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试营业
(请问,林白青大夫的号还有吗)
就在林白青提心吊胆时, 顾培忽而说:“你前阵子问过我腰上的伤疤。”
林白青心说该不会真是因为腰伤,他不行吧。
顾培拉妻子的手过去抚摸那道伤疤,解释说:“我是疤痕体质。”
林白青那天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判断失误, 这一摸, 明白了, 他的伤痕之所以瞧着不正常, 是因为疤痕组织增生了。
果然, 男人是最在意被女人说不行的。
他这是因为她怀疑他不行, 要专门解释一下, 让她知道自己能行。
林白青的手还在他的疤痕上,忽而,顾培整个人搂了过来, 在她耳边温声说:“有句谚语叫路遥知马力, 日久见人心,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 也许不足以让你爱上我,但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足够你了解我的。”
林白青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点头:“嗯, 好。”
顾培依然是温声,但声带在轻颤:“考虑到你是第一次, 我会很轻很轻, 不会弄疼你的,我会让你感受到中s.ex的快乐, 但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 不适。”
林白青本来不紧张, 但被他这种郑重其事生生给弄紧张了。
她小声说:“没关系的,我能忍。”
第一次痛一下很正常,她有经验,她能忍的。
顾培语粗:“你不需要忍受什么。”又说:“因为它不应该是种痛苦,而是一种享受,我会很轻很轻,只让你感受到快乐,不会让你觉得疼痛。”
林白青越听越觉得不对,她明白了,这人原来肯定没干过那种事。
而且应该做了很多攻略,基于纸上谈兵,他现在有种盲目的自信,自信自己不但不会把她弄痛,还能让她觉得享受。
这可不太妙,因为那种事,现实和想象是完于不一样的。
……
黑暗中男人不停的粗喘着,忽而伸手一扯,将妻子整个儿扯进了自己怀中,这时林白青才惊觉,他居然有胡子,而且胡茬格外的刺。
他的唇贴过来,林白青面颊一阵针扎似的痛。
给他大手揉着,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她一生见过的身体可不少,一个人的身材,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顾培虽然表现的很温润,但他的身材却特别有攻击性,这也是为什么他总会把她弄疼的原因,他本来就不善于控制自己,被她这样一说,彻底失控了。
林白青在那方面经验并不多,而且全是不愉快的记忆,所以她也特别紧张,因为紧张,她忍不住哼出了声,顾培是无声的,比她还要青涩,莽撞。
突然,他紧搂她一声闷哼,林白青暗叫一声不妙。
心说完了,还真被她说中了。
他应该是头一次,因为在不行情况下他又迅速试了一次,但是,依然不行。
黑暗中男□□头捏的咯咯作响,也吓的林白青提心吊胆。
顾培显然特别泄气,因为他想象中的第一次,自己又轻又温柔又体贴,妻子也只感受到了se.x中的快乐而没有疼痛,于两人都是一次美妙的体验。
结果炮上了膛,炸炮管里了,而且是连着炸了两次。
……
声势浩大又转眼雨散云收,顾培起身去洗澡了,洗完回来,先问:“刚才没有弄疼你吧?”
林白青看他还想另拆被窝,拿脚抵了,蜷子过来,柔声说:“没有。”
都没挨着,痛才怪。
顾培将妻子搂到了怀里,得跟她解释一下状况:“男性在正常情况下第一次都是这样,但明天我就会好的。”间接承认自己是头一回干那种事。
林白青依旧乖乖点头:“好。”
“明天吧,我不会让你觉得疼,只会让你觉得享受。”顾培将妻子掰进怀里,又说。
第一次失败不算啥,但他觉得自己明天一定能让妻子享受se.x的美妙,信心满满。
林白青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但基于顾培这种盲目的自信,她觉得应该美妙不了,反而,大概情况依然会不太妙!
不过没关系,夫妻嘛,有的是机会试错。
大热天的,顾培刚洗完澡,身上凉凉的,往他怀里一蜷,林白青倒是莫名觉得安心,眨眼的功夫已经被瞌睡虫拉梦乡里了。
……
顾敖刚家的小崽崽身体状态已经差不多好了,目前可以不用再针灸了,林白青就建议他带孩子去住院,等手术成功,出院后再做一段时间的针灸。
孩子还那么小,发育起来很快,过几年就正常了。
柳夫人因为是孕妇,不能频繁针灸,一周只需要去一次。
而除了这两个病人之外,她就不接别的外诊,要正式准备开业事谊了。
早起吃罢早餐,林白青甫一出门,迎上对门子的齐大妈。
“闺女,我看咱药堂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啥时候开业?”她问。
林白青说:“有啥不舒服的跟我说,随时给您看。”
齐大妈伸手:“我手上长了个疙瘩,平时也不咋疼,但我儿子说怕是个肿瘤,要带我上医院去割掉它,我不想开刀,想着干脆你帮我治治算了。”
林白青接过大妈的手一看,原来是个腱鞘囊肿,她上手摩梭片刻,忽而用力一挤,又立刻松手:“好了,没了。”
齐大妈觉得疼了一下,就一下下,但觉得就这么一下怕是治不好病,稀里糊涂的:“啥叫个好了,没了?”
再一看手,咦,手上那只疙瘩还真消失了,影儿都没了。
林白青咋治的,疙瘩呢,眨眼的功夫就给她治好啦!
齐大妈感慨,心说想当年来这胡同的时候是个头大身材细的小豆芽儿,眼不丁儿的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瞧她那一身医术,简直神了。
照例,林白青到的最早。
先开后院门,举起扫帚扫院子。
新打的水泥院子就是好收拾,随便划拉两把就干净了。
转到诊堂,地板光洁明亮,玻璃窗映着朝霞,占满整面墙的,盛着五百味中药的老榆木大柜改了颜色,是跟整体装修风格很相近的淡灰色,看着就叫人觉得放松,心情愉悦。
林白青正在擦柜板,刘大夫进来了:“今天咱就开呗。”
“开!”林白青说。
还不算正式开业,但今天开始要试营业了。
请了两位老专家,一位徐大夫,是省中医院的内科专家,另一位张大夫虽然只在区卫生院工作,但专业水平很高,俩人一人来半天,坐专家门诊。
刘大夫因为没有开业执照,就不安排门诊了,在卫生学校没有派人来之前,在一楼主持工作。
林白青和穆成扬把诊桌诊椅收拾干净,再把脉枕,诊板,听诊器收拾干净,诊牌一挂出去,陆陆续续的,就有病人进来挂号看诊了。
今天才开门,来的都是邻里街坊,其实也没啥大病,号个脉也不为抓药,就是想跟大夫唠唠自己的身体状况。
林白青还好,一早上看了12个病人。
穆成扬一个病人都没有,泡了一杯茶,看了半天的报纸,转眼,中午了。
下了楼,仨人才要商量开业的事,穆成扬就得先感慨一句:“前年保济堂重新装修完开业,礼金足足收了3万块,你们觉得咱们开业能收多少?”
刘大夫掐指算了算,说:“咱多算点,算一千块吧。”
礼金是要按人脉来估,保济堂的人脉灵丹堂比不了,一千已经是高估了。
“饭咱们订哪儿呢?”林白青说:“要不放二师兄弟的火锅店吧。”
她上辈子只会当大夫,别的方面不懂行的。
穆成扬呷了口茶说:“师妹,请吃饭不要好吃,要的是排面,保济堂当时是在深海大饭店开了50桌,鲍鱼龙虾全上了,咱再次也得找个海鲜酒楼。”
关于开业要请的客人是刘大夫列了单子的。
林白青一看,人不多,就五十个,总共五桌人。
来的全是顾明的老交情,火锅虽香但不上档次,是得找个好点的酒店。
几人正聊着,该把酒摆哪儿了,进来一又胖又白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说:“这诊所装可真够气派的,开张了吧?”
刘大夫一看时间,说:“都快下班了,您要看病的话不行下午来?”
这人伸出胳膊说:“下午我忙,没时间,随便号一下吧。”
都中午了,大夫也要休息的,按理不该接诊,但林白青面情软,已经伸手了,捉了会儿脉,说:“您有点痛风,倒也不严重,要不灸上一针。”
这人摇头叹气说:“生意不好做吧,身体也不行,这日子可真是糟透了。”
林白青给他消了毒,灸上针,顺口问:“你是遇到啥难事儿了,长吁短叹的。”
“我花三万块装了个酒店,海鲜全是最新鲜的,价格也便宜,但地段没选好,是个二楼,一天天的没客人来吃饭,愁人啊。”这人说。
穆成扬说:“开店的哪有一个不自夸的,说不定就是你的菜味道不行。”
这人一拍桌子:“我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这样,我请客,你们晚上去我那儿吃一顿,要吃着觉得味道不好,我倒找钱给你们。”
穆成扬反问:“真的?”
刘大夫比较警惕:“你是个骗子吧,这是准备骗我们上一当?”
请吃饭还倒找钱,这要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林白青嗅了嗅这人身上的味道,说:“您自己就是厨子吧,店是您开的。”
这人一脸自豪,拍胸脯:“哥们原来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刚出来单干。”
穆成扬本来在里间忙碌,听他说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转到了外面,仔细一看,说:“您是朱师傅吧,我见过您。”
朱师傅一看:“保济堂小穆吧,你好你好。”
穆成扬说:“师妹,他原来还真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要是价格合理,档次合适,咱就订他的酒店,他菜做的可以。”
林白青问:“一桌包席,要有鱼有海鲜,得多少钱?”
“有鱼有海鲜是标配,关键要有排场,上档次,八凉八热58块,你们觉得怎么样?”朱师傅反问。
穆成扬小声对林白青说:“要在深海大饭店,八凉八热至少88,要不我跟他去看看,合适的话,咱就订他家吧。”
“可以,快去吧。”林白青说。
灸完针,穆成扬和朱师傅一起走了,刘大夫已经生好炉子,可以热饭吃了,她笑着说:“小林,咱正商量酒席呢,就来一好厨师,可真够巧的。”
“是够巧的。”林白青说。
“今儿咱头一天开业,这叫心想事成,咱以后肯定也能事事如意,心想事成。”刘大夫又说。
俩人吃完饭还不得休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干,煮针具。
目前,全国的医院已经普及了一次性医疗用具,不但价钱便宜,而且国家还有补贴政策,算下来几乎是免费的。
但诊所用的还是老式的循环利用针具。
就好比针头,用一个人就要消毒,原则上是水开后煮三十分钟,但开水消毒并不彻底,所以极容易因为重复使用而让患者感染上传染病。
林白青是经历过八十年代的乙肝和九十年代的艾滋大爆发的。
全国性的形势她改变不了,但她实在不想再用老针头了。
真要说心想事成,她希望卫生局能加快一次性医疗药品的推广,让诊所以后也能用上一次性针具,就不用每天咕嘟咕嘟的煮针了。
这不,俩人正煮着针,刘大夫突然站了起来:“毛主任,您怎么来了?”
来的是区卫生所的毛主任,进门来,说:“我来通知你们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们灵丹堂就有使用一次性医疗卫生用品的资格了,以后把针头都换成一次性的吧,价格不高,而且国家有补贴款。”
刘大夫看看毛主任,再看看林白青,忍不住咧嘴笑:“还有这种好事?”
毛主任说:“国家政策是要全国普及一次性医疗品,但事情得一步步来,目前全区只有一个名额,局里经过商议,给你们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灵丹堂就可以使用一次性医疗卫生用具了?
“毛主任,坐下喝杯茶吧,我给您倒茶。”刘大夫乐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又说:“要不我再给您号个脉。”
“我身体好好的,你给我号脉干嘛,好好干工作吧,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发扬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就行了。”毛主任说完,转身走了。
于诊所来说,一次性针具可以省掉很大一部分体力劳动的。
而且它更卫生,更安全。
但按理,这种好机会大家是要争破头抢的。
可区里的领导亲自上门,把名额给他们了,这叫啥,天降好运呀。
望着毛主任远去的背景,刘大夫不停的感慨:“白青,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做生意都讲个彩头,今天才试营业,来这么大个好消息,林白青当然也高兴,但她咀嚼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心说这几个字她听着咋那么耳熟呢。
……
针还在炉子上煮着,刘大夫习惯午睡的,去睡觉了。
林白青守在炉子边上,在想东海制药的事。
马保忠被撞的严重吗,会不会死?
虽然这么想有点恶毒,但林白青并不希望他死,反而希望他活的久一点,让他在活着的时候身败名裂,被判刑,去坐牢,活着,去偿还他造的罪孽。
还有就是,她跟柳连枝通完电话已经好几天了,迄今为止还没有消息。
她真的会回来吗?
马保忠举报文物交易,害了沈庆仪的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在东海制药应该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要柳连枝回来,听说了,她的心脏能受得了吗?
林白青当然不相信柳连枝那种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专门跑到灵丹堂来挂号就诊,但还是希望外婆的求生欲能强一点,尽早来治病。
否则的话母亲还没找回来,外婆要先一步去世,那得多遗憾。
她给沈庆霞家,她的办公室都打了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沈庆霞人在医院,很忙,不方便接电话,秘书还说,等沈庆霞一忙完就会回电话。
下午稀稀拉拉的,也只是有几个邻居来问候诊,林白青索性就在一楼呆着。
忽而,进来俩穿夹克衫的中年人,进门就看刘大夫:“请问,你是不是林白青林大夫?”
柜台里的林白青站了起来:“我才是林大夫。”
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问:“你们药堂的顾明呢,今天不坐诊?”
林白青指外面,说:“有讣告的,他已经去世了。”
戴眼镜的说了句对不起,又问:“能不能看看你们的营业执照和开业执照?”
林白青指了指墙上,说:“我们的证书都挂在墙上。”
营业执照是诊所的资质,而开业执照是属于个人的,都贴在墙上。
戴眼镜的看看林白青,再看看她的开业执照,又问:“你确定你是林白青?”
“对,我是。”林白青说。
戴眼镜的还在犹豫,另一个,一个矮个头说:“要不我们上楼看一看吧。”
这俩人又不看病,也不说为啥而来,一来就查证书,林白青大概猜了一下:“你们是卫生局领导吧,来检查我们工作的?”
俩人对视一眼,说:“算是吧。”
上级来检查工作当然要配合,林白青说:“走吧,我带你们上楼。”
两人正要上楼,矮个子目光扫上柜台,忽而皱眉:“你们居然还在用老针头?”
戴眼镜的一看,也说:“这也太不卫生了吧,你们不知道现在乙肝大流行吗,这种老针头是最容易传染肝病的,你们怎么能用这个。”
矮个子一看,也说:“你们这地方跟医院怎么比,这能给人治病吗?”
林白青和刘大夫对视一眼,心里的火腾的就窜起来了。
她说:“领导,我们的开业执照和营业执照都是市卫生局批准的,你们要觉得我们这地方不合格,当初就不应该颁发执照吧。”
刘大夫也说:“两位领导,我们灵丹堂目前有八张床位,三间治末病的诊室,硬件在东海市算排第一了,这都不算能治病的地方,哪儿才能算?”
要说原来的灵丹堂破一点,旧一点,被人嫌弃还好说。
现在可是重新装修过的,不论硬件还是卫生,哪一样都是达标的。
这俩领导嫌嫌弃弃的,不像检查工作,反倒像是来挑刺的。
俩人看大夫生气了,大概也意识到他们说错话了,戴眼镜的说:“我们也就随便说说,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的。”
但他俩并不走,对视一眼,到门外站着去了。
……
今儿可是试诊第一天,中午还好好的,发生的全是好事。
这突然来俩人,看着像是俩公职人员,可又不说自己是哪来的,是来干嘛的,搞的刘大夫特别紧张,坐立不安的,林白青也给他们吊起了好奇心。
她推断这俩人应该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因为他们的目光一直在看路口。
突然,戴眼镜的说:“来了来了。”
“还真来了,走走走,快去接人。”矮个子也说。
俩人下了台阶,一路小跑。
林白青和刘大夫也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来了个什么样的人,有如此排场。
来了一辆老皇冠,车停,司机先下车,想要开门,但戴眼镜的男人抢先一步,已经把门打开了。
从车上先下来一只脚,穿的是乳白色的平底皮鞋,鞋子式样格外好看。
因为一只鞋子,林白青成功的对一个人起了兴致,再看,就见一个老太太从车里走了下来,她里面是雪青色的衬衣,外罩米色西服,同色的裤子,正好搭配那双漂亮的乳白色平底鞋。
这老太太一头银发,连一根杂色的都没有,下车时见有人来扶,说了声谢谢,却又礼貌的摆了摆手,拒绝了。
她通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连只耳钉都没有,衣服也是素色,却有一股贵气。
虽然一看就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炯炯有神的。
刘大夫眼看着老太太朝自己走来,小声说:“白青,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老了以后能有这么好看的!”情不自禁,又说:“她可真好看。”
不但容貌好看,而且她通身上下的衣着虽然不格外的富贵,但就是好看。
此时老太太扬起头,正在打量诊所:“这不是我记忆中的灵丹堂。”
刚才那戴眼镜的说:“柳教授,听说这诊所刚刚装修过。”
柳连枝点头:“看设计像是柳堰的风格,非常漂亮!”
她先看门上顾明的讣告,点了点头,再看诊牌上的名字,见果然有个林白青,也不要人扶,走的很慢,但很稳,一步步上了台阶,见有俩女大夫站在门口,皆是白大褂,柔声问:“请问,林白青大夫下午出诊吗,她的号,还有吗?”
这么好看一个老太太,居然是来看病的。
刘大夫说:“诊所不挂号,随来随看的,阿姨您快进来吧,让林大夫帮您诊脉。”
作者有话说:
外婆来看病啦,耶!
第72章 阿是穴
(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外孙女)
这就是林白青的外婆柳连枝。
一个年近七旬, 却身姿亭亭,腰不弯,背不躬,气质典雅的女人。
光从她的外表, 林白青都看不出她曾扫过十年厕所。
戴眼镜的男人抢一步上前, 介绍说:“小林大夫, 这位是东海制药的创始人柳连枝女士, 目前在港城大学任教, 你称呼她柳教授就好。”
又对柳连枝说:“柳教授, 这就是您要找的那位林白青……小林大夫。”
柳连枝伸手说:“你好, 小林大夫。”
戴眼镜的又说:“小林大夫,柳教授这趟是专程从港城来的,拿出你的水平好好看, 要看不了你也要如实说, 咱们广省有的是中医堂,老专家也很多, 我们陪柳教授再去别的地方再看。”
又自我介绍说:“我们不是卫生局,是东海制药的人, 我叫韩建国,他叫徐胜, 柳教授看病期间我们将全程陪同。”
柳连枝似乎有点恼怒,回头问司机:“我回来没想惊动任何人, 我女儿都不知道, 我也只想看个病而已,谁把这事反应到领导层的, 是你?”
叫韩建国的说:“柳教授, 跟司机没关系, 是田书记听说您回来了,要看病,怕您一个人不方便,让我们来陪着您的。”
柳连枝说:“难为田书记为我操心。”
“您可是咱东海制药的定海神针,我们大家都很操心您。”韩建国笑着说。
叫徐胜的说:“走吧柳教授,让这位小林大夫好好帮您看看。”
林白青一开始以为他们是陪着柳连枝一起来的,听了这番对话,明白了,柳连枝是想悄悄来的,都没通知沈庆霞,但田中沛知道消息后,就派人跟来了。
当然了,柳连枝占着东海制药5%的股份,还准备要撤股。
她不回来则罢,但凡回来,东海制药必定要派人贴身跟着,鞍前马后的。
……
一听柳连枝的名号,刘大夫扭头,无声跟林白青说了三个字:“沈夫人。”
‘大地主婆子沈夫人’,这才是东海人所熟悉的,柳连枝的称呼。
而在大家的想象中,一个扫了十年厕所的女人,应该满身沧桑,满腹怨气才对,但柳连枝从谈吐到气质,全然瞧不出曾经受过苦,受过屈的痕迹。
她,不愧传奇。
刘大夫以为她是来看妇科的,而在妇科方面她比林白青更擅长,遂问柳连枝:“柳教授,您是哪里不舒服,有在别的地方就诊的单子吗,还是我直接给你看?”
柳连枝没有说话,也没动,在看到林白青后目光就直勾勾的,一直盯着她。
刘大夫还想上前,林白青拦了一下,问柳连枝:“柳教授是刚从港城回来?”
又说:“那天在沈书记办公室接您电话的就是我,我就是林白青。”
柳连枝点了点头,但依然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是林白青的外婆,林白青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身体状况。
虽然沈庆霞觉得柳连枝很讨厌自己,但上次打电话时林白青从柳连枝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她其实很爱养女,也很爱外孙,只是表达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罢了。
马保忠告密,下毒,还害了沈庆仪,这三件事中的每一件要被柳连枝知道,于她都是不小的刺激,但既她刚从港城回来,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事情。
而从她的气色和呼吸来面诊,林白青觉得她目前的状态还算不错。
心态好,病情就稳定,也会更好治一点。
她又说:“走吧柳教授,去诊室,我帮您检查身体。”
柳连枝还在看她,依然没有说话,银发给夕阳照着,泛着金光,她眼眶逐渐湿润,掏出手绢来揩了揩。
刘大夫看她很不对劲,伸手扶了一把:“柳教授,您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
柳连枝给人一碰才回过神来,说:“这小林大夫,我越看她就越觉得熟悉,好像原来在哪儿见过似的。”
刘大夫说:“您是原来来瞧过病吧,甭看她小,十几年的老大夫了。”
“我已经二十年没来过灵丹堂了,我也没见过她,就是觉得她特别熟悉。”柳连枝说着,又拿手绢揩着眼眶。
刘大夫很纳闷,韩建国和徐胜也觉得柳连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真是奇怪,我突然鼻子酸的厉害。”柳连枝又说。
林白青也觉得鼻子酸。
血缘关系吧。
她第一次见柳连枝的照片时,还不知道那是外婆,就觉得格外亲切了。
示意柳连枝坐下,将手搭上脉枕来,林白青才捉到脉,韩建国就问:“小大夫,你诊的怎么样了,能诊出病来吗,有没有把握,能不能治得好?”
徐胜也说:“柳教授可是我们东海医药卫生届的泰斗,能不能治,治不治得好你要考虑清楚,要出点事,咱们都负不起责任。”
林白青还没说话,柳连枝说:“韩书记,徐主任,能不能不要给医生施加压力?”又对林白青说:“你慢慢捉脉,有什么要问的就随便问,我会配合你的。”
诊完脉又听了心跳,林白青说:“柳教授夜里呼吸困难的次数应该比较频繁吧,是不是经常会有心跳过速,头晕等症状?”
柳连枝手抚胸:“我有类风湿性心脏病,是确诊了的,原来夜里只是偶尔呼吸困难,但最近一夜总要醒三五回,心跳头晕都是我的老毛病了,一直都有。”
韩建国又插嘴:“小林大夫,你能治吗?”
类风湿性心脏病,是由类风湿性关节炎引起的心脏瓣膜病变,不借助仪器是看不到瓣膜病变程度的,但林白青凭脉诊来判断,她这个要再不加以针灸治疗,很可能不出一两个月,就会于梦中无声去世。
所以她现在是非治不可了,而且必须立刻开始治疗。
见大家都在看她,林白青说:“当然能治,现在就可以开始治疗。”
柳连枝左右环顾:“就在这儿治?”
林白青说:“我得给您做全身针灸,楼上有治疗室,咱们上楼吧。”
“对了,你们是怎么收费的,做一次针灸大概要多少钱?”柳连枝又问。
林白青指墙上的价格公示栏,说:“您这个病,一天的治疗费大概是五元钱。”
柳连枝点了点头,又说:“应该先交费吧。”
“治疗完再交费。”林白青说。
但这时韩建国又说:“柳教授,有些话我不得不讲,这是个小诊所,医疗卫生并不规范,您要开个方子抓点药还行,但要针灸,以您的身体状况,怕不安全。”
徐胜也说:“这儿连针头都还是重复利用的,太不卫生了。”
柳连枝本来都准备上楼梯了,回头问这俩人:“那你们认为我应该去哪儿?”
