,他又来句:“我想吃牛肉。”

    呵,进步可以啊,都会点菜了。

    “我给你做个比牛肉更好吃的。”林白青说。

    顾培眼眸中浮起一股别样的兴奋来,跟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大概在想,比牛肉更好吃,那会是什么?

    回到房里,楚春亭不但嘴巴闭着,眼睛也紧闭。

    但就在林白青进门的那一刻,他睁眼,直勾勾的:“小林,你的父母年青时去过边疆吗?”

    说起边疆,穆成扬想起一个听来的传闻,对楚春亭说:“楚老,您家有人去过边疆吧,我是听人讲的,你家……”他的目光投向床头的相框。

    而说起这个,林白青也好奇了,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因为据她所知,楚春亭的大儿子就是死在边疆的,她听人提过,据说死的很惨。

    既楚春亭不想闭嘴,想聊八卦,望着床头镜框里那个帅气又亲切,温和的,跟她父辈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林白青也想听听,看楚春亭会怎么讲大儿子的死。

    毕竟她听来的只是传言,也想知道作为父亲,他是怎么看待儿子的死的。

    但一生倔犟的楚老头性格怪异,主打的就是个叛逆。

    不让他说话时他叭叭个不停,让他说话吧,他又不吭气了。

    “就是照片里那位吧,哪年去的,怎么那么好的人,就走了呢?”穆成扬问。

    老爷子的肩膀慢慢往下垮着,看一眼大儿子的照片,在一瞬间,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的筋一般,整个人在往下垮。

    如果现场没人的话,这老爷子应该能嚎啕大哭一场。

    穆成扬不知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了,看林白青,想知道怎么回事。

    顾培也有点好奇,目光询问,在看林白青。

    关于他的大儿子楚青图的死,林白青听人说起过,当然不是师父顾明,而是她已经五十多岁,胖胖的二师哥陈海亮跟她八卦的。

    看他俩着实好奇,林白青挤挤眼色:等治疗完,回去我再跟你们讲。

    ……

    终于,针灸做完了。

    边收针,林白青边嘱咐保姆,因为刚刚做完针灸,针眼全张着,切不可让老人着凉,一着凉他就得邪风入体,那他的腿就会彻底废掉。

    但她才甫一拔针,楚春亭就唤:“马厅长。”

    马厅长就在门外,楚春亭可是给博物馆捐过上百件文物的老泰斗,他们这种在政府工作的自然要尽心服务,他进来了:“治完了,楚老您觉得怎么样?”

    又对林白青说:“明天林大夫您还要来的吧,介不介意我们文化厅派记者来采访一下,给您的治疗过程拍几张照片,届时咱们在报纸上做个专题报道。”

    其实药灸这门技艺各个诊所都有,各种中医药书里也都有记载。

    是因为太麻烦,大家就不搞了,要说宣传一下让大家重视起来,当然更好。

    但林白青想了想,说:“您可以派人来拍照,做采访,报道等治疗完再说吧。”

    中医届有个坏习惯,就是一旦没有成果案例,有些别有用心的庸医就喜欢给好医生泼污水,造谣言,于他们来说,只是抢几个病人的事。

    但于整个中医界,它就是能叫反中医人士抓住把柄的污点。

    大家窝里内斗,RI本,HAN国的那些药企正好借机使劲儿黑,整个中医界就被打压的爬不起来了。

    还是等楚春亭能站起来了吧,有活生生的案例,报道才能站得住脚。

    刚才鼓掌只是为了捧楚春亭,但这回是由衷的,马厅长说:“这东家真不错。”

    面前是个小姑娘,大概也就二十出头,他都不敢信她。

    但刚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原来就是医治熊猫的那位‘老中医’,她既敢治,还敢承诺,看来顾明这继任东家没选错。

    “拍,全程都要拍!”马厅长说:“这必须好好报道!”

    ……

    林白青已经收拾好东西了,示意穆成扬和顾培要走,但这时楚春亭挡了一挡,并说:“马厅,你问问田中沛,他最近是不是收了一个乾隆年间的官窑青花瓷?”

    林白青一听,觉得耳熟,往外一找,看到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田琳娜她二叔。

    老一辈的干部们都有收古玩的爱好,马厅长自己也有,回头看田中沛:“田书记最近收过瓷器吗,青花瓷?”

    田中沛正在观赏院子里一颗老柿子树,说:“没有没有,乾隆年间的官窑青花瓷价格肯定高,我收不起的。”

    马厅长回头又看楚春亭:“楚老,田书记应该没有……”

    楚春亭面无表情:“瓷器上是青花竹石芭蕉纹,没打理好,瓶口有块磕了。”顿了顿,又说:“古玩一行先讲人情再讲缘份,但最忌的就是趁火打劫。”

    马厅长大概猜到了,趁着楚春亭病倒,楚三合倒古玩,田中沛贱价收人东西了,像他们这个级别的干部是得罪不起楚春亭这种人的,更何况趁火打劫确实为人所不齿,他眼色示意:“田书记,楚老认真问话呢,你再想想?”

    院子里人很多,都在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忽而,人群中站出一人来,正是柳堰,说:“有件事我一细想,不大对,前几天楚三合上我家送了一套中堂,是郑板桥的字,应该是楚老的东西吧,我马上回家拿,给楚老送回来,那个瓶子也在我家,我给楚老送来。”

    不愧是将来的首富,既有情商也有脑子。

    他虽年轻,但事做滴水不漏的。

    而且他不但承认了自家买走的字画,连田书记的也一并认走了,这样,既把自己家摘出来了,也帮田书记圆了谎,那东海制药的工程,自然就由他做主了。

    而他一出头,立刻有人跟风:“前几天我也收了副楚三合的字画,该不会是楚老的吧,哎呀,楚三合也太过分了,这不趁火打劫嘛?”

    还有人说:“对对对,楚三合也上门给我卖过东西,这人也太不地道了,那原来是楚老的东西呀,我这就去拿,马上给楚老送过来。”

    “楚三合太过分了,这得报案处理吧。”另有人说。

    楚春亭已经从刚才的颓废情绪中缓过来了,又跟林白青较上了劲儿,瞟她一眼,眼角几分得意,温声说:“三合是我楚家的逆子,事情我自然会帮你们做主,该退的钱也必须退给你们,至于东西……”

    “东西我们马上就给您送来。”有人说。

    还有人说:“我马上回家拿,您的东西我们怎么敢要。”

    楚春亭看林白青:“小林大夫,你觉得楚三合拿走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合适?”

    这是他楚家的事,关林白青什么事。

    他这是很得意,要炫一下自己惩治侄子的手段。

    而且他自己不吐口说要东西,以为她个小傻姑娘,肯定会说,既是你的东西,就让别人全给你送来,您就收下呗。

    这样,他既不得罪大家,还能得个人情。

    这糟老头子太精明又太坏,气的林白青牙痒痒。

    但她可不是顾明,没那么好欺负,她说:“要问我的意思呀,您就全捐了吧。”就不信他真舍得捐。

    果然,她话音才落,马厅长笑了。

    楚春亭,目瞪口呆!

    ……

    林白青一行人从楚家出来时可怜的楚三合已经被人给逮回来了。

    一看到巷口停的车有文化厅,有公安厅的,他吓的只差尿裤.裆,脸色本就因为胰腺有病而黄,给人推着搡着,面色都吓成惨绿色了。

    趁老爷子病倒就倒卖东西,他倒是赚了不少钱,但交易古玩的人可全是有头有脸的,那钱他当然吞不掉,可怜一癌症患者,辛苦半个月,白忙碌了。

    上了车,穆成扬感慨说:“那位马厅长不愧是搞文化的,太尊重楚老了。”

    顾培淡淡说了句:“是楚老爷子聪明,把大家逼上了梁山而已。”

    穆成扬才刚刚跟顾培接触,以为他是个从国外来的,应该洋气的不行,结果听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自然惊讶的不行,小声跟林白青说:“他竟然会掉书包。”

    林白青也是小声:“你以为呢,他精着呢。”

    从小长在国外的顾培,于国内的人际关系倒是看得很清楚。

    文化厅当然不敢得罪楚春亭,因为他手里文物多得是,随便捐几件都是领导任内的大功劳,而且他鉴别古玩的经验和能力,正是文化厅所需要的。

    就为这个,文化厅都会派专人照顾他。

    而那帮企业家,小领导们,有个厅级大领导镇场子,不论拿了他什么东西,都得乖乖给人家吐出来,这就叫逼上梁山。

    不得不说,楚春亭不愧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瘫痪在床还能把东海政商两界玩的团团转,太厉害,太有心机了。

    ……

    从楚家出来,仨人饥肠辘辘的,得先去吃个饭。

    穆成扬要照顾顾培的口味,说:“要不咱们去吃西餐吧?”拍胸脯:“今儿师妹教了我独门手艺的,必须我请客。”

    顾培却看林白青,问:“你想吃什么?”

    林白青是有八个师兄的,但有几个年龄大点的已经去世了,另外在从事中医行业的也不多,二师兄名字叫陈海亮,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因为中医没前途,早就不干了,应该就在金街附近,开了一家麻辣水煮鱼店。

    “咱吃水煮鱼吧,二师哥就在这附近开水煮鱼店呢。”林白青说。

    穆成扬来的晚,没见过传说中的二师哥,而中医因为不景气,改行的特别多。

    张柔佳就勒令穆成扬,说真要想继续谈,就要他改行下海做生意。

    一听二师兄在开水煮鱼店,也感兴趣了:“走吧,咱尝尝二师兄的手艺去。”

    就在金街的正街上,就不远还真有一家叫大胖子水煮鱼的店,这一看就是了,因为二师兄确实是个大胖子。

    这才下午五点,但店里几乎桌桌爆满,人特别多。

    红油沸腾,火锅飘香,吧台里一个胖妞正在哗哗的数着青砖色的百元大钞。

    这地方于顾培来说大概又是一种震撼,不过他心理能力够强大的,愣是没在穆成扬面前表现出啥不适来。

    林白青专门喊了个服务员来,要找二师兄,但比较遗憾,服务员说:“我们老板在深海分店呢,那边昨天营业额突破一千元大关,今天在庆祝。”

    所以干老本行的小中医一次诊金一块,改行的二师兄一天赚一千?

    穆成扬都被打击傻了,林白青也目瞪口呆,嘴巴都差点合不上。

    刚坐下,顾培就伸手过来,自然而然的握上了小对象的手。

    而且不但握了,拇指还一直在她手背上轻轻打着旋,虽然竭力装作冷静,但他的手一直在颤,时而会捏疼她,又时而会放松,要怎么形容呢,手足无措。

    明明林白青比他更小,却莫名觉得自己是在谈一场姐弟恋。

    当然,既然他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张柔佳可以嫌他没劲儿,林白青不能。

    她还得尝试帮他缓解那种紧张感。

    说回话题,林白青说:“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楚春亭大儿子到底怎么没的?”

    穆成扬只差拍桌子:“快说!”

    蓦的一下,顾培也不紧张了,手也不颤了。

    看来是人就免不了对八卦的好奇心,高冷如顾培也不例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八卦的求知欲。

    闻着满室火锅香,林白青反握上顾培的手,遂跟他俩讲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顾培:惊,我居然爱听八卦。

    作者:嗷呜嗷呜,留言喔。

    第56章 高姿态

    (她要他的地库他给不给?)

    关于楚青图, 是当年还在诊所坐诊的二师兄给小小的林白青讲的睡前故事。

    也是直到见了楚春亭,林白青才把故事里的人物和现实相结合,并发现它是真实发生过的。

    据说楚春亭生了俩儿子,一个只比一个大一岁, 所以是差不多大的两兄弟, 承父母的优点, 两孩子相貌都生的一样可爱喜人, 不过他们的性格却大相径庭。

    楚青图为人厚道, 善良, 古道热肠, 喜欢助人为乐。

    而楚青集则圆滑,机智,打小儿就喜欢捉弄人, 也从不吃亏。

    楚春亭是狼一样的人物, 自然瞧不起忠厚的青图,更偏爱圆滑的青集。

    爱人没去世他还能一视同仁, 但自爱人去世,他便对青图日渐冷漠, 动辄打骂,呵斥, 常骂他是废物,对青集却是极尽偏袒, 宠爱, 等俩孩子长大,则把全部的本领全传给了青集。

    解放那段时间, 正是大批文物无主, 古玩生意蓬勃之时, 他带着青集做生意,因为行事不够厚道,青图经常劝解,惹得楚春亭动辄给他上家法,还骂他是个软骨头,没出息。

    青图不敢太过惹恼父亲,也不稀罕古玩生意,解放后找了份工作,就在市文化历史馆做历史编撰工作。

    六七十年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也是收文物的大好时机。

    楚春亭趁着革命风波,私底下以白菜价收了许多足以震撼后世的东西。

    不过长在河边走就难免要翻船。

    有一次,他跟本地沈姓大地主的夫人交易一批文物时走漏了风声,被抓了现行。

    那可是七十年代,投机倒把是要判刑的。

    沈家夫人差点被小将们打死,楚春亭找了很多关系都不顶用,也眼看要被清算。

    楚青集一看家有大祸,拿了几样值钱东西,抱着汽油桶连夜跑路去港城了。

    善良的青图怜父亲年事已高,却主动站出来替父亲顶罪,去了边疆劳改。

    大概是因为从小被斥责,被骂的太多,楚青图认为自己于父亲是个累赘,耻辱,所以在上边疆后就再也没有跟父亲联络过,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而再见时,替楚春亭顶罪的儿子已经成了一只小骨灰盒。

    自古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据二师兄说,楚青图是在勇斗意图强.奸女性的流氓时牺牲的。

    ……

    林白青忽而语滞,穆成扬听的正高兴呢,忙催促:“快说呀。”

    这时服务员端了锅上来,薄而雪白的鱼片,鲜红的辣椒,脆绿的葱丝,晶亮的热油在滚沸,闻之香气扑鼻,掀筷子一挑,下面是炸的金黄的土豆,脆脆的芹菜,颤危危的木耳和魔芋,满满一锅,红油热辣。

    这就是从九十年代开始,将会风靡全国的水煮鱼了。

    二师兄不愧是个吃货,选的各种食材都是最好的,油也用的好,也就怪不得他的火锅店生意那么好,食客盈门了。

    顾培居然也八卦了,紧了紧她的手:“后来呢?”

    林白青说:“后来就……我也不知道了。”

    故事听到正兴起了,这就没了?

    “真没了?”穆成扬不信。

    林白青说:“别人家的故事,我又没住在他家床底下,哪能知道那么多,快吃饭吧,我饿。”

    意犹未尽会起筷子尝了一口,穆成扬被惊到了:“二师兄大夫当的不怎么样,这火锅做的倒很不错。”

    顾培先把对象的手换到另一只手里,这才挑了一筷子鱼肉,小心翼翼的品尝。

    他其实可怕辣了,全程攥着林白青的左手,都给她攥疼了。

    林白青小声说:“怕辣就别吃了,一会儿上灵丹堂,我给你弄点不辣的饭。”

    “我下午还有工作,没关系的,我能吃。”顾培说。

    他倒不怎么流汗,但给辣的面色煞白,嘴唇却格外红,唇红齿白的。

    关于楚青图死后的事,林白青大概知道些,在平反后楚春亭的社会地位又重新回来了,为了追究儿子的死,他专门去过边疆好几回,好像是因为,听说儿子在那边谈过对象,还留了后的原因,他一直在找孩子。

    毕竟他再怎么狠心,再怎么讨厌大儿子,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自家的血脉肯定要找回来,不会让流落在外的。

    林白青之所以不讲了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她生于1971年。

    而楚青图,大概也是七零年前后去世的。

    看楚春亭那着急,刨根问底的样,他该不会在想,她会不会是他家的孩子吧!

