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婚假
众人:“???”
程柠说完,众人的表情堪称精彩。
饶是程素雅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侄女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是呆了片刻,十分的不是滋味。
后面反应过来,心里更是生出“这傻孩子,可真是女大不中留”的幽念。
至于韩祁山和韩东塬。
韩祁山整个是震惊的。
这事程柠前一天是跟程素雅说了,还找了许多的理由说服程素雅,却没人跟韩祁山提过。
程素雅心气不顺着呢,昨晚上她又没跟韩祁山睡一块,自然没告诉他。
所以韩祁山知道自己儿子跟程柠在一块了,却完全没想到进展能这么神速……
他瞅瞅程柠,再瞅瞅自己妻子,看到自己妻子那一脸不顺却又只能憋着的表情又忍不住看向了自己儿子。
韩东塬倒有那么丁点心理准备,毕竟之前程柠跟他说过去公社领证这事。
但彼时他还是觉得她是要去上大学,哄他的成分比较大。
他还想着怎么把这事定下来呢。
哪里想到她就这么个时候,用这种方式突然就跟她姑姑这么说出来了?
这种事本来是应该他出头,不,提亲的吧?
“姑姑,”
他站了起来,道,“这事是我跟柠柠商量的。”
程素雅“呵”一声。
站起来干什么?
显摆你个子高吗?
哦,还姑姑,你这是跟谁叫姑姑呢?
程素雅好险没一下子给梗着。
“商量?”
她没好气道,“那你们商量出啥结果来没?商量着明天去领证?”
当这是去逛个街吗?
程柠瞅瞅自己姑姑再瞅瞅韩东塬。
成吧,她还是别说话了,总要姑姑发泄一下不满不是?
韩东塬就硬生生接道:“我们是想先问问姑姑和家里的意见。”
程素雅又是“呵呵”了两声,心道,这还挺有礼貌?
想想过去十几年,她可没见他这么规规矩矩礼貌过,现在看着他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祁山听到韩东塬叫了“姑姑”这两个字额头上的青筋都狠狠跳了一下。
但那是他儿子,他能怎么办呢?
而且儿子能娶到程柠,他也觉得那是祖坟上烧高香了,这会儿当然是要帮着儿子的。
韩祁山“咳”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柠柠,你们打算领证了?这事之前也没听们说起过啊。”
程柠就道:“本来也没想要这么快的,我们本来是打算等过上两年,公社厂子办好了,我们都能回城的时候再考虑,结果这不一下子爆发了山洪,”
然后程柠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们都亲眼目睹了山洪爆发的那一幕,不过是瞬间,就卷走了那么多生命,那些人都是我们熟悉的村民,一起在厂子里做工的工人,平日里见到我们都很有礼貌的孩子,那一刹那间的感觉,真的太震撼太窒息太绝望了,”
现在想起来胸口还是一阵的窒闷,程柠顿了顿,轻吸了口气,才道,“后来我昏迷了三天,醒过来的时候恍如隔世,那时候看到三哥,就觉得结婚了也好啊,生命太无常了,既然我们想要结婚,那就结婚吧,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柠柠!”
程素雅和韩东塬都同时唤她道。
两人都有些变色。
程柠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没事,我只是这样想而已,然后正好姑姑你就拿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过来,那里那么远,以后回来一趟都好难了,那不如我跟三哥就先领了证再说好了,这样以后三哥想要申请去南方那边搞一个办事处,或者我申请回来做什么项目,都是名正言顺,要不然等我去了广城,万一一懒,几年才回来一趟怎么办?”
程素雅本来还想把这事再拖上一拖,好歹也要让韩东塬着急一下,别以为侄女是这么容易娶上的才成。
结果程柠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她的眼圈都红了,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她沉默了,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韩祁山和程素雅都觉得这太突然,有点太简单了。
程柠就搂着程素雅的胳膊道:“其实就是领个证,免得以后我的户口在广城,三哥的户口在这边,以后再想领证麻烦,我们是想自己知道就成,不用跟别人说的,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程素雅:“……”
这傻孩子。
公社的院子房间足够,韩东塬给韩祁山和程素雅安排了楼上一间房。
程柠和韩东塬的房间都在下面。
本来院子里还住了廖盛和许冬梅,但这两人这些天忙得跟陀螺似的,都下去了大队下面安排救灾晚上没回来。
所以整个院子就他们一家人住。
吃完饭程素雅在楼上看了看就又准备下去,跟韩祁山道:“我下去看看柠柠,你不用等我了,我今晚陪柠柠睡。”
韩祁山:“……”
他有点无奈。
他看出来了,这两天妻子防韩东塬跟防贼似的,不让他跟程柠有半点私下相处的机会。
他劝道:“这事挺突然的,柠柠跟东塬可能也有话想说。”
程素雅冷笑,道:“别说时间仓促,就算是好好操办的婚事,姑娘家前一天也是跟娘家人睡一块的,有谁结婚前一天是跟男方住一块的?”
韩祁山:“……”
成吧。
程素雅下去韩东塬倒没在程柠那个屋,两人都在客厅,一个在喝绿豆沙,一个就看着另一个喝。
程素雅下去韩东塬就起了身,叫了一声“姑姑”。
程素雅真是听得牙疼。
程柠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姑姑牙疼的表情,她放下勺子,起身就去扶了程素雅,道:“姑姑,你尝尝三哥煮的绿豆沙,比奶奶煮的也不差。”
说着扶了程素雅去桌子另一边坐下,把原先就放在桌上没人动用过的一碗绿豆沙端到了程素雅面前请她吃。
程素雅:“……”
她做了韩东塬十六年的继母,这还是第一次吃他煮的东西呢!
程素雅问程柠:“你们有列单子,明天领完证要买些什么吗?”
买,买什么?
还要单子?
程柠一愣。
她什么也没想买啊,就领个证嘛。
但她反应快,想到她刚下乡时周晓美那满屋子的婚嫁用品,立即道:“姑姑,我们这边刚发了山洪,大家都忙着救灾赈灾,供销社能用的东西都送到下面大队里面去了,这会儿想买什么肯定是买不着的,也不合适,我想着还是算了,姑姑,我们就是领个证,在我心里其实跟以前没什么差别,这事我想着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程素雅真是心口疼。
这领不领证能一样吗?
晚上的时候程素雅斟酌了一下,问程柠道:“柠柠,你跟你三哥,在一起了吗?”
程柠一愣。
在一起?
当然在一起了啊,不在一起他们领什么证?
可是她对着程素雅看自己的眼神,蓦地就明白了自己姑姑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脸“腾”一下就红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没有呢,三哥他不会这么做的,他说要等结婚后。”
程素雅听了她这话倒是对韩东塬稍微满意了点。
虽然觉得是废话,她还是问道:“那你们领证后呢?”
程柠:“……”
脸更红了。
程素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自己要是要求他们领证之后还不发生关系,委实有点不近人情,说实话,简直是有点变态了,但她瞅着侄女,又委实心疼,生出自家千宠百爱娇养的花儿被猪,不,被头狼给拱了的郁闷来。
她道:“这种事最好等你再大点会比较好,但你们领了证,姑姑也知道这样说有些不合常情,那要是真发生了,你记住一定要做好措施,不要这时候弄出孩子来,还有,你还小,第一次的话会比较辛苦,一定不要什么都纵着他,身体不舒服就要适可而止,尤其你才刚刚大病初愈。”
程柠:“……”
她面红耳赤。
想到韩东塬的……她还说过他们“不合适”,这么乱七八糟的一想,简直没法睡了。
第二天一早程素雅韩祁山就陪着程柠和韩东塬一起去公社办了结婚登记。
红本本上要贴两人的照片,但这照片拍了要到下午才能拿到,所以办完登记还不能及时拿到红本本,公社里的人纷纷恭喜他们,不过恭喜完薛主任又交给了韩东塬一堆活干,这次山洪很多知青也出了事,他们这几天去了很多大队,做了伤亡统计,这会儿要一一更新知青的资料,也要联系城里相关的单位和知青家人,出信件安抚慰问他们。
这些事拖一刻就是很多人受煎熬。
程柠让韩东塬去干活,自己则跟着韩祁山程素雅一起去了供销社各个商店买东西。
供销社东西不多,那些喜被什么程柠着实不喜欢,最后哄着程素雅,道:“姑姑,你去北城准备吧,回头三哥忙完肯定要送我回去,那时候我们才准备这些东西,现在准备什么都是仓促,还不如什么都不准备。”
最后程素雅还是坚持买了一对红烛。
她道:“买了放着,等回去北城的时候再用也成。”
这晚程素雅倒是没说要陪程柠睡,但程柠被程素雅昨晚说得紧张,反而搂了程素雅的胳膊,说回去了就又要好长时间才见到,想要跟她说话,所以领证后的第一晚程柠还是跟程素雅睡的。
这晚程柠是真跟程素雅说了很多话,不过多是她生母肖兰还有外家肖家的一些事。
程素雅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当初她留下程柠,不让肖兰和肖家人带走,之后怕肖家人生事,这些年对那边的事也都关注了一下,所以还真给了程柠很多信息。
第二天一早程柠和韩东塬送走了韩祁山和程素雅。
回到公社的时候程柠就跟韩东塬道:“你去上班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下午的时候也去公社帮你们忙吧。”
“我先送你回去。”
韩东塬仔细看了看她道。
程柠有些不自在,从再前一晚她姑姑说了那番话后她就不自在。
但他要送她,她要是坚持不让他送,不是更怪?