韩建国说:“目前咱们广省唯一能达到一级卫生标准的诊所只有保济堂。”
柳连枝点头,看着这俩人:“所以你们认为我应该去保济堂治病。”
徐胜示意林白青和刘大夫走远一点,才又说:“保济堂的陆炳坤联络过我们很多次,也承诺过,只要您愿意去,您的病,他包帮您治好。”
韩建国再说:“您知道的,中医方面想要针灸效果好,针非常关键,本来陆炳坤今天要带金针去首都给个领导治病的,听说您来,就把票退了,专等您呢。”
柳连枝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语气很坚定:“我就要在这儿治。”
又说:“不要为难小林大夫,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她这态度已经算是生气了,韩建国和徐胜也就没敢再吭气。
脚步哒哒哒,柳连枝先一步上楼去了。
刘大夫被这帮人搞的有点懵,小声问林白青:“小林,柳教授跟东海制药啥关系呀,这俩都是东海制药的领导吧,干嘛非要柳教授去保济堂。”
林白青正在收拾针具,开单子,说:“不管他们,你去配药,我治病。”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柳连枝会撒手自己亲手创立的企业,想要撤股了。
保济堂的陆东家针灸手艺确实非常厉害。
它的关系也特别硬,硬到‘中成药生产线’一事都是市领导亲自内定的。
陆东家在东海制药的人脉就更厉害了,从田中沛到这两位,都是保济堂的坚定簇拥者,张嘴闭嘴,都是要游说柳连枝去保济堂。
但是柳连枝找她看病顶多花几十上百块,要去保济堂,就要把中成药的生产线整个儿送出去,你叫柳连枝这种有主见的人怎么会同意。
田中沛以为自己派人鞍前马后的跟着,就能让柳连枝回心转意。
其实不是的,他越这样柳连枝越反感他,就想越要撤股,离开东海。
……
装修一新的诊室里,一间房有两张床位,柳连枝给自己选好了床,是临窗的,林白青进来时她正在关窗户,但看到林白青端着盘子进来,就又把窗户打开了。
林白青说:“你觉得很冷,所以想关了窗户,又怕关掉窗户我会觉得热,所以又要把它打开,是吧?”又说:“关上吧,我不怕热。”
不过一句随意的话,但一下就拉进了俩人的关系。
柳连枝说:“你这孩子观察起人来还挺仔细的。”
头一天做治疗,基于外婆身体状况,林白青打算先给她做个基础的补针,把虚火虚寒泄掉,再把元气补起来,把她的气血和经络都调顺,明天再正式治疗。
这个用不到金针,只需要马衔铁针就好。
但柳连枝也有自己的想法,看林白青拿出针来,说:“小大夫,咱们先不治心脏,我肩周不太好,你先帮我针灸肩周,灸的好了,咱们再灸风湿。”
林白青一笑:“柳教授是想考考我的水平吧。”
柳连枝正在脱外套,手一顿,不由的说:“你可真是个聪明孩子。”
一老一小,在病房里对望,相视而笑,彼此都有一种知已式的感觉。
柳连枝的衬衣是真丝质地的,不但款式好看,版型也很漂亮,衬的她身材也很好看,但当她脱掉衬衣,露出身体,林白青不由哽噎。
因为外婆几乎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瘦,又体虚的人就会觉得冷。
诊室里有毛巾被,林白青拿了一条出来,给她披上了。
披上毛巾被,感觉暖和了些,柳连枝又说:“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你的年龄让我有点怀疑你的水平,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展示水平的,先灸肩周炎,要灸的好我再考虑让你治别的,不然的话,我这把年龄了,身体抵抗力太差,万一因为针灸而引起发烧,或者内脏损伤,可就麻烦了。”
让一个七十由旬的老年人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大夫并不容易。
虽然柳连枝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是力挺林白青的态度。
但她也会怀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试探,看这个小大夫是否可信。
并最终决定,要不要她给自己治病。
……
林白青仔细捏了一番外婆的肩周,就发现她不但瘦的厉害,肩周的问题也非常严重,筋膜已经粘成片了,整个背部的气血全部僵滞。
而比之心脏,肩周炎所引发的疼痛会更加直接,这会让她特别痛苦。
但肩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也无法快速表现她的水平。
想要快速帮外婆止痛,还要表现出自己的针灸技术,林白青该怎么做?
思索片刻,林白青给外婆的皮肤消毒,再给针消毒,转眼,针已经灸上去了。
柳连枝虽然不是医生,但她懂点针灸学,侧首一看,被惊到了,说:“小大夫,以我对针灸的了解,这儿并不是穴位,你好像……扎错地方了。”
东海制药那俩就在门外,听说扎错地方了,立刻冲进来了。
叫徐胜的脾气爆一点,大声说:“小大夫,咱就不说水平了,你连位置都找不准就敢给我们柳教授上针,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韩建国也说:“林白青,柳教授可是位学术泰斗,你不要拿她的健康开玩笑!”
柳连枝也挺懵的,她远道而来,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宝藏中医。
结果这小大夫位置都找不准,第一针就扎错地方了?
现场瞬间变的很尴尬。
要不是几十年的岁月沉淀让柳连枝有了智慧,她甚至想当场拔针走人了。
但林白青并不着急,只问:“柳教授,您是不是这儿疼的厉害。”
柳连枝点头:“对,就这一片,最近一直特别痛。”
林白青再看徐胜和韩建国:“这是治疗室,你俩刚才口口声声说我们的卫生不规范,达不到一级卫生院的标准,请问,一级卫生院,外人可以擅闯手术室,或者治疗室吗?”
又厉声说:“出去!”
韩建国和徐胜对视一眼,试着问柳连枝:“要不把针拔了,咱们去保济堂。”
但就在这时,银针开始了跳动,柳连枝觉得有一股暖流正在徐徐往身体里去,她的感受并不舒服,但不是平时那种尖锐的痛,而是酸痛,渐渐的,酸痛变成了酸痒,整个肩膀在轻颤,热气源源涌入,她不觉得冷了,鼻尖甚至冒起了汗。
这不就是效果?
柳连枝望着东海制药那两位,压着愤怒说:“如果不想我报警,说你们干涉我人身自由的话,麻烦请先出去。”
又对林白青说:“以我对穴位学的浅薄了解,这个位置没有穴位,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白青可算明白为啥外婆能那么强悍了,她也有不懂的,但她不会急着否定人,而且还特别善于观察,学习。
她解释说:“在人体穴位中有个阿是穴,它并没有固定的位置,而我们定义阿是穴,是以痛点来定义的,也就是说人的身体哪儿疼,哪儿就是阿是穴。而要想快速止痛,就要针灸阿是穴。”
穴位不但要讲精准的位置,还要讲深度,角度,当这三者都在最精妙的点上,以细细一根银针牵引经络,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治病效果。
柳连枝点头:“小大夫,你做的很好,继续针灸吧。”
不过一针,她已经认可林白青的水平了。
林白青说:“虽然您的肩周炎很厉害,但我现在必须先治心脏,再治肩周。”
跟楚春亭的倔和犟比起来,柳连枝的聪明和智慧简直叫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她会质疑你,但只要你有能力,她也会立刻认可你。
既然已经认可林白青了,她答的就很干脆:“可以,都听你的。”
但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因为要针灸全身,得把衣服全脱掉,林白青就示意柳连枝先脱衣服,出来了。
来的是东海制药,沈庆霞的秘书小李。
她小声问:“林大夫,柳教授的状况还好吧?”
林白青说:“情况还不错。”又说:“沈书记呢,现在啥情况?”
小李说:“麻烦大了,据公安机关调查,马保忠给文研所四五个领导都下过药,确定被他害死的已经有三个人了,他倒好,腿断了,目前还在医院做抢救,我们沈书记已经被公安带走,拘留了。”
林白青说:“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柳教授的,先瞒着吧。”
小李急的跺脚:“沈书记走之前交待过我,说千万别让柳教授知道,不然她的心脏受不了,但电视台,电台的新闻马上就要出来了,咱现在不说,总不能让她从新闻里知道事情吧。”
在沈庆仪没了之后,沈庆霞就是柳连枝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她自己也被马保忠下了药,但她是药厂的书记,而马保忠的药,很可能是从药厂里拿的,那她也脱不了干系,因为监管药品不力,很可能被判刑。
要说是别的渠道,可以瞒。
但是当电视,录音机,报纸,铺天盖的地新闻出来,又能瞒到几时?
要柳连枝从新闻上看到自己两个女儿全是被马保忠祸祸的,不得当场气到心脏病发?
林白青关上门回来,柳连枝已经脱好衣服躺到床上,盖上毛巾被,并把她认为应该露出来的穴位全露出来了。
“我做了十几年大夫了,柳教授,您是我见过最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任,也最会配合医生做治疗的人。”林白青说。
柳连枝笑着说:“你是不是还从来没见过我这样惜命,贪生怕死的人?”
林白青说:“您怎么会这样想?”
其实她上回去东海制药,还曾听俩人在洗手间里说过,说柳连枝是借了女儿的寿活着,那种话柳连枝自己肯定也听到过,可以想象,当她听到那种话,心里得多难过,多伤心,又有多愧疚,她自己的潜意识里,也许也会那么想。
柳连枝再叹气,又说:“其实我并非贪生怕死,多年前我的女儿负气离家出走,就再也没回来,在她回来之前我不敢,也不能死……”哽噎片刻,又说:“来吧小大夫,拿出你的水平,把我治好。”
林白青点了点头,先在内关,心俞和间使针上针,又出门把金针拿了来,消好毒备着,一手抚上柳连枝脖颈间的大动脉,一手捉上她手腕上的脉搏,温声说:“你的心脏问题确实很严重,但生理上的病变跟心理状态是两码事,看得出来您是个特别坚强的人,我现在要告诉您一个消息,一个您心脏很可能承受不住的消息,我知道您很想听,但是,您得自己给自己鼓劲儿,你要能挺得住。”
她其实是想先从当年马保忠告密说起,把楚青图和沈庆仪的关系,以及沈庆仪的离开,原原本本给老太太讲一遍。
关于她的事当然要讲,但她打算放在最后面。
这样,先让柳连枝愤怒,再给她喜悦,她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住。
但这时柳连枝忽而声颤,问:“是你吧?”
林白青一愣:“什么是我?”
柳连枝流泪不止,又说:“就是你,对不对?”
其实柳连枝根本不认识林白青,她甚至不知道女儿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林白青跟沈庆仪生的也并不像,她更像她的奶奶,姜云婉。
甚至,柳连枝都不知道沈庆仪和楚青图谈恋爱,顾明收养林白青,这等等的事情,她全都不知道。
她扫了十年厕所,找了二十年女儿,三十年光阴,她从不关注外界。
她的判断也没有任何证据支撑,既天真又荒唐。
但在第一眼看到林白青时,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外孙女。
第73章 中医式急救
(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林白青一愣, 心说莫非柳连枝早就知道情况了?
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太像。
她遂问:“柳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是我?”
柳连枝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相比于楚春亭在儿子死后还有闲心出国养心,柳连枝找女儿, 可谓一寸土一寸土的扒拉, 二十年来, 没有哪怕一秒钟, 放弃过牵挂女儿。
没有丢过孩子的人不懂, 但凡看到一个年龄跟自家孩子差不多的, 丢了孩子的人, 总会去想,这孩子是不是我们家的。
而她之所以觉得林白青是她家的孩子,还有一个原因, 她看到墙上挂着的, 林白青的开业执照,上面有出生日期跟沈庆仪失踪的时间差不多。
而人的遗传是特别重要的。
林白青生的跟沈庆仪虽然五官不像, 但她说话的语气,声音, 以及走路的姿势都跟沈庆仪一模一样,所以柳连枝自打进门就痴呆呆的看着她。
她第一眼看到的, 仿佛就是当年要出发,去往边疆时的女儿。
越看, 就越觉得这个女孩像她女儿。
但话说回来, 找了女儿那么多年,她经常会看到某个背影特别像女儿, 于是痴痴的追着人跑, 但最终都失望了, 还有好多回被人当成是疯婆子。
今天,在看到林白青的那一刻,她的那种直觉比原来任何时候都强烈,但长久以来的失望经验又提醒了她,让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有些疯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都二十年了,她几乎把整个世界翻了个遍。
女儿只要活着,她肯定已经找着了。
感性上,柳连枝永远不会相信女儿和孙女没了。
但理性上,她清醒的知道,她们活着的希望特别渺茫。
蓦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说:“我不过胡言乱语,你别见笑。”
又说:“你要跟我讲的,是关于庆霞的事吧,说吧,我挺得住。”
秘书小李刚才是在门外讲的事情,柳连枝听了个大概。
隐约知道应该是沈庆霞出事了。
她的养女人很善良,虽然笨了点,但是个很勤奋的女孩子。
据说大多数男人生儿育女,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养老,但女人就不一样,女人抚育孩子,花一分心血,就会倾注一分的爱,孩子不听话,她们会生气,但孩子受了委屈,她们比谁都心里都要难过,都要疼。
而且她早知道马保忠不是个东西,这方面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所以她已经准备好,要听林白青给她带来的坏消息了。
林白青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但备了马衔铁针,金针,开窍药也备着。
就是怕柳连枝听说后接受不了,突发心脏病,自己好能实施抢救。
不过暂时她还不能说,时机不够成熟。
见林白青不说话,柳连枝催促说:“快说呀,庆霞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看表,说:“咱们再稍微等几分钟。”
“为什么?”柳连枝有点疑惑。
林白青吁了口气,该怎么跟外婆讲呢。
倒不是因为身世的问题她还想瞒着,而是只要她一讲,柳连枝必定心脏病发,这只是一家小小的中医诊所,没有任何的大型抢救设备,但她要用中医的方式把柳连枝从生死线上救回来,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她需要一个助手。
所以她得等助手回来。
而就在林白青看表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喊:“师妹?”
听不到回应,又大声喊:“林东家。”
刘大夫正在给卫生学校打电话,联络实习医生过来上班,手捂上电话说:“成扬,楼上有病人呢,小声点。”
“大喜事,楚春亭老爷子今天扔掉拐杖了!”穆成扬边上楼边说。
他是个男人,嗓门大,一声惊的楼上的韩建国和徐胜都听见了。
楚春亭可是东海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关于他中风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正好在走廊迎上,韩建国说:“小同志,楚春亭楚老真的能站起来了?”
穆成扬笑着说:“站起来不算啥,他现在可以扔掉拐杖走路了。”
看他背着药箱,韩建国明白了:“楚春亭是你治的。”
“不不,是我们东家。”穆成扬说着,进了办公室。
韩建国和徐胜一起追进了办公室,问:“你们东家,谁?”
……
另一边,柳连枝在听到楚春亭三个字时,脉仿如弹弓一般在瞬间绷紧,不过她表面若无其事,还问林白青:“是不是有人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相早晚要说,疮疤早晚要揭。
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林白青咬了咬牙,说:“柳教授,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告诉您,就是当年沈庆仪跟您讲的那个对象,他的名字是假的,他其实是楚春亭的儿子楚青图。”
柳连枝一愣,旋即狂喜:“我的庆仪回来了,对吗,是她告诉你的?”
但她立刻又说:“什么叫楚春亭儿子,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喃喃着,柳连枝呼吸猛然一滞,唇周青紫,脉像也在一瞬间变了。
楚青图她或许不了解,但楚春亭她可太了解了。
那是追了一辈子,在不停的给她使绊子,为难她,坑她的人,是个恶人。
她女儿居然跟楚春亭的儿子在一起过?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楚春亭于她怀恨在心,伙同儿子害了她的女儿。
那么,她的女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等不到解释,于那一瞬间就会崩溃掉。
这也是为什么林白青要紧紧扣着她的脉像。
中医学上讲有十大怪异脉像,比如虾游脉,转豆脉,解索脉,每一种脉像,都是濒死之人的,也是无解之症的,这些脉林白青基本全捉过。
但还有一种脉,她只听顾明讲过,却从来没有捉到过。
它叫弹石脉。
顾名思议,脉会在瞬间绷成一条弦,其力大到,一旦松开,可以弹石!
这也是心脏病突发,猝死的前兆,惹不及时抢救,人必死。
林白青大喊:“师哥,有病人,快来!”
穆成扬刚坐下歇口气,听到喊声拔步起身,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林白青说:“病人心脏病突发,针我已经灸上了,你来扎十宣放血,我喂药。”
穆成扬看林白青要捏蜡丸,惊了:“这是49年的苏合香丸吧,我记得应该就剩这一颗了,师父有回犯了心脏病都舍不得吃,你确定现在要用它?”
说时迟,林白青撬开柳连枝紧咬的牙关,已经把药喂进去了。
见人还不醒,摸着手脚全凉了,穆成扬有点被吓到,磕磕巴巴说:“师妹,要不我打120,咱送人上医院吧.”又说:“这人已经不行了,通知家属吧。”
虽然他也是医生,见过的病人不少,但到了九十年代,中医一行自我矮化,只治未病,急病基本都会去医院,中医们临床抢救的经验也很少。
今儿开张第一天,才试营业,直接挂个病人,这张还开不开了?
穆成扬手里掬着柳连枝的脚还在放血,但双腿如筛糠,斗大的汗珠了叭叭往下掉着,见林白青来扎涌泉,又说:“真的不行了,你摸她的脚,凉透了。”
相比于他的慌乱,林白青就要沉稳的多了,她厉斥:“你还是医生吗,多大点病就怕成这样,别抖了,去扎她百会,继续放血!”
床上已经一摊血了,再扎百会,头顶还得放摊血。
真要这么干吗?
穆成扬犹豫的瞬间,林白青踢了他一脚。
人已经这样了,硬着头皮也得上,穆成扬转到头部,赶紧放血。
林白青用的是金针,在灸涌泉,针入涌泉,她柔声说:“外婆,是我,我是沈庆仪的女儿,青青,你拼一把,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穆成扬又愣住了,心说这又是啥情况?
病人眼看都要挂了,师妹在这儿胡言乱语啥呢。
……
昏迷中的柳连枝看到了女儿,看到她抱着孩子站在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的海边,其实她经常做这样的梦,但今天跟平常不一样,女儿的面容格外真切,浪也格外的大,一个巨浪卷过来,连女儿带外孙女,被浪打的无影无踪。
柳连枝奋不顾身扑进了海中,海水自她的鼻腔,口中涌入,她不停的下坠着。
但就在她即将窒息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外婆?”
“外婆,是我呀,白青,青青。你知道吗,沈庆仪和楚青图结婚了,他们生了我,所以给我起名叫青青。”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呼唤。
林白青,青青?
刹那间,聪明如柳连枝,她明白了,这不是她的错觉。
所以她刚才没有怀疑错,林白青还真是她家的孩子。
而当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以后,溺入深海中,本已逐渐窒息的柳连枝拼起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往上游着,终于,她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光。
……
开窍药,金针和放血,三管齐下,这是中医的抢救方式,前后不过三分钟,林白青和穆成扬完美的,把一条人命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柳连枝猛然睁开眼睛,唤了句:“青青?”
“我是青青。”林白青说。
柳连枝张了张嘴,哽噎着问:“孩子,你妈妈呢,我的女儿呢,我的庆仪呢?”
缓缓的,在外婆殷切的眼神中,林白青摇了摇头。
穆成扬都魔幻了,心说这又唱的哪出?
开诊头一天就要做抢救也就算了,咋师妹莫名其妙多个外婆?
诊所的管理不像医院那么规范,韩建国和徐胜俩听到诊室里动静挺大,悄悄推开了门,正在偷瞄。
好家伙,看到地上一摊血,柳连枝直挺挺的躺着,俩人齐齐下的魂飞魄散,对视一眼,前后脚跑了。
先抑后扬,就在柳连枝以为会听到女儿死的的消息,心如灰死时,林白青环上了她:“外婆,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但是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所以不是梦,是真的吧,这就是她的外孙女吗,二十年晃眼,跟女儿曾经离开时一样的年龄,一样的面庞,还是个中医,医术是那么优秀。
虽然还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但柳连枝终于敢确定了,她的直觉是对的。
她从一进诊所就觉得像女儿的女孩子,果然而是她的外孙女。
所以这就是亲情,是血缘吧,柳连枝本来已经在一种扑天盖地的狂喜中了,这时孙女说,会跟她一起的妈妈,她的心一下子就又安稳了,无比的稳。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女儿死的消息,足以支撑她接受别的,任何事情。
……
一开始穆成扬怀疑柳连枝这是回光返照。
不过是真的缓过来了,还是回光返照,从气色是可以判断的。
穆成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就见看病人口周的青淤逐渐消退,唇上泛起了血色,面色泛起了红润,他这才算大松了一口气。
那枚苏合香丸是49年产的,当时的顾明年富力强,炮制药的火候可比如今的林白青和穆成扬强多了,就剩那么一枚,今天用掉了。
但开张第一天,只要不挂个病人就阿弥陀佛了。
……
说回刚才,看到韩建国和徐胜着急麻慌的跑了,刘大夫心里暗暗纳闷。
但她还要忙开业的事,顾不上别的,遂也没多管。
眼看到下班时间了,她年龄大了,向来不加班,就准备喊林白青下楼盯着剩下的事,准备回家,但一抬头,只见门口一下停了好几辆车,还有一辆救护车。
来的当然是东海制药目前的一把手,田中沛田书记,韩建国和徐胜也陪着。
深吸一口气,田中沛才准备要进药堂,又问:“人呢。”
“田书记,您找谁?”韩建国问。
田中沛说:“没人通知马佳吗,他是柳教授唯一的继承人,老人去世最先要通知亲人的,你们怎么没个人去接孩子?”
“您先进去吧,我们接人去。”韩建国说。
田中沛一想:“不要把人带到灵丹堂,直接带到省医去。”又说:“还有,马保忠在医院,沈书记又去了公安局,那孩子没人陪,让我爱人陪着他。”
韩建国和徐胜对视一眼,眼里皆浮起一抹异样的复杂神色来。
柳连枝要真去世了,其实并不算坏事,因为她的继承人只有沈庆霞和她儿子马佳,而当他们母子继承了遗产,还会撤东海制药的股份吗,肯定不会。
所以当柳连枝去世,那5%的股份就能永远留在东海制药了。
也就怪不得田书记要让他爱人陪着小马佳了。
俩人再对视一眼,马保忠虽然坐牢了,但他儿子马上就要是东海第一富了!
试问,东海制药唯一的私人股东,谁不羡慕,不嫉妒。
得,赶紧去找小马佳吧,小兔崽子,从今天开始他脖子上就挂上金项圈了。
……
再说刘大夫,看外面来辆救护车,也吓了一大跳。
今儿可是开张第一天,死人啦?
她想赶在田中沛之前上楼,田中沛却喊住了她,说:“救护车是省医的,我已经跟那边打好招呼了,咱们不鸣笛,悄悄去,到时候死亡证明就由那边来开。”
要真死了人,不声不响送到医院,是能保住灵丹堂名誉的,最好的办法。
刘大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忙连说:“可太感谢您了。”
“小林大夫帮我治过病,我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田中沛说。
隐约听到治疗室有抽泣的声音,刘大夫也一门心思认定病人已经去世了,田中沛也酝酿好情绪,但当她推开门一看,病人坐在床沿上,林白青站在床边,穆成扬正在擦地上的血迹。
而病人本尊,面容白皙,双目炯炯,精神面貌可谓容光焕发。
在看到田中沛的那一刻,柳连枝目光冷冷,仿佛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小心思。
田中沛刚想解释,俩急救医生冲上楼来了:“田书记,遗体呢,在那儿?”
田中沛看看急救大夫再看看柳连枝,彻底傻眼了。
‘遗体’本尊冷冷盯着这帮人,说:“我没变成遗体,田书记应该很失望吧。”
……
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柳连枝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必须住院监护。
灵丹堂虽然有治疗室,但全是中医设备,而诊所是不能接纳病人住院的。
林白青给柳连枝的建议是,或者去省医,或者去军医院,先住下来,到时候跟医院协调,每一天她上门做治疗,或者柳连枝来灵丹堂,针灸辅以药物,双管齐下,她的病情就能控制的住,也就不需要做手术了。
田中沛一听,首先表示赞成:“老书记,人年龄大了,能不开刀就不开刀,咱去省医住院吧,院领导我熟,到时候让小林上医院给您做针灸。”
他虽然办了件蠢事,但救护车已经来了,正好把柳连枝送到省医去。
林白青也是这个意思,她的诊所马上就要开业了,很忙的,不可能时时扣着柳连枝的脉给她做监护,在医院里,外婆会得到更好的护理和照顾。
省医的心内目前在全国排第三,也是广省最好的。
但柳连枝思索片刻,却说:“不去省医了,去军医院吧。”
田中沛说:“老领导,军医院的管理比较严格,恐怕不会答应让小林上门做针灸,省医好,领导都是熟人,方便给咱们开绿灯。”
柳连枝挑眉,语说的意味深长:“我要是真的死了,不管意外还是自然死亡,拉到省医,都能被定义为自然死亡,田书记,你在省医的灯确实够绿!”