    想到这儿,林白青浑身不适。

    她是顾明的徒弟,而顾明,除了革命那几年,可是被楚春亭欺负了一辈子的。

    她要真的是楚家的孩子,那于顾明可就是杀人诛心了。

    不过还好,这个机率很小,因为楚青图一直呆在边疆,林白青生在本地,距离四千多公里,就算她不是林有良生的,跟楚青图也很难扯得上关系。

    ……

    顾培是专门请了假出来的,吃完饭就得回去。

    也知道林白青心急,特意跟她说:“政治处那边我会加紧催促的。”又说:“明天订的家具就会送过来,到时候我来照料着安装。”

    林白青依然是乖乖点头:“嗯。”

    出火锅店,他一路依然攥着她的手。

    92年的东海民风已经很开放了,常有大小伙挽着大姑娘,这倒没啥。

    但上了车,顾培回头一看,掏出纸巾来,拿小喷壶喷上点稀释的酒精,把林白青衣领上溅的一点油渍擦的干干净净,这才点火,开车。

    眼看车到灵丹堂,又对穆成扬说:“青青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吧,我跟保济堂请了长假,最近会住在东海。”穆成扬说。

    顾培又说:“楚老的病也多劳你费心。”

    穆成扬说:“咱是一家人呀,你这么客气干嘛?”

    “那我就先回去工作了,青青,明天见。”顾培说完,驱车离开。

    穆成扬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后知后觉,忽而悟到了什么:“白青,柔佳天天念叨的成熟体贴,温柔懂事的男人就是顾培那种吧,她是看到顾培,一比,觉得我不如人家才分手的吧。”

    师哥大受打击:“我可算明白她为啥要跟我分手了。”

    俩人还得配明天要用的药,全程穆成扬都长吁短叹,哀声叹气的。

    要说张柔佳想跟顾培谈,如今再回想,她确实早就动了心思,才一直契而不舍的缠着林白青,要她给自己介绍,撮合。

    不过他俩谈了没两年就分手了,当时林白青搞不懂原因,但现在她懂了。

    顾培只是表面看上去成熟,本质上还很青涩,远不是张柔佳所想的那种,既成熟又浪漫,强大到让女性会发自内心的去敬仰,去依靠的男性。

    这也是她后来主动提分手的原因。

    其实相比之下师哥既憨厚又朴实,是很值得女性托付终生的。

    而且最终张柔佳也会后悔的,会惋惜穆成扬的早死,后悔当年没跟他结婚。

    但人在年青的时候就难免鲁莽,冲动,没有判断力。

    就好比她,不也踩了顾卫国的坑。

    事业都会磕磕绊绊,婚恋方面,真正能从初恋走到结婚的又能有几个。

    所以一回失恋虽然让师哥痛苦,但能让他变得更成熟,她觉得还挺好的。

    俩人正忙着,突然,穆成扬说:“师妹,我是不是差顾培真的差远了?”

    “没有啊,我觉得你可优秀了。”林白青说。

    穆成扬摇头又叹气:“是不是咱当中医的,一看就没啥男性魅力。”又捏手指:“咱捏根针,看起来就没有人家捏着手术刀有气场,对吧。”

    “我觉得你捏针的姿势可帅了,咱不聊了,专心收拾药吧。”林白青说。

    刘大夫进来了,搭茬问:“成扬张牙舞爪的干啥呢?”

    林白青翻白眼:“失恋了,缠这儿跟我吐苦水呢,吵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失恋了,张柔佳吧,那姑娘心气儿高着呢,自她头一回来我就知道她和成扬谈不长,我倒有个相中的对象,跟成扬特般配。”刘大夫说。

    林白青和穆成扬一起问:“谁。”

    “咱招娣呀,又朴实又踏实,多了?”刘大夫说。

    林白青一愣,心说大家好好聊天,咋把她妹也拉扯进来了。

    但她也想听听,看穆成扬会怎么说,不过师哥脸一红,端着石臼出门去了。

    ……

    第二天俩人还要去给楚春亭做药灸。

    今天没有领导上门拜访,楚家骤然冷清。

    不过文化厅果然派了人来,看林白青针灸,还在针灸间隙拍了很多照片。

    林白青抽空看了一下,虽然西屋的字画挂回来了,但是堂屋里的花瓶和字画都不在,再看老爷子一脸不爽,她暗猜,应该是老爷子拉不下脸,捐出去了。

    而且她昨天就暗暗猜测,这老爷子怕是会把她和他儿子联络到一起。

    果然,她正在做针灸,楚春亭说:“小林,你似乎很会尝药,辩药?”

    “一般吧。”林白青说。

    但她确实有别样的天赋,品,尝,嗅的本领就连顾明都夸。

    “既然你是抱养的,有想过找亲生父母吗?”楚老爷子的红眉毛弯垂着。

    这凶巴巴的坏老头今天瞧上去慈眉善目的。

    针灸有技巧,快,稳,就一点都不疼,但要慢,抖了,那当然疼得很,林白青故意抖了一下针,疼的老头子浑身打摆子,她才说:“不想。”

    楚春亭又说:“也许父母丢弃你也是身不由已,为医,就难免行走于江湖,也许你会有个社会关系很不错的家庭,那对你的事业也将有莫大的帮助。”

    这意思是如果能有一个像楚家一样的家族做靠山,她的事业可以做的更大?

    要是上辈子,林白青懵懵懂懂的,会需要靠山,但现在她还真不需要。

    她也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因为蓦然发现小儿子的狠毒,激起了他对大儿子的愧疚之心,他有种迫切的,想要补偿的心理。

    就仿佛只要能找到大儿子的后代,他就能弥补曾经对大儿子的冷待和伤害。

    但他于自己的儿子有愧疚,于她师父有吗?

    并没有。

    直到现在,说起顾明时他还是一副不屑的,认为对方是失败者的高姿态。

    就算跟中彩票一样,林白青真有机率是他家的孩子,她都不会认他。

    更何况她的出生地和边疆相距四千公里,在交通不发达的六七十年代,一个女性想在边疆怀孕,又到东海生产,那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根本没可能。

    这老爷子也不过是对大儿子太过愧疚,异想天开而已。

    终于,一天的治疗又完成了。

    林白青轻拍老爷子的大腿:“从现在开始您的腿会特别痒,又痒又酸,您会忍不住的想挠,我会让保姆帮您按摩推拿以减轻症状,要痒了,疼了也别担心,那是您的腿正在康复,但如果皮肤有发红,过敏,起疹现象,就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药要记得按时喝,您不用三个月,也许两个月就能站起来。”

    楚老爷子曾经藏着爱人的照片,上回都不给林白青看,她想看时还要发脾气。

    但此刻他颤手摸上照片,却说:“小林你过来,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穆成扬背着药箱在门口等,林白青洗了手又涂护手霜,眉都不抬:“下回吧.”

    老爷子眼巴巴的:“明天,可以的。”她说好了要治三个月。

    “我已经教会我师哥了,明天开始由他独自给你做治疗,等到下个阶段,要调整药了我再来。”林白青说完,挥了挥手:“楚爷爷再见。”

    所以她明天不来了,而且下回啥时候来还不知道?

    曾经在顾明面前不可一世的楚春亭眼看小大夫离开,红眉毛又竖了起来。

    要不是瘫着不能动,老爷子该气的跳起来了。

    ……

    上辈子所有的病人林白青都亲力亲为,恨不能累死自己,也没教过师太多。

    灵丹堂也是她一走就垮了。

    这辈子林白青打算多培养些人材,只有这样,不论缺了谁,药堂都能顶得住。

    她已经把治疗楚春亭的步骤全教给穆成扬了,一周换一次方子嘛,等一周了她会去看治疗的效果,再跟师兄俩来讨论,调整方子。

    灵丹堂装修的如火如荼,老宅,顾培买的家具也全到货了。

    因为姐夫能吃辣椒,招娣已经很意外了,但姐夫偶尔来一天,简直惊喜多多。

    今天他专门来送家具,巷子里好些人都出来围观。

    一辆双排座拉进来一堆箱子来,看到一个纸箱子上写着东芝二字,鲍家媳妇说:“乖乖,大彩电,我听说东芝就是最好的牌子了,比别的都清晰。”

    乔麦穗最近失恋了,只能窝家里,翻白眼:“不就个彩电嘛,打量谁没见过。”

    “还有哇,那么大,肯定是带甩干的洗衣机。”对门子的齐大妈感叹说。

    还有洗衣机?

    赵静也来看热闹,一看,由衷而发的感慨:“咱们白青这女婿招的好,男人有钱吧,关键是还不受婆婆的气。”看到乔麦穗,说:“大妈,你说是吧。”

    乔麦穗突然一念:“赵静,前段时间你借了我二斤芝麻油,是不是该还了?”

    赵静一愣:“是你送我二斤芝麻油,咋就成借了?”

    为了让她帮顾卫国美言,刚开始招夫时乔麦穗送过赵静二斤香油,赵静也帮顾卫国在林白青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但那明明是送的呀,怎么就成借了。

    “送你,你这脸可真大,快把香油还了。”乔麦穗点了支烟,吐了个大烟圈。

    赵静翻白眼,心说林白青不嫁你家顾卫国可太对了。

    ……

    除了洗衣机和电视机,顾培还买了个抽油烟机。

    安装师父也知道大家最爱看电视,一进门就忙着收拾电视,但是老房子的电线乱如麻,从总表拉出来后,厨房和正房,西屋的保险丝也不一样粗细,电视机最费电,但师父不小心把厨房的线给拉了过来,一插插鞘,搞的整个南支巷都停了电,街道办专门来批评了一趟,把电闸重又拉了起来。

    可怜安装师父年龄也大了,弯着腰,累的腰酸背疼的。

    不说师父自己头大,招娣也看的心急,忍不住就问:“师父,您这能行吗?”

    安装师父也直挠头:“咱这种平房电线可太乱了,哎哟,我的腰……”

    这时顾培上前,说:“我来吧。”

    看他虽然高高大大,但皮肤又白吧,相貌还好,尤其那双手,安装师父用自己生平的见识形容说:“军人同志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吧,怕是弄不来电线。”

    “你给我就好,你休息一会儿吧。”顾培说。

    “这线脏,你手那么干净,就别抓了。”安装师父说。

    确实,顾培的手格外干净,就连月牙盖儿都修的比别人的更好看。

    招娣以为干净如他,肯定不撞抓脏兮兮的电线。

    但他抓起地上一堆乱糟糟的电线,一根根抽开,排好,盯着看了半天,再一根根拉到各屋,留好余长,这时安装师父也休息好了,来帮他扶梯子,钉钉子。

    怕这回又要拉错线,工人师父提心吊胆的,但打开电视一看,咦,刚合适。

    安装师父忍不住夸说:“看不出来,这位军人师父那么细一双手,竟是一把好手。”又不停感叹:“人不可貌相,我是真没想到。”

    顾培笑了一下,手一洗,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动声色抓起遥控器,不一会儿,他就把如今大热的电视剧《壹号皇庭》调出来了,还把电视遥控器递到招娣的手里,这才跟安装师父进了厨房。

    招娣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只要跟顾培在一起,明明她只是个普通人,却会有一种,自己就像个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特别受重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算曾经,也只有妈妈活着的时候招娣才有。

    姐姐倒是淡淡的,但招娣简直了,要不是胖了点,开心的都要飘上天了。

    话说,今天是穆成扬单独去楚家。

    林白青在家里盯着装家电,但她估计楚老头要闹腾,果然,穆成扬走了没多久,刘大夫来喊林白青,说有人打电话到药堂,找她。

    林白青估计就是楚家打来的。

    提起电话一问,是石大妈,吱吱唔唔的说:“小大夫,楚老觉得穆大夫没你医术好,不想要他,想要你治,诊金好商量,你要多少他都答应,来一趟吧。”

    “我很忙的,他要不让穆大夫治就算了吧,不治了。”林白青淡淡说。

    老爷子口气很大嘛,诊金多少都接得住?

    她要他的地库他给不给?

    不过就算老爷子给地库,林白青也不去。

    上辈子的她心里只有工作,全年几乎无休。

    但这辈子她打算不那么拼,多享受享受生活,今天她只有一个任务,陪对象!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感觉是我的乖孙,激动!

    白青:不,我是你的报应!

    作者:记得留言喔,大家。

    第57章 犀牛角

    (生生给顾培勾成个女流氓了)

    挂了电话, 林白青正准备回家,突然听到喇叭声响,还不及躲,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已经杵面前了。

    看着驾驶坐上的人眼熟, 林白青奔了过去, 拍窗户:“二师哥?”

    正是二师哥陈海亮, 光头, 圆圆的肚皮, 油亮的皮肤, 先摇下车窗:“呵, 青青这东家当的能耐了,把咱灵丹堂修的这么阔气。”

    又说:“不愧是柳锋的手笔,这速度也太快了。”

    装修工作突飞猛进, 楼已经整体完工了, 一拔工人在里面铺地板砖,一拔在院子里做家具, 照他们的速度,下个月大工程就可以整体完工。

    “二师哥, 你今儿咋来了?”林白青问。

    陈海亮虽然曾经是名中医,但从不注重养生, 用他的话说,身体就是用来糟蹋的, 让他死可以, 但不能放弃口腹之欲,他胖, 下车就有点艰难, 从车上挤了下来, 他说:“前天听服务员说你们去我店里了,报我名字就行了,你是我妹呀,吃饭哪需要给钱。”

    林白青手摸上桑塔纳拍了拍:“这是新车呀,得几十万吧。”

    “二手的,三万块。”陈海亮打开后备箱,里面塞的满满的,全是酒和各种海鲜干货,腊味,拎出两根大火腿,又搬了一箱腊味出来,他说:“留下吃。”

    林白青说:“我会随吃随买的,你不用送我。”

    “你买的和师哥送的能一样吗,拿着。”陈海亮硬把东西塞到了师妹手里,又说:“中医这行当不赚钱,师父清苦了一辈子,现在你接了他的班儿又要吃苦,二师哥别的方面帮不了你,给你送点吃的是应该的。”

    他是去年开的火锅店,还不到一年时间已经赚到一台三万块的车了,口气也粗得很:“你看看你这裙子,颜色太素,上面连点亮片片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看,等师哥哪天闲了,带你买几件好衣裳去。”

    “走吧,家里坐。”林白青说:“我对象正好在,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陈海亮一听师妹的对象在,也好奇了,但咂了口气:“不行,师哥今天还忙着呢,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儿要出趟城,再晚天黑可就赶不及了。”

    “去深海?”林白青问。

    陈海亮指着师妹的鼻子一笑:“去安阳县。”

    林白青心头一动,猜到些啥:“师哥,你是不是去帮楚春亭办事?”

    像楚春亭那种人,他银行账上的钱肯定不是最多的,但因为他那手鉴宝的能力而有着广泛的社会关系,真想做一件事情,动动嘴皮子就会有人帮他办。

    正好陈海亮跟他大儿子楚青图年青的时候认识,曾经是同学。

    而前些年林白青就听陈海亮提过,说他正在四处打听孙子的下落。

    因为小儿子的恶毒,那老头急切的想要一个直系亲属,不杀他,不拔管的那种,她要猜得没错,陈海亮应该是受楚春亭所托,要去打听她的身世吧。

    果然,陈海亮打开车门上了车:“对,事儿跟你有关,暂时咱先不细说了,等我回来再说。”

    “师哥……”林白青抓住车门,想了想,只说:“以后饮食方面尽量控制点吧,你也太胖了,万一哪天脑梗了呢?”