回到家程柠再催韩东塬去公社,韩东塬看着她,突然道:“过来亲一下我。”
程柠:“???”
成吧。
她心莫名其妙“砰砰”的,明明“亲一下”这种事两人之间不是很寻常的吗?
而且这些天她整天跟姑姑在一起,怕姑姑不高兴,特意忽略他,昨天因为姑姑那一番话对着他还十分不自然。
而他为了在姑姑面前树立好形象,也规矩得不能再规矩,跟平日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两人领证的时候,也中规中矩连高兴劲都克制得很。
这会儿姑姑姑父走了,他看她的眼神都快着火了。
她怕他突然发疯,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有些怯怯道:“好了,你回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放开他刚准备往后退两步,却不妨他一伸手就又被他拖了回去,撞到了他的怀中,腰间被他按住,他低头,就直接捉住了她的唇……流连辗转,这个吻不同于她病时的那些亲吻,那时的他小心翼翼,温柔怜惜,可这会儿,这会儿两人唇舌交缠,他刻意的转辗,喉间和舌间的声音,只是一个吻竟让程柠觉出了十分的色,情,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程柠被她吻得心“砰砰”跳,整个人也不对劲起来。
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终于放开她,程柠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不妨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三哥,”
她吓了一跳,抓着他胳膊上的衣服,莫名有些惊慌道,“你不是要回公社吗?”
他笑了一下,低声道:“我请假了。”
“啊?”
程柠有些茫然,“请假,好好的请什么假?”
“婚假。”
他道。
要不然他前两天忙成那样干嘛?
他抱着她一边往他房间的方向过去,一边低头亲吻她,咬了咬她耳朵,就在她耳边道,“今天不用去公社。”
他的唇很干燥,但吻却又像是湿漉漉的,所到之处又热又痒,从肌肤到骨头一直痒到心里,那声音带着热气在耳边旋绕,钻进脑中,程柠只觉得脑子“轰”一声,心像是已经跳出来了,“砰砰”得,人又软绵绵的,真的是天气太热了吧,她拽着他胳膊上的衣服,只觉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第112章 你不喜欢吗?
程柠整个人都是懵的。
又懵又慌。
她知道两人领了证这事迟早都会发生,她有点紧张所以昨天还特意叫了自己姑姑跟她睡。
然后送走姑姑和姑父,她想着他白天去公社上班,那她至少有一个白天做一下心理准备。
哪里知道他竟然连一个白天都等不得……
“三哥,”
他的吻实在勾人情潮,她整个人已经毫无力气,可是心底的慌张到底让她维持住了一线清明,急急地唤他,可是唤出的声却是软绵绵的,娇吟般挠人心肠。
“三哥,”
她道,“这会儿,这会儿怎么可以?”
她说着阻止他的话,却让他愈发得红了眼。
他问她:“怎么可以什么?”
他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连声音都带着满满的□□,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还要色气,都要露骨不加掩饰。
程柠手攥着他的衣服,心慌意乱,下意识之下竟是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吻又落了下来,又温柔又重。
他道:“柠柠,我们领证了,你记得吗?你是我的了。”
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昨天两人领证,因为他爸和她姑姑都在,他一直表现得很克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往常他面对他爸和程姨任何时候一样。
这也让他对领证这事有一种不真实感。
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还差了点什么让他的心踏实起来,让这件事落实,让他有真实感。
他看着身,下的人。
也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美得像是一个梦,原先白嫩的肌肤染满了红色,好像触上一触就会破,很多处更是已经红得触目惊心,让人心疼又让人想要继续去吻上一吻看她发出难耐的声音,这多少是有点变态的,他想。
他对她的欲念一直都是有些变态的,以前被藏在了心底深处,从来都不敢露上半分,等两人在一起之后,才一点一点掀开。
好在她会惊慌,会怕,会吃惊,但从来没有半点厌恶。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总是一边惊慌一边嗔怪他,一边又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是的,她总是毫不保留的信任他。
他那时候脾气差,她生气恼怒,可却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她。
“柠柠。”
他唤着她的声音嘶哑又低沉,甚至带着些颤抖。
程柠睁眼,就看到了他额上的汗水,和他眼睛里再不加掩饰,深不见底,又像是满到要倾泻出来的爱念和欲念。
这其中太多的情绪,还有开出了缺口的克制和隐忍。
程柠被他眼睛里的情绪震住。
她怔了片刻,心里被另一种情绪胀满,压过了原先的慌张。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喊了一声“三哥”。
再探头吻了吻他的唇,道:“我记得的三哥,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即使短暂分开一下,你记住我也是想着你的,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我最爱你了。”
韩东塬再没想到会听到她这样的表白,他抓着她的肩膀几乎控制不住力道,紧得她疼痛了,又微微颤抖,黑色的瞳竟是像火一样在燃烧。
他哄她:“柠柠,你再说一遍。”
程柠有些害羞起来,探身将脑袋搁到他的肩上,脸蹭着他的脸,低声道:“三哥,我最爱你了。”
很早以前她也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爱。
可经历了这么多,这会儿说出这句话,竟然是无比自然,那样的理所当然。
她当然爱他,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陪着她度过了几十年那么孤寂的时光,他的印记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他抱着她。
她感觉到他抱着她的力道,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程柠眼睛酸胀。
是啊,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前世的她就没有说出来,前世的他们也没有像他们现在这样亲密过,那时候的他在他们相处的时候多么隐忍克制,连亲吻很多时候都是她主动,他吻她的时候也小心翼翼,温柔爱怜,却绝不把欲望露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侧了脑袋亲了亲他的脖子,跟他道:“我爱你啊三哥。”
虽然,可能没有像他爱她那样多。
这种东西虽然没得比较,但她却又觉得是这样的。
韩东塬怎么受得了她一遍遍说着这样的话。
这简直像是掐住了他的命门在引诱着他。
他亲吻她的脖子。
她那样纤细,像长长的鲜嫩的莲藕,他的力道重一点,仿若就能折断了一般。
完全的失了控。
程柠承受着这般狂风暴雨般的席卷,好像夏夜里暴雨下飘荡在河面上小小的扁舟一般,随风摇摆。
以往的时候他都会哄她,哄她叫出来,可这一次她根本不需要他再哄着她,声音都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可这还只是个开始。
风吹过窗帘,那窗帘缝隙撒进来的斑驳亮影已经移了长长的位置。
而她也已经累得不成样子。
哭了又哭,声音都嘶哑了,可甚至都还只是个开始……他那边甚至都还没有开始。
他搂着她喂她水,程柠泪眼弯弯地看他……这会儿连惊吓都没有力气惊吓了,只是哑着声音跟他道:“三哥,这样……我会不会死?”
韩东塬:“……”
他道:“不会。”
又哄她,道,“哪一次我不是顺着你?”