又扶上林白青的手臂,坚定的说:“走吧青青,去军医院。”
正好有救护车,先去军医院住下,后续治疗的事情可以再商量。
田中沛简直了,从柳连枝一回来就派了人忙前忙后,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在听说柳连枝去世后,也是为了帮林白青一把,想把事情压下去才喊的救护车,但事情越描越黑,现在倒变成是他巴不得柳连枝死了。
望着救护车远去,他气的当场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巴子,恨不能把韩建国和徐胜那俩蠢货两脚给踢死。
救护车上,林白青和穆成扬,省医的急诊大夫都在,陪着柳连枝。
穆成扬觉得有点怪,因为就在刚才,柳连枝还特别激动,但此刻她又平静下来了,于林白青也没有表现的特别亲昵,就只是目光柔柔的,默默的望着她。
林白青于外婆反而要亲昵的多。
一路上一直在帮外婆做推拿,疏松肩颈。
终于,柳连枝说了两个字:“襁褓……”
“襁褓和遗物在我丈夫手里,军医院政治处有从边疆邮寄来的,关于沈庆仪和楚青图往来的所有证据,一会儿我问我丈夫要来了就给您看。”林白青说。
柳连枝一愣,接连发问:“你才多大就结婚了,丈夫是谁,干嘛的,哪里人?”
不等林白青回答,又忙说:“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婚姻自由,只是觉得你才21岁就结婚,太小了点。”
穆成扬笑说:“她要不结婚可继承不了灵丹堂,她是为了药堂的传承,不得已才结的婚。”
柳连枝眉头一簇,要确认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外孙女,军医院政治处就有证据。
但其实不用证据,她已经相信她是自己的外孙女了。
可什么叫为了药堂的传承才结的婚。
她是在哪里长大的,又是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医术的,又为什么这么早早就结了婚的,这些事柳连枝都不知道,但仅仅听到一个婚事,已经叫柳连枝很生气了。
林白青忙说:“师哥,闭嘴吧,不要乱说话了。”
虽然是为了药堂的传承她才结的婚,但这是她自己愿意的,顾培才是被逼迫的一方,楚春亭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顾培就够委屈的了。
要是柳连枝也对他有看法,顾培得多冤。
“好好好,我闭嘴。”穆成扬敢忙投降。
救护车到了军医院,因为田中沛已经打电话招呼过,心内科的医生们就在急诊科外等着,车一推,就要把柳连枝推到老干部疗养中心去。
柳连枝拉上林白青的手:“一会儿让你的丈夫来一趟,我要见见他。”
“好。”林白青说。
医生想推她走,柳连枝制止了,又说:“你可以先休息休息,再吃了饭,然后再来看我,不要太着急,太赶,但一定要来,因为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虽然楚春亭坏的要死,但林白青偶尔去看他,每当她要走的时候,那眼巴巴的样子总叫林白青于心不忍,这外婆也是一副生怕她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样子。
“好,等我拿到证据就去找您。”林白青说。
要拿证据得先找顾培。
口说无凭,襁褓,手镯,边疆寄来的各种票据才是证明她身份的证据。
到了办公楼,顾培在四楼办公,办公室正对着电梯,所以一出电梯门林白青就看到了,他办公室门开着,顾培就在里面,还有一个人,俩人正在聊着什么。
走近一看,熟人,顾敖刚。
他应该是来跟顾培协商孩子的手术问题的。
就在林白青走过去时,顾培在问顾敖刚:“……那你当初干嘛不控制住自己?”
“小叔,大家都是男人,您懂得,一个男人,有女性主动诱惑,除非他本身那方面不行,否则是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我只是个普通男人,犯的,也只是全天下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
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但林白青看到顾培的脸色蓦的就变了。
不行?
这两个字现在于他来说,就好比扎心的利箭。
林白青径直走了进去,问:“到底怎么回事,顾敖刚,你该不会又把玉子给搞怀孕了吧。”
顾敖刚忙说:“不不不,白青,我对天发誓,这一次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虽然她做了很多尝试,但我只专心照顾孩子,真的没有碰过她。”
“那你来找你小叔干嘛?”林白青问。
顾敖刚想干嘛呢,他想让顾培帮个忙,打个时间差,在小松丸做完手术后,悄悄把他带回DE国。
他是父亲,是真的爱松丸,想要那孩子,所以他打算瞒着玉子,悄悄带走小松丸。
但想要瞒着玉子悄悄带走孩子,就必须有军医院的配合。
今天,他就是来央求顾培,让帮他想办法帮忙的。
但顾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答应帮忙。
于此,林白青也得说一句:“活该,谁叫你当初不控制住自己的。”
虽然玉子当初怀孕时,也许动机不纯,是故意引诱。
但她作为母亲,把一个心脏病患儿抚养到了两岁,当爹的现在想摘桃子,在孩子健康后悄悄的走孩子,是个人都不会帮他的!
作者有话说:
实在对不起,作者明天争取尽量准时,今天送五十个小红包,么么!
第74章 风评被害
(把林字下面的那个‘疋’加上去)
顾敖刚想悄悄带走小松丸, 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他说:“白青,松丸是我儿子,是咱炎黄子孙,但玉子带他学的是RI本历史, 而他们所谓的历史全是胡编乱造, 歪曲事实, 我不想我儿子接受那种教育。”
历史问题, 在国内叫抗战, 在RI本, 人家把侵略战争叫援助, 叫拯救。
去他妈的拯救,顾敖刚的太爷就是被RI本人灌了毒害死的,每每听玉子给松丸做早教, 讲历史, 说什么大东亚共荣圈时顾敖刚的血压就会飚高。
他跟玉子谈过,说想单独抚养孩子, 但玉子不同意,顾敖刚就只能悄悄带走。
当然, 既然顾培和林白都不愿意帮忙,他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摊了摊手, 他一脸无奈的说:“已经很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家, 我回去照顾松丸, 给他多上一点属于咱们国家的历史课去。”
刚来的时候顾培不太理解国人的爱国热情,但现在渐渐懂了, 也能理解顾敖刚了, 遂说:“你又不是没钱, 可以跟玉子谈补偿,给她一笔钱,拿回孩子的抚养权,悄悄带走孩子的行为太过恶劣,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顾敖刚摊手:“我愿意给钱的,可她不愿意要钱呀,我能怎么办?”
林白青心头一动,虽然她并不了解玉子,但从当初玉子精准讨要49年的开窍药一事,就知道她是懂中医汉方的。
既然俩人谈过,证明玉子是松了口的,但她不要钱,那想要什么?
难道她又准备唆使顾敖刚,想让他偷药品,或者是药方?
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光是几味药品肯定不够换,应该是药方吧。
正好这时顾培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林白青笑着说:“陪个病人转院。”又故意叹气:“今天,49年的最后一颗苏合香丸用掉了,但效果特别好,因为它,我们成功抢救了一个心脏病人。”
顾培还没说话,顾敖刚抢着说:“那么珍贵的药,你肯定是用给很重要的人了吧。”
林白青盯着顾敖刚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敖刚,我们灵丹堂的药只分症状,不分人,今天来的那个病人就跟你儿子一样,病的非常严重,所以我拿药丸救了她。但如果是本身没有病,却想囤着药等病的人,我就把药丸给狗,也不给他。”
顾敖刚默了许久,才低声说:“我懂。”
他其实知道的,林白青给松丸做针灸,用的就是金针。
如果是保济堂的金针,他连号都排不上,但林白青的就可以。
林白青又说:“据说在国外,各种开窍药的方子一价难求,咱们有方子,就在地库里,谁要动了歪心思想偷,我拦不住,但谁要敢偷方子,以后永远别想我们灵丹堂的大夫给他医病。”
顾敖刚能听不出来吗,她含沙射影,说的就是他。
他不好辩解,想了想,说:“白青,DE国有种装载在汽车上的警报系统,只要有人非法靠近某个范围就会发出警报声响,等我到了DE国,邮寄一套给你,装在咱们库房吧,防小偷效果应该不错。”
曾经的顾敖刚天真,不懂事,会去偷药。
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经过小松丸的病,他算是明白了。
药救的是人的命,而非人的贪心不足。
小松丸他肯定要带走,但他不会用偷药方换孩子的方式的。
……
目送顾敖刚走了,林白青先跟顾培讲了一下柳连枝来,以及自己如何抢救她的事,接着就问顾培要小襁褓和小手镯。
政治处有证据,但要上班时间才能拿到。
小襁褓和小手镯就在顾培办公室,拿上东西之后,林白青就准备先带丈夫去见见柳连枝,隆重的给外婆介绍一下她的爱人。
“不要怕,外婆人可温柔,可好了,跟楚老爷子完全不一样。”林白青说。
楚春亭那个爷爷顾培已经见过了,不能说反感,但肯定不喜欢。
不过柳连枝就不一样了,港大教授,科研方向还是顾培特别关注的化工与医疗,就不说她是林白青的外婆,只凭她的身份,顾培都很想去见一面。
但这会儿不行,他还有个会,必须去开。
翻出小襁褓和手镯来,他说:“你先去吃饭,吃完之后可以回我办公室休息,我会把会议控制在四十分钟,到时候陪你去见柳教授。”
“去吧。”接过小襁褓和小手镯,林白青愉快的跟丈夫挥手告别。
顾培出了门又折回来,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说,又走了。
……
林白青跟穆成扬约好的,俩人在疗养中心门口见面,然后去吃东西。
但到了疗养中心门口,没见穆成扬,却碰上张柔佳。
“柔佳,你见我师哥了吗?”林白青问。
张柔佳气鼓鼓的说:“他刚走。”
他俩已经分手很久了,穆成扬挽回了好几次张柔佳都没答应,而且每次都会吵架,闹的不欢而散。
林白青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正准备要走,张柔佳却说:“白青,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疗养中心的食堂,咱俩也好好聊聊。”
疗养中心的伙食比医生食堂的还要好,正好林白青饥肠辘辘的,有点心动。
但她想了想,说:“柔佳,吃饭可以,你要想让我劝我师哥改行可不行,他答应过我师父要帮我撑两年场子,这两年他必须帮我。”
张柔佳之所以跟穆成扬分手,是嫌他当中医没前途,就一直在劝他辞职下海,做生意,还承诺说只要穆成扬下海,她就跟他复合,
但张柔佳不懂,现在的穆成扬年龄太小,太单纯,没有社会经验,不懂人心险恶,下海做生意肯定会被骗,会吃亏上当的。
在灵丹堂积攒几年经验,医术高了,人也成熟了,到时候他出去,自己开一家诊所,会比直接下海做生意更赚钱的。
林白青无法跟张柔佳解释这些,干脆就堵口,不让她提。
张柔佳正是想让林白青劝穆成扬的,但既林白青挑明了不想劝,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改口问:“你准备哪天开业,日子定好了吗?”
开张要挑日子,林白青选了本周末,9月16号,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应该要请几个领导来站台的,但我听成扬说你们没请领导,准备就那么悄眯眯的开业。”张柔佳语气里颇又些嫌弃。
说起这个林白青就比较骄傲了:“我们请了市卫生局的局长。”
张柔佳愣了一下才说:“你们面子可够大的呀,居然能请到市局的局长?”
“一个病人帮我请的。”林白青说。
张柔佳语气里的嫌弃总算淡了点,还有几分好奇:“能帮你请到市局的局长,那个病人身份应该也不一般吧,啥人,得的啥病?”
这个林白青当然就不能说了。
“保密。”她说。
张柔佳撇了撇嘴:“这有啥好保密的,难不成你的病人是东海首富,还是什么道上的大人物?”又说:“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应该不会上你那点小诊所看病吧。”
……
俩人进了餐厅,不愧疗养中心,椅子都是皮面沙发,这都八点了,档口还都开着,饭都是家常菜,但一闻就很香。
就用张柔佳的饭票,打好了菜,俩人刚坐下,正好电视机里的新闻在报沈庆霞的事。
张柔佳有感而发,说:“她老公就在我们院,我去看过,可惨了……”
林白青知道马保忠受伤了,但不知道他伤的有多惨,遂问:“怎么个惨法?”
张柔佳形容:“两条腿粉碎性骨折,应该会截肢。”又说:“沈庆霞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听说她丈夫的药全是通过她拿的,她应该也要判刑.”
说来也是够叫人气愤的。
沈庆霞明明是受害者,但因为马保忠是她丈夫,药是他通过她拿的,所以她不但被下了毒,还要跟马保忠一起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们院里的医生都在讨论,马保忠肯定有外遇,说不定他给妻子下毒,就是想毒死妻子,跟外面的女人结婚。”张柔佳又说。
一个男人都到杀妻的地步了,没有外遇才不正常。
不过马保忠要真有外遇的话,那个女人会是谁,是不是东海制药的人。
而要是的话,会不会是那个相好协助马保忠偷的药,再把事情赖给沈庆霞的。
虽然跟沈庆霞的交往并不深,但林白青帮她治过病,也看到了她的自卑,努力,看到她是怎么拼命的,想要干好工作,得到养母认可的。
而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人,伙同马保忠干了坏事,却不找出来的话,沈庆霞也太冤了吧,差点被丈夫害死不说,还要帮小三顶罪?
当然,这只是林白青的猜测,也许并没有那回事。
但她忽而抬头,突然就觉得张柔佳正兴致勃勃的望着自己,欲语还休的。
林白青想到了什么,握上了张柔佳的手:“柔佳,你肯定知道什么事情,是关于马保忠的吧,是不是跟他的私生活有关,快跟我说说。”
张柔佳噗嗤一笑,摆手:“别,我什么都不知道。”
“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林白青说。
女孩子都有八卦欲的,又是事关自己的小姨,她越这样林白青就越好奇了。
当然,张柔佳也是想八卦一下才故意漏的风,但她也不能白说,她有条件的。
她说:“我确实有个关于马保忠的小八卦,可以讲给你听,但我有一个条件。”
“随你提条件,啥我都答应。”林白青急的拍桌子跺脚。
张柔佳收了笑,正色说:“白青,劝劝穆成扬吧,让他别死守着个诊所当小大夫了,下海帮我做生意,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八卦。”
别的什么事林白青可以答应,但这个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她说:“算了,你的八卦自己留着吧,我师哥是个难的的好中医苗子,正是练技术的年龄,他有天赋,又爱学,假以时日肯定是个好中医,我不可能劝他放弃老本行的。”
说完,她就埋头吃饭了。
张柔佳心里那点小八卦要不分享出来,也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也知道,林白青和穆成扬跟她不一样,属于爱专业爱过钱的人。
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马保忠表现的多疼老婆,多爱老婆,其实他是个老色鬼,还是个惯犯。”
林白青把自己碗里两块排骨全挑给了张柔佳,说:“快说,他是不是在军医院有个相好?”
“谁跟他相好呀,不嫌恶心的慌?”张柔佳小声说:“知道心内科的马秀芹吗,跟马保忠家是远亲,算他远方侄女,你猜怎么着……”
林白青屏住呼吸听着,就挺张柔佳又说:“有天晚上她值夜班,当时沈庆霞在住院,马秀芹为了方便病人找到她,睡觉时没有反锁门,那个马保忠居然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摸她,你说恶不恶心?”
马秀芹林白青认识,是个很优秀的女大夫,居然在睡着时被马保忠摸过。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三更半夜被个四十多岁的油腻男摸,那得多恶心?
林白青顿时一阵恶寒,忙问:“她没被强.暴吧,没有报案?”
张柔佳说:“马秀芹本来想报案的,但被她哥她嫂子给劝住了,他哥嫂在东海制药上班,可能不想闹的太大,撕破脸吧。”
“她人呢,还好吧,心理上没受啥影响吧?”林白青再问。
张柔佳说:“怎么能没影响,你想,一女大夫,为了照顾病人,睡觉没锁门,结果半夜醒来就被个男人压着,她能不害怕。”
“那后来呢,这事就那么了了?”林白青说。
张柔佳摊手:“就那么悄悄了了呗,还能怎么着。”又指着电视说:“但最近看老色鬼倒霉了,马秀芹的心情很不错。”
这确实只是个小八卦,虽然能证明马保忠是个好色之徒,但并不能锁定他的相好。
吃着饭,林白青就在琢磨,马保忠的那个相好该从哪儿找,又该怎么找。
吃完饭出来,俩人一路往办公楼走,张柔佳突然伸手拍林白青的屁股:“你这屁股最近好像又翘了不少。”
林白青故意扭了扭:“是不是很性感?”
她穿的运动裤,布料柔软,也更能兀显身材曲线。
张柔佳跟穆成扬是同居过的,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少女了,她说:“男人滋润的吧,据录像店老板说,顾军医最近在录像店租过好几次黄.片,大家都说他哪方面肯定猛,需求应该也很旺盛。”
“他,顾培,租过黄.片?”林白青声音一扬。
张柔佳声音更高:“你不知道?他难道不是租来跟你一起看的?”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知道正经如顾培,居然看过黄.片,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张柔佳更震惊:“白青,这可不对,他要不是跟你,那是跟谁一起看?”
“我,是我,我们俩一起看的。”林白青连忙改口。
她怀疑顾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努力,补功课了。
张柔佳笑问:“对了,顾军医那方面怎么样,应该很猛吧?”
林白青上辈子的经验并不多,而且顾卫国在她之前已经有很多女人了,所以他是有经验的,但张柔佳和穆成扬俩同居的时候师哥还是个小生鸡崽,林白青想问问张柔佳,师哥当时是不是也跟现在的顾培一样,倒不是说不行,而是,子弹会稀里糊涂炸枪膛里,而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她又该怎么办。
但张柔佳跟穆成扬已经分手了,这话她就不好问出口。
看她一脸犹豫,欲言又止,张柔佳嗅觉敏锐,猜到啥了:“白青,该不会是顾军医……”
林白青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正好看到顾培朝她俩走来。
要被她说出个不行来,顾培怕就真的不行了。
眼疾手快,林白青大脚踩上张柔佳的脚。
张柔佳给疼的生生改口,尖叫:“林白青你是不是瞎了,你踩我干嘛?”
“会开完啦?”林白青大声问顾培。
张柔佳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乖乖,幸好刚才她没有乱说话。
……
借着灯光,林白青仔仔细细打量顾培。
本来很普通的制服,但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
灯光照着他的面庞,清俊,英气中还带了几分秀气。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居然还会害臊,耳廓微微泛红。
但他居然会租黄.片来看的吗,他一个人在宿舍里悄悄看吗?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又忍不住想笑。
顾培看表,一脸正经:“马上十点钟了,走吧,咱们上楼看趟外婆就回家。”
当初结婚的时候马马虎虎就结了,现在才要见家人,还是丈母娘的妈,他应该也挺紧张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的。
这男人可是林白青花了两辈子的经验选来的,她自己觉得很不错,她估计外婆应该也会很喜欢的,点了点头,她说:“嗯。”
没人的时候顾培只跟她并肩走,但看到对面有人来,他立刻就会拉起她的手。
这一路上林白青都在想,顾培到底租了多少回黄.片,才会叫军医院的人人尽皆知。
当然,可不能让他再租了,不然,连带她的风评都要受害。
……
俩人上了楼,但并没有见到柳连枝。
倒不是外婆不想见孙女,而是她本来心脏就有问题,病人入院,也要例行先做一个常规检查的。
所以吃完饭后就被推去做检查了。
今天在疗养中心值班的正是马秀芹,她被马保忠骚扰,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骚扰自己的渣男倒了霉,她果然心情很好,容光焕发的。
“柳教授刚刚才去做常规检查了,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要不你们就先回,明天再来,或者在她的病房里等也行,病房里外都有床,如果你们想陪床,晚上住在这儿都没有问题。”马秀芹笑着说。
灵丹堂马上要开业,林白青要忙开业的事,而外婆的身体是可以支撑她上灵丹堂的,她又有司机,每天跑一趟不算麻烦,所以她今天得跟外婆商量一下关于接下来针灸的问题,当然得等她,遂拉着顾培回了病房。
疗养中心的病房是一室一厅,病房里有床,客厅有沙发,也可以当床睡。
俩人坐到沙发上,林白青弹了弹屁股,就发现这沙发的质量可真够好的。
话说,今天顾培好像有心事,手指敲着椅背,却一直不吭气。
林白青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承诺而有压力,再想想他居然一个人背地里悄悄恶补小黄.片,估计他是在酝酿情绪,就愈发觉得可笑了。
但其实顾培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行’与‘不行’上。
是这样的,马保忠害的他损失了一大笔文物,还害死了他儿子,既然锁定了凶手,楚春亭就不可能只是只是让马保忠残废就了事的。
公安只会从现有证据来推断案情,但楚春亭不是,他会从各个方面打听马保忠的社会关系,找他的弱点,要掐着他的弱点叫他生不如死。
而经他一打听,就发现马保忠确实有个二奶,而且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是个儿子,楚春亭可是个商人,凡事要讲投资与效益的。
他眼睛明着呢,看得出来,林白青于沈庆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妈,感情都比他这个亲爷爷更深,她宁可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想认他那个爷爷。
他不敢直接跟林白青谈,怕一谈要闹掰,以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就给顾培打电话,让他尝试着转告林白青:他可以把马保忠的二奶,以及二奶生的孩子,所有的信息全公布出来,但他有个条件,林白青要改姓,把林字下面的那个‘疋’加上去。
不然的话随公安怎么判,怎么定义,他只会用他的方式去完成他的复仇。
沈家的事他会眼睁睁看着,不会插手。
顾培当然要把这事告诉林白青,但看爱人今天难得的开心,就不想说出来坏她的心情,而他也在想,如果马保忠有个情妇的话,人在哪里,会是什么身份。
突然,耳畔响起妻子的呢喃:“你想什么呢?”
顾培一愣,旋即浑身的汗毛倒竖,因为妻子软软的小手,正在他身上游走。
于一个结婚几个月还没碰过妻子,完成某种体验,且钻研了很多小黄.片的男人,她这种行为无疑是引线,能炸掉他这个火药桶。
顾培一愣,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说:“我没想什么。”
林白青忽而凑唇,在丈夫滚烫的舌尖舔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你不是在想那种事?”不等顾培反应过来,又说:“其实我也想!”
作者有话说:
爷爷:在白青看不到的地方尽情蹦哒!
第75章 积怨
(咱们就给她办的红红火火!)
肉眼可见, 顾培的耳朵跟兔子似的,嗖的竖了起来。
这可是医院,妻子的外婆才去检查身体了,很可能马上回来。
顾培紧张极了, 他耳尖的潮红已经弥漫到脖颈了, 衬着他标志的五官, 和紧张的神情, 有种脆弱的, 仿佛一击即溃的破碎感和美感。
在上辈子的婚姻里, 林白青一直是被动接受的一方,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去深入过顾卫国的内心世界,也没有多花过哪怕一秒钟的心思在他身上。
对顾培, 结婚时她抱的也是那样的想法, 各干各的事业,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但他太单纯了, 而且总是做些傻乎乎的事情。
想想他独自租小黄.片学经验的,又还在紧张晚上的事林白青就觉得好笑。
她想安慰安慰他嘛, 咬牙壮胆,凑在他耳边, 吞吞吐吐的说:“嗯,那个……别太紧张了, 很多时候不行, 就是因为……”
但这时顾培终于下定决心了,正好也同时说:“楚老说他调查到, 马保忠有个情妇!”
林白青的唇还在男人耳侧, 手还在他身上, 却一整个呆住。
其实她早有所料,精明如楚春亭,肯定早把马保忠扒了个底朝天,但他应该不会公布出来的,因为要让警方知道,就会担搁只属于他的复仇计划。
男人想要挪动身体,最终却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他希望你能改姓,他就会把情妇的事公布出来。”
楚春亭要公布情妇的信息,沈庆霞就能洗清冤屈,逃脱牢狱之灾。
但他需要孙女认祖归宗,回楚家去。
林白青蓦的松开了顾培,恍然大悟:“你刚才心不在焉的,是在想这个?”