    胖子必定是吃货,而吃货开店,食材也肯定好。

    但二师哥再这么吃下去就会变成三高,继而脑梗,神仙都救不了他。

    陈海亮手拍大腿:“我不有你嘛,万一哪天梗了,你救我。”

    他这叫啥话?

    点着火,一脚油,陈海亮已经走了。

    上辈子林白青按部就班结婚,认认真真经营灵丹堂,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民,是因为要跟顾培结婚而政审的原因,她才发现自己是被抱养的。

    虽然楚春亭有种歇斯底里式的狂热,都把她二师哥搞来追查她的身世了,但林白青依然不相信自己会跟楚家有关系。

    虽然她没见过,但据听来的,楚青图是个谦谦君子式的人物,不可能跟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对一个女孩子始乱终弃的。

    再说了,楚春亭在东海市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又一直在打听孩子的下落,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知青给楚青图生了孩子,只要听说楚春亭在打听,肯定会找到孩子,并把他(她)送回来的。

    老爷子那富可敌国的财富,给谁谁不愿意要。

    不过既然楚春亭想打听,那就让他打听吧,从一开始觉得厌恶,反感,冷静下来想一想,林白青也有点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但她不好奇父亲,倒是比较好奇母亲,想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性生了她,又扔了她。

    ……

    九十年代城里彩电其实已经很普及了,但国产电视大多是假彩,虽然也是彩色,但画面糊糊哒哒,人像也不清晰。

    而在这年头,最好的电视品牌就是东芝了,显像清晰人物真,但因为是紧俏外貌货,商场里买不到,得凭内部关系。

    看不出来 ,顾培不闷不哼的倒挺会搞关系,买到的是一台货真价实的东芝,图像特别清晰,还带一个圆形接收器,这种接受器也紧俏得很,而且它收的台也多,各种国外电视台都能收得到,还不用竖天线。

    招娣本来想看转播的《壹号皇庭》,翻着翻着,了不得,居然翻出港城的电视台来,上面播的是《壹号皇庭》的最新集。

    她好歹也是军医院的护士,也算见过点世面,都给准姐夫的能力惊到了。

    再一想,要是结婚了,准姐夫搬这儿来住,自己得多沾光啊。

    只恨不能立刻,原地叫姐姐赶紧结婚。

    但她正琢磨着,忽而闻到一股臭气直往外泛,推开窗户往外瞥了一眼,却是大吃一惊:“姐,完蛋了,这回真完蛋了!”

    林白青刚把二师哥送的火腿和腊味收拾到厨房,在洗手,听到妹妹语气里满是惊恐,起身问:“你咋啦?”

    招娣说:“完了完了,顾军医进厕所了,你闻闻,厕所又在泛臭,完了完了。”

    林白青也闻着有些臭,但说:“进就进了呗,正好让他收拾下,这有啥?”

    “你忘啦,咱的厕所臭,顾敖刚在南支巷住了就一天,嫌厕所有臭气,三更半夜的搬走了,姐夫也有洁癖,这一闻咱的厕所,估计就不住了。”招娣说。

    同样是旱厕改水厕,但南支巷的下水没改造好,家家厕所都泛臭,不论洒多少花露水都遮不住都遮不住那股臭味,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尤其臭。

    顾敖刚为了自家的厕所太臭,住了半晚上,三更半夜的跑了。

    因为顾培也有洁癖,招娣一看他进厕所就紧张了:别他因为嫌臭,走人吧。

    关于厕所泛臭,也一直是林白青一个大苦恼,但她上辈子是个良医,也能做饭煲汤,可在生活中别的方面,因为打理的少,简直一窍不通。

    不过以她的经验,顾培不会走人,而且应该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是和顾敖刚一样有洁癖,但他们的风格又完全不同。

    正好这时顾培从厕所出来了,唤:“招娣。”

    招娣忐忑上前:“顾军医,咋啦?”

    她心说该不会准姐夫要编个借口,从此走人吧。

    但顾培温声说:“去灵丹堂喊个专门搞水电的工人来,我跟他说件事。”

    招娣扭头就往灵丹堂跑,不一会儿,带了一个专搞水电的工人来了。

    顾培的想法,其实是将来很多住平房的人家都会用的,为了防臭,防泛,加高厕所位置,形成防水弯,用水封的方式把地臭给阻止掉。

    这种改造方式这年头还没兴起,水电工人都不会,顾培还得兼画图纸,来给工人讲原理,讲为什么这样做了以后厕所就不臭了。

    工人听完连连竖大拇指:“人不可貌像,军人同志,真没想到您连这都懂。”

    “麻烦你了。”顾培说着,伸出洁净修长的大手,要跟工人师父握握握。

    工人师父刚刚在厕所盘桓了很久,手是脏的,不好意思握这军人干净的手,在裤子上揩了两揩才虚捏上顾培的手:“我保证帮你们把它收拾好。”

    “那就有劳了。”顾培说着,送对方出门去了。

    眼看他出门,招娣忽而悟出个道理:“姐,顾敖刚的洁癖是假的,那叫矫情,顾军医这种才是真的,你看他虽然好干净,但对上这些工人师父们,一点都不嫌人家脏。”

    是的,有些人身份地位高点,就难免傲气,瞧不起底层人。

    但顾培不是,他虽然自己干净整洁,也有身份地位,但从不会因为嫌弃某个人脏就鄙视,或者轻视人家,于底层人,更是有种油心而发的尊重。

    这也是为什么等到二十年后,他会是军医院人人尊敬,敬仰的老院长的原因。

    话说,因为地窖一直在塌陷,林白青这屋的砖都歪了。

    而且平常厕所也臭,但味道遮得住,但今天格外的臭,林白青怀疑是乔麦穗在捣鬼,两家就隔了一堵墙,她转到地窖边,轻轻一跃就上墙了。

    冷眼一看,乔麦穗家厕所门开着,她撅着屁股弯着腰,不知道在鼓捣啥。

    就是她想故意弄的臭臭的,逼走顾培的吧。

    挺好,顾培这一收拾,以后下水道的臭气全得涌她家去。

    ……

    油烟机和洗衣机也是工人师父安的,通上电就可以用了,这年头纸箱子特别贵,按理该留下来卖钱的的,但顾培把它全送给了安装师父。

    招娣上晚班,帮姐姐收拾好了菜就走了。

    家里只剩了林白青和顾培,忙碌了半天,还不到晚饭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会。

    顾培要给林白青倒水,闻了闻她的杯子,打开茶叶罐加了些茶叶进来,说:“政治处昨天说了,再有一个月左右政审程序应该就可以走完。”

    林白青却问:“你不喝茶的吗,我给你泡一杯,我这是好茶,可香的。”

    顾培摆手:“我不喜欢茶的味道,也从来不喝。”

    他的习惯是,平常只喝冰水,但在做完一场大手术,特别疲惫的情况下会来一罐冰镇可乐,从来不喝茶和咖啡这类提神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需要,因为他饮食健康,作息规律,体能调节的特别好。

    不过现在的他正在尝试中餐,那茶,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吧。

    喝茶而已,只是个习惯,喝不喝其实都没啥关系。

    但因为顾培在努力改变自己,林白青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改变他不喝茶的习惯。她把杯子递了过去,说:“这是南安的青茶,而且是三月份,早晨十点到下午三点之间采摘的,可香了,要不你先尝尝我的?”

    顾培显然想拒绝,但他是个礼貌的人,正在筹措拒绝的词。

    林白青一咬牙,说了句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喝了我就亲你一下。”

    但还真管用,接过杯子,顾培看了片刻,还真的端起来就是一口。

    然后把茶水含在嘴里,尝试着吞了两吞,突然转向垃圾桶,呕的一声。

    林白青吓一跳,心说别他茶叶过敏吧,忙帮他拍背:“顾培同志,你没事吧?”

    “我在教会学校的时候因为茶而有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顾培默了会儿,说:“但那个问题并不大,我会尝试克服的。”

    大概怕林白青误解,又忙说:“只是读书,我没有宗教信仰。”

    林白青上辈子也曾听说过,顾培小时候因为父母闹离异,是在教会式的寄宿学校读的书,他是学医的,而在西方,精良的医学专业也大多都在教会学校,所以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在教会学校里渡过的。

    而在上辈子,张柔佳跟顾培分手后,就曾开玩笑跟林白青吐槽过,说跟顾培谈恋爱,经常让她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对面坐的不是男朋友,而是个神父。

    这当然是笑话。

    但大概是在教会学校熏陶的,顾培既礼貌周道,却冷冰冰的,缺一丝人味儿。

    当然,医生是一种不需要人味儿,尤其人味儿越少越能做精的职业。

    所以顾培当医生才当的很优秀。

    林白青在西医方面不佩服别人,最佩服的就是顾培,没人味儿,也足够专业。

    但现在他们不是合作关系,是即将结婚的夫妻,不谈专业,要谈的是相处。

    因为茶而不愉快的记忆,那会是什么,能让他到一喝茶就呕吐的地步。

    说来挺后悔,上辈子又是车祸,又是灵丹堂被关停,林白青为减缓痛苦,一门心思扑在医学上,就不说顾培了,跟学生之间都几乎不聊私人话题。

    所以她熟识顾培,但并不了解他。

    而他现在的反应,其实更像是一种心理疾病。作为医生,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以,但诱使一个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发病就不对了。

    看他脸上浮起一股蜡黄,虽然在竭力控制,但又控制不了的想呕吐。

    林白青忙说:“把茶杯给我吧,咱不喝茶了,以后永远不喝。”

    但她伸手去拿杯子,顾培却躲开了,然后一脸认真的望着她,未语。

    上辈子的林白青按部就班的结了婚,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没什么恋爱经验,这辈子也一样,在选顾培时,最先盘算的就是离婚时的财产分配。

    但当私下相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俩人是在她住的西屋,老式的红木大凳子上,正好凳子滑,她略一挪动已经滑到顾培身边了,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小对象已经吻了他的脸颊了。

    轻轻一下,蜻蜓点水似的。

    柔软的触感,带着略甜,像草莓又像黄桃的香气,她的唇在他面颊上弹了一下。

    顾培没说话,甚至都没敢看对象,但他立刻把杯子放了桌子上。

    林白青心中一声尖叫,心说所以他明明不能喝茶,是因为她答应了只要他喝茶就亲他一上才喝的吗?

    为什么他接人待物那么的老道成稳,但在感情上会天真的跟个孩子一样?

    她不敢相信,但看他脸上的神情,又不像是装的。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张柔佳要吐槽说他没劲,还说自己感觉跟他约会像是去教堂忏悔,听神父布道了。

    林白青忍着想要不笑的,可她又忍不住,心说他现在就这个样子,那要结婚了呢,他们将会一起起居,床上的事他会吗?

    她本来特本分保守一女性,生生给顾培勾成个女流氓了。

    忍不住,怕自己一笑顾培要对她有看法,她说:“我给咱们做饭吃吧?”

    顾培转头看她,语气里有好奇:“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那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白青说。

    她要做的,是他上辈子在将来,牛肉还要钟情的美食,可以单机吃一个月都不会腻的那种。

    林白青正要起身,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师妹,在吗?”

    是穆成扬,从楚家回来了,怕打扰师妹,故意脚步跺的重重的。

    林白青看他一脸颓丧,忙问:“是不是楚春亭没让你做针灸?”

    穆成扬先叹气,旋即说:“他急着想站起来,能不做吗,配合的可好了。”

    林白青进了厨房,又问:“那你为啥叹气?”

    穆成扬翻开药箱,掏出一封报纸来拍桌上,问:“你到底啥时候才能结婚?”

    林白青早晨买了些青豆,要做饭,得先把豆子剥了。

    边剥,她边看穆成扬递过来的《医疗卫生报》,就见头版标题是《关于濒稀野生动植物保证法在中成药中的运用新规,将于9月1日开始实施》。

    话说,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来,盗猎者们就展开了疯狂的屠杀活动,像麝,藏羚羊,野生虎,扬子鳄等野生动物在几年间,从原本的珍稀,直接被屠杀灭绝了,为了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在今年,卫生部会出具中成药指导规范。

    从今往后,除特批药厂,各个诊所的中成药里的麝香、龙脑、虎骨等物要全部要替换成人工的,或者就是直接被禁止添加。

    这个可造不得假。

    因为诊所的生产戳是由卫生局颁发的,新规一旦实施,卫生局就会通知换戳。

    而将来,即使她申请到特批药厂的资质,可以生产特批药,但诸如麝香,精确到克,它是怎么来的,又运用到什么药品当中,都必须拥有完整的记录琏。

    而涉及珍稀药品,比如麝香的造假,十年起判,还有可能被枪毙。

    但现在地库里那些名贵药材全是前些年顾明慢慢积攒的,它们没有记录,是黑户,要再不做成药,等新规一实施再往药里加,她就是违法犯罪了。

    那是要坐牢的。

    林白青恍惚间记得应该是年底才会实施新规,结果竟然是9月1号?

    马上就7月了,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了,怪不得穆成扬着急。

    她要再不结婚,不拿地库钥匙,她的药材就要变黑户了。

    但是要想拿地库钥匙,她就得先结婚,可军医院那边政审又还得耽搁一个月,这可怎么办?

    穆成扬也帮林白青剥起了豆子,悄悄的,得跟师妹透点风:“你猜怎么着,一看报纸上出了新规,全国的中药堂都忙疯了,正在消存货呢,保济堂跟咱们不一样,有好些走私货,我二姑他们加班加疯了。”

    林白青问:“你二姑喊你了吧,你是不是得回去帮忙?”

    穆成扬嘿嘿一笑,说:“我跟我二姑撒了谎,说我不想当大夫了,要下海开火锅店,她臭骂了我一顿,还说她等着,我早晚赔掉裤.衩。”

    开火锅店?

    他是从二师哥那儿找来的灵感,撒的谎吧。

    但林白青还是隐隐替穆成扬担心。

    上辈子她甫一开业,穆成扬就自动回灵丹堂坐诊了,当时穆二姑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在一起参加工商局的会时,当众给林白青甩过脸子。

    而这辈子,灵丹堂不但抢了保济堂的病人,金针都悄悄弄来了,等穆二姑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呢。

    林白青倒不怕,有针万事足,可怜师哥,等到东窗事发,怕是危矣。

    “对了,楚老今天让我给你带个话。”穆成扬又说。

    林白青一听就知道老头怕是又要作妖,问:“啥话?”