他再失控,每一次她一哭他还是会心软。
他不舍得,反正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一会儿也死不了人。
程柠真的觉得要命。
她柔声道:“三哥,我真的不行了,我们晚上好不好?我要睡会儿,你给我睡一会儿,晚上我一定答应你,你要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她眼泪汪汪地求他。
韩东塬心里软成一片。
可是什么“你要怎样就怎样”他是不信的,而且偏偏他再失控,只要一听她求他,看她受了惊吓的样子,他就狠不下心来让她受那样的痛楚,看她苍白着脸,他就心疼得要命,哪怕是他再想要,胀得要命,疼得要命。
“你说的。”
他道。
程柠很累,可也知道他很辛苦。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脑袋蹭了蹭,道:“嗯,对了,昨天我们买了红烛,晚上可以用。不然就这样也太草率了,总要有点仪式感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三哥,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韩东塬:“……”
他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又有些火起。
不过仪式感,她想要仪式感,这让他有些愧疚,他们这婚都结得太仓促了些。
他摸了摸她,道:“好。”
顿了顿又道,“过一段时间也成。”
“晚上,”
程柠困得不行,但她还是安抚了一下他,闭着眼,声音跟蚊子似地低声道,“不用。”
她其实不是不乐意,只是每次临时都犯怵,而他关键时候又太顺着她了。
“三哥,我休息一下,等晚上我一定由着你。”
她低喃道。
韩东塬垂眼看她,看她闭了眼,睫毛有些不安地颤动,面上潮红一片,叹了口气。
他是想给她快乐的,不是难受。
他伸手拍了拍她,低头在她耳边道,“嗯,知道了,你不要紧张,真害怕我们再等等。”
又道,“你不喜欢吗?我亲你,给你…的时候你不喜欢吗?柠柠你太紧张了,别那么紧张,跟我在一起,就好好体验就行了,你每一处地方从头发丝到脚趾我都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叫出来的样子尤其喜欢……”
程柠很累,真的很累,想睡觉。
但他这一番话刺激得她一下子又醒了神,虽然也不多。
她无力地掐他,差点脱口而出,他这些话到底是哪里来的,她这个活了几辈子,还做鬼做了几十年看过不知道多少片的人也没他这么会说这种话……他到底哪里学来的,亏他前世那样禁欲地活了几十年。
“我睡觉了。”
她实在太困了,什么念头也只浮于表面漂上一漂,嘟囔了一句,再闭眼,侧了侧,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虽然他总骚扰她,她却还是睡在了他怀中没有让他离开。
好像不知不觉中,她也已经习惯于他这么无赖,甚至有些依赖。
“三哥,”
她喃喃道,“你要是能快点来南方就好了,还要等两年,我突然觉得分开也挺不好的,但两年也很快,到时候你就过来南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韩东塬一愣。
两年。
他经常听到她说这个时间点。
以前她是说两年后她就离开下乡,回城或者读大学。
后来她说两年后他们一起离开。
现在她说两年后他来南方。
非常笃定,两年后他们一定能回城或者离开这里,哪怕对很多知青来说,几乎都已经绝了回城的梦。
他又想起了她的梦,关于山洪的梦。
还有赵枝的梦,赵枝说的那些话。
赵枝也说过山洪,说过在山洪中,他会受重伤,说过他因为杀死周熊入狱。
说过那些梦中,从来没有程柠这个人,没有她在他身边。
赵枝说将来他会很有钱,程柠一定也是有预知能力,知道他将来会很有钱,所以才会特地跑到他身边,还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
韩东塬现在已经相信了赵枝一部分的话。
不过关于程柠的,他觉得她说的都是狗屁。
但他心里却慢慢浮起了另一部分的猜测。
他低头看她,想问她一句什么,可她却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心道,钱算什么,他命都可以给她,要是她喜欢钱,她想要多少他都给她赚。
第113章 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程柠下午醒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有些暗。
转头看了看身边,再看了一圈屋子,韩东塬不在。
她怔了怔,坐起了身,然后发现身上竟是不着片缕,扯了薄被盖上,就隐约听到了外面有说话声。
她心头一惊,仔细听了听,就听出了是许冬梅和廖盛的声音。
他们竟然回来了。
她转头去寻自己的衣服,并没有看到,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才想起来应该是韩东塬拿去洗了。
她轻吐了口气。
虽然知道可以继续睡一会儿,等韩东塬过来肯定会给自己拿衣服,但这样躺在他床上,听着外面许冬梅和廖盛的说话声,这样躺着着实不踏实,索性就裹着床单起身,去了韩东塬的衣柜,扒拉了一下,找了一条军绿色的短袖和短裤换上,顺了顺头发,拿小镜子稍微照了照就出去了。
许冬梅和廖盛刚回来没多久,正在堂屋里跟韩东塬说话,猛地看到他屋里走出了个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廖盛,那模样就跟见了鬼一样。
“柠柠,柠柠妹子?”
廖盛喊了一声。
程柠穿着韩东塬的衣服,也不害臊,就很落落大方地冲廖盛笑了一下,冲两人道:“盛子哥,冬梅姐,你们回来了。”
……她没有必要害臊啊,虽然这还是大白天,但她跟韩东塬领证了,领证了呀,穿一下他的衣服怎么了?
程柠大大方方,廖盛和许冬梅却是一副受了惊,又吃惊又茫然的表情。
韩东塬则是从程柠穿着他的衣服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睛里的宠溺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廖盛嘴巴快,吃惊完就咋咋呼呼道:“柠柠妹子,你可吓死个人了,刚刚你这刚一出来,我还以为塬哥屋子里藏了个女人,还想着这家伙竟然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得好好修理他一顿呢。”
程柠&众人:“……”
韩东塬转身直接给他脑门上来了一下,骂道:“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程柠:“……”
她轻咳了一声,道:“对了,盛子哥,冬梅姐,你们在乡下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惨呗,”
廖盛收回自己一惊一乍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也是山洪来得不是时候,那时候正好是大家已经放工在溪边洗菜洗澡玩耍的时候,又连着下了那么多天的暴雨,好不容易放晴一下。”
所以邻近东山溪的大队都是伤亡严重。
不过廖盛很快就收了一下表情,道,“也多亏柠柠妹子你搞出来的雨后防灾章程,还是减少了很多伤亡的,有的大队也跟我们一样,暴雨连下了几天,就把低洼的村民暂时移到了地势高的地方住,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程柠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说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
程柠一离开,廖盛就猛地转头看向韩东塬,有些不赞同,道:“韩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韩东塬面色淡淡,道:“过分什么?”
就在廖盛要骂他不做人时,韩东塬顿了顿,就接着道,“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
虽然语气仍是淡淡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子嘚瑟和得意来还是掩都掩不住。
廖盛&许冬梅:“!!!”
“已经,已经什么了?”
廖盛差点跳起来。
“领证,”
韩东塬扫一眼廖盛,他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他一惊一乍的。
他道,“我跟柠柠结婚了。”
廖盛差点被韩东塬那嘚瑟的样子闪瞎眼。
“塬哥,你骗着柠柠妹子跟你在这里领了证?”
廖盛叫道,“你这,这也太夸张了些吧?你就不怕程姨她跟你翻脸?”
别人不知道韩家的情况,他能不知道?
他竟没想到韩东塬做出了这种事!
韩东塬脸一黑:“什么叫骗柠柠跟我在这里领了证?你脑子是真进了水?今天早上我爸和程姨他们才离开。”
廖盛:“……程姨竟然就让你们在这里结婚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
韩东塬就是跟大家宣告一下这个事情就行了,他可没兴趣跟廖盛解释什么。
他道:“我去看看柠柠,你们自便。”
韩东塬说完径自往程柠的屋子里去了,剩下廖盛瞪着他的背影一直等他进了程柠的屋子,门关上才转头看向一旁的许冬梅,想找个同盟军找一点共鸣。
许冬梅也惊讶。
不过她不知道韩家事,更不知道韩东塬和程柠小时候互不理睬的事,所以对这事惊讶是有些惊讶,但也还好,毕竟两人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可能家里人过来,看都已经这样了,就让两人直接结婚了。
“这是多好的事,”
许冬梅笑道,“这么多天,总算听到一点喜庆的事。咱们一会儿看看厨房,再去门市部那边买点肉和菜回来,也跟厂长和柠柠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廖盛:“……”
他总觉得这事肯定是塬哥干了点啥才会让程柠跟他领证的。
那人就是个心狠又黑的,柠柠哪里是他的对手?
屋内。
刚刚不过才说了几句话的时间,韩东塬进了屋子程柠还在衣橱前找合适的衣服,正拿了一条布拉吉碎花裙比划,可是先前她就发现了,她小腿上有好几处痕迹,她皮肤白,看着特别显眼,所以就有些犹豫,但这大夏天的,她也不乐意穿劳动长裤,能闷死人。
还在犹豫时,韩东塬进来了。
他上前从她背后抱住了她,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道:“你穿这件短袖很好看。”
事实上她穿什么都好看,但穿上他的衣服,格外的宽松,有种别样的味道,让他有一种冲动。
程柠侧开他的亲吻,道:“你试试穿我的衣服出去?”