她以为他是在想晚上的事,是在紧张,怕自己又要发挥不好,基于多年医生的经验,估计他头一回还会炸在枪.膛里,又怕他炸在自己面前会觉得丢面子。
所以才想逗逗他,让他放松下来,并跟她交流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毕竟那种事可不讲关门研究,悄悄补课,还是需要夫妻双方沟通着来的。
结果他一脸不安,心不在焉的,居然是因为楚春亭的原因?
顾培也是一愣,但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妻子蓦的抿唇,两只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是了,她以为他在想晚上的事,她还说,不行是因为他太紧张了。
就像顾培说的,男人,总是兽性比人性更多。
而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不行’二字。
饶是顾培足够有涵养,这一刻也有点恼羞成怒。
他一直刻意压抑的眼眸里突然腾起两团火焰来。
当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采取行动,只是看了看表。
10:40分。
他搓了搓修长的手指,又长长吁了口气。
那口气让林白青觉得,今天的顾培就算生理有问题,他也必定能愤发图墙,行起来。
她其实是想安慰他,尝试着跟他沟通,但似乎把他给激怒了。
不过就在林白青以为惹躁了丈夫,他很生气时,他又说了件让她始料未及的事,他说:“关于那个情妇会是谁,我有个设想,等会儿吧,见完柳教授了,咱们再慢慢聊。”
林白青正想问问他那个设想是啥,但这时门外响起个声音来:“柳教授,您是病人,走慢点。”
这是马秀芹的声音,紧接着,柳连枝已经在推门了。
门开,林白青不及赶,是马秀芹搂住了差点倒下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做完检查后,拼了命的往回赶,赶回来,一口气就接不上了。
林白青追了过去,顾培也起身迎了过去:“外婆您好,我是顾培。”
柳连枝的呼吸很粗,停在原地,目光冷冷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外孙女的丈夫吗?
一个高大,白皙,像貌英俊,看起来面容自己有几分熟悉的男人。
这时的柳连枝还不能确定林白青就是自己的孙女。
作为一个拥有5%东海制药的股份人,她可以欣赏林白青,她也希望林白青确实是她的孙女,但她需要确凿的证据。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军医院即使有证据,也得到明天上班才能拿到。
所以柳连枝还是很轻松的,她想轻轻松松的跟‘孙女’和‘孙女的丈夫’沟通一下,静待着明天一早拿到证据,从证据来判断事情的真实性。
但当她目光下滑,看到林白青的手里的东西时,人一下就不行了。
林白青手里是一块泛着黄的,白色的棉布,上面印着卷卷的,小羊羔的图案。
柳连枝长久的看着那块布,忽而,挣开马秀芹的手,踉踉跄跄走到床边,抓过皮包打开,从中翻着什么,终于翻出了东西,招手,示意林白青过去。
林白青走过去一看,就见柳连枝手里有一条洗的泛白,还磨损的厉害的,即不像纱巾,也不像围巾,而是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东西。
它也是白色的,上面的花纹也是毛绒绒的小羊羔。
将洗的泛白的围脖和襁褓并到一起,柳连枝说:“青青,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白青看出来了,这东西和襁褓是一种布料做成的。
柳连枝默了许久,温说:“那时候我在做城市保洁,夏天脖子经常被汗浸蚀,浸烂,你妈妈给我做了很多条围脖来擦脖子,这是最后一块。”
不过三尺纯棉布,沈庆仪拿它给女儿做了一只襁褓,又给妈妈做了一块围脖。
在女儿出生时,她给女儿裹上了心爱的小襁褓,四千里之遥的另一个城市里,妈妈也收到了她寄回去的围脖,扫大街时衬着,脖子就可以不被汗液浸蚀。
当这两样东西被放到一起,柳连枝就不需要别的证据了。
因为这两块布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本来柳连枝应该跟顾培谈谈的,但在看到这块襁褓后,她就没有任何心情,去关注外界的任何一个人了,她温声说:“青青,你们回去吧,我该休息了。”
林白青才刚刚找到外婆,于柳连枝,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传奇身世,以及学识而发的敬仰,并没有太多亲情,所以就在刚才,还有闲心跟丈夫玩闹,嬉耍。
但在这一刻,从柳连枝强抑着的痛苦中,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有多痛苦,多难过了。
柳连枝艰难的躺到了床上,又说:“回家休息吧,把这块襁褓留给我就好。”
林白青看了眼顾培,虽然于他很抱歉,但还是说:“外婆,晚上我陪你睡吧。”
柳连枝的面色依然平静无比,声音也很温柔,但坚持:“不用的。”
她攥着女儿留下来的遗物,又说:“外婆不是不喜欢你,但我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躺一躺,静一静,快去吧,回家休息去。”
在此刻,再多人的关心和陪伴于她都没有意义的。
她只想望着女儿留下来的物品,静静的怀念,思念她的女儿。
……
当然,林白青肯定不能走。
陪着顾培一起出来,她说:“你回家住,晚上我陪外婆。”
顾培脸上神色不好,但语气温温的:“我可以回宿舍住的。”
他在单位有宿舍,条件很好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关于马保忠情妇那事……”林白青挽上丈夫的胳膊,小声问:“能不能在这儿说?”
顾培示意林白青稍等片刻,目光依旧盯着病房门。
片刻后,马秀芹从柳连枝的病房里出来了,正好迎上顾培和林白青。
她是个性格很爽利的女孩子,看到林白青眼神别有深意的盯着自己,立刻说:“小林医生你别误会,我们院住院部和疗养中心实行轮岗制,我是被轮班过来的。”又说:“今天本不该我轮班,是主任专门把我调过来的。”
看了眼顾培,又刻意说:“放心吧,我生平最讨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会跟所有的已婚男人保持距离,不管他有多优秀。”
她这句话让林白青有种错觉,觉得他们夫妻拦住马秀芹,是想故意为难她。
林白青当然不会去为难自己丈夫的同事,可她觉得顾培既然专门叫住马秀芹,肯定有原因。
果然,顾培推开一间病房,见里面是空的,示意马秀芹:“咱们进去说。”
马秀芹怀里抱着病历簿,警惕了:“顾军医,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查床呢。”
顾培向来语气温和,此刻更加温和:“有件事情,我觉得咱们私下聊会更好。”
“不好,我今天晚上值夜班,还有好几个病床没查,我得去查床。”马秀芹神色有点怪异,急匆匆的说完,转身就想走。
林白青一直没觉得马秀芹不对劲,甚至,因为张柔佳说的小八卦,还对她挺怜悯的。
但在此刻,她终于发现马秀芹的不对劲了。
她是柳连枝的外孙女,这件事直到今晚才确定下来。
按理,只要稍微知情点的人都会好奇,但马秀芹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而且她刻意撇清自己跟顾培,似乎就是不想跟他们对话。
电光火石间,林白青想到什么,她说:“马大夫,我听柔佳说你哥嫂都在东海制药工作。”
马秀芹蓦然止步,回头说:“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林白青盯着她的眼睛,反问:“那为什么马保忠欺负你的时候你不敢发声,是不是因为你们家和他有某种交易的原因,也是因为那种交易马保忠才敢欺负你的吧,那是什么样的交易?”
倾刻间,马秀芹面色煞白,先一步进了空病房,粗喘良久,才回头,恨恨的说:“林白青,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他们做的脏事儿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顾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你慢慢跟她聊,我就在外面。”
林白青可算明白顾培这老半天心不在焉的,在想啥了。
楚春亭早就找到马保忠的情人和孩子了,但他不会告诉她真相。
他还刻意打电话给顾培,一是想在顾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强大的能力和关系网。
再就是想逼着她回去认亲,改姓楚。
顾培也有脾气的,上回楚春亭去老宅,对他甩甩搭搭的,他就很不开心。
他也会动脑子,会想,看马保忠的那个情妇到底是谁。
人过留迹雁过留踪,要想找到马保忠的情人,逃不了两个地方,东海制药和军医院。
顾培刚才眉头紧锁,不是在想晚上行不行,而是在想,马保忠的情人到底会是谁。
这事其实是可以推断的。
沈庆霞因为长期摄入乙烯雌酚而心脏受损,所以经常会住院。
其实东海制药跟省医的关系更好,省医的心内原来也比军医院的更好。
但为什么沈庆霞总住军院,就是因为马保忠的关系在这边。
马秀芹才26岁,只是个住院医生,按理还不够资格接沈庆霞。
但马保忠却很信任她,把妻子全权交给她,这只有一种可能,他认为他能掌控马秀芹,也是基于自己能够掌控这个前提,马保忠才敢三更半夜搞性.骚扰。
因为他能确定,马秀芹不会告发他。
所以在张柔佳看来,马保忠半夜骚扰马秀芹,只是一次偶然的流氓行径。
但其实并不是,一个能在文研所一步步爬上所长之位的男人,他不可能冲动到偶然的去骚扰一个陌生女性,他在做那件事之前,是知道自己有退路的。
所以那是一次有预谋,有把握不会被告发的骚扰。
而这种骚扰,通常都伴随着男女关系的混乱。
顾培关上门出去了,病房蓦然陷入黑暗。
林白青叹了口气,才说:“马大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们既然做了事情,就应该想到的,有一天,早晚你们会被揭穿的。”
黑暗中,马秀芹气势咄咄:“是我嫂子不做人,又不是我,你不找她,找我干嘛?”
又说:“我刚才听柳教授说了你是她的亲孙女,但我对你们的事没有任何兴趣,对柳教授有多少财产也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个医生,有病治病,别把我和乱七八糟的脏事扯到一起,要查要告,你找他们,不要找我!”
像马保忠那么谨慎的人,真要搞外遇,也会搞的很隐秘。
而相比于未婚的女孩子,已婚妇女,尤其表面看上去跟丈夫关系不错的女性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白青明白了,马保忠的情人是马秀芹的嫂子。
马保忠之所以信任军医院,妻子一生病就往军医院送,也是基于这层关系。
“你嫂子是马保忠的情人,沈庆霞的病是你在治,检查单是你开,病历是你写,她长期摄入雌激素却没有被查出来,你却觉得马保忠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能逃得过审查?”林白青反问。
马秀芹也是反问:“小林大夫,马保忠下药的可不止一个人,别人都不是我治的,那他们呢,有人都因为癌症而死了,别的医生查到问题了吗?”
马保忠害的人不止沈庆霞一个,也不是由一个大夫治疗的。
但都没有被查出来。
公安要追究医疗事故责任,也追不到马秀芹头上的。
所以单纯从表面看,她确实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开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错。
林白青说:“你经常跟沈庆霞接触,知情,却从未提醒过她吧。”
马秀芹咬牙切齿,甩着病历簿说:“林白青你搞搞清楚,马保忠下药的事也是直到今天上了新闻我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提醒过沈庆霞的,但她太信任马保忠了,不接招。”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诬陷,还要被判刑,却无动于衷?”林白青反问。
马秀芹长久的沉默着,忽而颤声反问:“如果你是我呢,你会站出来说明情况吗?”
马保忠为了私生子,会紧咬牙关不招供的。
她哥她嫂子也不会吭声。
只要她不站出来,马保忠的情人就不会被查出来。
那么,她将依然是军医院的医生,会从住院医生转为主治,成为一名优秀的心内科主治军医。
可她要站出来就不一样了,药是她嫂子的情夫下的,病是她治的。
即使她不会因为医疗事故获刑,军医院的工作肯定得丢,事情上了新闻,她一年纪轻轻的女军医,不但前途没了,还会身败名裂的。
林白青走过去,环上马秀芹颤抖的肩拍了拍,温声说:“去自首吧,配合公安说明情况,你还有机会的。”
马秀芹突然抽泣了起来:“你不懂,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也就管不住裤.裆,有那点子脏事儿,我哥在管后勤,油水比较丰厚,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我是真不知道他居然丧心病狂到会给妻子下药,那就是个人渣,但他要出事,我哥也会出事,我能怎么办?”
一开始她以为那只是点小小的脏事,正好她哥能占点便宜,就装聋作哑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违法犯罪的大船。
但这时正好沈庆霞被抓,马保忠又死咬着口不供出她嫂子,马秀芹就又起了侥幸心理,以为这回依然能混得过去,还为马保忠遭了报应而格外的开心。
可谁知最终事情却猝不及防的,就被揭出来了呢。
林白青有点惋惜,惋惜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漂亮的女军医,因为哥嫂的带累,前途戛然而止。
她说:“你才26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有医术,不在军医院,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干好工作的。”
马秀芹僵直着背,默了良久,忽而挣开林白青,捂着嘴转身跑了。
林白青追出来,一路追到医生值班室,就见她一边揩眼泪,一边在脱白大褂。
毕竟女军医,事情已经没法抵赖了,她现在去公安局说明情况,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女军医的制服是豆绿色的衬衣,黑色一步裙,衬着马秀芹高挑而纤细的身材,格外好看。
但以后,她大概率是没机会穿这套制服了。
这时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我回宿舍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白青可感谢顾培了,一开始发现沈庆霞的病有问题的是他。就今天,要不是他提醒,林白青只会把马秀芹当成一个性骚扰.案的受害者,是不会去引申问题,把问题想的那么深的。
查案子并非他的专业,他只是个专业的医生。
在目前,各种仪器,检查单不完善的情况下,那桩下药案在正常情况下也很难查的出来。
但顾培是个特别敏锐的人,发现不对劲他就会去思索,去考虑。
在林白青并不认识他的上辈子,他应该也查过沈庆霞的事。
可惜沈庆霞太信任自己的丈夫了,而且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几个月的时间,恶性肝癌,就去世了。
望着丈夫,林白青说:“我送你吧。”
顾培看表:“马上12点了,我该休息,你也该休息了,还有,我不习惯被女性送的。”又说:“快去睡吧,明早我给你送洗涮用品过来。”
妻子作息不正常,又熬夜,他语气里带着不愉快,但忍了,没有发脾气。
林白青尽量装作乖巧的点头:“嗯。”
她心里可愧疚了,想讨好一下丈夫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暂时也就不说什么了。
……
回到病房,柳连枝已经睡着了,捉脉,发现她脉像是稳的,林白青遂转出来,就在外面的沙发上凑和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顾培六点多就把她的洗涮用品和化妆品都送过来。
还给她和柳连枝都带了早餐,他早起有会,忙,放下东西就走了。
林白青吃罢早饭,也得赶紧回灵丹堂。
今天病人依旧不多,稀稀拉拉的,时不时来一个。
但今天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一个个的打电话,确定周日来参加开业仪式的人。
顾明的老关系都是刘大夫来联络。
最重要的来宾,要帮忙镇场子的,卫生局的局长,则得林白青亲自上柳锋家,跟柳锋俩一起给对方打电话,邀请人家前来。
在人员全确定下来之后,还得打电话给婚庆礼仪公司,租大拱门,租鲜花,写横副。
这些鸡零够碎的事情就足够把仨大夫忙的人仰马翻了。
穆成扬还有件重要的事,一直没机会跟林白青讲,终于,瞅着她忙完了,泡了杯茶要休息的功夫,才过来,专门说:“师妹,我翻过名单,你没有邀请楚老。”
林白青一凛,才想起楚春亭来,忙问:“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他想来参加?”
“那倒没有,但他问过我日子。”穆成扬说。
正好今天穆成扬还没上门做针灸,林白青遂说:“你今天去了专门跟楚老说一声,就说灵丹堂七十年才装修这一回,我林白青也是头一天做东家,不想出岔子,让他也为我着想着想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他别来呗。”穆成扬说。
林白青噗嗤一笑:“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尽量说委婉点吧。”
穆成扬点头:“好,我会原话转达的。”
其实比起市卫生局的局长,楚春亭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最近穆成扬去做针灸,每次去楚春亭都会打听,问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问林白青都请了谁。
虽然没明说,但他听得出来,楚春亭很想前来参加。
当然,他要出席,镇场子的威力当比市卫生局的局长还要强。
但这是他的老仇人顾明的药堂,七十年了,好容易才装修到焕然一新。
开业那天林白青也是头一天走马上任,做东家。
且不说师父在天有灵,看到楚春亭来了,估计要被气到掀起棺材板跳出来。
还有柳连枝呢,她是楚春亭的另一个仇家。
她最近就在灵丹堂治病,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开业的事,但只要知道了,她肯定也会到场的。
要楚春亭也来,给她碰上,气到心脏病发呢。
所以楚春亭要真为林白青着想,就该识趣一点,装聋作哑,不出席的。
关于马保忠情妇的事,虽然林白青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只要马秀芹上公安局交待过,那件事就会水落石出,相继的,楚春亭的威胁也就失效了。
他要识趣点,不出席,于大家都好。
但他要来硬的,非要来插一脚,林白青就要正式考虑跟他翻脸了。
总之,先委婉点劝吧,希望他能理解她的苦心和不容易。
……
虽然楚春亭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但表面看,他就是一走不稳路的小老头,对穆成扬也很客气,还经常夸他少年有为,医术了得。
穆成扬把林白青的原话跟老爷子转达完,看老爷子两眼失落,忍不住又说:“楚老,灵丹堂就一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诊所,我师妹好容易把它装修出来,头一天开业,想把开业礼办红火一点,也想给来宾都留个好印象,您身份太尊贵了,我们怕招待不同,要怠慢了您,所以才不请您,您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吧。”
楚春亭岂能不知,孙女是因为烦他,懒得见他才刻意申明,让他不要去的?
她是怕怠慢了他吗,才不是,她是怕怠慢了柳连枝。
老爷子消息灵通的很,马保忠的情妇早晨才被公安查出来了,下午他就知道消息了。
所以他想卡着那桩事,等孙女上门认亲已经无望了。
他刚才才在因为没卡住孙女而心烦气躁,这就接到消息,孙女刻意转达,不让他参加开典庆典。
楚春亭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里面有一种复杂的情愫,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
该怎么形容呢,一种很可笑的委屈感。
不由自主,楚春亭回头去看桌子上,大儿子青图的照片。
他不想承认,他甚至觉得很可笑,但他突然能体会,在俩儿子小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跟青集讲话,完了又冷着脸,故意阴阳怪气青图时,青图的内心了。
那时的青图,也像此刻的他一样,会觉得委屈,难过吧。
也是因为他心里有积怨,离开东海,要去劳改时才会觉得劳改是种解脱吧。
楚春亭早就知道,孙女肯定不会请自己,他也知道自己出席并不合适。
但他做事是从不在意是否合适,恰当的。
他只考虑那件事是否于自己有利,会让自己开心。
沉吟半晌,他说:“所以你们林东家想开业典礼能办红火一点?”
穆成扬说:“做生意的人,头一天开张,谁不想生意红红火火呢?”
“她还想给来宾都留个好印象?”楚春亭又说。
穆成扬说:“那当然了,请的全是我师父的老交情,她当然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也让大家知道,她虽然年青,但有能力,能撑得起灵丹堂。”
楚春亭捏的拳头咯咯响,说:“那咱们就给她办的红红火火,让她给宾客们,留个叫他们终身难忘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作者:猜猜楚老头准备怎么操办一下,哈~
在此解释一下,作者不是卡文,而是早晨起来发现有些繁琐的地方,砍掉了一些细枝末节,把两章并作了一章,好近快进入下一单元的剧情,药堂要发展,白青要找妈妈,作者是想尽量快节奏的,把故事呈现给大家,么么,让大家久等啦!
第76章 小动作
(买栋楼吧!)
穆成扬没理解老爷子这话的意思, 安慰他说:“您放心,我们必定会办的红红火火,也好给我师父他老人家长个脸。”
楚春亭略沉吟,又问:“请了多少客人?”
穆成扬说:“五十来号人, 都是我师父的老相识。”
楚春亭一声嗤:“老相识, 穷亲戚还差不多。”
穆成扬不喜欢他这种贬低师父的语气, 为了找补, 刻意说:“市卫生局的局长, 柳锋装饰的柳锋都要来, 还算可以了。”
楚春亭又问:“顾家是不是有俩老头也要出席?”
三爷已经回首都了, 要去的只有五爷。
穆成扬说:“只有一位,顾五爷,在教育局工作过的。”
楚春亭笑了笑:“我知道他, 本身没出息, 还生了个废物儿子,一门小丑。”
穆成扬接不了这个茬, 尴尬的笑了笑。
楚春亭手里玩着个紫砂壶,又问穆成扬:“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穆成扬的爷爷也是名老中医, 专治骨科,跌打损伤, 在广省很有名气的。
穆成扬说:“托您老的福,我爷爷身体很好。”
楚春亭说:“他把闺女嫁到了保济堂, 从此攀附上了保济堂的大腿, 灵丹堂开业,他不但不去, 应该还会联合许多老中医, 也不让去捧场吧。”
穆成扬尴尬的笑了笑, 说:“我爷说他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但联合老中医,不让他们去的事我倒没听说过。”
楚春亭挑起黯红的眉毛一笑:“你不知道是你傻,我又不傻,能不清楚?”
穆家老爷子特别精明的,知道保济堂有金针,就把女儿嫁了过去。
知道顾明医术好,就把大孙子派到灵丹堂学医术。
他自己又有人脉有家底,以后穆成扬想要单干,就会既有金针又有医术,药堂一开起来,既不愁生意,也不愁名气。
他之所以不出席灵丹堂的开业庆典,也不是真的腿脚不便,而是身为保济堂的老丈人,又在广省有一定的影响力,就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把灵丹堂的开业庆典搞的太红火,让它抢了保济堂的风头。
精明如楚春亭,当然一眼就看出问题了。
但他挺感慨的是:“小穆,你爷爷是只老狐狸,精明无比的,但你是个好孩子,跟我家青青一样,一腔赤诚,醉心医术。”
穆成扬收了针,笑着说:“是我师父教徒有方。”
其实他爷爷早就不想他给林白青抬轿子,想让他出来独立开诊所了。
但穆成扬始终觉得自己技术还不够,还需要再学习,为了这个,最近跟家里闹了矛盾,回了家,老爷子总是甩脸子,动不动还要训斥他几句。
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年头中医已经不讲医术了,讲的是名头。
像保济堂,就不说外贸出口赚的钱了,一年光是政府的扶持资金和各项优惠补贴都拿几十万,这些可不是凭治病来的,靠的是名气。
穆成扬请了他家老爷子好几回老爷子都不出席,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就连他这个亲孙子都请不动的爷爷,到了开业那天,居然会自动出席。
同时,还有很多穆成扬想都不敢想的东海名流们,也会齐齐出席开业庆典。
而这,恰是楚春亭的运作。
……
且不说这个,再说林白青这边。
第二天是周六,宾客名单确定好了,礼仪公司的人也来了,在后院里搭台子,调音响,摆拱门,这一收拾好,明天一早开门迎客,举行开业仪式就行了。
林白青于她崭新的外婆,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怀和关注。
她要忙开业,外婆既有车又有司机,东海制药还派了人跟着。来了,她把针扎上,定好闹钟,时间到了一收针,捉捉脉就让她走了。
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也只粗略的,简单的讲了一下。
就说父母对她特别好,说师父从小就疼她,没讲自己小时候得病的事,关于婚事,也说成了是跟顾培两厢情愿,总之,把自己的过往描述的很幸福。
这于柳连枝来说是种极大的抚慰。
虽然女儿还没找到,但听说外孙女小时候过的很幸福,她心里就会舒服点。
生活就该向前看,林白青以后,也不准备把曾经的糟心事告诉外婆。
但她太忙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而柳连枝,肯定也会从各个方面打听她的生活。
周六下午,她正在跟礼仪公司的人商量,能不能把鞭炮改成气球,免得污染环境,突然就听院外响起一阵尖叫声:“林白青的外婆,你,怎么可能?”
这是乔麦穗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林白青皱了一下眉头。
转身出来,她正好看到沈庆霞的秘书小李扶着柳连枝,柳连枝一手还扶着墙。
乔麦穗是如今住在南支巷的,唯一的顾家人。
看到林白青,新奇的说:“白青你快看,来一老奶奶,问我打听你呢。”
又看了柳连枝一眼,说:“笑话,你要真是白青外婆,当初她刚来灵丹堂的时候,肝腹水肿到肚皮那么大,腿细的像麻杆似的,你在哪里?”