    穆成扬指《医疗卫生报》,说:“他说还是希望这三个月你能亲手帮他治病,他也不要你白治,他手里还算有点东西,字画,瓷器,金石玉器,你可以自己去挑,但凡你看上什么,拿就是了,他分文不收,送你。”

    如果不是林白青上门治病,以楚春亭当时的小身板儿,顶多也就再苟延残喘一个月左右,是她上门才把他救活的。

    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治,医生也不能因为治好了人就挟恩图报。

    那是有违医德的。

    楚家确实有好东西,但在林白青眼里,基本都是死物。

    就好比什么元代的青花瓷,宋代的字画什么的,拿到市场上都是无价之宝,但她不稀罕那个。

    望着《医疗卫生报》,目光停留在一则新闻上,林白青突然心头一动。

    报道是这样写的:随着森林资源局在西双版纳境内发现的,亚洲犀牛的遗骸,专家推断,亚洲犀牛目前还没有灭绝,但让人痛心的是,目前发现的只是遗骸,而非活着的亚洲犀牛,所以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国境内的最后一只亚洲犀牛。跟野生亚洲犀牛一样,太多珍稀野生动物正在被盗猎者疯狂杀害,而珍稀野生动物的灭绝,跟盗猎分子的猖狂,以及过度的森林资源开发是分不开的。在此,记者呼吁广大人民群众不要为了短期利益就违法犯罪,随意捕杀野生动物,也呼吁有关部门加强管理,保护我国的野生珍惜动物资源。

    ……

    在我国的商周时期,历史就有记载,犀牛皮可以为甲,角可以入药,是一种特别普遍,但又极为珍贵的野生动物。

    而据《山海经》所载,犀牛角可治温病高热,惊厥抽搐,也是一味自古就极为稀有,昂贵的中成药。

    虽然犀牛在商周时期还是跟牛羊一样普遍的野生动物,但经过一代代人的捕杀和摧残,到唐代时已经是民间一旦发现,就要敬献给皇家的珍惜动物了。

    历史课本上的介绍,我国境内的亚洲犀牛灭绝于1922年。

    不过林白青记得特别清楚,就在今年,国家会宣布,曾经认定已于22年整体灭绝的亚洲犀牛目前在国内还有存活。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证明一个珍稀物种并没有灭绝,我们还可以挽救它。

    但是针对性保护它的立法也会随之而来。

    所以从1993年开始,犀牛角会全面禁止加入中成药,而这个禁令,要直到2018年,世界犀牛种群得到保护,且国内有了一定规模的犀牛群之后才会解禁。

    但国内所存的也只是从非洲引进的白犀牛,入药,也只是在特批的情况下才允许被使用。

    而亚洲犀牛,则正式宣布了灭绝,它的犀角,也成为了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

    灵丹堂麝香多,但犀牛角只有一枚。

    而因为它稀有,在文玩市场,比在中药市场流通的更广,价格也炒的更高。

    所谓黄金白银,它们的升值是缓慢的,理性的。

    但又是古玩,又是名药的犀牛角,它的升值是极为疯狂的。

    因为它不但具有文玩价值,还是稀世珍药。

    在将来,林白青曾治过一个病人,怎么治都治不好,而他缺的药引子正是犀牛角,那是一个国外来的富老头,正好他有钱,国外也没有立法禁止犀牛角,林白青遂向他推荐了犀牛角。

    老富豪以拍卖的方式,以上千万的价格拍了一只犀牛角回来。

    林白青只从犀牛角的底坐上每天削一些粉沫下来,共七副药,富豪药到病除。

    这就是犀牛角的神奇之处。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师哥,什么字画青花瓷的,我不贪那些东西,我听说楚春亭收藏着好些犀牛角,你去问问他,我要是想要他所有的犀牛角,他送是不送!”

    什么青花瓷,字画都是可以复制的。

    但犀牛角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价格会越来越高,高到离谱。

    老爷子口气大的很,那她倒要看看,他舍不舍得他那些绝无仅,囤着就会变成天价的犀牛角。

    俩人正聊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厉吼:“哎呀,有蛇,有蛇!”

    林白青以为有人被蛇咬了,冲出来问:“齐大妈,蛇咬人啦,咬到谁了?”

    “就在刚才,一条绿梭梭的竹叶青,盘在你家院墙跟。”齐大妈吓的面色煞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听说在自家院墙上,林白青倒没怕,只问:“咬到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安宫牛黄丸,因为疫情的原因,大家想必都已经特别熟知了。

    而关于犀牛角,新闻上有拍出两千五百万的记录,大家也可以搜索来了解下。

    今天晚了点,作者今天也只能一更啦,么么哒,明早九点咱们不见不散,记得留言喔。

    第58章 竹叶青

    (这么刺激的吗?)

    东海有蛇, 主要是银环蛇和竹叶青,都剧毒无比。

    平常它们都生活在沟渠里,树林里,但到了六七月份, 天气炎热, 居民区的平房比较凉快, 它们就会溜达到居民家里, 要被它咬了, 治起来可麻烦的。

    林白青忙问:“齐大妈, 蛇呢?”

    齐大妈手指:“就你家呀, 刚才还在墙上。”

    穆成扬沿墙找了一圈,说:“应该跑别处去了吧,反正我是没看见。”

    “你这孩子可真没心没肺, 蛇能在明处走嘛, 它都是在墙里窜。”齐大妈说。

    在自家倒无所谓,但巷子里小孩子多, 要咬到孩子就麻烦了。

    林白青说:“师哥,你先拿棍子四处敲敲, 把它吓跑吧。”

    穆成扬看表,说:“我还有事呢, 你从药堂拿点雄黄,在巷子里喷一喷吧。”

    这时乔麦穗从家里出来, 问:“我听说有蛇, 咋,咬死人啦?”

    虽然她话说的难听, 但东海市前几年真有过一家人在睡觉, 被蛇咬死的事。

    所以齐大妈说:“想起来我就害怕, 那可是竹叶青啊,一个猛子,窜白青家里去了,哎哟,快把它抓了吧,不然它要窜我家,咬我孙子呢?”

    林白青说:“咱不抓它了吧,我去药店拿点雄黄喷一喷它就走了。”

    乔麦穗立刻垮了脸:“林白青,邻里邻居的,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厚道?”

    又拍着手高声跟大家说:“我这大腿风湿的厉害,正要找竹叶青泡酒呢,你们听听林白青说的这像话嘛,拿雄黄把蛇吓走,噢,我的腿白受疼啊?”

    齐大妈说:“你就别抓蛇了,问白青开药帮你治治呗。”

    乔麦穗后退两步,撇唇说:“大家说说,我家卫国帮她找了半个月的大粪,最后落着好没?”再说:“让她帮我治病,哼哼,治不起。”

    齐大妈说:“那蛇要咬了白青也不行呀,你想要竹叶青,让卫国买一条呗。”

    乔麦穗上下打量林白青,冷笑:“我家卫国当了整整12年兵,国家不安排工作,几个退伍金吧,前段时间全贴灵丹堂了,我也想买,我得有钱啊。”

    见林白青要关门,脚一抵:“林白青,这可是我们顾家的老宅,我今儿就要进去捉蛇,你要不让我捉,我……我躺这门上,不走了我。”

    林白青伸手:“陆庆坤给我的山参呢,你这老脸也是够厚的,说不给就不给,昧下了这是。”

    “你……你叫我啥,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乔麦穗给气傻了,磕磕巴巴。

    林白青故意说:“也是,虽然咱们平辈,但我怎么也该喊你一声嫂子的,嫂子,咱俩还有山参的账没算呢,你也别躺了,回家取我的山参去。”

    说起老山参,乔麦穗哑火了。

    她有风湿,肺也不好,山参能补气,也能祛风湿,反正顾卫国已经输了,她心一横就把账给赖了,气吼吼的,她走了。

    顾培听到争吵声出来了,问林白青:“真有蛇?”

    林白青说:“不用怕,拿点雄黄洒一洒,喷一喷它就走了。”

    俩人正说着,顾卫国扛着根长竹杆从转角走了过来,笑着问候:"小叔,小婶好。”

    顾培问:“卫国你拿根竹竿干嘛?”

    顾卫国说:“我妈腿有风湿,听说有条竹叶青,我准备捉来给她泡酒喝。”

    顾培是长辈,而且他不理解用酒泡蛇这种行为,就跟顾卫国说:“别捉了,把它熏走就行了。”

    顾卫国有点为难:“她腿疼的厉害,非要赶着我捉蛇呢。”

    顾培说:“让她去军医院挂号,治病的钱挂我的账,治风湿不必非要竹叶青的。”

    顾卫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怎么好意思?”

    乔麦穗在后面喊:"顾卫国,别听他们假惺惺,我不去医院,我就要竹叶青。”

    老娘耍泼,顾卫国也很难堪:“小叔,我妈那人脾气倔,我劝不动。”

    顾培说:“你再好好跟她说说去。”

    顾卫国点头:“好。”

    但他才转身,就听乔麦穗高扬声音一阵骂:“天杀的顾卫国,短寿的顾卫国,造孽的顾卫国,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到这么大,你连条蛇都不给我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巴结有钱人,也不想想,人家有钱人拿你当啥,拿你当条狗!”

    所谓泼妇就是这样,不讲理。

    顾卫国回头,摊手,一脸难为情:“小叔……”

    大侄子被老妈骂成这样,顾培不行也得行,只好打开院子,示意他进去找蛇。

    不过他捉他的,林白青得去库房翻些熏黄出来喷一喷,气味一熏,以后蛇就不敢再来了。

    药堂有雄黄,但不是常用药,所以积压在地面上的大库房里。

    药是林白青放的,每一样药在哪个位置她心里都有账,但这一翻,却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翻到雄黄,再翻了翻,就发现所有中药的位置都不对。

    她估计是刘大夫找药的时候把顺序打乱了,于是喊了顾培进来帮她搬药,一袋袋的翻,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在个最角落里才找到雄黄。

    把它杵成沫子,再兑上些药酒,沿路洒一洒,蛇闻到它就会钻地下,或者林子里去的。

    俩人一路喷洒,路过老宅时顾培忽而扬头,指着墙说:“这个地方会不会太低了,如果有贼,会很容易翻进你家的。”

    林白青和乔麦穗用了一截公墙,这几年外来人口多,巷子里经常闹贼,林白青想加高墙体,挡挡贼,但乔麦穗死活不让。

    她是个泼妇,林白青懒得跟她吵,墙的事就一直拖着。

    因为顾卫国要找蛇,俩人走的时候没有关院门,只有堂屋的门锁着,刚才他俩离开时顾卫国就在院子里,这都折腾了几个小时了,回来,他还在院子里,带了几个小屁孩儿,正在厕所里捣腾。

    顾培向来讨厌这个大侄子,虽然曾是军人,但总是满嘴谎言的,今天听他被他妈骂的狗血喷头,再看他还是那身泛白的老军装,又起了些怜悯,进门就问:“蛇找着了吗?”

    一小豆丁儿声音清脆:“还没呢,但卫国叔叔说了,要是找着,给我们了吃。”

    另一个吸溜口水:“我吃过竹叶青喔,可香可嫩了。”

    顾培温声说:“小朋友,有比蛇肉更美味的食物,它也不是主食,没必要总想着吃它。”

    顾卫国从厕所出来了,笑着说:“就剩堂屋没找了,小婶,打开堂屋我们找找吧。”

    一小豆丁说:“青青阿姨,快打开嘛,我们捉来烤了吃,也分你一口,好不好?”

    “打开嘛,蛇肉可香的,我们要吃。”一帮小屁孩儿七嘴八舌的。

    一帮小屁孩儿闹着要吃蛇油,顾培劝不走他们,倒是为难了。

    不过哄孩子林白青最在行了,她回屋拿了些糖果出来,分给一帮小屁孩儿,然后说:“听阿姨的,咱吃糖,不吃蛇肉,妈妈晚饭都做好了吧,小兵兵,小强强,我听见你们的妈妈在喊你们,快快回家吃饭去吧。”

    顾卫国还想坚持,但他这帮小兵小将全是游兵散勇,一人一颗糖,再听说父母在喊着回家吃饭,全拿着糖散了。他也只好说:“小叔,小婶,我妈非要蛇不可,要不给她,她今晚得闹我一晚上,麻烦你们了,要看到蛇就喊我一声,我来捉。”

    “行的。卫国同志你也赶紧回家吃饭吧。”林白青说。

    顾卫国把竹竿往肩上一扛,望着林白青笑了笑,欲言又止,顾培则突然伸手,环上了她的腰。

    顾卫国待走不走,又说:“我看家电都进上了,小叔以后是打算长住吧。”

    “对。”顾培点头,手依旧挽着林白青的腰,紧了紧。

    这年头人们爱住楼房,像顾培这种,单位是会分楼房的,还是装修好的那种。

    顾卫国想不通,他那么好干净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愿意住平房,还能进厕所收拾臭气的。

    当然,他也想不通,明明以顾培的条件,可以找军区大领导家的闺女,是怎么就能瞧得上林白青这么个小中医的,可顾培偏偏就不但答应了婚事,还要从此长住南支巷。

    此刻搂着林白青的腰,他目光里透着不好惹。

    就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心里的卑鄙,要让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是他叔母了似的。

    得,虽然不得不承认,可灵丹堂确实跟他没关系了,顾卫国提着竹杆出门,走了。

    他一出门,顾培立刻松开了林白青的腰,并说:“咱们吃饭吧。”又说:“如果你觉得我搂着你让你不舒适,以后我就不会了。”

    “没关系呀,要不再搂一搂。”林白青咬唇笑,目光一挑,反问。

    她能不明白嘛,男人都会吃醋,而顾培刚才,明显是因为顾卫国而吃醋了。

    但她说让他再搂一搂吧,顾培又不了,又变的有点手捉无措了。

    终于,他手抚胃,说:“要在平常,这个时间点我已经吃过饭了,我……饿了。”

    对了,林白青答应要做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顾培好像一直在期待。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做饭。”林白青说。

    她进厨房了,顾培回到西屋,准备把她的茶水端给她喝一点,解渴。

    但才捧起茶杯来,回头一看,就见八仙桌上的化妆品和茶叶罐摆在一起。

    虽然不喝茶,但顾培是懂茶的,它是极容易串味的东西,跟化妆品摆在一起味道就变了,林白青似乎很爱这罐茶,怎么会把它跟化妆品摆一块儿?

    林白青是个医生,这方面肯定懂。

    但她医术很好,生活方面似乎总有点马虎。

    顾培拿起化妆品来,帮林白青摆到了放化妆品的那张桌子上。

    但才放下,就见她的衣柜门半开门,露了一条胸罩的带子在外面。

    顾培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乱糟糟的衣服哗啦啦的掉了出来。

    这也是林白青理的柜子吗,这么乱?

    顾培有点惊讶,而他是一个最在意细节的人,这就把衣服全抱出来,一件件替她叠了起来。

    ……

    厨房,林白青揭开锅,米饭是中午蒸了之后刻意留的,把青豆洗干净,又把今天二师哥送的火腿切成丁,先过了油煸香,再切葱花,打两只鸡蛋,在蛋液里稍稍添了点凉白开打匀,就备好顾培的最爱了。

    然后是她吃的,招娣走之前已经收拾好菜了,腌了个木瓜丝,还泡了一碗花蛤在吐沙,拿它再蒸个鸡蛋,蒸鸡蛋时把招娣已经收拾干净的鱼头下锅煎熟,加上几块豆腐一炖,等锅开,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鱼头豆腐汤了。

    再打开米饭锅,盛出中午蒸的凉米饭来挑散,这才要炒顾培的最爱。

    准备了大半天,端菜上桌时林白青跟献宝似的。

    但望着一盘蛋炒饭,顾培的失望显而易见,问:“就是这个?”

    林白青盛了一勺蛋炒饭尝了尝,说:“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快吃吧。”

    她还叫他小叔?

    顾培伸手就去接她手里的勺子。

    林白青忙说:“这个是我的,你的勺子在盘子里。”

    米饭里头花花绿绿的,有豆子有火腿,闻着确实很香,但顾培在中餐上冒了很多险,也踩了很多坑,唯一喜欢的,只有对象做的,对于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他抱了很大的希望,结果等了三天就等来一碗蛋炒饭?