韩东塬就低声笑了出来,然后问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话时就贴着她的耳朵,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
程柠觉着现在的韩东塬简直就是……真的跟以前完全两个样儿,现在的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喜欢抱她,亲她,哪还有以前半点凶狠冷漠的样子?就是前几天姑姑和姑丈在,他在人前看着人模人样一派的冷漠禁欲样,但偶尔看她的眼神也让她觉着热得不行。
她不想说身体舒不舒服的话,免得一会儿又一发不可收拾。
她推他,道:“你先出去,我换一下衣服,盛子哥和冬梅姐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他们这些天在大队里肯定很辛苦,我看他们整个都瘦了一圈。”
韩东塬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道:“我只有一天假。”
程柠“扑哧”一声笑出来,推他,道:“这你也计较。”
晚上大家一起做了一顿饭。
虽然因为山洪门市那边能买到的菜十分有限,但搜罗搜罗家里的存货,还是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土豆炖咸肉,酸菜粉条,干菇腊肉,还有一份腊肉炒野菜,当然了,什么咸肉腊肉,物资不丰富,省着用,每份菜都只是加了一点点,但吃起来味道却好了很多,还有野菜这会儿根本买不到,是许冬梅自己拿了粮票从下面的大队里买了粗粮,再找老乡换来的,这样也能帮老乡一些忙,毕竟粗粮抵饱,野菜不抵饱。
吃饭的时候韩东塬一直慢条斯理地照顾着程柠,连粉条里的洋葱都给她剔掉了再放她碗里。
廖盛看得眼晕。
他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拍下筷子,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塬哥,所以以前你在咱们面前表现出讨厌柠柠妹子的样子,那都是装的?亏得你十几年如一日,装得还挺起劲?”
韩东塬撩了撩眼皮,扫了一眼廖盛,他都懒得理他。
程柠和许冬梅却都十分有兴趣。
程柠问廖盛:“盛子哥,以后三哥在你们面前说很讨厌我?”
“说那倒是没说,他怎么会直接说?”
廖盛冷哼一声,道,“但那时候他那副样子谁不知道?谁在他面前提柠柠妹子那就黑脸,别人要是喜欢柠柠妹子,他能直接上去给人一脚……”
他说着突然顿住了,目光诡异地看韩东塬。
许冬梅瞅一眼这会儿听了廖盛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韩东塬,冲程柠笑道:“原来咱们厂长那么早就喜欢你了,可真是令人羡慕。”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程柠瞅一眼韩东塬,就没把他小时候对她干得那些坏事一一说出来了,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她笑道:“对了,我拿到了广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九月就要入学,所以可能再在这边住上两星期就先回北城了。”
廖盛和许冬梅都是一呆。
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下面大队里,那天廖盛虽然是跟韩祁山和程素雅一起去山上的,但程素雅压根没提这回事,下午他又被徐书记提溜着去了别的大队,所以两人还都是才知道这事。
但这是大好事,谁不想离开这里去上大学呢?
廖盛表情十分丰富。
他一惊一呆,随即就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冲韩东塬道:“塬哥,你太不做人了,所以就因为柠柠妹子要去广城读书,你就直接哄了柠柠妹子跟你领证?至于吗?!”
众人:“……”
韩东塬“呵”一声,但却什么也没说,竟像是直接默认了。
许冬梅就笑道:“恭喜,这可真是太好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们才急着领证的?”
她记得自己上次跟程柠谈话时她还完全没有想要结婚的打算。
“不是,”
程柠笑道,“其实我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山洪之后就有这个想法了,你不信可以问问沈青,跟上大学没有关系的。”
她看到两人说起上大学都很兴奋,转了话题,笑道:“盛子哥,冬梅姐,你们这两年好好读书,以后肯定也能上大学的,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廖盛摆手,道:“没兴趣。”
他对读书没兴趣,下乡他也没觉得苦,本来就是他自己要下来的。
许冬梅也摇了摇头,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我早没了这份心思,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她是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留在公社,等徐建国也调上来,两人结婚,生儿育女,这日子已经是以前在山上都不敢想的了。
许冬梅和廖盛对程柠的话不以为意,韩东塬却留意了。
又是两年。
吃完晚饭廖盛和韩东塬去厨房刷锅洗碗,许冬梅收拾桌子,程柠上前帮忙,许冬梅就笑道:“放着我来就行了,这两天应该身体不舒服吧,坐下休息就行了。”
两人很熟悉,程柠的状态她一看就看出来了。
还有程柠脖子和小腿上的红痕,程柠皮肤白,看着十分显眼,想让人忽视都很难。
程柠被她说得小脸一红。
张了张口想解释一句又不知道从哪句说起。
不过程柠这副样子却让许冬梅有些怜惜起来。
想到她年纪小,又是烈士遗孤,据说亲妈在她小时候就改嫁,面都没见过的,男女之事上可能没什么人教她,再想想韩东塬那人高马大一看就非正常人的样子,还有他对程柠的那股子劲,着实令人有些担心……
许冬梅就忍不住道:“柠柠,你跟厂长刚结婚,那事上身强体壮的男人都不知道节制,你可不能都由着他,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这马上就要去读书了,千万别弄出孩子来,不然你怀着孕去上学,可太辛苦了。”
程柠:“……”
第114章 他怎么就会这么多呢
程柠颇有些无语。
不过她也没那么害臊,立马就想到一件事。
她瞅许冬梅,道:“冬梅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你有没有经验教教我?”
许冬梅脸一红。
她跟徐建国都年纪不小,两人婚事定下了,发生这种事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程柠看许冬梅有些窘迫,上前挽住她的手,就探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许冬梅面上露出又惊又诧异的表情,然后再等韩东塬和廖盛出来,就看到堂屋已经没有人,许冬梅和程柠不知道哪里去了。
廖盛&韩东塬:“……”
廖盛有点幸灾乐祸的瞅了一眼韩东塬,韩东塬都懒得理他。
韩东塬去了厨房煲山梨水,廖盛跟着去了厨房,看得眼睛直抽,他拿了一片山梨嚼了两口,韩东塬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该干啥干啥,廖盛吃着梨,看着韩东塬的样子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廖盛是大大咧咧的,但等他知道韩东塬这么处心积虑的喜欢程柠,再回想过去的很多事情就又蒙上了另一层意味。
他道:“韩哥,那等柠柠妹子去了广城,你有打算不?”
韩东塬瞅他一眼,他能有啥打算?
廖盛便叹了口气,道,“这事可真麻烦,柠柠妹子长成那样,性格又好,从小到大多少人喜欢她,也就是你在后面压着,不然怕是不知道多少人围着她转,你说这要是去了广城读书,这一去就是两年,你又不在那边,可真让人担心。”
韩东塬:“你闲得慌滚回去睡觉。”
烦人。
廖盛觉得自己塬哥这是郁闷了,摸了摸鼻子,也不惹他了,转身回去了。
韩东塬盛了山梨水到水壶就回了自己房间。
程柠也在。
桌上点着煤油灯,还放了两个烛台,烛台上两只大红烛。
程柠正坐在桌前拿着只火柴棒拨着红烛的灯芯,听到门的响动就转头看向了门的方向。
韩东塬放下水壶,倒了一杯水端给了她。
程柠喝了一口,问他:“你怎么买到这么多山梨的?”
这梨是这一带山上自产的野梨,以前要买倒还方便,拿粮食找一些山民换就成了,但这会儿山洪刚过,可不容易。
“找一个大队换的。”
韩东塬道。
他没具体再说,仔细看了程柠一眼,觉得她好像变了那么一点点,但具体哪一点又有点说不清楚,大概是少了之前的紧张,放松了许多?应该是跟许冬梅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等她放下水杯,推开了些红烛,伸手将她抱到桌上,问她:“准备好了吗?”
气氛立时就粘滞起来。
程柠心跳加速起来,不过她想到许冬梅的话,觉得不能这么怂,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上靠了靠,然后转头看向被他推到里面的红烛,道:“我们先点蜡烛。”
她抽手去拿火柴,他就一只手放开她,拿了火柴往煤油灯前一探,“刺啦”一声,火柴就点燃了,他便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点亮了红烛,捏灭火柴,他再伸手,用手指熄灭了煤油灯。
程柠被他弄得心头一跳一跳的,伸手去看他的手指,嗔道:“不疼吗?”
他看着她笑,道:“不疼。”
声音嘶哑低沉,已然变了声。
手也就势揉了揉她的手。
这人真的是太会调情了。
许冬梅跟她说,其实不用怕,也就是第一次疼点,但也就那一下,真怕的话自己掌握主动和节奏肯定会好受许多,韩东塬那么疼她,肯定会顺着她的。
可是他真的是,太会了。
她都不知道他以前根本就没有谈过对象的,怎么会这么多花样?
她轻吸了口气,道:“我们说说话吧。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又闷着不说。”
韩东塬一愣:“有什么话想跟你说,又闷着不说?”