她是泼妇,最擅长用恶毒的语言来挖苦人的,也不管柳连枝受不受得住,又说:“如今灵丹堂装修好了,阔气了,你跑来认孙女了。”
林白青说:“三嫂,闭上嘴巴回家去,没人当你是哑巴。”
乔麦穗却说:“白青,改革开放后骗子多得很,你经营的可是我们顾家的产业,赚了钱要上缴我们顾家的,要被人骗了,药堂有损失,我们可你赔的。”
所以药堂甚至不是属于林白青一个人的?
柳连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林白青厉声说:“三嫂,你要再不走,我就把我家的厕所再加高,让污水都流到你家去,你以后天天跑公厕吧你。”
“你这丫头,小时候脾气那么好,现在怎么越来越坏了。”乔麦穗说着,气悻悻的走了。
林白青先问小李:“怎么没把柳教授送回医院?”
柳连枝摆手,说:“跟她没关系,是我想在这儿呆一呆,多了解了解你。”
小李也说:“柳教授放心不下你,我们也劝不住的。”
林白青又问:“沈书记呢,放出来了吗?”
因为马保忠而被羁押的沈庆霞,因为有马秀芹的口供,终于可以洗清嫌疑了。
小李说:“上午就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去卫生厅汇报工作了。”
林白青捉上柳连枝的脉,试着还行,也能理解她刚刚找到外孙女,想亲近的心情,就说:“您要不想走就先回我家去,我这会儿还忙,忙完了回去陪陪您?”
外婆嘛,在她心目中是需要照顾的人,虽然很忙很累,但林白青尽可能的,还是想让她感受一点自己的关怀。
柳连枝却说:“不用,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这就回家去。”
要开业了,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又必须一样样的盯着,林白青也实在顾不及,遂叮嘱小李:“早点把柳教授送回去,劝劝她,让她凡事别多想,多打听,安心休养,等我闲了,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我自己会跟她慢慢讲的。”
柳连枝也知道自己是打扰到孙女了,又说:“你快去忙你的吧,我这就走。”
在林白青的注视中她回到了车上。
看外婆上了车,林白青以为外婆会走,也就回院子去了。
而这两天,做完针灸柳连枝就会在巷口跟邻居们聊天,拉家常,于外孙女的过往,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确实该回去了。
小李以为她要回医院,遂示意司机开车:“走吧,咱们回医院。
柳连枝却说:“不,去商场,明天青青要开业,她的衣服不行,我要给她买几套好衣服。”
得,司机发动了车,直奔商场。
沈庆霞从不打扮自己,朴素到甚至有点村气,但据她说,沈庆仪是个非常有审美,且善于打扮自己,哪怕同样披麻袋,她都能比别人披的更好看的女人。
小李从来没见过沈庆仪,但看过她的照片,该怎么形容了,就是既漂亮又有气质,但又不让人觉得轻浮,浅薄,反而让人看到照片,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尊重的,大家闺秀式的漂亮姑娘。
柳连枝就更不用说了,七十岁了还能让人觉得美的女性,她的审美是无敌的。
她挑的衣服,一套比一套好看。
当然,她有的是钱,看衣服只看好看于否,是不看价格的。
买完衣服,柳连枝又买了一堆化妆品,然后吩咐司机:“走,去趟电视台。”
司机和小李对视一眼,心说柳教授想打扮孙女的心他们能理解,但去电视台干嘛,难不成她想跟电视台联络一下,打个广告,或者坐个节目,把她的孙女跟东海市民广而告之一下,正好让林白青出个名?
但其实都不是。
柳连枝只是需要一个化妆师。
她在台里有认识的领导,打声招呼,领导就把电视台最好的化妆师喊来了。
柳连枝可是解放前的大厂总经理,做起事来既有条理又有章法。
她安排化妆师先去灵丹堂,在不打扰林白青的前提下,熟悉她的五官特性和气质,然后就在车上跟化妆师讨论,如果林白青挑选那一套衣服,该配什么样的妆效,以及首饰。
总之就是,明天一早起来,随便林白青选哪套衣服来穿,只要她挑定衣服,化妆师就能于20分钟内解决她的妆造问题,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聊完,化妆师说:“衣服我拿走吧,明天一早带上门,直接给林女士化妆。”
柳连枝却说:“衣服我来洗,我来熨烫吧,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带过来的。”
化妆师说:“衣服您可以交给我,我来洗,熨烫。”
“还是我来吧,最近我家青青很辛苦的,经常出汗,皮肤应该很敏感,不瞒你说……”柳连枝笑了笑,说:“我怕你清不干净,泡沫会刺激她的皮肤过敏。”
虽然不知道柳连枝和林白青到底啥关系。
但能让柳教授如此细心照料的女孩子,想来跟她关系也非比寻常。
化妆师走了,小李和司机以为柳连枝这下该回医院了。
但这时她环目四顾,指着灵丹堂马路正对面的,属于供销社的老家属楼,说:“小李,陪我过去走一走吧。”
小李暗猜了一下,说:“您是不是准备在这儿租一套,或者买套房子?”
好离林白青近一点。
柳连枝仰头看着破破烂烂的老楼,思考了片刻,说:“到时候让庆霞来谈谈地皮,合适的话把它整个买下来吧,这地方太乱了,不适合直接住。”
小李被噎了一下,司机直接嗝的一声。
听说老太太在港城这几年,于股市上收获颇丰,但大家暗暗猜测,她可能赚了几万,几十万,但听她这口气,赚的怕是有上百万了吧。
沿供销社的老楼走了一圈,大概觉得这块地皮很合适,柳连枝说:“我已经决定了,买它,小李,让你们沈书记立刻联络,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小李试着问:“那咱们现在回医院?”
柳连枝遥望西北方,许久,却问:“你确定青青请的人里头没有楚春亭。”
宾客名单就在柜台上,小李翻过,确定没有楚春亭的名字。
她说:“确定没有。”
柳连枝点了点头,又低低叹了口气:“唉!”
小李不明究里,以为柳连枝还是在为不能更好的补偿孙女而叹气,遂说:“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到位吗?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就跟我说,我来帮您办。”
“没什么,回医院吧!”柳连枝说。
……
柳连枝一生坎坷,但是个非常豁达的女性。
这座城市里,太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曾经批她,斗她的主力军。
就顾家,刚才跟她聊天的乔麦穗和她的丈夫,就曾是批她时最凶悍的小将。
乔麦穗已经不认识柳连枝了,但柳连枝认得她,她化成灰柳连枝都认识。
同样,太多曾经批她斗她的人都忘记了那段历史。但柳连枝认得他们每一个人,也记得他们痛批她的每一句话,和踹在她身上的脚,吐给她的唾沫。
时也,势也。
她会铭记过往,但不会去仇恨谁,或者刻意报复谁。
唯有楚春亭,光是听到他的名字柳连枝就会心跳加速,浑身不适。
本来,在听说外孙女的爷爷是楚春亭时,柳连枝的第一反应是,孩子肯定更亲近他,而非她,她还很害怕,害怕楚春亭会挑唆孩子,让她不认自己。
一生夙仇,柳连枝和楚春亭是永远无法站在同一片屋檐下的关系。
就好似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外孙女居然亲她而不亲楚春亭,这让柳连枝既意外又惊喜,还惴惴不安,生怕明天一早起来,外孙女就会被那个恶人无情抢走。
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担忧与惊恐,又不敢离孩子太近,平静又理智的外表下,柳连枝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
以她对楚春亭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穷极手段,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的。
当然了,柳连枝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且看看吧,明天他会使什么样的下作手段!
……
刘大夫年龄大了,可以按时下班,林白青和穆成扬,还有下班回来的小青三个一直忙到夜里11点,才算把一切安排妥当。
今晚穆成扬就不回了,得在诊所值班,小青还得帮他点忙,过会儿再回家。
林白青还不知道爷爷和外婆各自的小动作,也不知道当他们天雷地火碰到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名场面,渴的喉咙直冒火,正在找水杯,顾培递了茶杯来。
林白青接过杯子猛灌一气,想起件事来:“衣服呢,你帮我烫了吗?”
她明天要穿的衣服,因为自己没时间去逛街,是顾培帮她买的,一条很漂亮的,雪青色的连衣裙,特别显腰身,但是真丝质地,比较难打理,穿之前必须烫,否则皱皱巴巴的,会不好看。
顾培声音温温的:“烫了。”
又说:“需要一条项琏来配裙子的,但我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买了三条,你回去挑一下吧,喜欢哪条就戴哪条。”
林白青挺好奇马秀芹,就又问:“马大夫的事情呢,公安局怎么处理的?”
公安倒不会处理马秀芹,反而会因为她的勇于检举而表扬她。但军医院肯定要处理她,她今天还在军医院上班,至于后续单位会怎么处理,顾培也不知道。
因为他并不关心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
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明天可以问。”又说:“五爷刚才来找你,说是听说你的身世了,想劝你早点认祖归宗,回楚家,看你忙,跟我聊了会儿就走了。”
到家门口了,林白青正在开院门,噗嗤一笑:“楚春亭连五爷都收买了?”
顾培说:“他一直捧着个紫砂壶在把玩,我估计应该是楚春亭送的。”
五爷虽然有年龄了,但为人单纯,心地也很善良。一只紫砂壶,也不知道能值几个钱,轻轻松松的就把他给收买了。
这是预料中的事,林白青并不意外。
但放眼顾家,唯一林白青需要给面子的不是五爷,是三爷。
不过三爷行伍出身,为人正直,脾气也很硬,林白青直觉,楚春亭应该收买不了他,不过她也很好奇,就想看看楚春亭能不能收买三爷。
要收买的话,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进门,秋老虎的天气,她忙了一天,热的浑身冒火,索性也不用热水,直接用凉水冲澡,冲完浑身通泰。
要在平常,她也会耐着性子护理一下皮肤,但实在太累,连郁美净都没擦就躺床上了,不过毕竟明天就要开业了,要应付来客,还要上台剪彩,要去酒店招待客人,这全是林白青上辈子没干过,这辈子却必须站出去,不得不干的事。
虽然事并不大,但因为是头一回,她既紧张,又兴奋,就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一会儿,她的‘老妈妈’回来了。
顾培向来不高兴,是个臭脸,看多了,林白青也就习以为常了。
当然,他的唠叨她也会当成耳旁风。
“已经是九月了,用你们中医的话讲,入秋寒门开,秋天,不论再热也不能受凉,洗冷水澡也会导致寒淤入体。”顾培说着,关上了门窗。
林白青有点不耐烦,说:“我明天给自己灸一针就好了。”
顾培转到妆台前,一看郁美净的瓶子还是早晨他摆的样子,就知道妻子又没有用化妆品,又说:“洗完澡做基础护肤是最基本的,但你连润肤露都没有擦。”
林白青不欲听他唠叨,正欲下床自己去擦点,糊弄糊弄算了。
但顾培已经把润肤露挤到自己手上了,闷声说:“闭上眼睛,我给你擦。”
“不用,我自己来吧。”林白青说。
顾培站在床边,两道秀眉拧成了麻花状,一看就气的厉害:“闭上眼睛。”
他生气了,林白青就有点怕,但还是坚持:“我有手,我自己可以的。”
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脸,因为小时候师哥们都喜欢捏她的脸,这样揉一揉那样捏一捏,在他们看来很好玩,但于林白青,那是让她非常厌恶的记忆。
别人一碰她的脸她就烦。
顾培火气很大,语气也愈发恶劣:“闭上眼睛。”
林白青也有脾气的,她也生气了,甚至想吵架,但迫于淫威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过记忆中那种不顾死活的大手揉捏并没有发生,顾培的手凉凉的,先是轻轻摁上她的额头和脸颊,润上护肤品后轻轻揩揉晕开。
再拿指尖将她的泪沟,下巴和鼻底全润了一遍。
他擦的很慢,很温柔,很仔细,就仿佛她是个瓷娃娃。
终于,他说:“好了,睡吧。”
林白青睁开眼睛,就见丈夫眉目温温,也正望着自己。
他没有换睡衣,揩干净了手,夹起笔记本就准备走。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林白青问。
顾培语气依旧冷冷的:“我还不困,去堂屋写点东西。”
“就在这儿写吧,我也不困,我陪着你。”林白青说。
入了九月总爱下雨,堂屋特别潮湿,以顾培的皮肤,呆半个小时就要起疹子的,而且林白青是真的不困,既不困,也不累,还特别兴奋。
顾培回头了:“你真不困?”
“真不困,你就在这儿写吧,我陪你。”林白青笑着说。
顾培站在地上,目光依旧冷冷的,看了妻子半晌,放下笔记本,脱了衣服上了床,先在妻子的额头上吻了吻,默默看了她片刻,这回没再宣扬类似于不会让她疼,会让她很享受之类的废话。
他依然很笨拙,速度也很快,前后总共不过三分钟,但这是林白青这辈子的第一次,却没有她记忆中第一次会有的那种疼痛,而且那种滋味她无法形容。
总之就是,他办完事了,但林白青莫名觉得,还想要!
作者有话说:
外公外婆:抢孩子大战一触即发!
白青:醒醒吧,我都成年啦!
第77章 开业大吉
(楚春亭就长在外婆的怒气值上!)
虽然事情只办了三分钟, 但他办完事以后,却不像别的男人转身就走,或者倒头就睡,反而粘在林白青身上, 从她的额头到眉眼, 肩膀, 慢慢寻索着, 亲吻了许久。
林白青有一副好身材, 皮肤也很好, 这并不是因为化妆品和保养, 而在于她从小练功练拳,打坐调息,内息好, 自然外部条件就好。
但因为从小跟着个老爷子, 师兄弟中唯有刘大夫是个女的吧,也是个跟林白青一样, 不太注重自身,只精于医学的, 所以生性一副泼皮性格。
但就像招娣,哦不, 小青说的,跟顾培在一起, 总会让她觉得自己特别珍贵, 像个瓷娃娃,或者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公主。
终于, 男人爬起来去洗澡了。
林白青却是越咂摸就越觉得不对。
有个成语就浅尝辄止, 用来形容顾培刚才的举动, 再恰当不过了。
他真的就只是轻轻尝试,在正常男性都会失控的那一刻都没有弄疼她。
她当然会觉得滋味不错,毕竟不疼嘛,但他不可能有快.感的。
林白青想跟顾培解释一下,她其实没他想的那么脆弱,也没那么怕疼,他也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而且他也没必要刻意去追求一种性生.活里面的,女性的舒适感。
毕竟不像男性,性快.感很直接,因为生理原因,其实有大部分的女性,是一辈子都不会体验性高.潮的,他也没必要那么在乎她的感受。
但饶是她是个医生,面对丈夫时,这种话她也难以启齿。
洗了个澡回来,见顾培已经躺下了,林白青问:“你不加班了?”
顾培揭开了被窝,温声说:“睡吧。”
他向来比她坦然,因为自己没有弄疼她,还颇有点骄傲,温声说:“不疼吧。”
林白青点了点头,裹上被子,只露个圆圆的脑壳在外面:“嗯。”
顾培秀眉舒舒,语气更显骄傲:“睡吧。”又说:“下回的体验感应该会更好。”
意思是他下回就会更长进了呗。
林白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说:“下回你可以更……更……”
顾培整个人蓦的一僵,紧张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白青连忙说:“没有。”
她想说其实他可以更用力一点,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顾培又误解了,揽过她,温声说:“对不起,下回我会更轻一点的。”
林白青憋了半天,终是没说出那几个字,想了想,等忙完开业吧。
也许还是得由她来引导,他才知道什么叫个释放天性。
……
一大清早有人敲门,林白青才翻身坐起来,就听到小青的声音:“来了来了。”
来的正是化妆师,自我介绍说是柳连枝请的,带了四套衣服,要林白青挑。
看表,刚好6:30分。
“《晚间新闻》看过吧,主持人的化妆和头发都是我在打理。”化妆师笑着说。
林白青说:“快进屋吧。”
其实顾培给林白青挑的裙子她很喜欢,而且顾培为了买裙子,还专门抽了半天时间,但柳连枝送了衣服来,为了照顾外婆的心情,她当然得挑一件。
柳连枝买了一套半截袖的西服套裙,一条圆领的收腰长裙,以及一条一字领的职业裙,还有一套长袖的西服,配了衬衣,四套衣服四种气质,都很好看。
但从自我喜好出发,林白青其实更喜欢顾培买的那一件。
不想拂外婆的好意,她指了那条一字领的职业裙:“就这个吧。”
“这个裙子就不烫发了,我帮你把头发盘起来会更好看。”化妆师说。
小青有点好奇:“那要选西装裙呢,你现场给我姐烫头发?”
化妆师说:“我带了卷发棒,十分钟就可以烫好,一次性的,洗一水就会掉。”
如今这年头要烫头发,大家都是顶个涂上药水,顶个大桶等好几个小时,好不好看都是一次成型,想要头发再直回去,得等好几个月。
可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居然可以当天烫,洗一水就恢复原样?
小青不由的感慨说:“姐,咱外婆可真好。”
虽然会关心她,但特别有边界感,不会过分打扰,林白青也由衷觉得外婆好。
但她担心化妆师在她脸上折腾半天,太浪费时间,而且作为医生,浓妆艳抹并不好。林白青能理解外婆想疼她的心情,但并不喜欢化妆。
不过还好,等她洗罢脸,化妆师拿起粉刷轻描淡扑了几下,就说:“好了。”又说:“你先吃早餐吧,一会儿我再帮你化口红。”
林白青说:“太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自己有口红,一会儿自己涂就好。”
“这有什么好耽搁的,柳教授雇了我,我今天一整天都会陪着你,随时帮你补妆,打理仪容。”化妆师说。
林白青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但既柳连枝已经雇人了,她也只好受着。
等她化完妆,小青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叉烧包配白粥,林白青足足吃了三个包子。
余光一扫,她发现向来从不吃包子的顾培也在吃,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
小青笑着说:“姐你发现没,姐夫的胃口现在越来越好了。”
其实不是顾培胃口好,而是,今天大家得忙活一整天,没有时间吃饭,顾培虽然挑剔,但他也是个很理性的人,知道自己要保持体力就得吃饱,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让别人为他多操心。
今天不止药堂的人全部到了,毕竟这药堂名义上是属于顾家的,五爷和顾怀尚,顾敖文父子也早早到了,来当资客。
因为灵丹堂的诊楼是靠里,院子临街,后门朝着大街开,所以台子就搭在后院里,两扇大铁门一开,宾客把车停在外面,再进来参加开业庆典,既不扰民,也不会过多占用巷子的空间,抢摊贩们摆摊的地方,可谓天然的妙。
准备了那么久,连顾培都拉来当小跑堂,林白青自认为已经万事妥当。
但在巷子里迎上穆成扬,他迎面就说:“师妹,怕是有麻烦。”
“怎么了?”林白青问。
穆成扬说:“欢迎市卫生局王局长的横副不见了。”又说:“我怎么怀疑是保济堂的人在捣鬼?”
“不至于吧,保济堂要捣鬼,会偷一条小横副?”林白青说。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我早晨起来,啥都好好的,就挂在外面的横副不见了。”穆成扬说。
其实按理来说,像灵丹堂这种百年老字号要重新开张,政府单位来几个厅级领导都不为过,当初保济堂重新开业,都有领导专门从首都赶来站台。
灵丹堂庙小没名气,只请到一个局长,按理来说保济堂只会笑话,不会眼红。
不过这事也说不准,毕竟前段时间林白青在东海制药一贴紫金锭捞回一条人命,是当着保济堂的老大夫们干的,保济堂的陆东家又是个小心眼,说不定还真会派个人来恶心一下灵丹堂。
横副虽小,可就来那么一个领导,王局长还是个比较好名的,没有当然不行。
林白青说:“重新做一副还赶得及吧。”
穆成扬说:“光喷字就得半天,王局长喜欢霹雳字,那个更难喷。”
上辈子经营是顾卫国在搞,林白青只需要出场就得,但现在整个药堂落她肩膀上了,她在经营方面差顾卫国可差远了,这点小事,倒把她给难住了。
这时顾培说:“要不这样,买些红纸,金粉,我来写吧。”
穆成扬很惊讶:“你能写书法?”
顾培说:“我的书法还不错。”
林白青一想,这也是个办法,既然喷不出来,就写一副算了。
不过几人边商量边走,刚到药堂正门口,迎上柳连枝,她展开一条横副,说:“我想,你们应该是在找这个吧?”
穆成扬一看,上面是霹雳字,字着:欢迎王局长莅临检查指导工作。
“外婆,这东西怎么在您手里?”他问。
柳连枝笑着说:“风吹到地上,我捡来的。”
所有人长吁一口气,看来他们错怪保济堂了,横副只是被风吹走了而已。
得,重新把横副挂起来,眼看九点,气球挂出来,音乐也放起来,顾明的老相识都是他曾经的病人,或者像参贩子陆庆坤那样,一生走霉运,也没啥名气的人,来的都比较早,来了自然要里里外外,楼上楼下走一走。
顾家人做陪客嘛,这方面林白青不必操心。
她得先给柳连枝做针灸,然后再忙别的。
柳连枝怜爱的望着外孙女,绾起来的头发,简单干练的半身裙,她的脸蛋不像她妈妈一样有英气,硬朗,要更加的柔美,一双眼睛尤其好看,透着股子由心而发的善良,就跟只小羊羔的眼睛似的。
这外孙女长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生在柳连枝的心坎上,叫她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够。而每当看到外孙女,柳连枝就要想到当初自己反对女儿生下她时,跟女儿讲的那些恶言,负气的话。
如今再回想,要是庆仪当初不生下白青,她哪来这么好的外孙女。
又有谁,在今天能治她的病?
柳连枝说:“今天你应该很忙吧,要不咱就不做针灸了?”
她的病是针灸起来就不能停的,林白青看表,说:“我规划好时间的,咱们先上楼,我给您把针灸上再干别的。”
柳连枝伸出双手,又说:“对了,原来我的指腹总是发麻,但从昨天开始,它不发麻,改发热了,从昨晚到现在,我的指肚总是热乎乎的。”
林白青止步,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柳连枝笑着说:“千真万确。”
类风湿性心脏病,是指类风湿性关节炎影响心脏而引起的一种心脏病。
早期还好,晚期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而它之所以难治,就是因为病人会因病而极度缺心血,柳连枝的手指发热,证明她的她的心血正在快速增高,这速度,比林白青预想的还要快。
当然,它不是因为林白青,而是因为玄铁金针,它在补心血方面的效力,比东海金针高了至少三分。
而真要能治愈外婆的类风湿性心脏病,灵丹堂的功劳簿,就又可以添一笔了。
替外婆灸上针,盖好毛巾被,林白青试着说:“中午咱们一起去酒楼吃饭,您要不介意的话,我也正好跟顾家人,我师父的朋友们介绍介绍您。”
所以,外孙女要公开跟她的关系了?
外孙女愿意认自己,柳连枝既欣慰又难过,但她可不是个没有主见,等着孙女孝敬的老太太,她是做了一辈子大厂老总的女人,她有着比林白青更加长远的战略眼光,心胸也比孙女要广阔的多。
她说:“虽然外婆特别想,但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
林白青一愣:“为什么?”
以为外婆还在担忧成份问题,她说:“外婆,国内早就不讲究成份了,现在流行的是,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您的成份影响不到我的。”
柳连枝深吸一口气,容声说:“你才21岁,这个年龄还太小了,就在别的行业,一旦声名鹊起,都要遭人妒忌的,而中医是个非常讲究年龄资历的行业,你真要在这一行想干的长久,想要一直干下去,负名太多反而不好,最好就是,你只是顾明的徒弟,只是他的关门弟子。”
是的,如果林白青只是顾明的徒弟,哪怕像保济堂那种大药堂,或者某些独立执业的中医们会眼红,但于她的医术是敬服的,是佩服的,是无法说三道四的。
可她要是柳连枝的外孙女,就不一样了。
谁要眼红了,怎么都得来一句:“林白青呀,东海制药的裙带关系而已。”
而这种话要在社会上传开来,成为中医届的共识,同行,谁还会敬服她?