    但望着对象殷切的,带着鼓励的目光,他还是盛了一勺子。

    大概是因为预定了失望,觉得会不好吃,这一口咬下去,居然满满的惊喜。

    同是米饭,但蛋炒饭跟白米饭是两种味道,它粒粒分明,又弹牙,再加上火腿和青豆,嫩嫩的鸡蛋,竟然是一种顾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好吃。

    “好吃。”他当即盛了一大勺。

    当然了,这将是他最爱的中餐,可以连炫一个月不会腻的那种。

    顾培在吃饭,林白青没啥胃口,望着面前的预备役丈夫,忍不住就又要思索结婚的事。

    关于政审,他已经催了很多次了,没有格外的理由,在大裁军的背景下部队是不好给他提前办理的,但只剩2个月中成药就要实施新规了,怎么办?

    顾培蓦的抬头,就看到对象正盯着自己,笑的格外温柔。

    他伸手去摸:“我脸上有东西。”

    “不不,没有。”林白青鬼使神差,说:“你的脸好看。”

    说完她又特别后悔,怕顾培觉得她轻佻。

    但其实并不会,因为在生活中,有太多习惯性的说这句话。

    不是因为讨好或者别有用心,不论男女,敌人还是对手,或者朋友,经常会对他说,你的脸好看。他点了点头,想用同样的真诚夸林白青一句,但怕她觉得他是在耍流氓,最终选择了不说。

    因为他觉得,她的肉.体好看,这句话说出来,大概率是要赢来一记耳光的。

    林白青不是特别瘦,但她拥有就女性来说,最完美的肉.体线条。

    天热,她穿的是一件半截袖的纯棉质线衣,露出来的手臂格外纤细,但又全是肌肉,作为一个医生,又是在教会学校从小就学西医的。

    人体,顾培是从小看到大的,不论男性还是女性的身体他都不好奇。

    可他特别好奇林白青的身体,除了那种男性的原始的,欲.望性的冲动,他还有种探索欲。

    他想知道她肌肉的手感,想知道她的臀部为什么会异于大部分女性,那么的挺翘,而紧致的肌肤,向来应该是比较粗糙的,但她的肌肤又非常的细腻,就更叫顾培想试试那会是什么样的触感。

    终于,放下了勺子,他说:“你做的饭非常可口。”

    跟爆辣的火锅相比,林白青今天做的菜每一样都合他的口味,这会他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饭已经吃完了,顾培意犹未尽,望着盘子,觉得自己还能再炫一碗。

    林白青估计他会洗碗,所以没有收筷子,等着,要看顾培会不会主动洗碗。

    毕竟他可是跟顾卫军说过,自己结婚了会主动洗碗的人。

    话说,顾培确实是打算洗了碗再走的,但医生总会遇到紧急情况,据说有个车祸患者,是个部队军人,情况比较危机。

    司机小马亲自跑来喊,要顾培赶紧去看,他就得提前走了。

    “抱歉,碗,要不我一会儿回来再洗?”顾培说。

    林白青想了想,说:“以后吧,等结婚了,碗就由你来洗。”

    顾培点头:“好。”

    小马看在眼里,心说顾军医和林大夫可真够恩爱的。

    但再一想,顾军医不但会搞浪漫的求婚,居然还愿意在家洗碗,温柔体贴,作为一个海归,他太优秀,比的别的男人都没法活了,可咋整?

    ……

    林白青送顾培出来,就在巷子里,俩人又碰上顾卫国,还拿个竹竿在四处捣。

    顾培止步,问顾卫国:“你没回家吃饭,一直在找蛇?”

    满巷子雄黄的味道,有蛇也早跑了,他居然还在找。

    顾卫国摊手又叹气:“我妈骂的厉害,不找着我不敢回家呀。”

    顾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都三十岁了,还怕你妈?”

    顾卫国叹气说:“我是她生的,她为了我辛苦了半辈子,现在又是个寡妇,在这巷子里受尽人的白眼,那么可怜,我又怎么忍心骂她?”

    听起来确实很惨,但林白青忍不住说:“顾卫国,你妈年青时是东海有名的小将,跟你爸号称雌雄大将,打人时皮鞭抡的飞起,她要算辛苦,我们算什么?”

    顾卫国说:“婶子,那都是谣言,是传言,我妈也就嘴巴泼辣点,不敢动手打人的。”

    “我的山参呢,你妈这是赖着不给了?”林白青反问。

    顾卫国挠挠头,说:“要不这样,我去给我妈下个跪,求她把山参给你?”

    林白青懒得跟他再理论,瞪了一眼,没接茬,对顾培说:“走吧,我送你。”

    “小叔慢走,小婶慢走。”顾卫国在后面挥手。

    老大侄表现的很惨,很可怜,但顾培隐隐觉得不对劲。

    因为这个大侄子跟别的不一样,别人对林白青,跟他一样,只是想通过追求来确定一种恋爱关系,但顾卫国让顾培有种感觉,他的故意示弱,卖惨像是一种阴奉阳违。

    他认为林白青很傻,他在耍她,又笃定她察觉不了,人在卖惨,但眼神中却暗成长心机。

    由此,顾培觉得顾卫国应该不是在找蛇,而是在找别的什么。

    但他当时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

    今天有人找林白青上门夜诊,顾培前脚才走,鲍家媳妇就哭哭啼啼的上门来了。

    大杂院的鲍春明因为喝酒又犯了痛风,痛的正在床上打滚。

    鲍家媳妇帮林白青背着药箱,一进门就说:“天杀的鲍春明,不让你不要喝酒吧你非喝,可看看吧,喝出事儿来了吧,白青你快帮他看看,疼半天,疼惨了。”

    鲍春明说:“不算太严重,我还能扛得住,不用喊白青的。”

    “我倒想着你疼死算了,但你一声声的哼个不停,我不喊白青来,难道真就生生看着你疼死算了?”鲍家媳妇反问。

    林白青说:“都闭嘴,鲍嫂子,去给我打盆清水来,我要洗手。”

    等鲍家媳妇水打来,林白青的针已经灸上了。

    鲍家媳妇看针的颜色金里泛着蓝,感叹说:“这针颜色还怪好看的。”

    林白青笑了笑,说:“普通针而已。”又说:“但应该挺管用,以后鲍大哥的痛风应该就会痊愈了,酒也可以喝,只要适量,不要滥饮就好。”

    “不会吧,他这痛风一喝酒就犯,真的能好?”鲍家媳妇不信。

    林白青说:“信我一回,这次我针灸完,他真的能好。”

    鲍春明喝酒其实并不多,如果他的身体健康,那点酒是不会引发痛风的。

    他痛风的原因是因为他天生血热。

    血热致淤,继而引发络道阻塞,而络道组塞,就会引发痛风,痛风又致血热,反复恶性循环,这才是他痛风久治不愈的原因。

    林白青今天用的正是玄铁金针,只要找准穴位,针本身的牵引力可以疏通络道,络道通而血凉,血凉,则络道不堵,形成良性循环,他的痛风自然就会慢慢消散的。

    鲍家媳妇并不相信丈夫的病真能彻底好,看林白青热的直流汗,不停的帮她打着扇子。

    但鲍春明觉得今天这针灸到身上,浑身都变的格外清凉,有一种,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发散热气的感觉,这可是大夏天,外面气温三十多度,疼了好几天了,针到病除,一下就不疼了。

    他不停的呻.吟着:“白青,舒服啊,真舒服。”

    “闭嘴吧你,叫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你在干啥呢,再喊白青我撕烂你的嘴。”鲍家媳妇说。

    鲍春明换了个称呼:“小林大夫,这也太舒服了。”

    他无法形容,可他浑身舒袒的只想呻.吟。

    而自这天之后,鲍春明的痛风神奇的,就一天好似一天,再后来竟然痊愈了。

    他并不知道那是玄铁金针的效力,以为是林白青的手法好,逢人就夸,说她比师父顾明更厉害,是东海市第一神医。

    要一次性治好痛风当然需要时间,所以这次针灸做的时间特别长。

    鲍家媳妇等不住,靠着床打起了瞌睡。

    一觉醒来,眼看墙上的钟都指到一点了,林白青才在收针,忙把她打扇子:“太辛苦你了,熬了这么长时间。”

    鲍春明说:“快给诊金呀,小林大夫熬了大半夜,太不容易了,你还愣着干嘛。”

    鲍家媳妇掏了五块钱出来,见林白青掏钱要找,忙推她:“不找了,必须五块!”

    鲍春明也说:“快拿着,你要不拿着,我良心不安,以后也不敢再请你治病了。”

    第一次带玄铁金针出诊,就只赚了五块钱,要楚春亭听说了,非得被气死不可。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人是按阶层分的,权贵是贵命,就该用好东西。

    穷人是贱命,天生就不配用好东西。

    但林白青不是,她拿着玄铁金针,只会治该治的病,不会因为病人的身份就分三六九等的。

    而且这辈子她想通了,以后,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玄铁金针在自己手里,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这样,她就可以随自己的想法,以病来断,让这副金针发挥它最大的效用。

    这是她第二回 用玄铁金针,治疗效果似乎比上辈子还要好,那当然是因为她既有年青健康的身体,又有丰富的经验的原因,她的针灸技术,如今正值巅峰。

    月亮高挂,长长的巷子到了后半夜,格外的凉快。

    林白青心情愉悦,把关于灵丹堂的,地库的,楚春亭的,一切的烦恼全抛诸脑后,走的步履轻盈,心情也格外畅快。

    话说,今天顾卫国大动干戈找蛇,林白青脑瓜子笨一点,并没有反应过来。

    刚到路口,就见自家门上灯火通明的,围了一帮公安。

    见齐大妈也在人群看热闹,林白青好奇的凑了过去,准备八卦一下:“大妈,出啥事啦?”

    “顾卫国上你家偷东西,被你对象撞见,报公安啦!”齐大妈说。

    热闹竟在自己家?

    而且,顾卫国上门偷东西,被顾培抓了,这么刺激的吗?

    林白青忙问:“顾卫国人呢?”

    齐大妈努嘴:“喽,院子里戴铐的那不是?”

    院子里,顾卫国已经被公安铐上了,顾培跟公安站在一起,正在说什么。

    就在林白青看顾卫国时,他也在看她,眼眶红红的,一脸悲凉,眼睛上还挂着眼泪。

    一副惨样。

    但林白青却恍然大悟,顾卫国所谓的找蛇,找的并不是蛇,而是金表。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把偷金表一事怀疑到她身上了。

    灵丹堂的药之所以突然乱了,就是他翻的。

    他在药堂没找着表,就故意在巷子里放了条蛇,其目的,正是想找借口,进老宅找表。

    当然,他肯定找不到表。

    因为那一大包金表,林白青是藏在一个他天天经过,却从从不会去注意的地方。

    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那么精明,骗的她一愣一愣的,却被顾培逮了现形吧。

    不过顾卫国可是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满巷子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在找蛇,顾培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林白青正疑惑着呢,顾培看到她了,他带着一个公安从院里出来,说:“公安同志,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对象,也是顾卫国所行窃的,这座房子的主人,林白青。”

    他在外人面前,就会变回一个专业,冷静,又威严的,专家式的男人。

    迎上她的目光,也不像私下相处时一样会局促。

    示意她上前,他大手自然而然揽到她的腰上,温声说:“不用怕,万事有我。”

    公安听过林白青的大名,跟她握手,说:“灵丹堂的林东家,久仰大名。”

    又说:“顾卫国坚持自己是在找蛇,不承认入室行窃,当然,他不打招呼,翻墙进你家院子,在法律中就是入室行窃罪。不过经当事人的请求,我们想跟您谈谈,看您能否跟顾卫国和解。”

    作者有话说:

    顾卫国:我的演技好。

    顾培:呵!

    第59章 臭气相投

    (生母的遗物!)

    “快把他抓走吧, 不就是为了一条蛇吗,让他去坐牢,反正我们孤儿寡母,天生挨欺负的命!”拥挤的人群中, 乔麦穗凄厉的嚎叫声回荡在夜空中, 吵的林白青脑瓜子生疼。

    她当初拿表是为形势所迫。

    如果她不拿, 以顾卫国对乔引娣的信任, 以及乔引娣表面的聪明和背后那些小把戏, 事情早晚要张扬出去, 张子强, 也会被他们引到灵丹堂来的。

    他随时都能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因为他最信任的人,恰是能害死他的人。

    但他看起来格外可怜, 戴着铐子耷拉着脑袋, 一言不发。

    舆论也整体偏向着他。

    乔大妈就劝林白青,说:“他是为了抓蛇呀, 算了吧,和解吧。”

    公安也说:“我们走访过很多人, 大家都说顾卫国是在找蛇,虽然他确实犯了错误, 但并非主观意识,如果能……”

    但顾培冷冷打断对方, 温声, 却又不容置疑:“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就这样和解, 难道不应该先让我跟我对象讲清事实再让她做决定?”

    公安连连点头:“好好好, 你们单独说, 我们等着。”

    邻居们也说:“让小林好好休息下吧,看她累的。”

    顾培又说:“我对象已经很累了,我建议你们先把顾卫国带走,羁押,等到明天她休息好了,我们再去公安局做调解吧。”

    要是普通的贼,公安当然立刻就带走,拘留起来了。

    但顾卫国是退伍军人,而且他翻的是邻居家的墙,又说了自己是在抓蛇,公安大多是退伍军人,于他有一定的同情,并不想拘留他,就说:“没事,我们可以等的,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喝点水,想好了咱们再谈。”

    俩公安把门让开,示意他俩先进屋。

    顾培先进了门,打着帘子,林白青紧随其后。

    顾培有点生气的,接过药箱:“已经凌晨两点了,你独自出诊,还带着金针?”

    他此刻又变的威严,像个长辈了,还很生气的样子。

    林白青小声说:“就是在巷子里,而且病人是我的老邻居。”

    顾培厉目:“城市在加速膨胀,外来人口每天倍率增长,一个成年男人直说夜路都非常危险,更何况你是个女孩子,还单独一个人。”

    林白青强行辩解:“我们是诊所,大夫必须出诊的,再说了,我有功夫。”

    顾培小时候就听顾克讲过,说他大伯顾明有一手真功夫,具体形容就是爆红西方的李小龙那种,没有花架子,出手就是杀招。

    林白青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有点功夫也正常。

    当然,顾培从她肉.体的形态就能看出来,她身上蕴含着平常女性所达不到的力量,而在诊所床位不足的情况下,国家是允许其出诊行医的。

    所以林白青出诊没错,这是她的职责。

    但顾培还是觉得这样不好,语气特别强硬:“以后你不能再单独出夜诊了,如果有急病人,让他们打120,医院可以抢救他们。”

    又说:“青青,东海市不止你一个医生,而且你们中医上门接诊这一套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上辈子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但经常用这种语气训斥下属,他是个内敛,善于控制脾气的人,这样说话,已经是非常严厉的责备了。

    林白青也不想惹对象生气,乖乖点头:“嗯,我听你的,以后不会了。”

    “是绝对不能再夜里出外诊。”顾培说。

    林白青点头,因为看顾培脸色难看的厉害,又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培长舒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们的文化有差异,我也不想生气,但今天我确实很生气,因为你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这让我很担心。”

    他会坦言自己的不高兴,虽然语气严厉,说教之辞像个长辈,但今天要不是他,林白青会被顾卫国耍的一愣一愣。

    两辈子了,这是头一次,在这座院子里,林白青有种,不用事事自己操心,能卸掉一半的担子,给另一个人分担的感觉。

    “好啦,我下回真的不会了,我保证!”说她,她勾了勾他的手指。

    顾培这人是个矛盾体,在外人面前自有一股医者,长者的威严,生气的时候像个爹,但只要林白青一触碰他,他就会立刻变的慌张,无措,像个青涩的大小伙子,他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给林白青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慢慢喝。

    凌晨三点,满巷子的人集体出动,围在门口水泄不通,在等结果。

    顾培先说:“我爸生前最期盼的就是回国见家人,偶尔大伯,三伯写了信,他总喜欢挑着其中叙述孩子们的片段读,还总叮嘱我,要我照顾他们。”

    学医的人大多宅心仁厚,顾明是,顾克也是。

    在两国恢复通信后,顾明和三爷都会给顾克写信,讲讲他们自己,再讲讲他们的孩子们,兄弟分别整整半个世纪,以书信沟通,并畴划着重逢。

    可惜就在顾克办好一切手续,连回国的机票都买好时,突然发病,死了。

    顾培的几个哥哥是什么情况林白青不太知道,但顾培是老来子,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听他讲述的多,对顾家有荣誉感,也对亲房们有感情。

    而对顾卫国,顾卫军,顾敖刚这帮老大侄也颇多宽容。

    但顾卫国一次次的,先是挑唆兄弟们打架,又以滥充好调蟋蟀,今天还上门行窃,顾培自然忍无可忍,得收拾他,不过他得跟林白青讲一讲,自己是怎么起的疑心。

    他抓起郁美净的瓶子来,问林白青:“你会把它跟茶叶放到一起吗?”