“嗯,好像有什么心事,夫妻之间不是不能有秘密,可是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我还是想知道,今天之前,”
她撑着他探身亲了亲他,在他耳边道,“心比身体还要更近一些才好。”
这话可真是要人命,他把她一把按自己身上……程柠心“砰砰”跳个不行,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道:“嗯,我是想到一些事,柠柠,你一直说两年,两年之后我们回城,跟廖盛他们说两年后也能上大学,你上次跟我说过山洪是你做梦梦到的,这个两年,是不是也是你梦到过什么,才这么说的?”
程柠一愣。
原来是为了这个?
是啊,她其实漏了很多的破绽出来,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山洪的事。
她既然能梦到山洪,自然也能梦到别的。
他这样敏锐的人,可能自己说话稍不注意就会被他抓到什么。
她也的确应该跟他说一说这些。
她仔细想了想,便在他怀里慢慢道:“梦到过,梦到过两年之后大家慢慢都回城了,还梦到可以考大学了,但也只是一些片段,具体的你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山洪一样,我也是梦到一些画面和片段,梦到山洪爆发,会有人伤亡,梦到你受伤,却不知道山洪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要不然这次很多人也就不用死了。”
“那不关你的事,”
他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认真道,“柠柠,你已经尽你的力量帮助别人,已经尽力,就不要再也任何心理负担。还有,以后不管你梦到什么,做什么,说什么好,都别说出做出让别人对你生疑的话和事。”
程柠:“……除了你,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些。”
“乖,”
他摸了摸她的脸,又突然问道,“除了这些,还有梦到别的什么吗?例如,我跟你,我跟你之间的事?”
她跟他之间的事?
程柠的眼中有些悲伤划过。
她犹豫了一下,但看到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紧张,锐利,深不见底,她就知道,她总得说些什么。
她低声道:“有的,我梦到你受伤,梦到我们在一起,可是没有多长时间,我很快就去世了,你也没有再娶别人……原来我不知道,下乡之前我没有梦到过这些,所以那时候我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的,是山洪那次,那次我不是晕了好几天吗,我就梦到了我们之间的一些事。”
难怪她那次醒之后就格外的粘他,连睡觉都要抱着他睡。
还有她原先很排斥结婚,可是这次却主动要领证。
本来他还以为是因为山洪的原因,原来还因为梦到了什么。
韩东塬的面色那叫一个难看。
因为她说她去世了,他没有再娶别人。
这个信息就跟赵枝说的完全对上了。
可她们梦到的,山洪发生了,周熊的事也差点发生了。
那她去世是怎么回事?
程柠看到了他难看的面色,伸手搓了搓他的脸,柔声道:“不过没事了,三哥,那个只是个梦,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所以我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有事了。”
“你去世,”
他的身体有些紧绷,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道,“是怎么回事?”
程柠知道这一点不跟他说清楚,他肯定不会安心。
她想了想道:“好像是在你山洪受伤之后,我去看你,从医院回来出了车祸,当时没死,但身体很差,还撞到了脑子,后来没挨太久就死了……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我们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了,三哥,我们以后会很好的。”
他的手摩挲着她没有出声。
就算她说事情不一样了,没事了,这事显然还是有些刺激了他。
程柠就撑着他的肩膀探头去吻他。
他的手慢慢抓紧她的胳膊,就要主导之前,程柠却是稍微撤了开来,跟他道:“三哥,冬梅姐说第一次让我控制节奏,你控制住自己,我可能不会那么辛苦。”
韩东塬:“???”
“可以回应吗?”
他低声道,“你吻我我不可能没反应。”
程柠笑了出来,搂着他嗔道:“可以有反应,但你别太激烈。”
她说着脑子里闪过后世看过的一些画面,然后就低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道,“你就想象,想象你现在手脚是被绑着的,你当然有反应,可是却不能……”
韩东塬:“……”
他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呼吸都重了。
他道,“也不是不可以。”
“嗯?”
程柠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他就笑出来,道:“嗯,我控制一下自己,你知道,对着你虽然我克制不住反应,但你让我忍,我总会忍的,什么都能忍。”
什么话都能被他说成带着满满色,情意味的情话。
程柠脸热腾腾的,不过现在也不想跟他计较,事实上也计较不来,她抓着他的胳膊试探性地吻他,他果然没动,只是握着她的腰的手暗暗用力,等她的小舌有些试探地,笨拙地划过,他气息重了起来,这种折磨实在难受,到底忍不住给了她引导,也舒缓自己的渴望。
她实在太慢,但这样的慢像是把所有的感官都拉长放大溢满,每一刻都是极致的快乐却又不满足,想要更多,他额上已经冒出汗来,声音也一声一声的溢出来。
最后再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往那边蚊帐走过去。
一边走,吻却还在继续。
放下她,他问她:“还要你来吗?”
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程柠脸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是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她搂住他的脖子,道:“你温柔点。”
他当然会温柔。
因为那个是他心尖上的宝贝。
只是即使温柔,也像是狂风暴雨下的温柔。
蚊帐垂下。
……
后来程柠又想起来山洪那一日。
她看到洪水肆虐,从天边倾泻而下,人的生命在那力量面前多么弱小,不过是顷刻之间一个波浪就能将人席卷而走,随波冲下,瞬间消失。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命运反复,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无奈,好像在那一刻终于圆满。
她想,他们以后真的不会再分开了。
他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他。
这一世终会圆满。
程柠后来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还在吻她,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像是吻不够似的。
她想他怎么就会这么多呢。
她的三哥。
她陪了他几十年,原本以为很熟悉了,但总是再近一步,就会再揭开愈加暴烈炙热的一面,才发现,原先了解的真是好浅层。
第115章 有了媳妇果然是不一样
程柠睡了一个不怎么完整的觉。
中间很多次都被人吻醒,不知疲倦,像是得了亲吻饥渴症似的。
好在他除了亲吻拥抱之外并没有再做更多,她太累了,被弄些哼唧两声推一推他便又继续睡了。
第二天她还是在一阵酥酥麻麻的亲吻中醒的。
她呆了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便抬头看她,看着她的眼眸深黑幽暗,但却又像是蕴藏着无限的爱恋和宠溺,这么一眼,程柠的恼怒就消散了大半了。
“弄醒你了?”
他问。
程柠摸了摸他的脸,再扯了扯她的头发,嗔道:“你一晚上没睡吗?”
一出口,就发现声音十分嘶哑,喉咙也有些生疼。
她立时就想起昨晚的许多画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韩东塬被她扯得笑了出来,再低头亲了亲她,就扶着她在自己怀里半坐了起来,拉开蚊帐转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水杯喂她水,等程柠喝了两口,放下水,他才问她:“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刚刚扶她坐起来时她微微皱了眉。
程柠是很不舒服。
全身都酸痛,尤其是那里。
但她也知道她要是说不舒服他接下来肯定会做些什么,所以一点也不想说这个,就道:“还好。”
而且她也知道他昨晚已经很克制了,那次之后再没怎么她,那样的亲吻,明显是没有满足的。
她转头看外面,蚊帐已经拉开,阳光从窗帘透进来,那两根红烛却还在燃着,垂着厚厚的烛蜡一直至烛台上。
她目光落到桌上的闹钟上,七点三十五分。
也不是很晚。
她转头问他:“你没有去跑步?”
他一向有早起做运动的习惯的。
“我怕你醒来看不到我。”
他揉了揉她的脸,道,“我想你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
这人可真是。
明明他以前脾气那么坏,说话那么难听,可是说起情话来又那么戳人的心。
“三哥,”
她忍不住问他,“你现在这么哄我,以前干嘛对我那么坏?”
顿了顿,实在忍不住嗔道,“所以,睡过了就是不一样吗?”
韩东塬一愣,随即抱着她在她脑后闷笑出声,然后低声道:“对不起,以后会一直对你好,要是有下辈子,就从一开始就对你好,一开始就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宠着,你要什么都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帮你,成不成?”
程柠一愣。
下辈子。
他们有上辈子,还会有下辈子吗?
她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画面,他们小时候相处时的很多画面,想象他像现在这样宠着自己的小时候,她心里酸胀苦涩滋味难言,低声“嗯”了声,道:“那你记着这个带到下辈子去。”
韩东塬就笑了出来,道:“恩,我一定记着。”
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又吻她。
程柠身体还不舒服呢,实在不想一大清早再来一通,就推他,问:“那你早上起来一直在这里?吃过早饭没?”
“嗯,煮了鸡蛋,”
他道,“其他的我让廖盛去买了,想吃吗?”
程柠摇了摇头,她是有点饿,但又没什么胃口。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他便伸手拿过来又喂她,这回程柠醒过神来,剩下的半杯梨子水全喝完了,酸甜酸甜的梨子水喝完,整个人总算又恢复了不少精神。
他伸手用大拇指抹了抹她嘴角的水迹,道:“昨天呢?昨天有没有舒服?”