不敬服就会有挑衅,林白青倒不怕挑衅,但讨厌有鸡毛蒜皮的杂事缠绕自己,影响她的心情。
林白青没想到外婆竟能思虑的如此深远。
她说:“好。”
“今天你开业,一会儿你姨妈会派人送点东西给你,于外婆来说没用的小东西,但于你,应该有大用。”柳连枝又说:“快去忙你的吧。”
从治疗室出来,外面已经熙熙攘攘的了。
林白青把这间治疗室的门锁掉,外人就进不去了。
楼下,柳锋去接王局长了,柳堰和顾培站在一起,静待王局长的大驾光临。
林白青刚下楼,就看到来了四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
柳堰不认识,顾培也不认,但林白青定晴一看,大吃一惊:“穆爷爷?”
是穆成扬的爷爷,还带了几个广省有名的老中医,笑呵呵的一起来了。
而且人人手里都捧着个盒子,这一看就是带了礼物来的。
“小林东家,开业大吉,恭喜恭喜。”穆老爷子抱拳说。
别的几位老中医也都抱拳:“恭喜小林东家。”
林白青只好也抱拳:“同喜同喜,快,里面请。”
这几位老前辈可是林白青亲自请,但当时他们都拒绝出席的。
可今天,他们居然全来了?
穆成扬在负责待客,看到他爷爷,也是当场傻眼。
“爷爷,您不是说身体不好,不来吗?”他问。
穆老爷子笑着说:“顾明老东家跟我可是故交,我虽然身体不舒服,但他的药堂换了新任东家,头一天开业,我怎么能不来捧场。”
穆成扬看眼林白青,撇嘴耸肩。
就在昨天,他还跟林白青说了好多遍,说他爷病的厉害,是真的病到来不了。
但你瞧老爷子,满面红光,精神无比,他要来也不提前吱个声,搞的穆成扬很尴尬呀。
刘大夫在记账,等几位老中医上了礼金,过来跟林白青说:“他们都送了药材,还有送药的,最差的也是藏红花,都上了礼,一人五十。”
中药堂开业,送点药材是最基本的。
别的药堂要开业,只要打一声招呼,林白青最次也得送八十年的陈皮。
互换嘛,捧个人场,也是个彩头,人气。
但上礼方面,如今大家上礼都是五块十块,最高也就二十块。
可这几位中医却一人上了五十块,礼金倒是可以还,以后他们有事,林白青还给就行了,可他们上的礼也太高了吧。
还有一件事,也把刘大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计划的是接待四十个人,本家有一桌,只订了五桌饭,可现在已经六十多号人了,而且个个都上了礼,金额还都不低,饭呢,饭怎么办?
“让小青去趟酒楼,赶紧再多开几桌吧,不然饭不够吃。”刘大夫说。
林白青点头说好,刘大夫于是火速的去喊小青,加菜去了。
但林白青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保济堂的老丈人来捧场,带的全是中医界的老前辈就够叫人吃惊的了。
再来一辆车,不说林白青傻眼,柳堰一看,差点当场喷老血。
来的是辆桑塔纳,车身上有字,《东海日报》。
记者下了车,跟林白青道了声恭喜,端起相机就拍照片,先是外景,紧接着又示意别人都走开,要给林白青单独照相,然后又进楼里,里里外外拍了一遍。
“小林,林白青,你还说你没关系,日报社的记者都来了。”柳堰语气里满满的醋,又说:“没别的大领导搞突袭吧,咱别把王局长给搞难堪了。”
林白青已经猜到了,楚春亭在背后捣鬼,那估计大领导应该还不少。
果然,顾怀尚突然从巷口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白青,听说一会儿要来大领导,咱们几个的身份可不够迎接的,你得请个好资客。”
柳堰把老血吞了回去,忙问:“什么领导?”
顾怀尚掰手指数:“有卫生厅的,文化厅的,招商办的,宣传联的……”
柳堰猛吸一口气,回头瞪着林白青。
可怜的王局长还在摆谱呢,快11点了都不到,结果提前来一帮顶头上司?
林白青是不懂危机攻关的,这是顾卫国的长项。
但现在不行也得行,她得有急智,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她推柳堰:“快去给王局长打电话,要不来就别来了,要来就快一点!”
又回头喊小青:“小青,快去把路口的横副撤了。”
厅级领导来了,看到路口挂着欢迎局长的横副,还是霹雳字。
王局长,危矣!
顾怀尚追着林白青一路叨叨:“白青,咱是正儿八经开了二百年的药堂,直到现在还连个百年老字号都没评上,为啥,就因为咱们不会搞名头,搞接待,但要卫生厅的领导来一趟可就不一样了,咱就能评老字号了,我听说针对老字号国家是有补贴款的,但你当资客规格可不够。”
林白青止步,反问:“所以呢,我应该请谁来,楚春亭?”
狗屎运是砸到了林白青的头上,但她并没觉得有多开心,顾怀尚倒是替她开心的不行:“怎么能叫楚春亭呢,要叫楚老,叫爷爷,你说稀奇不稀奇,他说他是你爷爷,人家是你爷爷呢,你能不请人家?”
他话音还未落,文化厅马厅长的秘书小祁来了。
进门就跟林白青握手,笑着说:“小林东家,听说你们今天开张,咱们马厅长要来一趟。”
林白青说:“马厅长能来,我们光荣之至,只怕会招待不周。”
祁秘书等的就是她这句,他说:“对了,听说咱们文化厅的荣誉顾问楚老为了支持中医事业,向您赠送了两只犀牛角,楚老应该也会来吧,犀牛角既是文物也是药物,楚老肯舍爱,将文物用于中医事业,这可是一件值得表彰的大事,要不你们一起做个访谈,跟日报社的记者聊一聊?”
也恰是在这时,沈庆霞的秘书小李抱了两只木盒子进来,递给了林白青。
祁秘书不认识小李,但看这木盒桐油明亮,雕工精美,说:“应该就是这个,犀牛角,这是楚老送给灵丹堂的,这事咱们应该好好报道一下的。”
但他揭开一只盒子一看,却是一愣:“咦,这是什么药材,我不认识。”
小李笑着说:“这是沉香。”
林白青嗅了嗅,果然是沉香,而且这是一块名贵的琼脂天香。
它虽然珍惜,但不属于被禁用的珍稀药材,现在依然可以入药。
林白青估计这就是柳连枝说的,她自己拿着没用,要送给她的东西。
祁秘书见林白青愣着,又问:“难道你没有请楚老吗,那一会儿领导们来了,谁来陪?”
林白青也在想该由谁来当资客,就听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来:“我来吧。”
他又说:“既然领导们愿意来,就表示了他们对灵丹堂的认可,谁来做陪客应该没那么重要吧,还是说,他们不是为了灵丹堂,而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来的?”
祁秘书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灵丹堂,马厅长对咱们小林大夫的药灸,对顾医生您在西药药理方面的研究都印象特别深,他就是为了医药事业的发展而来的。”
顾培示意林白青去忙别的,紧了紧袖腕,站到了门口。
他今天穿的是西服,身材高挑,清瘦,皮肤白皙。
往那儿一站,殊然于众的好看。
本来他是林白青临时拉来充跑堂的小厮,这会儿却赶鸭子上架,要当资客了。
而就在这时,楚春亭送的东西先于领导们一步,到了。
更准确的说,是敲锣打鼓的来了。
且不说所有人都在观望,就顾培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在看到楚春亭送的礼物的那一刻都给惊了一下。
林白青也终于明白外婆和爷爷为什么会是死对头了。
……
他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
一个做事低调内敛,如静水深流,一个张扬狂放,如狮子咆哮。
柳连枝是个特别随和,豁达的人,但是,她一听到楚春亭的名字,脉就会变成弹石之弓。
那是因为恨,深入骨髓的恨。
其实楚春亭就算欺负了柳连枝,也不过为难她一下,至少没有欺负她的孩子,没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按理来说,再深的仇,在听到俩家的孩子是伴侣,他们还有个孙子之后,也该减淡一点的。
但并没有,柳连枝直到今天,依旧是听到楚春亭的名字就会气到心脏病欲发。
原来林白青还不太懂,但在此刻,一看楚春亭送的东西,她恍然大悟了。
楚春亭整个人,就长在外婆的怒气值上。
就好比在对待她上,外婆希望她只是老中医顾明的关门弟子林白青。
是个少年天纵的中医奇材,以林白青这个名字,在中医届赢得属于她的地位。
所以虽然林白青想,但她甚至会拒绝公开认亲,就怕别人对她有非议。
但楚春亭不是,他是,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大孙子!
作者有话说:
爷爷:我的小孙女……
外婆:把他给我叉出去!
第78章 踢馆
(他们斗气就给林白青砸钱?)
顾明是林白青的救命恩人, 也是她的恩师。
老爷子天生心思单纯,醉心医术,不喜结仇,同时也特别喜欢被人肯定。
尤其是政府单位的领导们的肯定, 夸他两句, 他更喜欢。
区卫生所的所长, 主任颁个全区荣誉称号他都美滋滋的, 要特地把它挂起来。
可惜曾经的灵丹堂门庭冷落, 没来过什么大人物。
今天宾客盈门, 有好些还是虽然佩服顾明的医术, 却忌于楚春亭的淫威而不敢跟他有过多往来的老相识,甚至,还有各个省厅的领导, 也来了。
那是一直只给穷人看病, 得不到官方认可的顾明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要说他们真的是因为灵丹堂的百年历史,因为认可林白青的医术而来, 师父怕是欣慰到要笑出眼泪来。可惜不是,他们是被楚春亭运作来的。
而楚春亭, 娶了顾明心爱的小师妹,又没照顾好她, 叫她在如花的年龄就香消玉陨,顾明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在今天这难得的大日子, 他又怎么会想在自己的药堂看到楚春亭。
……
楚春亭有很多名衔的, 不止是文化厅,还是招商局, 宣传联, 以及文化研究会, 等等单位的荣誉顾问,虽皆是虚名,但招牌特别响亮。
而且他是能把‘名’这个字眼运用到极致的人。
所以本来穆成扬只打了一条横副,还早早拆了,但楚春亭派的人来,一条条先挂横副,上面写的全是:XX单位祝贺灵丹堂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转眼大红色的横副挂了满墙,不说来宾被惊到了,邻居们都被惊的合不拢嘴。
犀角和琼脂一样,也是名贵药材。
柳连枝送琼脂,把它摆到别的礼品当中就好,甚至不会让它刻意出挑。
但楚春亭要送犀角,可就显摆到不能再显摆了,他派的人由顾五爷陪着,而且不是装在盒子里,是拿红漆托盘端着犀角,一路招摇。
时间还赶得恰好,就在大领导们下车时,他送的礼物也到了。
他当然没有明晃晃打出自己的招牌,没有祭出楚春亭三个大字来。
但文化厅的马厅长跟他是老相识,而且他事先放过风,说要送东西的,所以马厅长一看到东西就知道是楚春神木送的,要跟别的领导们介绍一下犀角的来历,再讲讲它的文物价值和药用价值,以及它的持有者。
在医科,它是救命的良药,在文物科,它是一个物种曾经存在过的见证。
这东西可比沉香吸晴多了。
虽然楚春亭还没有到场,但随着马厅张嘴闭嘴不停的讲楚老,讲他对文化,医药届的贡献,他已经等于到场了。
但这还不够,林白青要忙开业,楚春亭就要跟她对着干,他要昭示自己的主权,要让林白青当众认他,其最终目的就还是,要出席!
而且他有他的性格,不会主动上门找没脸,当然要孙女请他。
顾怀尚是他的好走狗,说:“白青你看,人楚老给咱送犀角了,我去请人吧,咱要再不请他,大家就该说咱们顾家不懂事了。”
五爷进来了,也说:“小林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连楚老都没请?”
化妆师看林白青的头发乱了,不动声色,过来帮她理了一下头发。
顾怀尚和五爷父子俩灼目盯着。
十万火急,但林白青不吐口请人,反而回头在跟化妆师道谢。
顾怀尚说:“快点呀小林,只要你点头,人,我立刻请来。”
林白青依旧没答话,还转身上楼去了。
她不吐口,五爷父子倒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只得焦急的等着。
林白青听说沈庆霞今天也会来,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上楼到治疗室外,就见她的秘书小李站在门口。
虽然楼上的窗户是关着的,但楼下众人一口一声讲的全是楚老,林白青估计柳连枝应该也听到了,怕她生气,情绪激动,想要跟柳连枝解释一下情况。
然后,就准备让小李先陪着外婆离开。
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已经准备好要安慰外婆了。
但推开门,却发现外婆平躺着,睡的沉沉的,醒都没醒来。
小李给吓了一大跳:“柳教授怎么睡着了,这要万一翻个身,针扎到她呢?”又说:“我叫醒她吧。”
其实人在针灸时睡着,以林白青的经验,基本是不会翻身乱动,但随意翻身把针压断,或者刺伤内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针灸的时间差不多了,既柳连枝睡着了,那她也就不惊动她了,悄悄收了针,林白青连窗帘都给拉上了。
安排小李在这儿盯着,这才要下楼,要去把跃跃欲试的楚春亭给摁回去。
……
其实要没有顾怀尚父子拱火,也没人会刻意关注楚春亭来不来的。
此刻,顾培正在跟来的大领导们聊天。
他是军医院唯一的海归军医,在全盘学西方的政策导向下,领导们对他很感兴趣,当然,共同话题也很多,这一聊起来,就没人记得楚春亭那个怪老头了。
但五爷得了楚春亭一个鼻烟壶,念念不忘,看林白青又下楼来了,旧事重提:“小林,要不要请楚老,你给句准话吧。”
药堂不大,一楼熙熙攘攘全是人,刚进来的领导们都在跟顾培聊天。
被五爷这一喊,马厅长想起来了:“是啊小林东家,楚老一直很关注灵丹堂,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你是不是忘了给他发请贴了?”
卫生厅的许副厅长也说:“小林同志,你怎么没给楚老发请帖呢?”
“现在补一个吧,我马上去喊人。”顾怀尚说。
这就是楚春亭,他送了犀角,就当然要出席,但他不会明说,而是让所有来宾逼林白青,逼她给他发请帖,请他来。
穆成扬和顾培同时回头,要看林白青怎么说。
林白青看顾怀尚,先说:“对了怀尚叔,我记得你跟文物研究所的马保忠关系不错,早就说今天要请他来的,他怎么没来?”
满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害了三条人命的马保忠,居然跟顾怀尚关系不错?
顾怀尚本是个不入流的小老师,因为林白青的关系今天总算混上了点脸面。
本来以为今天能跟大领导们拉一拉关系,套套近乎的。
林白青这句话说出来,还想拉关系,套近乎?
他的脸在此刻都丢完了。
不等他辩解,林白青又说:“楚老的病是我治的,我比谁都了解他的健康状况,他刚刚才扔掉拐杖,这段时间除了锻炼身体,就该卧床静养,出门于他的身体不好,你干嘛非要逼着我请个病人,怎么,在你看来楚老的身体健康比不上灵丹堂的开业更重要?”
为大夫的好处就是,一切,她都可以用身体健康做借口。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顾怀尚被她怼了个哑口无言。
林白青回头,对马厅长说:“真没想到马厅长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开业庆典,承蒙不弃,一会儿上台帮我们剪个彩吧。”
“好哇,咱们一起上台吧。”马厅长笑着伸手,握上了林白青的手。
就这样,张牙舞爪跃跃欲试的楚春亭不着痕迹的,被孙女给摁回去了。
自此,现场再没有一个人提他。
该上台剪彩了。
顾培抽了个空,过来问:“一会儿要上台,你没问题吧?”
这就又得说说顾培了,他私底下跟她相处,总是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
但在公众场合,他向来风趣幽默,谈吐自如。
林白青不一样,私底下她很自在,但一到公众场合她就会局促,紧张,不安。
而在上辈子,招待领导,讲话,剪彩,在全是顾卫国,林白青从来没有干过。
但既然已经做好独自拥有灵丹堂的打算,就算不行,林白青也得上,她说:“我可以的,没问题。”
接下来就该她上台讲话了。
林白青拼尽全力,想发挥好一点。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按理,柳连枝要嘛在睡觉,要嘛已经走人了,楚春亭,既她不请,他应该也不会来,但上了台,抬头一看四周,好家伙,林白青看到柳连枝,她站在医疗废料焚烧站的旁边,正望着她。
楚春亭居然也在,他已经能扔掉拐杖,行走自如了。
他没有进院子,一帮人簇拥着,站在围墙外面,也在看着她。
而几欲擦枪走火的外婆和爷爷之间,只隔着一道墙。
幸好墙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不然他们回头就会看到彼此,他们是会克制一点,彼此你来我往吵几句,还是干脆挽起袖子打一架?
看着那样的场面,叫林白青怎么好发挥?
她忘词了,磕磕巴巴讲了两句,低头去看稿子,就见稿子上的字全像长了脚似的,跳了起来,她捉都捉不住。
幸好雇的主持人比较有经验,赶忙上台,引导着林白青随便讲了两句,就把她的稿子拿过去,替她读完了。
掌声稀稀拉拉的,要下台时,林白青正好迎上顾培,目光严肃。
这就又得说说林白青在婚姻里的心魔了。
她上辈子的丈夫顾卫国虽然是个穷丘八出身,但江湖,场面,尤其是应酬领导,上台讲话一类的事向来都做的格外漂亮。
林白青天性内敛,一上台就会羞涩紧张,上辈子也是,只上过一次台,表现不佳,被顾卫国说叨了半辈子。
虽然她明知道顾培性格跟顾卫国不一样,但上辈子的婚姻阴影,让她生怕顾培也要笑话她,念叨她。
不过还好,顾培走过来揽上她拍了拍,说:“第一次上台都会紧张的,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等下回你就不紧张了。”
林白青本来特别沮丧,顾培说的话也没啥营养,只是普通的安慰,但因为上辈子有一个总在嘲讽她,否定她的顾卫国,于林白青来说,‘下回就不紧张了’几个字,在此刻就是最好的情绪价值了。
她点头:“嗯,下回我肯定会表现的更好的。”
至少她下回上台之前,外婆和爷爷她会搞定,没有那两根导火索在空中滋滋滋,她不那么紧张,就肯定能表现的更好。
……
红花一剪,牌匾一揭,灵丹堂就算正式开业了。
订的饭店就在东拱门,一站路的路程,还不用过马路,顾敖文父子,顾怀尚父子,再有穆成扬和顾培,带着宾客们步行过去,先上饭店。
林白青本来看到楚春亭了的,但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
蹦跶了半天都被她死劲儿给摁回去的爷爷估计很生气,走了。
回到药堂,林白青得跟刘大夫算一下礼金。
刘大夫抱着一大沓钱,又怕又惊喜,嗓音都变了:“一万七千六。”
林白青也给吓到了:“怎么会那么多?”
刘大夫小声说:“柳教授掏了六千六,后来楚春亭楚老派的人来,翻了一下礼簿,当场掏了八千八,剩下的才是别的宾客们掏的。”
又指着摆在柜台上,红绸垫底,还扎着大红花的两只大犀角说:“但不管是啥都比不上这两块犀角,这犀角咱要当成辅药,药引子来用,即使每天用,咱们也能用二十年。”
犀牛角目前已经被禁了,但只在禁止添加在中成药中。
但如果有危病人需要,当作药引子用是可以的。
而以它为药引,每副药只需一到三钱,碾成粉沫,洒进药里头即可。
两只大犀角即使放开了用,也能用二十年。
那两只犀角确实是今天收到最贵重的礼物,就连沉香在它跟前都黯然失色。
它还被刻意摆在柜台上,任人观瞻。
楼梯上响起柳连枝的声音:“青青,这犀角是楚春亭送的?”
林白青和刘大夫同时回头,刘大夫笑着说:“对。”
柳连枝下了楼,伸手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块,对林白青说:“这一块是当年我开化工厂的时候,买来装饰桌子的。”
又说:“我听说他搭礼搭了八千八?”
刘大夫忙说:“礼金不过个心意,其实你们搭的太多,我们心里反而有压力,以后不好还呀。”看林白青:“你说是不是?”
他们斗气就给林白青砸钱,事是好事,但就连刘大夫都怕,怕他们要一触即发,打起来。
柳连枝点了点头,说:“我给的礼金是我的心意,别人给的就不好说了。”又看林白青,意味深长:“青青,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解放前,作为沈家儿媳,在临近解放那几年,因为化工和棉纱的走俏,柳连枝攒了万贯家财,她才是真正的巨富,但楚春亭不择手段,在解放后把她手里的大半藏品全给搂走了。
就她的女儿,要不是因为那次文物交易,也不可能去边疆。
所以他俩的仇是结了半个世纪的死仇。
但偏偏楚春亭一再挑衅,你送沉香我就送犀角,你六千六我就八千八。
一脚又一脚,非要把柳连枝给踩下去。
灵丹堂这一开业,就将是林白青一生的事业,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关张的。
这也是顾明期盼已久的,看到她正式当东家的日子,是个好日子。
可爷爷外婆还没见过面呢,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擂台打的轰轰响了。
这当然不行,不管他们谁,都不能在今天,在顾明的场子里挑事闹乱子。
爷爷暂且不说,但林白青得压着外婆,让她低头,她说:“外婆,今天来的大多是我师父的故交,也是灵丹堂的大日子,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现在咱们去酒店,开开心心吃顿饭,把今天过了吧。”
柳连枝毕竟女人,也冷静,理智,倒是很好劝,她柔声说:“你先去吧,给外婆留个位置就行,外婆先帮刘大夫把药材收了,一会儿再过去。”
林白青估计她也是在观望,要看楚春亭会不会去宴会。
他去,她应该就不去了,但楚春亭不去,她应该就会去。
得,林白青暂时还顾不上调停爷爷和外婆,赶紧往酒店赶,招待客人。
紧赶慢赶到酒店,这时来的客人已经全落座了,也马上该上菜了。
大领导们有顾培陪着,林白青不用操心。
但她要负责盯菜品,埋单。
她刚上楼,找到穆成扬,就听穆成扬说:“师妹,酒楼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因为爷爷的持续作妖,林白青最怕听不对劲三个字,忙问:“又哪不对劲了?”
饭是穆成扬订的,但让他纳闷的是,他本来订的是剑南春,可一到酒楼,就发现桌上摆的全是茅台,烟也从他订红双喜变成了软中华。
当然,礼金收的足,这场酒他们不会赔本,但他就算再傻,也明白情况了。
他说:“师妹你记得吧,这酒楼的朱老板是找上门,毛遂自荐的。”
林白青说:“他是楚春亭的人,是他派去找咱们的。”又说:“去问问,单埋了没。”
其实不用问都猜得到,楚春亭派人上门承包酒席,单他自然也早埋过了。
而当初他派人订酒,搞好烟好酒好菜,又请了那么多领导前来站台,抱的心态就是,今天的开业宴,也是他的认亲宴。
早在林白青试营业那天他就计划好了,要在开业时当场认亲。
可惜孙女没那么好摆布,把老爷子给摁回去了。
而经他这么一搞,穆成扬有点心软了,说:“要不咱就请请他吧,至少让他来吃顿酒吧,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林白青一惊:“师哥你还有没有立场,你忘了他是怎么欺负咱师父的了?”
穆成扬说:“但他现在很可怜呀。”又说:“干脆你就把他认了吧,咱要开张做生意,要人脉要资源,还要有后台,在东海市,咱们再找不到比他更硬的后台了呀,以后要谁敢来踢馆,敢欺负咱,有他罩着,咱就不用怕了呀。”
师哥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觉得楚春亭能量大,关系足,后台硬,要公开认了他那个爷爷,以后就不用担心在生意场上受欺负。
只有像柳连枝一样目光长远的人才会看到其中的危机。
说白了,后台就是后台,他就应该像柳连枝一样呆在幕后。
她要公开认亲,认了他,只会遭人眼红,嫉妒,编排。
而且就算楚春亭能量再大,在专业之内有人要为难林白青,他是罩不住的。
可惜老爷子一生聪明,却总在小事上犯蠢。
林白青正想跟师哥好好解释一下,就听不远处有声音:“哎……哟……”
这一声颤颤的,拉的好长。
穆成扬回头一看,就见他爷爷一手抚着胸口,面色惨白,正在呻.吟。
他说:“我爷爷脸色怎么有点怪?”又说:“他有冠心病,该不会要犯病吧。”
热热闹闹的酒席上,要有人犯病了可还行?