    林白青说:“不会呀,那会串味的。”

    顾培又说:“虽然你整理衣服总是整理不好,但会随便乱揉内衣,让它们被乱扔,甚至掉到柜子外面吗?”

    男人很严肃,但林白青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会。”

    她做不到像顾培那么细致,严谨,但胸衣还是不会满天飞的。

    顾培把郁美净的瓶子放了回去,把茶叶拿了,才说:“顾卫国不是在找蛇,而是有预谋的要入室行窃,甚至,很可能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经顾培一讲,林白青才恍然大悟。

    顾卫国老奸巨猾,知道他妈泼辣,想啥要啥,遂故意在巷子里放了条蛇,再以蛇为借口进来找表,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但百密一疏,他把一瓶郁美净打翻了,慌乱中没注意,放到了茶叶旁,翻完柜子以后,以为把衣服塞进去就可以了。

    顾培是个在生活中仔细到近乎苛刻的人,看到茶叶和郁美净在一起,自然要把它们分开,再一看胸罩漏在柜子外面,就更觉得不对了。

    因为林白青没那么邋遢。

    而等他出来时,看顾卫国还在找蛇,一下就怀疑上了。

    正好林白青出夜诊去了,老宅无人。

    顾培因为怀疑,并没有离开,反而在暗处看着,就看到林白青才走,顾卫国就翻墙进院子了,撬开堂屋的门,进去了。

    他毫不迟疑,赶到公安局调了俩公安来了个瓮中捉鳖。

    听完,林白青可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顾卫国是很聪明,滑头,上辈子养了俩二奶,却瞒了林白青二十年,就证明他足够聪明,但好死不死,叫他遇上顾培这种细致到近乎变态的人,不栽才怪。

    这时有个公安在外面问:“顾培同志,你们商量好了吗,有结果了吗?”

    因为是自己的大侄子,也是顾家人,一家人嘛,顾培怕林白青要心软,和解,遂又说:“他动了你的茶叶,虽然闻起来茶叶的味道没有变,但是既然他动过,就有下药的可能,楚春亭都被儿子下过药,青青,这方面你不得不防。”

    默了会儿,又说:“虽然我这样猜测小辈不对,他很可能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他突然又变了脸色,一脸恼怒,语气里满是难堪和生气。

    显然,老大侄居然想对他即将结婚的对象图谋不轨,他很生气。

    林白青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不好发笑,努力憋着,跟哭似的。

    其实顾卫国并没有,他只想找金表,而且他爱的是乔引娣,于林白青没兴趣。

    但林白青正欲赶走顾卫国而找不到办法呢,有顾培这句,她乐得呢。

    她努力憋着笑点头:“嗯。”

    但因为她身体在发抖,顾培以为她是被吓的,心里的火愈发大了,压抑着怒火安慰对象说:“不要怕,万事有我,你只要坚持不松口,法律就会制裁他。”

    林白青点头:“好。”

    顾培又说:“很容易的,你只要不松口就好。”

    林白青觉得这事儿并不容易,但是她又无法跟顾培解释是为什么,就皱起鼻子朝他笑了笑,撩帘子出门了。

    而她突然的佻皮让顾培一愣。

    她笑的时候皱起了鼻子,既奇怪吧,又有几分可爱。

    ……

    闹了半晚上,公安也累了,坐在台阶上休息,顾卫国也在台阶上坐着。

    一见林白青撩帘子出来,忙站了起来:“白青,对不起。”

    乔麦穗斜眼一挑:“瞧瞧,这就是我生的窝囊废,给他老妈找条蛇而已,被自己的小叔当成贼抓了吧,还得给人说对不起,死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见林白青望着她笑,又说:“白青,不能和解,就让公安给顾卫国判刑,反正他也是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你是谁呀,你可是我们顾家的掌门人,他顾卫国算个屁呀,在顾家连坨屎都算不上,就活该被你欺负,使劲儿欺负。”

    其实很多人并不理解‘泼妇’二字意味着什么。

    也只有上辈子领教过其威力的林白青,才知道‘泼妇’有多大的威力。

    乔麦穗这叫正话反说,打自己孩子惹外人疼。

    但她这招特别管用,一邻居大爷就劝林白青:“和解,必须和解。”

    一大妈来摇她的手臂:“白青,你是顾明救的,顾家人都是你的恩人,你得有报恩的心,可不能为了一条蛇就让公安抓卫国。”

    这时顾怀礼赶来了,也说:“算了吧白青,他要偷了啥东西叔赔你。”

    林白青回头看顾培,就见他眼神中有些迷惑,又有些不解。

    显然,他认为顾卫国罪证确凿,只要法办就行。

    但乔麦穗让他迷惑了,他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恨自己的儿子,也不理解为什么她越骂大家就越怜悯顾卫国,毕竟饶是他再精明,也是从M国来的,于乔麦穗这种看似粗鲁却精明无比的泼妇,不说对付了,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招势。

    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也是幸好林白青重生了,所以她可以。

    乔麦穗越是骂,外人就越是怜悯顾卫国。

    而人这一生,恨谁不可怕,可怕的是怜悯谁。

    顾卫国其实是故意的,他故意放纵乔麦穗的泼和恶,装作自己被老娘收拾的很惨,很可怜的样子,让人们讨厌乔麦穗,继而可怜他,他再从中谋好处。

    上辈子就是这样,林白青因为乔麦穗的恶,一直在可怜顾卫国。

    而可怜他的下场就是被他欺骗,失去一切。

    她当然要收拾了,而且是狠狠收拾。

    不过看顾培直发愣,她心里又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得先笑会儿。

    他也发现了吧,要她坚持不和解,那些街坊的唠叨就能把她吵死。

    这可怎么办?

    而这时,乔麦穗还在故意激她:“白青,不能和解,卫国就是坨臭狗屎,三爷五爷都嫌弃他,顾家人全都不帮他,他这种没出息的窝囊废,不死在战场上,也该死在监狱里,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顾怀礼听不下去了,劝说:“二婶,卫国是您儿子呀,您何必这样咒他。”

    又对林白青说:“听叔一句劝,又不算啥大事,和解了吧。”

    林白青幽幽望着顾卫国:“卫国,你是不是又缺钱了。”

    乔麦穗一愣,老谋深算的顾卫国也皱眉头:“白青,你这叫啥话?”

    林白青再叹气:“堂屋是糯米浆浇的地,不说蛇了,老鼠都打不穿地面,所以堂屋里不可能有蛇,你进堂屋是为了拿字画吧。拿字画干嘛哟,是为了给引娣姐姐吗,我听说她最近正在跑关系,想升办公室主任,是不是想送礼呀?”

    乔麦穗虽然泼,但脑子简单点,看顾卫国:“引娣要升办公室主任?”

    还真是,乔引娣在海事局工作,最近有个升迁机会,能当办公室主任。

    奸诈如顾卫国,还没想到太多,虽然没点头,但愣了一下。

    林白青再叹一气,又说:“我能理解,你是个好男人,因为二婶的反对不敢公开跟引娣姐姐的关系,就想着在事业上帮帮她,但你想要字画可以跟我说呀,我是支持你和引娣姐在一起的,何必要半夜上门偷呢……”

    顾卫国脑子里轰的一声,仿如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劈中脑壳。

    他和乔引娣俩早在好些年前,就因为乔引娣经常挨丈夫打,可怜,他也是年青人,血气方刚,控制不住,发生了几次关系,这几年他怕闹出事,控制的好,再没有过了,不过最近乔引娣闹自杀,他为了安慰她,又有过两次。

    常在河边走就难免要湿鞋,所以林白青猛然说出这件事来,他不怀疑林白青,反而怀疑乔引娣,怀疑是她把俩人的关系说给了林白青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犯晕的时候,所以他立刻反问:“乔引娣跟你说的?”

    几乎满巷子的邻居都在围观,瞬时之间,现场陡然炸开。

    有人说:“顾卫国和他表姐竟然是那种关系?”

    这下乔麦穗不泼了:“没有没有,大家别乱说,我家卫国和他表姐清清白白。”

    但人们已经被勾起好奇心了,就刹不住车了,乔大妈就说:“前阵子乔引娣自杀是为了闹顾卫国吧,怪不得呢,他俩表姐表弟的,造孽哟。”

    乔麦穗在这一刻空前理智:“乔大妈,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她又去撕打顾卫国:“你倒说句话呀,你和引娣清清白白,就任着林白青这样污蔑你吗,你嘴里糊粪了,哑巴啦?”

    顾卫国也慌极了,但他也很聪明的,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对策。

    可就在这时,在拱门招待所当保安的王大爷说:“不瞒你们说,我在拱门招待所当保安,卫国这孩子是点猴急,有一天为了找他表姐,三更半夜非要爬墙。”

    呵,这大爷一句话点燃全场。

    色.情,乱.伦,开.房,半夜爬墙,所有能勾起人兴趣的点全齐活了。

    这下可好,乔麦穗都替他瞒不下去了,一巴掌扇了过去:“没用的废物!”

    顾卫国眼看现场无法控制了,示意他妈打狠点,看还能不能力挽狂滥。

    但偷情加上表姐,太香艳,太刺激,已经不是他妈拍他几巴掌就能转移的。

    精似顾卫国,眼睁睁看着形势彻底失去了控制。

    邻居们也不小声讨论了,有人高声说:“顾卫国跑老宅来偷字画,应该就是为了让乔引娣升迁,他一退伍军人,这么干可不地道,必须严惩。”

    还有人说:“卫国这孩子是不是眼睛瞎呀,咋看上个妇女?”

    那保安大爷语气高昂:“这你就不懂了吧,少年不知妇女好,错把少女当成宝,中年妇女的滋味儿哪是小姑娘能比的?”

    院子里闹闹轰轰,人们吵成了一团。

    终于,还是俩公安大声要求大家安静,才把现场给控制住。

    但局势已经彻底变了。

    大家刚才还在为顾卫国求情,但此刻再看他,呸,臭狗屎!

    有人说:“公安同志,快把他抓走吧,别他偷东西偷上瘾了,来偷我家。”

    还有人说:“你们好好教育教育他,跟表姐在一起终归不是个事儿。”

    就这样,顾卫国被公安带走了。

    当然,事情还没有完。

    但天都快亮了,顾培得回去工作,林白青匆匆洗个澡,扑床上就是香甜一觉。

    ……

    招娣上了一晚上夜班,大清早回来,就听巷子里的人沸沸扬扬的,全在讲顾卫国和乔引娣俩是相好,还有人把顾卫国半夜爬招待所墙的事形容的栩栩如生。

    因为乔引娣是个寡妇,大家暗猜,估计早在乔引娣丈夫死之前两人就好上了。

    而在原来,看顾卫国三十不结婚,大家都觉得他是穷,可怜他。

    但经了昨晚的事,大家恍然大悟,男人结婚,除了传宗接待,主要还是那方面,而他在乔引娣身上得到满足了,那方面是饱的,他又何必结婚?

    看到招娣来,齐大妈说:“招娣呀,幸亏你姐没选顾卫国,要不然,她在药堂勤勤恳恳当大夫,丈夫却在外面跟表姐鬼混,成啥了?”

    另有个刘大妈说:“这事顾家几位爷得给林白青个说法吧,顾卫国可是他们的孙子,偷家,是他们的教育有问题。”

    乔大妈点头:“对,顾家是该给林白青个说法。”

    招娣听了一头雾水:“到底咋啦?”

    “你不知道,喔你昨晚是夜班,算了,小孩子不听这些脏事。”齐大妈又说。

    招娣只差尖叫:“大妈你倒是说呀,到底咋啦?”

    乔大妈听见墙里一阵哭声,说:“我孙子醒了,我去照料,咱们完了说。”

    大家也八卦够了,也都说:“是啊,该回家了,走走,散了吧。”

    招娣急的直跺脚:到底怎么啦这是!

    林白青是凌晨五点钟睡的,这才早上八点,还眯眯糊糊的,得先刷牙洗脸。

    招娣砸开门:“姐,顾卫国和他表姐到底咋啦,睡啦?”

    林白青闻着妹妹的饭盒里有叉烧的味道,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只胖乎乎的叉烧包,又给自己冲了杯维维豆奶,边吃,边大概讲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

    关于顾卫国和乔引娣的私房事,其实可简单了,睡过,还不止一次。

    “姐,也太恶心了吧,他跟表姐背地里睡着,还想让你招了他?”招娣惊呼。

    想想又说:“顾家三爷五爷知道不,这事儿他们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吧。”

    是的,顾卫国的事情简单,入室行窃,拘留就完了。

    但顾家一帮孙子,敖刚在RI本有私生子,顾卫国在外面养着表姐,敖武还有对象,却全都跑来跟林白青相亲,而她于此全然不知情。

    当时她要选了敖武呢,会害一个女孩自杀,选了敖刚呢,进门就有个儿子。

    而要选了顾卫国,更恶心了,他拿她的钱养表姐?

    那么,顾家人又置她于何地了?

    “对了,顾家三爷有关系的,应该会把他搞出来吧,姐,小叔咋看这事的,要不让小叔托托关系,把顾卫国狠狠关几天吧,不然我不解气。”招娣说。

    要以林白青的心思,她当然不想和解。

    不过顾卫国是在家里没有人的情况下行室行窃的,而且没有偷到东西,也没有伤人,还有个找蛇的客观原由有很多人帮他作证,公安即使判刑,也就半年。

    三爷肯定要托关系帮他搞轻罪名,不能让他被判刑的。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疼顾卫国。

    而是三爷和五爷都有种家族情节,不希望姓顾的孩子被判刑,让顾家在东海市的老牌家庭中丢脸,也不想因为他,影响了别的孩子。

    这个于林白青就比较重要了,因为这辈子的灵丹堂比起上辈子,不论装修还是规模都提前扩大数倍,而两位爷,虽不贪利润,但都想插手灵丹堂的经营。

    他们倒是不会再偏袒顾卫国了,有这回的事,肯定会把他逐出顾家。

    但同时他们也理屈,正好林白青没个理由阻止他们插手灵丹堂呢。

    顾卫国这回,给了她个大好的机会!