程柠一愣,什么舒服?
随即脸“轰”得一下热起来。
他,他怎么可以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要让她怎么答?
他却完全不觉得自己问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眸色变了变,忍不住又上前亲了亲,道:“昨天你第一次,我有没有太粗鲁,让你不舒服了?你哭得很厉害,要是太重了,我下次注意点。我知道你喜欢我温柔一点,但后来没有控制住。”
程柠:“……其,其实还好,”
她怕他纠缠这个问题,虽然难以启齿,还是有些结巴道,“其实还好,只是一开始有些痛,后面,后面还好的。”
“还好?”
他道,“是有喜欢吗?”
……
他说着字面上没什么问题却十分色,情的话,程柠终于受不了,探头堵住了他的嘴,这下子他可总算是说不成那些话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声音。
一大清早又胡闹了不知道多久,期间他就喂了她一下水,她嫌弃得不行,他便闷笑着搂着她拿了杯子喂她自己喝。
等程柠再看远处桌上闹钟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
她问他:“你今天还不去上班?”
他搂着她,带着些餍足和慵懒道:“知青的事前两天已经整理好,让路干事去跟就行了,我下午去看看,”
他再转头看她,道,“下午我去公社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程柠:“……”
她是弱智还是行动不便一个人在家不行吗?
这样想着就直接嘟囔了出来。
他便笑,柔声道:“是我恨不得你一刻都离不开我。”
他这么一说程柠便也有些伤感起来。
就算知道自己选择去读书没有什么不对的,也知道他是很不乐意她离开他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哄他道:“我要是那样你迟早会嫌烦的,你心里记挂着我就行了。”
他嗤笑,转头就吻她,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计划八月中回北城,在公社也就剩下了不到两个星期。
韩东塬想要请长假送程柠回北城,再送她去广城,所以这两个星期忙得昏天黑地,没什么事的时候程柠索性就陪着他一起干活,这样基本上不仅晚上在一起,白天也可以在一起。
两人的腻歪劲简直闪瞎人的眼,谁能想到这韩东塬谈起对象,不,是宠起媳妇起来会是这么一副模样呢?
程柠定了八月十七的火车票回北城。
韩东塬八月十六敲了徐书记办公室的门请批假。
徐书记一看韩东塬请的假大中午的瞌睡都给飞得精光。
“两个月,两个月,”
徐书记钢笔敲着桌子,骂道,“你小子,你咋不请一年,不,你请两年得了,请两年陪你媳妇去读书,等你媳妇读完书你再回来!”
韩东塬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徐书记您要是肯的话,我当然是巴不得的,放心我一分工资不拿,这边的工作我也不是不可以帮您跟。”
他还认真提起建议起来。
徐书记差点没气得心绞痛。
再看他那笑容又嫌刺眼得慌,想这小子来公社这一年,他找过他多少次,几次他给自己露出个这么灿烂的笑脸来?
这有了媳妇果然是不一样啊!
韩东塬看徐书记实在是气不顺的样子,就劝道:“书记,灾后要我安排的那部分工作我都安排好了,后续跟进都交给了廖盛和小路干事,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家具厂那边日程安排我已经计划好,徐建国还有另外几个原先竹木制品厂的老工人都调了过来,这两个月主要是安排工人入职和做基本的培训,还有机器工具的购买,这些我都已经安排好,别说是两个月,就算是三个月四个月,我走了他们也能按部就班的做好,这半个月,你们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去我家里,我都能跟进,等我去了广城,也会定期给你们打电话,不会耽误任何事的。”
又道,“其实家具来说,广城的家具更是质量好,式样多,历史悠久,我们北城建筑集团附属家具厂那边用的家具也一向都是广城第一家具厂的家具,这次我过去,也是想去那边看看,取取经,或者钻个空子,找到他们空白的市场,甚至是跟他们合作,总之是有利无害,所以我这次说是请假,其实说是出公差也不为过。”
徐书记冷笑,道:“倒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说。”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被说服了。
而且韩东塬不是别人,他跟程柠搞的“雨后防灾章程”让他们石桥公社比其他灾区明显减少了许多伤亡,还上了报纸受到了诸多表彰,让他都受到了上面领导的点名夸奖,也可以说是他在这里的一个重点工作成绩了,后面还要指着他办家具厂,而且只要能办好家具厂,对争权夺利没什么心思,这其实是让人非常省心的。
算了。
你享着人家的好处总得给人家兜一下底。
他道:“别两个月了,也别请什么假,你今天给我搞个申请报告上来,先是去北城做这个市场考场半个月,然后再去南方一个月一样是市场考场调研学习经验什么的,等你回来也要详细的报告,最好有别的单位盖了章的一些证明文件,你这就算是出公差。”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一分钱差旅费都别想要!”
韩东塬就这么顺利的拿到了一个半月的假,不,出公差的机会。
程柠觉着徐书记人还真不错,临走前跟韩东塬一起又去了徐书记家吃了一顿饭。
徐书记的爱人对一下子痛失给两个这么优质的同志介绍对象的机会深表遗憾,她道:“你们先领个证也是对的,不然像小程你这样的小同志,去读书,不管是领导还是老师们看到你,那肯定是千方百计想要给你介绍对象的,外面优秀的同志更多,早晚肯定要给你找个合适的,唉,其实领证了也不保险,小韩你有空就过去住上一段时间是对的。”
韩东塬:“……”
闹心。
第116章 发飙了
徐书记爱人的话让韩东塬闹心,程柠也听得头皮发麻啊。
因为她都可以想象,回去之后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折腾了。
最开始韩东塬还格外的怜惜她,生怕她痛了伤了不舒服了,等过上几次发现她除了累之外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还越发的肤色莹润剔透娇媚动人之后就开始不知餍足起来。
这会儿不好要孩子,韩东塬要去公社妇女办公室领计生用品,公职人员每个月可以去办公室领上十个,新婚头三个月多点,一个月十五个,还挺人性化的。
韩东塬先是去办公室找了那个唯一的男同志,领了一个月的分量,但这玩意哪里经用?
他想了想也没去为难那男同志,直接去找了徐书记,找他要批条,他要预支三个月的计生用品。
徐书记听得嘴角都抽抽。
但他倒也理解,这新婚蜜里调油的,韩东塬一看又不是寻常人,眼看着就又要分开,他叹了口气,给他开了张条子,想了想又另外开了张条子,让韩东塬把他那份三个月的都领了拿回去……徐书记跟爱人年纪大了,这好几年都没领过这玩意了。
不过把两条子给了韩东塬,徐书记也忍不住道:“东塬啊,知道你们这新婚,感情又好,年纪轻轻的总要格外腻歪些,可你媳妇还小,你可也别太过分,我记得她不是才大病初愈吗?”
韩东塬瞅他一眼,拎了条子转身就走了,惹得徐书记在后面又忍不住骂了两句。
韩东塬拎着条子去妇女办公室,就在那男同志又惊又诧一脸古怪的表情中拎走了一大袋的计生用品。
韩东塬虽然找的是男同志,但旁边八卦的妇女主任和另一位大妈眼睛都盯着呢。
她们在这办公室坐久了,对这公社大家的这点子事都了如指掌,但一次领这么多还真是头回见。
她们想起韩主任家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哎哟,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羡慕的好。
不管怎么样,韩东塬脸皮厚,又凶,他要干嘛就干嘛,还有谁背后说闲话敢说到她面前的?
至于程柠,她这都要走了。
别人就算是在背后说笑两句,等真看到她,哎哟,可真水灵啊,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又做过那么多好事救过那么多人,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了,哎哟,谁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说什么哟?一个个都化成了慈祥婶子大妈脸。
日子就这么过着,很快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八月十七,韩东塬一大早陪着程柠出发回了北城。
程柠这次回来在机械厂家属院又引起了轰动。
事实上在北城青年报刊登了那出“抗击山洪”的报道之后,程柠已经在家属院出了名。
……当然了,程柠原本在家属院也是人人知晓。
厂长家爱人带过来韩家养的拖油瓶,从小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越长大那越是漂亮得惊人,韩老太太喜得不行,韩家姐弟提起她那就是一个黑脸,反正呀,大家都知道这孩子。
然后这孩子高中毕业要下乡了。
人憎鬼厌,凶得大院里的人见到恨不得绕道走,一向讨厌她的韩家老三竟然把工作给了她,替她下乡去了?
结果不到半年这孩子又不要工作,自己也跑下乡去了?