当然,这是中医组的局,最不怕的就是有人生病。
穆老爷子周围全是中医,看他脸色突然变的很差,全都要抢着诊脉。
穆成扬也赶了过去,伸手就捉脉。
有人看穆老爷子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忙说:“快打120,送医院吧。”
一大嗓门的老中医说:“坐了一桌子中医,有病了往医院送,去找西医,那咱中医成啥了?”又高声喊:“小林东家,快来帮忙搭把脉?”
他这一声,满场子所有人的目光就全在林白青身上了。
但这是应该的。
今天林白青将正式跻身广省中医届,成为有名号的东家。
老中医们带着礼金和药材来给她捧场,既身体有恙,她就必须施展医术。
穆老爷子长舒了口气,终于调匀了气息,却摆摆手说:“我的冠心病是老毛病,偶尔会犯,但也就胸闷气短一下,问题不大,已经好了。”
但他表现说的轻松,穆成扬越捉,就越觉得爷爷的脉不对,示意林白青来捉脉,他小声说:“师妹,我试着这是弹石脉。”
又说:“我去背药箱,拿药吧。”
林白青一捉,也吓了一跳,因为穆老爷子人中发青,手腕冰冷,脉像紧绷,确实像是弹石脉,而这,是突发心脏病,即将猝死的征兆。
金针加苏合香丸,是中医急救心脏病的最佳方案。
而林白青随手拎着的包里就有金针和各类开窍丸,眼看穆老即将发病,她应该把东西拿出来的。
但林白青总觉得不对,遂对师哥说:“你稍微等一等,我再捉一下。”
有个老大夫捉着另一只胳膊,越捉越着急了:“小林东家,我捉着这脉很不好,你要能治咱就治,不能我就要上了。”
穆老爷子也不强撑了,有气无力的:“我是胸闷的厉害,难不成真要发病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爷爷,穆成扬急眼儿了:“师妹,这脉真的有问题,抢救吧。”
所以还真要闹出人命来了?
服务员在准备上菜,主持人准备上台讲话,但没有人关注别的,不论好热闹不好热闹的,所有人全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有人说:“不行就打120吧,别闹出人命来。”
顾培拔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是个专业的西医,但他不会诊脉,看病是需要借助仪器和数据的,不过单从脸色来判断,他说:“青青,我感觉病人应该不算严重,但要你实在没把握,要不咱们打个120,把病人送到医院,我来做检查。”
“对呀,送医院吧,这要出了事,咱担待不起。”另有人附合说。
中医馆的开业典礼上,要120上门拉个人走,灵丹堂也不必开门了。
而如果林白青没捉过弹石脉,她会觉得这就是弹石脉。
但她正好前几天才捉过柳连枝的,此时摸穆老爷子的,总觉得他的脉绷的没那么紧,通俗点讲,他是弹石脉,但是,脉力还没有大到足以弹得动石头。
而且顾培作为西医,给了她佐证,单凭面诊,他也觉得穆老爷子并不严重。
林白青的心里就有底了。
可如果不是心脏病发,穆老的脉像怎么会绷成一根弦的?
穆成扬眼看着爷爷的口周越来越青,呼吸一声促比一声,急眼了,干脆就要伸手,从林白青的包里拿针:“师妹,我爷爷真不行了,我拿针吧。”
说时迟那时快,林白青眼疾手快,一脚踢向穆老的椅子,椅子哐啷一声飞出去,穆成扬被凳子撞到腿,停了下来。
屁股下面的椅子没了,穆老眼看摔地上。
林白青是练拳的,自然眼疾手快,她的手早等着,拎上穆老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老爷子突然被踹,紧急之下哎哟一声,这一声没准备的哼叫中气十足,绵长,不是心脏病人该有的。
让林白青心里有底了,他不是冠心病发作,他的心脏好好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回头,林白青对顾培说:“顾培同志,麻烦你去找一下楚春亭。”
顾培一愣:“就现在吗,来得及吗?”菜都上桌了才请人,会不会太晚了点。
“你去后堂问大厨,要我猜得不错,他就在附近。”林白青顿了顿,唇凑在丈夫耳边,小声说:“穆老大夫不是来贺喜,是来踢馆的,我觉得这事应该让楚春亭也看一看。”
踢馆二字,这些年因为中医,武术等行业的没落,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但专业之内就是江湖,同行依然会彼此为难,它就叫踢馆。
林白青遇上高端的踢馆了。
还好她有几十年的从业经验,才没被穆老爷子牵着鼻子走。
但她觉得应该让嚣张跋扈,自认天下无敌的楚春亭看一看,同行之内,是怎么为难彼此的。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我终于可以出场啦!
楚春亭:什么,有人为难我的乖孙?
第79章 心有猛虎
(您看穆老没有踢馆成功,是不是还挺得意?)
一场宴会, 三拔人马,先说柳连枝。
她印刷了大量的照片,联络了南洋各小国的商会,已经把照片发了出去, 正在大张旗鼓的寻找女儿沈庆仪的下落。
但理智告诉她, 女儿已死, 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而林白青, 在她的坚决反对下, 女儿悄悄生下的独苗苗, 如今成了柳连枝的精神支柱。
更可喜的是, 外孙女的外貌性格,聪明智慧,无一不生在柳连枝的心坎儿上。
而且总在柳连枝认为她本身就是个惊喜时, 她还能给柳连枝格外的惊喜。
她心有猛虎, 但她小心翼翼,就连呵护时都要瞻前顾后, 思虑周全,因为孩子在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 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事业, 有自己的路要走。
作为长辈,可以默默支持, 但不应该于她的事业插手过多。
否则, 登高必摔重,孩子被人为难, 就会摔的很惨。
她是跟沈庆霞一起来的, 但进了酒楼后并没有入座, 而是在酒楼门口站着,想盯完宴席,等开业典礼整体完了就悄悄走人的。
在看到穆老爷子发病的那一刻她就了然情况了:“来踢馆的了。”
沈庆霞说:“妈,应该不会吧,现场那么多老中医都捉过脉了,全是穆老爷子有病,而且心脏方面的疾病是假装不出来的,总不能,现场所有的中医大夫联合起来要欺负白青,故意作假吧?”又说:“再或者,穆大夫为了踢馆,故意把自己弄成心脏病了?”
为了踢馆就故意让自己心脏病发,万一医治不及时,死了呢?
那代价也太大了点吧。
柳连枝说:“我并不懂中医,但我直觉,穆老医生就是来踢馆的。”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隔行如隔山,柳连枝懂药,但她不懂医。
不过长久的经验告诉她,因为楚春亭的树大招风,招摇,他确实帮林白青办了一场盛会,能让她出名出风头,但也给孙女惹来麻烦了。
柳连枝不懂中医,帮不了林白青,也就格外的揪心。
就更加恨楚春亭那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恨不能掐死他。
……
有热闹,楚春亭不可能不凑,他当然在,而且也在酒楼。
就在酒楼朱老板的办公室里。
他倒没有生气,但是特别沮丧。
从林白青开始试营业,这酒楼的老板就是他派的,卫生所一次性医疗用具的福利,也是他用恐吓威胁的方式,从卫生所帮灵丹堂争来的。
犀角送了,八千八的礼金砸出出去了,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是全世界最疼孙女的爷爷,认亲,在他看来水道渠成。
可孙女一句他身体不健康就把他给打发了,叫老爷子怎能不沮丧,难过。
他想不通,他对孙女比对小儿子青集还要好,还要骄纵。
他已经要把心掏给她了,小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领情?
再遥想当年自己对青图的态度,老爷子苦涩一笑:报应啊,到他身上了。
“楚老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正好来酒楼做客,在我办公室。”酒楼的朱老板说着,一把推开门,西装革履的顾培跟一身棉衫的楚春亭就面对面了。
“青青说有人踢馆,要不您去看看?”顾培说。
楚春亭反应倒是很快,也倒很聪明:“是不是保济堂的人?”
……
穆老虽然不是保济堂的大夫,但是保济堂的老丈人,迫于楚春亭的淫威来了。
可就好比在古玩方面穆老一窍不通,在中医领域楚春亭也一窍不通。
而且敢在灵丹堂的开业宴上踢馆,穆老爷子自然有的是高明手段。
楚春亭生平最好面子的,没给孙女撑起场面,反而招来祸了?
他已基本痊愈了,走的比顾培还快,简直像是在飞。
当然没敢入席,到了大厅,就在远处看着。
……
因为穆老一声哼的中气十足,林白青断定他不是心脏病,穆成扬也觉得不像,他也迷惑了:“爷爷你到底怎么了,你自己就是中医,你觉得呢?”
一帮大夫你抢我我抢你,霸着穆老的两只手还在捉脉。
而去过医院的人都知道,只要大夫不驱赶,人们是最好围观治病的。
所以浇汁的龙虾,炖的金黄软烂的鲍鱼,晶莹透亮的鱼翅已经摆上桌了,可来宾没有一个有胃口的,全围着一帮老中医,要看事态会怎么发展。
穆老看林白青既不诊脉,也不放话,一脸为难,估计自己这馆已经踢成功了。
人家小孩子开业的日子,他也不能太为难了,遂笑呵呵的说:“小林,我自己也是个中医,虽说主治跌打损伤,但于内科也略懂些,这应该不是冠心病的问题,当属疑难杂症。你原来治过熊猫,就楚春亭的瘫痪也是经你医治才站起来的,这就足以证明你是个好大夫。今天你开业,我本不该打扰你的好日子,但一行之内,一山总有一山高,我这个病,大概要保济堂的陆东家才能治。”
“对呀,保济堂有金针的,要不谁去请一下陆东家?”有人说。
还有人说:“陆东家在深海呢,得派个人去接他。”
“有谁有轿车的,快点,去接陆东家来治病。”另有人说。
穆老这席话说的既漂亮又有智慧,叫林白青也赞叹无比。
眼看踢馆成功,他没有刻意打压她,反而先肯定了她的医术,褒奖了她一番,而在肯定她之后再抬出陆东家来,今天他踢馆的本意就山明水见了。
同行之间,他要把保济堂抬到灵丹堂之上!
穆成扬此时也恍然大悟。
但爷爷来踢馆,叫他这个当孙子的怎么办?
穆成扬恨恨盯着爷爷,气的眼睛都红了。
但技不如人,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踢馆成功。
不过就在这时,林白青一笑,说:“穆老,我知道陆东家是您亲家,您更信任他,也知道中医一行最讲究经验和资历,但你既来了,就给年青人一个机会吧,您的病……”环顾四周,她大声说:“我来治。”
只是很随和的,轻飘飘的话,但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她吊起来了。
穆老到底什么病,林白青又准备怎么治。
当然,既是踢馆,还有这么多老中医在,林白青不但要治,还要把原理讲清。
穆老爷子也来兴致了:“你真能治?”
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中,林白青扶起穆老,双指先摁压,触诊他的腹部,先到一个点:“这是带脉。”手再划圈到另一个点:“这是神阙。”
再灵巧归位,轻敲一处:“这是章门。”
然后,示意几位老中医也来触诊,她又说:“有没有发现穆老心脏周围的穴位肌肉僵硬,气血凝滞,全都淤堵的厉害?”
一帮老中医七手八脚上前摸,摸完纷纷点头:“对。”
“穆老这三个穴位被点停了,当气血不通,就会影响脉像。”林白青说着,依旧是双指,先摁上带脉做推拿,片刻后手划至神阙,略用力碾揉,再折回章门,以指腹揉压,片刻后又弹指两下轻敲。
她的手势很轻,也很快,快到不是行内人,几乎看不清她是怎么做的。
而这,就是中医医学上所讲的,专业的解穴手法。
跟电视剧里的解穴不一样,不是跺跺跺的点手指,也没有啪啪啪的响声,但内行懂,她手虽轻,但用了很大的力道,喘息之间已经把三个穴位给解了。
不但中医一行没落了,传统武术随着□□兴盛,也没落了。
即使现场这帮七老八十的老中医,懂点穴,可他们掌握不好力道,点不了。而点穴容易解穴难,一般大夫解穴都要以针灸配十天半月的推拿按摩。
只有练过拳脚,手腕力道特别强的大夫才能单凭一只手来完成解穴。
所以在外行看来,林白青不过揉了揉穆老大夫的肚子。
只有行家知道,她的手法,力道有多强。
一小丫头,会点穴解穴就够叫大家震惊的了。
等她一解穴,一帮老中医同时凑上去,抢着捉脉,摸穴位。
突然,有人高声说:“穆老的脉相果然正常了。”
还有人停了手,说:“太不可思议了,穆老三个穴位全通了。”
另有人啪啪鼓掌了:“怪不得顾明要把灵丹堂传给她,这丫头有两下子的。”
穆老也附合着鼓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林东家,你是有资格当东家的。”
一帮老中医也纷纷站起来鼓掌。
而那帮来捧场的,外行的大领导们,不懂,但也要装懂,赶紧附和。
所以酒楼的服务员正在疑惑这帮人咋不吃菜时,现场轰然而响,掌声如雷。
在掌声中,林白青高声说:“我师父生前最好热闹了,给我师父个面子吧,大家都吃好喝好,但尽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在这儿代我师父谢谢大家。”
此时热菜都凉了,人们才纷纷归席,要吃饭。
而一帮老中医们,本来是迫于楚春亭的淫威才来的,皆是行内人,他们能不懂吗,穆老是自己点的穴来踢馆的,没踢成,脚都差点给个小姑娘干瘸。
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怪不得是楚春亭要力挺她,小丫头厉害着呢,谁要没两把刷子,还真不敢踢她的馆。
当然,有酒有菜,转眼大家就把刚才那场小危机给忘了,皆大欢喜。
满场只有一个人无比愤怒,当然是穆成扬,他抓起一只杯子来,本来要往地上砸的,被林白青捉住,怒冲冲瞪了他爷一眼,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林白青追上来了。
穆成扬说:“我是真没想到,咱头一天开张,来踢馆的会是我爷爷。”
今天师哥确实错了,林白青也要提点他,她说:“要不是我踢你一脚,你就把玄铁金针拿出来了,那保济堂可就知道玄铁金针在咱们手里了,他们要把消息告诉楚青集,楚青集来索要金针呢,咱们给是不给。”
穆成扬止步,失声说:“对了,保济堂一直在找金针,我爷是为了金针!”
穆老之所以假装心脏病,不仅是要保济堂压灵丹堂一头,他还要逼金针现身。
因为心衰只有金针可灸,而当林白青现场拿出皇帝九针的针筒,把针拿出来,要被有心人拍了照片寄给楚青集,楚青集会立刻杀回国,前来索要金针。
穆成扬也才22岁,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半大小伙子。
蓦然发现他爷爷的精明老辣,给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这一招也太狠了吧!”
不但要踢馆,他还要逼着灵丹堂把金针拿到光天化日之下。
而当楚青集索走金针,保济堂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再从楚青集手里买?
林白青也挺感慨,感慨同行们的聪明老辣。
她说:“咱们也算长了个教训,以后凡事上多揣个心眼子吧。”
穆成扬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一边是灵丹堂,有他敬爱的师父和最疼爱的小师妹,一边是他的亲爷爷和亲姑妈,野心勃勃,势要压倒广省所有的中医,站在中医界的顶尖上。
穆成扬曾答应过顾明要帮林白青两年,那是师徒间的许诺,也是君子间的承诺,他是个男人,是个君子,必须说到做到。
他就搞不懂了,两年而已,为什么爷爷不能等,就非要逼着他现在离开灵丹堂,还为了保济堂,要搞一些丑事出来。
今天的事情很丑的,他一个六十由旬,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踢馆不成,还是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打败的。
等事情传扬出去,中医届的行内人肯定会嚼他的舌根,笑话他。
说难听点,一生中医,一世英明都毁于一旦了。
穆成扬越想越想不通,为什么他爷爷就那么糊涂,非要惹事儿!
且不说他,林白青刚跟师哥分开,就看到柳连枝了,但外婆并没有入席,也没过来跟她打招呼,赶在林白青追过去之前,她就跟沈庆霞俩下楼了。
等林白青赶下楼时,就看到了极为让她震撼的一幕:开车的是她七十岁的外婆,小姨沈庆霞反而坐在副驾驶坐上,俩人一起离开了。
没错,她的外婆不但是个大学教授,而且人家居然会自己开车!
而林白青,两辈子都没拿到驾照。
她是重生了的,她活了两辈子,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在二十年后,全球顶级的富豪们,她也因行医而见过不少。
但像柳连枝这样独立自强,又聪慧的女性,林白青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见。
而因为她的衬托,就更显得楚春亭那个爷爷的一无事处了。
目送柳连枝的车离开,林白青转身冲进了酒楼的巷子,快跑了两步,是个小小的后院,后院里有三个人,三个林白青都认识。
一个是顾培,另一个是林白青的二师兄陈海亮,再一个就是林白青的好爷爷,楚春亭了。
他本来已经能走路了,但腰椎还不太好,走长路还是需要坐着轮椅的。
此时一脸恹恹,垂头丧气的。
看林白青来了,楚春亭预知到什么,扬头对顾培说:“小培,以大事为重吧,你先带白青上楼,把今天的客人招待好,咱们的事完了再谈。”
陈海亮也笑着说:“师妹,今儿待了那么多客,你做为主家怎么能四处乱跑呢,楚老我来送就好,快上楼待客,敬酒去吧。”
“先上楼吧,有事咱们完了再谈,楚老他……”顾培放低了声音,说:“刚才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跟我承诺了,以后无事他不会打扰咱们。”
林白青也放低了声音,小声说:“你先上楼吧,我跟楚老单独聊一聊。”
顾培坚持,说:“先上楼吧,他已经承诺过了,以后不会再打扰咱们的。”
顾培是这样,他对国内的情形算是比较了解的,就比如马保忠出车祸一事,虽然没有人明着说过,但他一猜就能猜得到是楚春亭干的。
但他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容易把人想的比较君子。
跟穆成扬似的,也比较迷信君子一诺值千金的鬼话。
但林白青跟他不一样,毕竟楚春亭是她的爷爷,她对这老头比顾培了解得多。
这老头不是君子,伪君子都不算,他是个恶人。
恶人的承诺都是放屁,不能信的。
一时间也不好解释,林白青想了想,小声说:“乖,听话,你先上楼去,今天忙完我就闲下来了,等晚上我……好好补偿你。”
顾培愣了一下,补偿两个字,他的小妻子已经有很久没说过了。
其实顾培并不期待妻子的补偿,因为他的问题一直在于他自己,他始终担心自己会弄疼妻子,觉得自己还不够轻,可他又很难控制自己。
如果他能跟柳连枝交流一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心有猛虎。
不过想要支开男人,这一招是百试百灵的。
一想到晚上妻子会补偿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个补偿是什么,但顾培立刻就答应了,松开轮椅,他说:“我在楼上等你。”
他离开时样子特别可笑,走的同手同足的。
目送丈夫离开,林白青才一瞪眼,陈海亮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然后就只剩下楚春亭了,犹还坐在轮椅上。
这老爷子也是有意思,今天差点就招人把灵丹堂的匾额踢下来当柴烧了。
但当独自面对林白青时,他眉毛挑的老高,虽竭力憋着,装出个很老实的样子来,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他,老爷子心里其实既乐又美的。
林白青抱臂望着爷爷,老爷子不敢看她,低着眼睛,但也在暗瞟。
总共八千八,林白青把青砖色的百元大钞掏了出来,轻轻压在了楚春亭的膝盖上,先说:“犀角太大了,我不好带着,改天让师哥还给你。”紧接着又反问:“您看穆老没有踢馆成功,是不是还挺得意?”
楚春亭当然得意了。
他并不擅长拳脚功夫,一生行走江湖,靠的是心机和谋略。
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孙女居然会业已失传的点穴功夫。
这孙女叫楚春亭惊喜无比,在看到林白青一套解穴手法行云流水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给顾明磕个头来感谢,感谢顾培帮他培养出如此优秀一个孙女来。
“以后你是不会打扰我,但不会放过顾家人吧,说说吧,你到底给了顾怀尚什么,让他忙不迭的帮你跑腿?”林白青略一沉吟,说:“是楚三合的那间铺面吧,你是不是把它租给顾怀尚,让他经营古玩了?”
楚春亭蓦然抬头,他是真的惊讶,惊讶于孙女的聪明。
是的,他为了让顾五爷父子帮自己跑腿当说客,把原本给侄子楚三合的铺面收了回来,转手赠予了顾五爷父子,让他们去经营了。
这样,顾五爷父子就会肝脑涂地的帮他卖命。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林白青最近又很忙,已经很久没去金街了,但她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虽然你已经意识到了,认亲对我没啥好处,也不会再大张旗鼓,明着认了,但你还是不甘心吧,以后时不时的就要介绍几个有头有脸的病人来灵丹堂就诊,他们但凡来,还会带着巨额的诊金,动不动就要挂个锦旗,对吧?”林白青又说。
“这难道不好?”楚春亭反问。
她是一介良医,她既需要名,也需要利,而这,楚春亭能帮她运作。
她就不致像别的中医一样,因为大环境而埋没了自己。
他觉得很好啊,难道说孙女给顾明教傻了,不爱名也不爱利,是个傻的?
林白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当然不好。但不是说事情本身不好,也不是说我跟我师父一样,淡泊名利不爱钱,而是,现在不行,时机不恰当。至于为什么时机不恰当,您那么聪明,自己慢慢悟去吧。”
手轻轻拍上老爷子膝头的钱,她又说:“您要真想疼我,以后就离我远一点,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有病,我会去帮你治,但是平常你就不要打扰我了。”
楚春亭嘘了口气,冷笑:“意思是我要没病,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能见了?”
林白青已经转身了,又回头,断然说:“不能。”
再说:“你要再搞小动作,让顾怀尚之流来烦我,病了你也见不着我!”
说完,她大步离去,从后堂的小楼梯上蹬蹬蹬,上楼了。
目送孙女离开,楚春亭听到二楼人声鼎沸,有人在划拳,有人在说笑,宾朋齐乐。而他坐在后堂的小院子里,却只能闻着换气扇排出来的油烟生闷气。
陪他来的马仔不止陈海亮一个,而是有一大帮子,要接老爷子回去,此时一个个的全进院子来了。
楚春亭这回是真蔫了,肩是塌的,眉也是耷拉的,神色哀哀,如丧家之犬。
但默了良久,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她还真有两下子!”
试问,既使孙女不认自己,但有个单手就能干翻整个广省中医届的孙女,楚春亭怎能不骄傲?
再说了,他有的是手段,总能想到办法让孙女乖乖来见自己的。
……
终于,开业庆典这就算正式落幕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虽然妻子上回就说过,她应该轻易不会怀孕,所以没必要用避孕工具。
而且上回顾培就真是浅尝辄止,甚至都达不到让妻子怀孕的程度。
但他还是认真的准备了避孕工具。
而真正想要妻子感受到se.x的美妙,还有一点,爱抚很重要。
从上回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看出来,顾培有多心急,他急到,甚至略过了那一步。
终于,妻子洗完澡回来了,顾培往里挪了挪,下意识先把工具拿了出来。
妻子还小,他当然不能叫她现在就怀孕。
他牢记着能让女性体验到快感的第一步,爱抚。
但妻子甫一上床,就给顾培放了个大招。
她望着他笑了片刻,抓起他手里的工具扔到一边,突然撩开被窝钻了进去……
这是顾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失控。
他扬起脖子一声闷哼,虽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就连隔壁的乔麦穗都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爷爷:我还会回来哒!
顾培:完了,她放大招了。
第80章 压岁钱
(我的孽障,报应,装神弄鬼的楚青集)
顾培空有理论而不懂实际操作, 而且他对快.感二字的定意一直都是模糊的。
甚至,因为从小长在教会学校,以及周围环境的影响,他一直认为男性追求快.感是一件非常罪恶的事。
但正如他所言, 男性天生就有一种喜欢征服, 喜欢追求快.感的兽性。
所以当快.感扑天盖地袭来时, 他整个人就彻底失控了。
……
一声哀兽般的低嚎不但惊到了刚刚洗完澡的小青, 也惊到了墙那边的乔麦穗。
这会儿天还早, 才九点多, 小青还不懂事, 听到一声闷哼,再看姐姐房里灯关着,还以为姐夫是磕着, 还是碰着了, 忙问:“姐,没事吧?”