    ……

    九十年代社会治安乱,公安局案子也多,人逮进去都是先关着,总得排个四五天,或者一周左右才能进行审理,所以林白青暂时就先不管他了。

    第二天依旧是穆成扬去楚家做针灸,林白青留在灵丹堂盯装修。

    她昨天提了个要求,说想要楚春亭所存的所有的犀牛角。

    她估计楚春亭不会答应的,毕竟这几年古玩市场除了炒木头就是炒犀角。

    虽然国家一直在尽力找,但亚洲犀牛的灭绝已成定局。

    现在还在世的每一块犀角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年楚春亭收购它,一块也就几百块,甚至很可能几十块就拿到了。

    但现在一块得几十万,而等到二十年后,一块会变成几千万。

    试想,像楚春亭那么吝啬又奸猾的老头,怎么可能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那坏老头要如何接招。

    她正在院子里看工人们调乳胶漆,一回头,就见穆成扬背着药箱回来了。

    “师哥,楚春亭咋说的?”她忙问。

    穆成扬抱臂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要说了,怕你要生气,算了,不说了吧。”

    “别废话了,快说。”林白青说。

    是这样的,穆成扬去做针灸,就把林白青的原话告诉了楚春亭,又跟他讲了一下犀牛角在中药中的运用,以及它的效力。

    楚春亭听完之后,先是说:“这丫头的宅心仁厚很像顾明,不好。”

    但过了片刻又笑着说:“但她想要东西就不择手段,恐吓威胁的风格很像我。”

    所以呢,他是给还是不给?

    一直等不到老爷子表态,针灸完之后穆成扬就忍不住问:“您是怎么想的呢,那犀角您是送,还是不送?”

    因为在作药灸,楚春亭的腿又痒又酸,拍着腿,他说:“你猜?”

    这叫穆成扬咋猜?

    他试着说:“送?”

    楚春亭唔了一声。

    他又说:“不送?”

    楚春亭又唔了一声,还露了诡异一笑。

    这就搞的穆成扬摸不着头脑了,老爷子到底想不想送,他不知道呀!

    ……

    复原完现场,穆成扬问林白青:“他到底啥意思,你知道不?”

    林白青点头:“知道。”

    穆成扬可太好奇了:“啥意思?”

    林白青一笑,说:“他这是跟我斗法呢,咱先不理他,晾他几天再说。”

    楚春亭是这样的,他天生是个坏人,就喜欢跟他一样坏的人,臭气相投,所以他才那么喜欢跟他一样坏的楚青集。

    林白青是不是楚青图的后代,这事需要时间来查。

    但是,因为她故意欺负了他好几回,那老爷子觉得她有点坏,挠他痒痒上了,正好他在床上动不了,就跟她玩玩心眼,斗斗法。

    犀角就像驴面前的胡萝卜,他想拿犀角逗着她这条憨驴帮他推磨。

    于这种人,不要理他就行了。

    装修如火如荼,一天快似一天,转眼的功夫地砖已经贴好了,墙上刷的是进口乳胶漆,一点味道都没有,所有的桌椅都是把旧木料重新打磨,再上桐油进行加固,打磨干净之后做出来的,样式古朴,花纹好看,从里到外的透着股子古意和禅意。

    林白青都迫不及待,想看整体装出来的效果了。

    坐诊方面,目前就穆成扬,她和刘大夫三个人,大夫份量不太够。

    林白青还需要请个老大夫来坐专家门诊,就得抽空拜访一下师父的老朋友们,看他们谁愿意大驾光临,帮她坐镇一段时间。

    所以明知楚春亭急的抓心挠肝,就想等她去求着他,但林白青就不理他。

    另有一件事就是婚事,眼看又是一周,依旧毫无音讯。

    又是一个周一,而今天,也是公安局正式传唤林白青,要审顾卫国的日子。

    案子只需要走个过场,问讯一下就完了,她此刻在等顾培来接,一起去。

    站在灵丹堂的路口,远远看顾培的车来了,林白青就在想,自己要再催婚,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有想法,可要不催吧,她又着实着急。

    不过林白青还没张嘴,顾培就说:“明天你有时间吧,得跟我去趟军医院。”

    林白青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有事?”

    顾培突然侧首,林白青顺势一躲,他没有动,只默默盯着她。

    林白青以为他是生气了,遂又乖乖坐了回来。

    顾培伸手替她系上了安全戴,又从储物箱里翻出防晒霜来递给林白青,才说:“政审下来了,明天咱俩要一起去,届时政治处的人会跟咱俩谈话。”

    “谈完咱就可以结婚了吧。”林白青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喜悦。

    这是她顶着急的一件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顾培点头,又说:“你要着急的话等政审完,拿到签字,咱们立刻去登记。”

    她喜欢浪漫的求婚仪式,喜欢接吻,还喜欢灵丹堂的地库。

    恰好,这些顾培都力所能及,能争取给他。

    得到想要的嘛,林白青也欢喜的很,心里飘飘欲仙的,就盘算起了等地库一开,制药的事。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呢,就听顾培又说:“你还真是抱养的,有一个叫陈海亮的,自我介绍说他是你二师哥,据说他去了趟安阳县,实地走访了你们村,找到了当年你生母留在老支书家的遗物。”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坏丫头,快来跟我斗法!

    林白青:要不要拔他的管,读者决定。

    作者:今天依旧是一更,但我会努力攒稿子,争取恢复双更哒。

    第60章 小襁褓

    (我不认为林白青是被父母遗弃的)

    陈海亮找到她生母的遗物, 却提交到了海军医院的政治处,这乍一听有点不合常理,但林白青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楚春亭的手笔。

    楚春亭在政府唯一的职位是文化厅的历史顾问, 只是个虚职, 大概一年有几百块钱的工资, 手里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

    但一个能两道通吃的大佬靠的不是权力, 而是, 他会调动权力, 为自己所用。

    就好比他想查林白青的身世, 但他瘫痪在床,他又跟她无亲无故,在不违法的情况下要怎么查?

    他会先顺手帮陈海亮个小忙, 那么, 陈海亮就会帮他跑腿。

    但要查一个二十年前出生的,小孩子的身世, 仅凭有人帮忙跑腿是不够的。

    他在海军军区肯定有熟识的关系,正好她和顾培在办政审, 他转手一递,只需再打一声招呼给军区的领导, 这件事就从上到下,整个儿被他盘活了。

    林白青对所谓生母, 本来很排斥的, 听说是她留的遗物,又好奇了:“那个女人死了是吗, 留的遗物是什么?”

    陈海亮是昨天找到的东西, 因为涉及政审人员, 把遗物交给到了政治处。

    所以顾培只知有遗物,也没见过具体是什么东西。

    他又说:“对了,是楚春亭在总军区打了招呼,政审的事迅速办下来了。”

    林白青轻叹,果然,楚老头对她起兴趣了,而她越不搭理,他就越要显摆自己的社会关系,那叫什么来着,在她的视野里尽情得瑟。

    但顾培作为引进型人材,一直是按部就班的在遵循军区的各项制度,可上面却有人为他开了绿灯,林白青估计他心里应该不舒服。

    遂说:“国内这种凡事能靠关系的社会习俗,小叔您怕不习惯吧。”

    顾培大概发现规律了,当小对象觉得他不开心时就会叫他小叔,他声音温温的:“习惯的,因为国外也是这样。”

    所以国外也离不了关系和人情吗?

    上辈子虽然治了很多外国人,但林白青没咋出过国,对国外还挺向往的,可两辈子了,顾培提起国外时语气里总免不了厌恶。

    再加上他那些怪毛病,应激反应,林白青其实可好奇他的成长历程了,不过暂时就不问了吧,他好一说起来就心情不好呢。

    这时车到公安局门口了,顾卫军他爹,顾怀宗早在等着。

    看顾培下车,也先说:“卫国的事都拖了一周了,小培不习惯咱国内的慢吧。”

    顾培总能把话聊死:“其实国外比这更慢。”

    顾卫军刚刚出国,每每打来电话,都是在夸国外有多好,顾怀宗都听的蠢蠢欲动的,又说:“听说M国是个社会既安又好,人民素质又高,也讲法制的国家,人人都往外跑,小培你逆流归来,太不容易了。”

    像顾敖刚,顾卫军那种,出国留学一回,就会觉得国外特别公平,不走关系,说起国内啥也不是,但顾培从小是在M国长大的,他看得清社会的本质,他又一句怼的顾怀宗说不出话来:“所谓文明,大同小异,没有谁比谁更强。”

    这,随便一句话扯到文明的高度,顾怀宗我没法接了。

    还是先谈顾卫国吧。

    顾怀宗是军人,而且是个正人君子,别的可以隐瞒,袒护,但顾卫国居然跟表姐偷情,还上家里给表姐偷东西,这事他没法圆,他也很愧疚。

    所以他说:“白青,我得先跟你道个歉,卫国太不地道了。”

    林白青说:“他上门偷东西,而且还翻了我的茶叶罐。”

    顾怀宗了然:“你是担心他对你不轨吧,这个我以军装保证,他是个军人,他不敢强迫女性的,因为军人强迫女性,下场只有枪毙。”

    顾培也是那么想的,但凡事得讲证据,他说:“我检测过了,茶叶里没有可疑成份。”

    顾怀宗挺为难,皱眉又叹气:“事是个麻烦事儿,但是白青,叔一直挺疼你的,卫军也一样,一直拿你当妹妹,你三爷更是拿你当女儿的……”

    林白青知道他的意思,一笑,说:“怀宗叔,顾卫国是您带出来的兵,您又是团级领导,他要被判刑了于您的影响会非常大吧。”

    顾怀军也是一生丘八,除了当兵啥也不会,但如今正值大裁军,大家心惊胆颤,生怕被裁,正值岌岌可危之时,自己带出来的兵要以盗窃被判刑,他肯定要被裁掉,他自己不好说,没想到林白青倒是帮他说了。

    丧气的点头,他说:“是我没教好,我也只能受着。”

    林白青又说:“怀宗叔,三爷在东海市认识的人多,顾卫国为了让他表姐升职就偷家里的东西,这要传出去,大家得笑三爷教子无方的,对吗?”

    敖刚,卫军,敖武,一个比一个优秀。

    顾卫国他爸被枪毙已经是全家的耻辱了,再出个顾卫国,还是退伍军人,这要传出去,全东海人都要笑三爷教子无方的。

    但这些话其实都该顾怀宗说的,他没想到林白青全替他说了,这叫他简直无地自容,长叹一口气,他说:“我辛辛苦苦,怎么带出那么个东西?”

    但林白青的筹码还没加够,她故意苦涩一笑:“您当初还挺希望我选他的吧?”

    是了,如果林白青不选卫军,顾怀宗是希望她选顾卫国的。

    小女孩笑的很苦涩,说的也很坦然,这更叫顾怀宗心里难受,才21岁的小姑娘,要帮他家撑药堂,嫁的男人要还跟表姐不清不楚,她得多委屈。

    而她越是善解人意,顾怀宗就越说不出和解的话来。

    这时公安已经把顾卫国押来了,刚刚进屋子,正好能看到外面,戴着手铐,他一脸蓬垢,胡子拉茬的,不顾公安阻拦就往窗户边冲,想知道大家在商量啥。

    林白青也正好想让他听到,就坦然说:“卫国哥虽然总犯糊涂,但毕竟是顾明的家人,顾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为了那份救命之恩,也要原谅他的,所以……”

    回头看眼顾卫国,她说:“我同意和解……”又故意抽泣了两声,才大声对顾卫国说:“卫国哥,你小时候对我挺好的,给我买糖,陪我练拳,我都记着呢,以后咱好好做人吧,成吗?”

    顾卫国才是演戏的行家,跟他妈向来一唱一合,堪称影帝影后。

    而且他把所有的地方全翻了一遍,已经能确定林白青没有藏金表了。

    她又傻,向来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此时看她哭兮兮的,蓦的想起在梦里,她总是端着汤端着药追着他要喂,也是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

    鳄鱼的眼泪,他的心在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扯的难受。

    一听她说愿意合解,他既难过又辛酸,由衷说:“白青,小时候我没白疼你。”

    林白青看顾怀宗:“怀宗叔,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的,算了吧,我想卫国哥以后肯定不会干坏事了,毕竟他要做了什么就会直接影响到您,是吧。”

    顾怀宗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林白青还得哄对象,看顾培,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叔……”

    她必须选择和解,当然,和解并不是为了偏袒顾卫国,或者她真的体贴顾怀宗,体贴顾家人,而是她这样做,三爷就欠她一个人情了。

    以后他再想插手灵丹堂,她就可以拿这事儿堵他的嘴了,至于顾卫国……

    不过顾培虽然不太懂,但学习能力挺强的,悟性也不错,他说:“你要坚持不合解,确实会很难做人,合解吧,至于卫国,我会跟三爷他们谈。”

    “咱们有句古话叫树挪死,人挪活。”林白青再勾了勾顾培的手指:“让他离开东海市吧,他那么有能力,上首都,去港城,出国,都是很好的选择,是吧。”

    她的最终目的不是让顾卫国坐牢,而是逐他出顾家,赶走他。

    她当然不会开口,就让顾培去替她说吧。

    ……

    随着林白青签字,一桩捉在当场的盗窃案就算合解了。

    手铐一摘,羁押了四五天的顾卫国被释放,终于可以回家了。

    其实就算顾家人不赶他,顾卫国也想出去闯一闯,而且因为没在老宅找到金表,再加上林白青表现的比较傻,他既感激吧,也由衷觉得对不起她。

    追上林白青,他说:“白青,今天谢谢你了,总之,以后看我表现吧。”

    顾培下意识搂对象的腰:“我对象不需要你什么表现,以后不要惹事就好。”

    这个小叔,顾卫国真是小瞧他了,深藏不露的。

    可不可笑,他还挺会吃醋的。

    要他知道在梦里林白青是他老婆,他估计得气死吧。

    顾卫国跟阿Q似的,于心里默默的意淫着。

    当然,他依然瞧不起顾培,因为他梦里还有很多发大财的契机,只要他肯努力,早晚会超过顾培。

    笑了笑,他说:“小叔,就为今天白青的宽容,我以后也要加倍回报她。”

    顾培耐着性子说:“她不需要你的回报。”

    顾卫国再笑:“小叔,灵丹堂终归不赚钱,要我以后有钱了,投资个一二百万,白青要是不是?”不等顾培回答,又说:“白青,早晚我会让你看到一个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我。”

    顾怀宗越看这拖后腿的大侄子就越烦,人穷无所谓,不要吹牛就好,听他叭叭的吹一二百万的牛,更烦了,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厉吼说:“走。”

    “怀宗叔,也谢谢您!”顾卫国还想跟顾怀宗卖个好。

    但顾怀宗看他,就好比看一坨臭狗屎。

    ……

    林白青迫不及待,想早点去政治处,但中午了,俩人得先吃饭,遂一路去了食堂。

    他俩是对象的事军医院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他俩已经谈上了,别的女孩就没那种心思了,但大家难免好奇,尤其马秀芹,被林白青喊过一声阿姨,心里不舒服,人乌乌泱泱的餐厅里,乍看到他们出现,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哇,那就是顾军医的对象吗,皮肤居然比顾军医的还白。”有个女大夫说。

    另有个护士说:“她的裙子可真好看,我想买一件。”

    “买什么呀,人家那是身材好,才衬的裙子好看。”还有人说。

    马秀芹在听说顾培选了林白青后,心里挺不服气的,因为她上回见时,林白青穿一件旧线衣,是个娃娃脸,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样的小丫头。

    她记忆里的林白青就是个土丫头,可今天乍一看,心里蓦的泛起股酸来,林白青的皮肤瞧着比原来更白更细了,是股天然的,腻脂般的白皙,一件简洁大方的裙子衬的她身段盈盈的。

    顾培容貌太过精致,皮肤又白,军医院的女大夫们都被他给衬糙了。

    但当林白青跟他并肩,他居然被她衬托的有了几分糙气。

    一屁股坐下,她说:“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吃完好上班。”

    但她话音才落,顾培带着刚打好饭的林白青,径自朝她走来。

    他又想干嘛?