这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太实诚哟。
再后来每次韩家传出韩老三和程柠的消息,那都是让人大吃一惊,到最后都有点让人麻木了,心道,难怪厂长舍得让自己亲儿子和继女都下乡,敢情那是他老家,下去了也不会吃什么苦,人家开厂子开得风生水起呢。
……结果山洪来了,程柠山洪病倒,直接晕倒几天几夜,哎哟,这,这还有小命在呀?
家属院里的人见到程素雅和韩奶奶都要安慰上几句,看韩家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同情哟。
然后某一天,韩老三和程柠突然出现在大院了。
一个人高马大,又俊又帅,更强壮了些,但瞅着成熟了,深沉了,虽然这眉眼看着还是凶得慌,戾气却是少了许多。
一个玉雪肌肤,明艳逼人……哎哟,不是说在山洪中昏迷不醒吗?眼前这丫头怎么瞅着比当初下乡前还要水灵上许多?要说以前美则美矣,但清清淡淡的,就像那,对,早晨初初绽开的雪白梨花,这会儿,这会儿颇有点沾着露水娇艳欲滴的粉桃花的感觉了,哎哟,这,别人下乡都下得不知道多惨,一个个晒得黑不溜秋,你说这丫头怎么就还更好看上了呢?
众人十分吃惊更不理解。
但吃惊之后也不妨碍他们上前打招呼。
韩老三还是那副死德行,众人也不理他,就招呼程柠。
程柠就笑眯眯地跟她们打招呼,王婶子李奶奶叫得很礼貌,大家便纷纷唏嘘慰问了一番,问她当初山洪昏迷的事,现在身体怎么样,这回回来是要住多久,会不会因为立了大功就不用再回乡下去了云云。
程柠十分有耐心地回答:“当初就是受了寒,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对,暂时都不用回去了呢”……
韩东塬就背着个大包在旁边十分有耐心地杵着,看得不少人又惊又讶异,不时瞅上他一眼,他竟然也没半点不耐烦,面色还挺不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家说着话,迎面就走来了一对婆媳俩,纪老太和刘敏芬,也就是纪成昀的奶奶和妈。
这两人看到韩东塬和程柠面色都有些难看。
……她们都恨着程柠和韩东塬呢。
刘敏芬曾经跟程素雅是多年朋友,这其中自然是有她刻意维系的缘故。
原本想着程柠在韩家挺受宠,儿子又喜欢,两家结成亲家他们自然是巴不得。
哪成想亲家结不成也就算了,儿子竟然遭到了韩东塬的一顿毒打,还偏偏不能追究,白白吃了一顿哑巴亏。
儿子是刘敏芬的心头肉,被韩东塬这么一顿毒打,刘敏芬心里头能不恨得滴了血?
同理,纪老太自然也恨透了程柠和韩东塬。
再加上程柠下乡的时候工作不肯给她小孙女,害得她小孙女下了乡,她那下乡可没啥好日子过,天天写信都在哭,求家里把她弄回来……她怎么不恨?
她比刘敏芬还恨程柠和韩东塬呢!
大家看到了这对婆媳俩登时就都静了静。
虽然当初程素雅警告了刘敏芬纪成昀,他们不敢找韩家说理。
可纪老太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明里她不敢打上韩家的门,背地里她可没在外面咕哝,说韩老三如何如何毒辣,自己下乡,见不得她孙子拿到了大学推荐,对他进行毒打……
众人:“……”
也就听着吧。
这会儿看到这婆媳俩出现,大家就集体默住了,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等着看八卦。
纪老太和刘敏芬原先还真以为韩东塬和程柠在乡下山洪出了事。
她们还特地关注过那边山洪的消息,觉得那么大山洪,这两人就算有命在肯定也脱了几层皮,这些天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呢,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会儿竟突然看到两人还十分光鲜地出现在了家属院!
纪老太和刘敏芬那叫一个气不顺哟。
刘敏芬死要面子也理智些,还能忍得住。
纪老太怎么能忍?
她忍不住就上前皮瞅着程柠和韩东塬道:“哎哟,东塬和柠柠回来了啊,之前看报纸大篇大篇的报导,说你们下乡的那地受了山洪,几百上千的老乡都死的死伤的伤,我们都替你们捏着一把汗呢,后来看报纸上报导,说你们受了重伤,柠柠你更是昏迷不醒,我们更是给吓住了,不过现在看你们这细皮嫩肉,脸色红润的,看来那都是报纸瞎咧咧,你们好着呢,说也是,你们下乡的那地是韩厂长的老家,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出事。”
“哎哟,这怕不是还能因祸得福,虽然那边发大水,死了不少人,但你们不但没事,还因着这个上了报纸,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这怕不是这次再不用下乡了吧?”
鸦雀无声。
这话可真是狠毒啊。
这是骂韩厂长以权谋私,骂程柠和韩东塬踩在灾民的尸体上谋好处呢,这话一传开,不仅程柠韩东塬名声坏了,就是韩祁山都要受很大的影响。
程柠看着纪老太。
新仇旧恨,她想起了前世,就是她们在家属院宣传,说她天生的精神病,克父克母,沾到谁谁倒霉,跟着她姑姑她姑姑就不能生,韩东塬就因为她没了胳膊,最后姑父被人举报从厂长的位置下来,就是纪老太的儿子,纪成昀的父亲做了副厂长,这其中谁知道是不是就是纪家的手笔?
她拉住了韩东塬,刚想出声,谁知道冷不丁有人从她后面跑过来,拿了一把扫帚就劈头往纪老太头上打,边打边骂:“不要脸的老东西,竟敢往我们东塬和柠柠身上泼脏水,咱们柠柠和东塬抗击山洪,带着大家救灾,是受了市里和县里领导表彰,拿了奖状和旗子的,他们受伤,养到今天才回来,就这,拿命换回来的功绩,你这黑心的老太婆都要嫉妒抹黑,不就是记恨你们家替你孙子求亲,我们没答应,然后你们孙子轻薄我们家柠柠,被我们东塬打了一顿吗?”
“知道你们家一门心思都在找门路要送你们家纪成昀去读大学,我们看在一个大院的份上没去告他,谁知道你们还怀恨在心,暗地里不停的诋毁我们家柠柠和东塬,竟然还拿着山洪说事,黑心到这种地步了,还真当我们心善,容着你们,不打烂你们的脸?”
众人:“???!!!”
众人都被这话里的劲爆信息给震住了。
纪老太就是个阴婆子喜欢暗戳戳搞动作,给人造谣泼脏水,但这当面对打她可打不过上韩村出身曾经不知道多彪悍的韩奶奶,被劈头盖脸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刘敏芬先也给骤然出现拿着扫帚就往自己婆婆头上打的韩奶奶给惊住了,等反应过来忙上前拉,然后一向打扮得一丝不苟穿着时髦的确良短袖上衣的刘敏芬也挨了两下,再听到韩奶奶说的话,差点直接晕过去。
刘敏芬上前挨揍,倒是把纪老太给解放了出来,纪老太气急攻心,又羞又臊,只觉得老脸都给丢尽了,再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骂,骂韩奶奶仗势欺人,要人命,打死人了……
程柠上前,冷冷道:“是谁在倚老卖老,造谣抹黑诋毁,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轻饶,当初你上门找我要工作给你孙女,我不给,你就在背后骂我克父克母克姑姑,我忍了,你孙子对我轻薄,我三哥只是对他踹了一脚,你们就在背后对我三哥各种抹黑,说他凶狠暴戾,我们也没有计较去告你们,但这一次,你竟然诋毁我踩着山洪下村民的尸体博名声博前程,这一次,我绝不会忍,我会写信给报社,给北城市政府,给知青办,给革委会,给我下乡的所属县市,给我父亲当年所在部队的军委,告你们对我做的所有污蔑,你们一家对我做的所有事,我要让大家都来查查,到底是谁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烈士遗孤,觉得我被人诋毁了,抹黑了,也只能忍气吞声,也没有父母给我做主,就活该被你们欺负!”