林白青惹火的时候, 没想到自制力极强的顾培会那么不经逗,此时捂着他的嘴巴, 回说:“没事。”
乔麦穗就在墙那边,她是过来人, 一听屋里俩人就没干好事,暗暗骂了句臭不要脸, 隔着墙, 故意大声问小青:“灵丹堂开业收了不少礼金吧?”
“大概一万多。”小青说。
乔麦穗撇嘴:“卫国在港城炒股,前几天一把就赚了两万块。”
小青惊呼:“真的?”
乔麦穗神秘一笑, 又说:“他说他有内幕消息, 过段时间还能再赚十万块。”
小青转正后一个月的工资才380, 但因为经常看港剧,对如今股市还挺熟悉,她感慨说:“那卫国哥就是股市大腕了,过不了多久,要成百万富翁的。”
心头一动,她说:“乔大姐,能不能问问顾卫国的内幕消息到底是啥,我听说咱们这边有人能代买港城的股票,我也买点吧,小赚一把。”
乔麦穗挑眉一笑,问:“你攒了多少?”
小青说:“有个三五百块。”
乔麦穗一撇嘴:“三五百块还想代买股票,你不要太搞笑。”
小青并没想真炒股,不过开个玩笑,转身就走了。路过姐姐卧室时她又听到一声压抑着的闷哼,瞬间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了,羞的面红耳耻,转身就跑。
……
这才是顾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轻的,他在轻轻品尝妻子的香唇,他在轻盈的爱抚,他依然想要很温柔的,给予妻子se.x中的愉悦感。
妻子的喘.息也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好。
后来他略有失控,但并不算严重,顾培甚至觉得自己表现的格外优秀。
但当他打开灯,就发现妻子原本就娇嫩的双唇肿的厉害,又红又肿。
她跟他一样,属于皮肤很白,但角质很薄的肤质。
白皙,但也健康,他确定自己没用力,却发现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全是红痕。
而在开灯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妻子眼角有眼泪,好像是哭过。
他吓了一跳,但好在这时妻子安慰他说:“没事的,我很好,真的很好。”又忍着痛,捏着鼻子说:“刚才我可开心了。”
顾培长舒了一口气,本欲起床的,但才撩起被子,又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床上有一滴殷红的血迹。
那种血痕,按理只应该发生在,第一次有性.生活的女性身上。
顾培在瞬间石化。
所以他自以为足够成功,也足够让妻子愉快的第一次居然没成功?
其实他早就该发现的,但顾培不像大部分的男人,不刻意追求女性的贞洁,所以没有专门去看,此刻看到那抹血痕,才明白上回有多失败。
林白青怕自己一笑要影响男人的生理,赶忙翻身,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这天晚上顾培没再说什么,但第二天一早起来,郑重其事,他对妻子说:“就昨晚一次,以后绝对不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
林白青还是睡眯糊的,没反应过来:“什么绝对不可以。”
顾培默了片刻,覆唇在妻子红肿的唇上轻轻吻了吻:“以后绝对不能再那样。”
林白青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吧?
她上辈子是个很保守的女性,多活一辈子,也就憋出那么一个大招来。
但他居然不喜欢?
“对了,十一有军演,部队从军医院抽调了一部分随军医生,我得去,你这边能忙得过来吧?”顾培说回了正事。
“就今天?”林白青问。
顾培挺不好意思的:“昨晚我就想跟你谈的,但是……”被她给吓忘了。
“我没问题的,出门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白青说。
顾培一脸严肃,两眼深意:“你也一样。”
他是不论在哪儿都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但林白青不是。
她总不按时吃饭,还动不动喜欢一个人夜里出诊,虽然她一再说自己有功夫,但顾培还没见识过林白青的功夫,在他的想象里,她顶多也就拳头硬一点,跑的快一点。
她的皮肤又太娇嫩,随便擦擦碰碰都会破皮,出血,胆子大吧,性格还莽的不行,就更叫顾培不放心了。
……
要出差,顾培收拾的衣服比较多,提着旅行包走了。
林白青又眯了五分钟,起床后刚到院子里,就听乔麦穗隔着墙在问:“白青,听说你昨天收了一万多的礼金?”
林白青进洗澡间端了刷牙缸子出来,恶气恶气的说:“闭嘴吧乔麦穗,我知道顾卫国昨天赚了两万块,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这几年正是港城股市火爆的年代,有人一天就能赚十万,上百万。
但也天天有人一夜之间输掉裤衩,排队上天台。
顾卫国这辈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他能赚钱,林白青也替他高兴。
但她特别烦乔麦穗这种逢人就炫的张狂劲儿。
“白青,卫国是有内幕消息的,他现在手头有两万,过几天再买一把,到时候能赚七八万块,你既然有一万多,何不都给他,让他帮你拿着炒股去,到时候赚个十万八万的,你躺着花都花不完。”乔麦穗又说。
林白青明白了,乔麦穗是看昨天灵丹堂收了礼金,知道她有钱了,来拉她入伙的,
“哟,顾卫国厉害了,一把能赚十万八万。”她说。
乔麦穗一脸骄傲:“咱生的儿子有出息。”
“给你汇了多少?”林白青反问。
乔麦穗一愣,儿子虽然打电话来说赚钱了,但还没给她汇过钱,她是从单位病退的,一月只有二十块钱的病退补贴。
“顾卫国赚了钱,带着乔引娣吃香喝辣,把你这个当妈的扔在南支巷自生自灭,一分钱都不给,还让你四处帮他筹钱?”林白青撇嘴,摇头:“我要是你,我立刻出发去港城,乔引娣啥享受,我也要,我要住宾馆,我要吃香喝辣。”
乔麦穗一愣,问:“你咋知道卫国和引娣俩在一起?”
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顾卫国啥尿性林白青能不知道。
她一笑,故意刺说:“你怕乔引娣吧,不敢去港城,跟着儿子吃香喝辣吧,你吧,又胆小又窝囊,就是个胆小鬼!”
“谁说我不敢,我明天就去港城,把引娣那个臭不要脸的从卫国身边赶走。”乔麦穗气势汹汹的说。
林白青是太烦乔麦穗了,要故意激走她。
此时当然还要趁胜追击:“你敢个屁,你看见乔引娣,屁都不敢放一个。”
把前婆婆怼了个哑口无言,林白青也洗罢脸了,正要出门,却迎上沈庆霞迎面走了进来。
她提着一只小皮包,说:“青青,你外婆今天有点忙,要到晚上才能来做针灸,估计你刚开业,手头比较紧,让我把这些年欠你的压岁钱给你。”
林白青早知道外婆阔气,做事也直接,但她拉开皮包,从中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时还是愣了一下:“这是给我的,压岁钱,这有三万块吧,你确定?”
一沓一万,整整三万块。
“她这些年给马佳的可不止三万,给你已经算少的了。”沈庆霞笑着说。
小马佳曾经是柳连枝膝下唯一的独苗苗,逢年过节,她不会短孩子钱的。
虽然现在马保忠被捕了,但小马佳依然是柳连枝的外孙子。
既小姨说是压岁钱,林白青就收下了:“小姨,代我谢谢外婆。”
沈庆霞望着林白青,可谓百感交集,苦笑说:“我和你外婆欠你妈和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再说谢,我们心里就更加自责,难安了。”
想想真是惭愧,要不是顾培发现她的体检数据有问题,要不是林白青坚持要给她开药,做针灸,现在的沈庆霞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她最信任,最爱的那个男人,那个毒夫,却会继承她的全部财产。
更可恨的是,那个男人表面上疼她,爱孩子,可他在外面也悄悄养着儿子。
一旦她死了,她的小马佳会怎么样?
沈庆霞在这段时间头发白了一半,夜里还总做噩梦,不是梦到沈庆仪被海浪卷走,就是梦到沈庆仪被被人捆着,或者被人虐待。
她和沈庆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沈庆仪又是被马保忠害的。
沈庆霞内心的煎熬和负罪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尤其看到林白青,一想到姐姐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沈庆霞就更难过了。
话说,人家亲人之间聊天,但凡识趣一点的邻居,都不该偷听的。
但乔麦穗没有那种觉悟。
她并不认识柳连枝,但总觉得对方有点面熟,所以对柳连枝很好奇。
听林白青念叨了句‘三万’,乔麦穗心里咯噔一声。
心说林白青那外婆该不会真那么有钱,一手能给外孙女掏三万?
她不相信。
正好这时林白青也要上班,和沈庆霞一起出门,进了巷子。
乔麦穗两条飞毛腿就跟上了,好奇,非要听听人家在说啥。
林白青边走边说:“小姨,钱随时都可以给的,大清早的,你工作很忙的,干嘛专门跑一趟。”又说:“咱们是亲人,平常心就好,您和外婆总这样,我虽然高兴,但心里并不舒服。你们要总是这样,我就不好意思认你们了。”
沈庆霞笑着说:“我不是刻意来的,是你外婆最近看中了供销社的老楼,正好离你近,她想整体买下来做改造,我跟供销社的领导约好了,八点半见面谈事情,就顺道过来了。”
林白青嗓门一提:“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你要不忙的话,跟我一起去趟供销社?”沈庆霞说。
林白青心说外婆不愧解放前的大厂老总,她可太有眼光了。
灵丹堂在老城中心,地价将来会日益飞涨的,现在买楼是最佳时机。
等到十年后,那栋楼能涨价十倍不止的。
头一天开业,林白青有了种可耻的惰性,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再努力了。
“哎哟!”身后传来一声哀叫。
林白青回头一看,就见乔麦穗蹲在不远处,正在揉脚。
看来她忙着偷听没注意脚下,大清早的崴了脚了。
林白青把包给了沈庆霞,去检查乔麦穗的脚,然后示意她坐在一处台阶上,要帮她正骨。
“白青,你外婆到底啥人呀,能给你一沓沓的压岁钱,还能买得起楼,不可能吧,吹牛的吧?”乔麦穗说。
揉了揉她的脚,咔嚓一声替她正了骨,林白青一本正经说:“我也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吧,我外婆就一普通老太太,是在港城炒股赚了钱才能买楼的,我要是你呀,我现在就出发去港城找卫国,去炒股赚大钱。”
乔麦穗本来是想套路林白青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却被林白青给套路了。
“上港城,找卫国?”她喃喃的问。
等她一走,这南支巷就彻底清静了。
而且顾卫国既然在港城混的不错,赡养老妈是应该的。
正好了骨再揉一揉,林白青拍了拍乔麦穗的肩膀:“去吧,上港城找卫国去!”
烦人的前婆婆,就这样,也被林白青轻轻松松的给哄走了。
……
虽然有了个富婆外婆,压岁钱都能收三万,但工作该努力还是得努力的。
关于东海制药中成药的生产线,林白青只提交了一份档案,但过了两周,田中沛亲自带人上门,指挥制药厂的工作人员取样,要做成份检测。
这就意味着,最终,中成药的生产线归灵丹堂了。
虽然在广省中医届,大家公认灵丹堂的药品质量更好,但林白青争到中成药的生产线,凭的不是真本事,而是运气,天降的狗屎运。
毕竟东海制区的创始人就是她外婆嘛。
虽然市里早就敲定了保济堂,但是,当柳连枝以撤股相威胁时,哪怕市里的领导,也要向她低头的。
保济堂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的关系,钱肯定花了不少,结果却稀里糊涂的就被灵丹堂给截胡了。
据穆成扬说,陆东家陆炳坤听闻这个消息后,当场心脏病发,住院抢救了。
当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肯定特别大。
保济堂还好,大夫有开高价药的习惯,一个门诊病人大概能收到10元。
但像灵丹堂,林白青向来把平均的治疗单价控制在3块钱一个人。
她一天看40个病人,才有120块的营收。
这120并非纯利润,还要刨开药材成本,大概能剩30元的利润,但它还不是纯利,因为总有人看病掏不起钱,要赊账,灵丹堂的老传统,赊账不能讨,超过半年就要全部核销,而那一部分的损失,也要算在经营成本里。
这也正是这么多年,中医不赚钱,或者赚钱难的原因。
但当有了可以公开销售的中成药品牌就不一样了。
仅仅一条生产线,一个月五到六位数的利润是白赚的。
而且国家马上要开放民营医院的资质审批,一个省一开始就放一个名额,考核也极为严格。
要在原来,从硬件到软件,再到关系,灵丹堂都争不过保济堂。
陆东家在首都有关系,直接从首都就把名额内定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当灵丹堂拥有成熟的中成药生产线,即使首都有大领导想插手,想内定保济堂,他也得考虑考虑,掂量掂量,找个合适的理由。
总之就是,医改在即,本来保济堂稳稳的占着第一,可现在灵丹堂冒了尖儿,隐隐有超它之势了。
穆成扬当然觉得这是好事,从此灵丹堂要一马当先,飞速发展了。
刘大夫和请来的两位老专家却不这么认为。
刘大夫的丈夫在邮政储蓄是个小领导,比较了解社会情况,她说:“白青,其实咱做个小药堂,卖点药赚点小钱就得了,没必要搞的太大,树大还招风呢。”
来坐诊的张大夫也说:“保济堂可是黑白两道都有人的,人家也一直是广省第一,有什么好政策按理就该人家占,咱们占了,保济堂明着不说啥,要暗地里给咱使绊子呢?”
穆成扬应林白青的要求,刚刚斥巨资从申城医药器械厂买回来一台医用高压消毒器,从今往后就不用每天盯着炉子煮针,给针消毒了。
他正在看着说明书安装高压消毒器,接过话茬说:“啥意思,你说保济堂想找道上的人欺负咱们呀,笑话嘛,让他们尽管来,我看谁敢欺负咱。”
陆东家是两条道上都有人,首都的关系也梆梆硬。
但他不敢动灵丹堂的,因为灵丹堂的背后,蹲着楚春亭那头老狮子呢。
说起道上的人,张大夫思绪发散,又要八个小卦:“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张子强回来了。”
刘大夫一时迷惑了:“张子强是谁?”
张大夫说:“昨天省医接了三个急诊,一个剁了手腕,两个砍了手指,你说张子强是谁?”
张子强,跟楚春亭一样也是混道的。
但不一样的是,楚春亭是横跨两条道,虽然势力庞大,但他本人不违法也不犯罪,而且还是政府的座上宾。
张子强却是穷凶极恶的悍匪,是两岸三地的政府,警方都头疼无比的人物。
这事穆成扬也知道,他说:“听说张子强正在四处找偷了他表的人,疯狂报复。而且我听人说,最大的一宗表有几百块,到现在还没找着。”
张大夫说:“也不知道哪些表在哪儿,是谁拿的。”
穆成扬说:“敢拿几百块表的,肯定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跟张子强黑吃黑,互砍嘛,最近夜总会天天晚上有人断胳膊断腿呢。”
如今的城市人分了两拔,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过着平常日子。
但到了三更半夜,那些混道的就出来了,帮.派火拼,打打杀杀。
为了找出表,据说张子强快把道上别的大哥都给砍完了。
林白青想起什么来,插话说:“师哥,最近晚上就不要接那种打电话让上门的急诊了,诊金开的再高也不能接。”
张大夫也说:“那些混道的要受了伤,医院的大夫他们不敢请,就会请咱们这些诊所大夫,治病也就罢了,要真是道上的人,治完病再灭口,咱多冤?”
“不可能吧,好歹也是法治社会,谁敢灭咱的口?”穆成扬笑着说。
张大夫说:“如果是张子强找你看病呢,你说他会不会灭你的口?”
穆成扬仔细一琢磨,还真是。
他回头教训起了林白青:“你因为有功夫,胆子最大,尤其听说病人是孕妇啦,或者老人孩子的,想都不想就会出诊,以后可得注意点,小心被那些不法分子骗上门去,武功再高,赢不过菜刀,懂得吧。”
林白青正想叮嘱师哥呢,反而被师哥教训上了?
她说:“你操心好你自个儿吧,如果有人说一次二百,三百的诊金,就看个小病,你想想,你会不会上当?”
要原来,听说只是治个小病就能拿几百块诊金,穆成扬说不定还真会去。
但大家一起聊了一下,意识到背后可能隐藏的凶险,他当然就不去了。
“那还用说,我嫌命长,要上门送命啊?”他刚刚调好高压消毒器,伸出了手。
林白青先把马衔铁针递给了他,眉一挑,问:“师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跟我家小青走的太近了点?”
穆成扬跟触了电似的,一惊一乍:“有吗?”
林白青又不瞎,早就看出来了,他跟小青俩现在正处于暧昧期。
师哥要跟她妹妹谈恋爱,林白青倒不反对,但他要真想跟小青谈,就要明确关系,公开了谈,要不想处,他也要明确的拒绝小青。
但不能跟她妹妹乱耍暖昧。
要不然,哪怕他是师哥,林白青也要跟他翻脸的。
“如果你想跟小青谈,就好好谈,但要不想谈,你就跟她讲明白,趁早拒绝她,不要一天总凑一块儿跟她玩,她年龄还小,玩一玩就对你有感情了,懂吧?”说完,不等穆成扬解释,林白青就从药堂出来了。
今天是周六,到了下午,药堂基本就没病人了,国庆刚过完,天渐渐凉了,顾培出海军演也快回来了,而他的衣服大多是夏衣,连棉睡衣都没有。
林白青约了小青,要给自己,给小青,也给顾培买几件入冬的衣服穿。
话说,自打夏天的时候林白青帮小青做针灸抑制食欲,几个月的时间她掉了十几斤,虽然还不算瘦,但身材肉感,玲珑有致,已经很好看了。
女孩子身材变好,就喜欢买衣服。
正好柳连枝给的压岁钱林白青还没用过,今天跟小青谈好,不要她自己掏钱,就用外婆给的压岁钱,姐妹俩好好逛一逛,买几件好衣裳。
林白青在军医院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妹妹就出来了。
“姐,你提前下班了,药堂谁守?”小青说着,塞了林白青一片辣条。
林白青说:“穆成扬呀,还能有谁。”
小青再递一根辣条过来,笑着说:“姐,你算算,穆师哥是不是对咱们最好的人,在药堂可算任劳任怨了,你有什么本领可都得传授给他。”
林白青耐心说:“小青,穆成扬早晚要出去单干的,以后我们可是对手,你哪见过有药堂的东家把十八般手艺全教给对手的?”
小青还太小,天真的很,又喂了她姐一根辣条,说:“姐,穆师哥不可能跟你对着干的。”又说:“还剩最后两根辣条,咱俩一人一根吧。”
这年头市面上刚刚有了辣条,林白青自有它就不喜欢吃,但小青很喜欢。
上辈子,她将来会下深海打工,还会创办一个辣条厂,做的辣条很美味,一度卖的可好了。
但后来竞争对手找了道上的人天天上门找事,生生把经营的红红火火的辣条厂给搅黄了,再后来小青就回了灵丹堂,在库房里工作。
上辈子,林白青记忆中小青一度也喜欢过穆成扬。
但穆成扬离开灵丹堂后,就是又回了保济堂,然后是夜里出夜诊,下落不明了,小青对他的感情,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
今天大家聊起张子强来,林白青隐隐猜测,穆成扬估计就是被张子强,或者他的手下们骗去看病,继而灭口了。
所以刚才在药堂,林白青才刻意叮嘱,让穆成扬不要因为贪图诊金就出夜诊。
可只是叮嘱一下就能避免上辈子所发生的事吗?
要不能呢?
林白青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师哥谈一谈,实在不行就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他,让他警惕起来,以防再跟上辈子似的,一个前途大好的中医大夫,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突然,小青拉了她一把:“姐,哇,淑女屋,这儿的衣服好好看。”
林白青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家叫淑女屋的店,衣服格外的时髦,洋气。
她印象中,这个叫淑女屋的女装牌子就是从今年开始游行的,深受小女们的追捧,像小青这样的女孩子,看到它就毫无抵抗力。
但林白青不行,她已经欣赏不来淑女屋了。
看到对面是梦特娇,这牌子是年龄大点的人喜欢的,也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她遂让小青去了淑女屋,自己进了梦特娇。
梦特娇店里有个售货员陪着她挑衣服,另有一个在门口招揽客人。
这都不稀奇,平常人而已。
但柜台里面的女人却引起了林白青的注意。
那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身孕味,五官很漂亮,脸上化了妆,但脖子上有色素沉着,而此刻,她正在给脖子涂药,涂的是肤西地酸乳膏。
孕妇都会有孕味,林白青很喜欢那种味道,因为它是奶香奶香的。
但这个孕妇身上不但有孕味,同时还有一种腐臭气息。
基于敏锐的嗅觉,林白青一闻就发现问题了。
她走过去,拿起药膏看了看,说:“小姐姐,肤西地酸乳膏是抗生素,如果你怀孕了,又想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最好不要用它了,换一种药吧。还有,尽量不要化妆。”
女人伸手摸脸:“怀了孕就不能化妆吗?”又说:“你从哪儿发现我怀孕的?”
林白青示意她伸手,捉上她的脉,说:“从你的面相,你的脉像我都能摸出来,你怀孕应该有三个月了吧,你还有风疹的老毛病,对不对?”
女人下意识手抚肚子,惊讶的说:“小姑娘你才多大呀,你居然是个医生?”
又说:“怀孕化点妆应该关系不大吧,我有小姐妹怀孕的时候也化过妆,没关系的,她生的孩子很健康,而且是个大胖小子。”
关于化妆品会影响胎儿,在将来会是常识,但在九十年代,各式各样含铅,含重金属的化妆品才刚刚被推向市场,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就没有被普及。
林白青既是医生,当然有必要提醒患者。
她说:“在孕期偶尔化一次妆,对胎儿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你不一样,你使用了抗生素,再加上化妆品,这是对孩子是非常不利的。”
“可我有风疹,我皮肤痒,不用肤西地酸,我该用什么药呢?”孕妇问。
要是晚几年,林白青会开蒲地蓝,但目前它还没有面世。
不过灵丹堂有对症的药,她正准备写名字,但这时一个售货员说:“梦姐,这小丫头应该是卖狗皮膏药的骗子,咱不能信她。”
另一个售货员也说:“对啊,她还没我大呢,说是医生,我不信。”
叫梦姐的女人有点犹豫,但她脾气挺好的,她说:“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直接,我可以给你点,但你小小年纪的,可不要耸人听闻,招摇撞骗。”
俩售货员眼睛同时瞪起,就好像林白青真是骗子似的。
林白青丢了笔,说:“要怕我骗钱,你就上医院看看吧,最好做个B超。”
说完,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林白青转身进了对面的淑女屋。
小青已经试了一堆衣服了,正在犹豫,看要选哪一件。
林白青把衣服全接过来,让售货员算好钱,抽了三张百元大钞,全买了下来。
从淑女屋出来,梦姐和她的俩售货员还在看她。
林白青忍不住又说:“上趟医院吧,让大夫给你开一种更合适的药,不要再乱涂抗生素了,它对你和孩子都没有好处的。”
她不忍心说,但这位叫梦姐的女人腹中的胎儿已经受到化妆品和药物的影响了。
跟柳夫人不一样的是,她身上已经有腐臭气息了,这证明她怀的孩子,已经是个畸胎了。
……
又逛了半天,林白青买了一只背包,花了320。
又花三百块给自己和顾培,小青,一人买了一套加绒的睡衣。
平房冬天冷,洗澡间又在外面,一人有一套棉睡衣,洗完澡就不必担心出来会冻感冒了。
回到家,破天荒的,她碰上这一个来月都静悄悄,一丁点儿妖都没做过的楚春亭,此时药堂已经下班了,没有人,门也锁着,他就站在药堂的后门上,正在望着院子里发呆。
他恢复的很快,体格比一个月前壮实了许多,当腰不佝偻,能挺起来时,个头也就随之,比原来高多了。
老爷子穿一袭黑色圆领棉衫,看到孙女来,示意她到跟前,先说:“咱总能一起吃个饭吧?”
林白青示意小青提着东西先回家,说:“家里菜都是备好的,不吃就剩下了,算了吧,您自己去吃吧。”
楚春亭说:“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孽障,报应,那个只会装神弄鬼的楚青集,抽点时间吧,咱们一起吃个饭。”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好奇白青的玄学大师二叔的,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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