    马秀芹低头,猛扒饭。

    顾培已经到眼前了,说:“马医生,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林白青。”

    马秀芹站了起来,握手:“小林你好,咱俩原来见过的。”

    她心说顾培这是想干嘛,故意带着对象要跟她炫耀一下?

    还是林白青自己要来的,要跟她示个威?

    林白青也不知道顾培为什么刻意介绍马秀芹,挺尴尬的,主动交好,说:“我妹叫林招娣,经常跟我提起马医生,说您人美心又善,是个难得的好医生.”

    马秀芹更尴尬了,因为她曾当众讥讽过招娣,说她的腿像大象。

    一起坐了,顾培说:“马医生,正好我对象在,作为中医,她是个全科大夫,在心脏病方面也有些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跟她讲讲沈书记的情况吧。”

    马秀芹才发现自己误解了,原来顾培是为了病人。

    林白青一听有病人,也起兴趣了。

    “心脏病患者吗,多大年龄?”她问。

    马秀芹说:“沈书记已经好的差不多,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顾培进一步跟林白青解释:“是东海制药的书记,体检有几个数据指标不正常。”

    东海制药的一把手沈庆霞是个女性。

    在改开后增加代加工生产线,盘活制药厂都是她的手笔。

    但上辈子等灵丹堂跟东海制药合作时她已经去世了。

    病也是癌症,发现即晚期,无法开刀,在她去世后田中沛才继仁的。

    说来有点巧合,但并非巧合,因为人要得大病,在仪器能检查出实物前,血项什么的会先反映出不正常来,在中医上讲,这叫末病,而中医,更擅长治未病。

    这就是大夫重生的好处了,知道对方会得癌,哪怕她治不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林白青说:“她还在医院吗,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马秀芹不太愿意别人插手自己的病人,更何况沈书记的病已经好了,她推脱说:“要不就不麻烦了吧,沈书记马上就要出院了。”

    “已经走了吗,要还没走的话我现在就去。”林白青放下了筷子。

    她都这样了,马秀芹只好说:“她下午才出院,咱先吃饭吧,吃完再去。”

    她低头,就看到顾培把林白青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筷子接了过去,仔细擦干净才递给了她。

    她心里很是诧异,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俩人的婚姻是由林白青那回跑到军医院缠上,逼婚才开始的,她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

    病房里,沈庆霞正在看文件,听到敲门声抬头:“请进。”

    看到顾培也在,她站了起来:“劳烦顾军医亲自来,我已经好了。”

    她是突发心脏病被送进来的,看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但顾培还是说:“沈书记,我总觉得您应该有些别的问题,让这位小中医帮您看一看吧。”

    林白青为了政审,专门穿了她最喜欢的白色梦特娇,头发也是低扎着,尽量把自己打扮的比较成熟,但脸还太稚嫩了,一看年龄就很小。

    沈庆霞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免不了质疑:“就这位,中医?”

    “我叫林白青,是灵丹堂的人。”林白青说。

    沈庆霞连忙伸手:“久闻灵丹堂的顾明是位良医,我们的田书记还找你治疗过脱发,最近头没原来那么油了,而且生了满头细细的绒,就像……”

    就像刚出壳的小鸡身上的绒毛一样。

    林白青笑着说:“对,是我给他开的方子。”

    她的中药方子很管用,让田中沛头上长了满满的小绒毛,东海制药的人都惊叹,说田书记焕发了第二春,不但春了,而且嫩了,嫩的像头上顶了只小鸡崽。

    沈庆霞仔细打量,见这女孩子一张鹅蛋脸,面如敷粉,一双眼睛虽然不但,但格外的温柔,好看,不由的说:“这位小医生像貌生的好。”

    示意沈庆霞把手递过来,帮她诊脉时林白青也在看她,沈书记跟她想象中不太像,个头挺高,人不胖,但面部浮肿,人瞧着也很憔悴。

    看见她,林白青就想起她的身世来。

    沈庆霞是个孤儿,有个养母,名字叫柳连枝。

    而柳连枝另有个身份,就是本地解放前的巨富之家,沈家的夫人。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海制药就是沈家的,因为在解放前,沈家开着广省最大的棉纱厂和化工厂,而在解放前夕,沈家人整家搬迁去了对岸,但沈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没走成,留在了国内。

    沈家的棉纱厂和化工厂整体合并后,变成了如今的东海制药。

    而沈夫人,一生格外坎坷。

    虽然出身巨富之家,而且知识层次非常高,但却顶着‘地主婆’,‘地富反坏’的名号活了半辈子,直到平反后才苦尽甘来。

    这位沈书记也很厉害的,她原来是东海制药厂一个小职工,恢复高考后考上了清北大学,读完书后又回到制药厂,十几年间,努力成了一把手。

    女强人大多性格比较急躁,因为林白青捉脉时间有点长,她不由的就开催了:“差不多了吧,捉出什么来没有?”

    林白青说:“从脉像上看,您性格挺急躁的。”

    性格不急躁,不雷厉风行可管不了一个大国有企业。

    沈庆霞说:“我性格是比较急躁,但我也很开朗,是个很外向的人。”

    林白青再换一只手,问:“最近家里有没有人惹你生气。”

    看她年龄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又说:“孩子是不是在叛逆期,惹到你了?”

    说起孩子,沈庆霞很骄傲:“我儿子读高二,成绩全年纪第一,是我的骄傲。”又说:“我丈夫人很温柔,也很包容,我母亲非常智慧,我们家特别幸福。”

    马秀芹感慨说:“沈书记,您不但事业有成,还家庭和睦,真叫人羡慕。”

    顾培却低声对林白青说:“我看过她的工作量,不足以因疲劳引起心脏病。”

    其实她的病林白青已经诊出问题来了,只是不太好当面说。

    中医讲气血虚,百病生,沈庆霞的气血不但虚滞,肝火还特别旺,是个即将产生肿瘤的体质,而诱发这种体质的原因一般是生气。

    她孩子乖巧又夫妻恩爱,显然工作上也没人敢给她气受,为什么会这样?

    但病人体内还没有癌是不能乱说的,咒人死要招人骂的。

    林白青折衷了一下:“您身体有点虚,我给您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吧。”

    沈庆霞皱眉头:“小大夫,我吧,不爱吃中药。”

    马秀芹也说:“林医生,你这是诊出什么病来了吗,沈书记要没病,咱也没必要让她喝苦药汤子吧 。”

    林白青反问:“要有能改善皮肤状态,减肥的方子,是苦汤药,你吃不吃?”

    要别的中医,没那么强的说服力,但林白青就有。

    马秀芹眼睛亮了:“哇,是美容的方子呀,来来,给我捉个脉,也开一个。”

    “沈书记,我先开三副药吧,它能改善你的皮肤问题,以及肥胖……”其实她是水肿,而非胖,但大夫为了哄病人吃药,该撒谎也得撒点谎。

    反正她吃了就会消肿,从表面看,消肿就等于瘦了。

    三副药就三天,女强人也爱美,沈庆霞心动了,问这小大夫:“诊金怎么给?”

    林白青莞尔,细手摩梭上沈庆霞粗糙的大手:“不必诊金,我师父和您母亲也算老相识,替我问候沈奶奶一声,就说以后灵丹堂的新东家向她问好。”

    都是东海老人,说起来都听过名号。

    林白青一声新东家才让沈庆霞对她另眼相看:“你竟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这个年龄小小,却一身书卷气的小丫头,竟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沈庆霞一震。

    林白青点头:“对。”

    沈庆霞感慨说:“我听我母亲说过,若有重疾,只求顾明,你师父是个良医。”

    林白青收回了手:“过奖了,一定记得吃,三天后复诊,顺便代我问候沈奶奶。”

    沈庆霞笑着说:“我母亲去港城了,等她回来,我会向她转达你的问候的。”

    林白青也是随口一问:“沈奶奶年龄也大了,身体不错,一个人去旅游了?”

    “不,她是港城大学的客聘教授。”沈庆霞说。

    林白青目瞪口呆,她以为沈夫人是个可怜的老太太,结果人家竟是老教授?

    还是在港城大学讲课?

    当然,沈庆霞也很厉害,有个‘地富反坏’的养母,小时候日子过的可惨了,但人家坚持不辍的学习,最终考上清北大学,当了东海制药的书记。

    虽然没见过,但林白青特别佩服沈夫人,能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教育出像沈庆霞一样优秀的女性来。

    话说,想到这儿,林白青就又在想,沈庆霞家庭和睦,工作上一片顺心,怎么就会是个气滞郁结的,癌症体质的?

    希望这几副药能帮她调理好吧。

    从病房出来,顾培问:“青青,从你们中医看,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中一西俩大夫,即使不结婚,他们也能成为很好的知已。

    林白青说:“如果不吃药,她有可能会患癌。”

    顾培蓦然止步,一脸惊讶的看着小对象,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她:“她的岩藻糖苷酶异常,这是肝脏有可能发生病变的征兆,但近一步我们并没有检查出问题来,你们中医居然能诊出来?”

    林白青一噎,目瞪口呆。

    她以为顾培今天刻意介绍她认识沈庆霞是为了帮她拉关系。

    结果他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有疑难杂症无法判断才找的她?

    在这一刻,中西医在一种疾病面前,由两条路,走到了一个最终点上。

    岩藻糖苷酶是判断肝癌的重要指标,要再不调理身体,沈庆霞必肝癌无疑。

    “如果是你们西医呢,这种情况怎么办?”林白青反问。

    顾培坦言:“有特效药,但国内目前还没有被批准进口。”

    “试试我们中医的法子吧,特别便宜,三副药只需要五块钱。”林白青说。

    国内刚刚改开,各大国际药企的特效药才在缓慢进入国内市场。

    有很多人明明有药可治,但就因为药品进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但其实中医是全科,只要大夫够好,药品是能跟西医的特效药比肩的。

    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让顾培都惊讶了,不由的就有几分小得意。

    且不说这个,到了政治处门外,顾培有点紧张,学着用小指来勾对象的小指。

    但林白青没给他牵,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

    政治处,李院长也在,从军区政治处来的领导做审查,他在旁边做解释。

    问话其实很简单,就是林白青是不是自愿嫁的,家里有没有因为婚事收取高额的彩礼却不用于婚事的情况等,林白青答没有就行了。

    而于顾培,就比较苛刻了,不但要问他是否自愿,还有一些关于婚后的言行规范,一条条看起来还挺长,李院长示意领导,就别念了,让顾培拿回家背去。

    暗猜林白青大概比较好奇她的身世,他让人拿来了个旅行袋,拉开拉琏说:“这是林家村的老书记当年捡到你时你身上比较重要的东西,你先看看吧。”

    旅行袋里只有几样小东西,最大的一样是块裹起来,用绳子绑着的布。

    林白青对亲生父母下意识的排斥。

    因为她是林有良夫妻养大的,而他们对她特别好,找亲生父母,总让她觉得,于林有良夫妻是一种背叛,但好奇驱使唤她拿起了布,解开了绳子。

    政治处的大领导刘处长大概没有育儿经验,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院长以手示意:“刘处长没抱过孩子吗,这是裹婴儿的襁褓。”

    林白青展开,是一块米白色的,纯棉布的襁褓,摸起来里面有夹层,挺厚实。

    算算已经二十年了,上面有股淡淡的霉味,中间位置有几块褐色的印迹。

    刘处长打量着布:“这么一块小布用来包孩子,会不会太小了点?”

    李院长比划说:“刚出生的孩子也就巴掌大,再说了,那年头大家都穷,这么一块布,还是细棉布,在那会儿可是抢手货,一般人拿不到它。”

    那是一块约二尺的正方形布,曾经用来包裹过她吗?

    林白青正看着,顾培忽而指中间位置的褐斑:“那应该是婴儿的尿液。”

    他不如直接说是她的尿算了。

    林白青:“……”她突然就不喜欢顾培了。

    就在襁褓下面,还有一个用布打起来的小包,上面捆着绳子,展开,先是一张泛黄的白纸,上面写着:该婴儿约二月余,有襁褓一只,由村部接手,身上有婴儿服一套,林有良夫妻带走,另有长命锁一枚,铜手镯两只,村部保管。

    长命锁是铁的,已经锈成一坨了,手镯是铜的,没有生锈,呈亮黄色。

    李院长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东西会被称之为是遗物。

    据他说是这样的,据老书记的转述,当时林有良是在外出跑车,下车撒尿时,于一个加油站旁的树林子里捡来的孩子。

    当时她被丢在树林里,身上覆盖了很多树叶,是她哇哇的哭声惊到林有良,从树叶里把她刨出来的。

    林有良归属于林家村,自然就把她带到了村子,交给了当时的村书记。

    老书记让林有良夫妻代为抚养孩子,物品则登记,留存了,慢慢寻找父母。

    就这样,一直到三岁老书记都没有打听到人家。

    六七十年代农村孩子多,因为资源太少,摘颗野杏子野山桃的都得抢,而没爹没妈的,或是知青丢下的孩子,是最容易叫别的孩子欺负的,所以林有良夫妻眼看孩子渐渐长大,白青又瘦又小的,还总受欺负,索性就说她是亲生的了。

    老书记也以为是哪个天杀的知青要故意丢孩子,时间一长也就把事情撇开了。

    直到二师哥陈海亮专门下去打听,他才想起来,把东西交给了他。

    至于林白青的父母……

    “当年逃港潮,大批人逃往港城,就在你被遗弃的那天,我们查了下记录,共有两条渔船偷渡,且全员因意外溺亡,所以你的父母应该已经不在了。”李院长解释说。

    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有不计其数的社会人员不顾性命的逃亡港城。

    楚春亭的二儿子就是当时逃走的。

    所以她的母亲是为了逃到港城,才把她扔到路边的?

    林白青捧起襁褓细看,这是一块把两块布折叠起来做成的双层襁褓,针脚缝的歪歪扭扭,她沿缘边细看,忽而顾培伸手,林白青在斜角处发现两个字,是用绿线歪歪扭扭缝成的‘白青’二字。

    再一转,另一角上有个林字,但看着比‘白青’要小一点,像是半个字。

    林白青心头一动,要在林字下面加半截,可就是个楚字了。

    ……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妹妹叫招娣,她却叫白青。

    她原来问过,父母为啥给她起那么好听个名字,却要给招娣起个难听的。

    父母总说,因为她是白捡的,招娣要负责招弟弟,她俩各有其名,天生就该叫白青招娣。

    她也一直信以为真。

    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她的名字就被绣在襁褓上!

    “从这些东西来判断,你是被主观遗弃的,关于亲生父母,军区会根据死亡记录来慢慢排查,这些东西你想带走就带走,想留下也行。”李院长再说。

    看看长命锁和铜手镯,再看看襁褓上蹩脚的针脚,遥想那个生了她的女人,虽然选择抛下孩子逃往港城,但她至少在生了孩子后缝了个厚厚的小襁褓,还买了长命锁和小手镯。

    而在买东西的时候,她是对她怀着爱的吧。

    林白青闻了闻,隔了二十年的襁褓,一股霉味儿。

    她收起襁褓说:“东西我带走吧。”至少是个念想。

    但就在这时,顾培却说:“不,我不认为林白青是被父母遗弃的。”

    办公室的人皆是一愣,李院长问:“何以见得?”

    作者有话说:

    吼吼,猜猜顾培多久能查清这个问题。

    PS:提示一下,沈夫人前文出现过,就是跟楚春亭交易古玩被抓的那个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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