她说到这里,眼睛通红,眼角已经有盈盈的泪光,但站在那里,脊背却挺得笔直。
纪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刘敏芬只觉得五雷轰顶。
第117章 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纪老太脑子还可能不清醒,但刘敏芬却是个最会审时度势的,这会儿她听到程柠说得这番话,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这事要真跟程柠说得这样闹大,那他们家怕是要不得好,不,分分钟要倒大霉,不仅名声要坏,儿子的推荐大学名额和丈夫的工作都可能受影响。
她急得一阵一阵晕眩。
而这会儿站在院子里的众人看着纪老太和刘敏芬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先前看八卦看热闹的神色了,已经纷纷露出鄙夷和谴责来。
你要说韩东塬从小就浑吧也就算了。
可现在是程柠在说话。
程柠这孩子品性是咋样,大院里这么多双眼睛可是看着她从小看到大的。
而程柠说的那些,什么克父克母克姑姑,韩东塬打纪成昀,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都是纪老太碎嘴说出来的事。
在今天程柠没有对着纪老太大声说出这样一番控诉之前,他们只觉得这老太婆碎嘴讨人厌不厚道,但今天看程柠背脊挺直眼圈红红的这么一番控诉,再加上之前纪老太那一番委实恶毒的话,他们就觉得是啊,这老太婆可真不止是碎嘴讨人厌,是真用心狠毒,想毁了程柠啊。
想想程柠这孩子从小命运多舛,多可怜啊,以前这纪家人多巴结厂长家啊,这韩家一拒绝婚事,好处没捞着,就开始这么一副嘴脸。
众人十分鄙夷。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已经有人站出来,跟着指责纪老太和刘敏芬,道:“就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心眼怎么这么毒呢?人家柠柠好好回来就要给人泼脏水,怎么,人死了才能如你们的意?”
刘敏芬知道自己一定得说点什么。
她忍着晕厥和刚刚被韩奶奶扫帚扫了一脸的刺痛,急急就跟程柠道:“柠柠你别急,你这都胡说什么呀,你从小刘姨有多疼你你不记得了吗?刚刚你纪奶奶说话也不是恶意,她只是高兴……”
“你是把谁当傻子呢?”
程柠厉声打断她,“一张口就是‘报纸胡咧咧,我们好着,还因祸得福,别人发大水,我们不但没事,还因着这个上了报纸,以后都不用下乡了’,这样的诋毁和抹黑还不是恶意?还是她骂我天生的神经病,克父克母克我姑姑不能生孩子是恶意?我倒是想问问,我父亲是在边疆为了保卫国家战亡的,怎么又是我克死的了?这还不是恶意?不过,我管你是恶意还是天生的心肠狠毒,你敢泼脏水泼到我面上,我就要找领导们评评理,还我一个公道!”
“柠柠!”
刘敏芬急得不行,简直恨不得把程柠那张嘴塞住。
她上前去拽她,结果当然是连程柠的一片衣角都没碰上就被韩奶奶一个扫帚打开。
程柠根本懒得再理这婆媳俩。
她看向围观的人。
早先跟他们说话时这里还只有五六个人,但这会儿许多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黑压压的少说有数十人了。
程柠看向大家,道:“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爷奶奶们,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纪家人在背后三番两次在大院里抹黑诋毁我的事,你们多多少少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今天他们当着大家的面,都直接造谣到我脸上了,我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要跟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爷奶奶们说清楚。”
“当初纪家人一直上赶着,想要我嫁给纪成昀,我拒绝了,后来纪成昀上门纠缠,我三哥就一脚把他踢出了门,我们那时候还想着同住一个大院的情分,不好把实情说出去坏了纪成昀的前程,对外说是纪成昀自己摔的,可纪家人倒好,因着这些就记恨我跟我三哥,在大院里对我和我三哥,甚至我姑父都是各种诋毁抹黑,克父克母克我姑姑这些封建余毒的诅咒,我不能找证据说我没克父克母克我姑姑,但今天就在这里,关于山洪的事,关于我受伤的事,还有我跟三哥为当地百姓做的事,我却是有大把的证据,有乡亲们送我的锦旗,有当地县政府市政府领导给我的嘉奖函和奖章,再不济,还有我下乡那里数百上千的乡亲们,他们都可以给我做证。要是有人说,哦,那里那么偏远,又是当地政府的嘉奖函和奖章,总让人没那么信服,成,大家伙都放心,我被人这样诋毁,就算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为了不牵连我姑父,为了让别人说我们北城青年报报纸胡咧咧,北城青年办办事不按规章制度徇私,我也一定要去信我们北城的知青办和政府,请他们严查,查出个让大家信服的真相来,绝不会有一丝含糊!”
“说得好!”
这时人群中一大叔大声道,“就该这样堂堂正正敞开了说,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才能无所遁形!柠柠,咱们大院里的人都相信你,但对付刻意抹黑的人,就不该骂两句就完了,就该查,不仅要正你和你三哥的名,也要让小人受到惩罚!”
“谁是小人,谁是小人!”
纪老太简直是气极攻心,也不坐地上嚎了,捂着胸口直喘气,指着程柠就骂道,“你这丫头,这牙尖嘴利的,谁敢抹黑你,谁敢抹黑你?哎哟,哎哟,要人命了啊!这韩家人杀人了啊!”
众人更是觉得这纪老太胡搅蛮缠,又泼又恶毒,忍不住就七嘴八舌的指着她们谴责,刘敏芬是个要面子的,只觉得要臊得钻地下了,她拉了自己婆婆就一脸要哭得样子冲程柠道:“柠柠,这都是你纪奶奶不会说话,说了不中听的话,绝不是想抹黑你啥的,你先别急,这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就不顾纪老太的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就拖着她急慌慌地走了。
纪家婆媳走了,众人纷纷安慰程柠,程柠就抹了抹眼睛谢过大家,跟大家说了两句话就搂着韩奶奶的胳膊回家了。
临走时韩奶奶把扫帚还给后面的人家,道:“要是坏了回头找我赔你把新的。”
那位婶子义愤填膺道:“不用不用,下次我多买两把放这,韩婶子你要用,随便拿!打不死那些烂嘴黑心的!”
众人:“……”
韩奶奶“哎哟哟”的谢过她,就拉着程柠回自家院子了。
程柠问韩奶奶,道:“奶奶,你怎么刚刚好就过来了?哎哟,幸亏奶奶你过来了,那人可恨,可她年纪大我又不好直接动手,有奶奶你在可就太好了。”
说完看一眼韩东塬,韩东塬的那个面色呀,就没好过。
程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道:“三哥你也别生气了,这种老太太撒泼的事,还是我跟奶奶出面比较好。”
韩东塬“嗯”了声,背着大背囊,啥也没说。
韩奶奶看着两人的互动就笑眯眯的,一点也没受先前事情的影响。
她道:“先前在楼上晾衣服,远远地就看到你们俩,想着这些天你们也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好家伙,一过来就听到那个老家伙在那里喷粪,”
说着拉着程柠的手,跟她笑道,“柠柠,你做得很好,”
说着又有些叹息,道,“这下乡啊,还别说,是真锻炼人。”
就是以前那么浑的孙子,也出息了起来。
几人说着话就回到了家。
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候,韩奶奶带着两人一起回了家,韩东塬上前按的门铃,韩一梅一开门看到自己弟弟吓一跳,再看后面的自己奶奶和程柠,面上顿时有些怪异。
……这很难不怪异,前不久程柠在家时还是她不怎么待见的继妹,这会儿回来就是自己弟妹了,她能不觉得不适应?
她轻咳了声,也懒得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屋。
程柠要回自己屋收拾东西,韩一梅就在后面懒洋洋道:“你屋子,在楼上了,虽然咱们那间房那半边暂时也还给你留着,但我觉着你去楼上你们的房间比较好。”
“你们”两个字咬得颇有些重。
程柠:“???”
她有些茫然地看看韩一梅,再看看韩奶奶。
这会儿她姑姑和大嫂都在厨房做饭呢,听到动静出来招呼了他们一声,就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韩奶奶笑眯眯,道:“你们不是已经领证了吗?家里就把东塬原来的房间布置成了新房,你们去看看吧,顺便就在上面梳洗一下,一会儿一起下来吃饭。”
“走吧。”
韩东塬叫了程柠,拎了背囊等着程柠上前,程柠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但还是装作自然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两人就一块上楼去了。
韩一梅看得眼睛直抽抽。
从一个多星期前她听说这两人领证了她就有点怀疑人生,没有任何真实感,这会儿瞅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那种不真实的古怪感就又袭上心头。
“奶奶,你说程姨,她怎么就同意了这事呢?”
她忍不住又嘀咕,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韩奶奶瞅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他们两个啊,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以前盲婚哑嫁不都成?”
顿了顿,又道,“你说你程姨为什么同意?因为老三对柠柠好啊,你要是找个像老三对柠柠这么好的,我们打包把你嫁出去!”
韩一梅“嗤”一声,但转而也有些酸道:“那是,也就是东塬那个傻子,为了她,命都能不要,在别处可不容易找。”
顿了顿又道,“不是傻子,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她现在想想自己弟弟从小到大的作为,就觉得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被觉得是个神经病的韩东塬洗漱完换完衣服就靠在椅子上玩着笔想着事,程柠洗澡花的时间比较长,大夏天的,两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了差不多两天路,程柠洗刷了很长时间才清清爽爽的出来。
出来就看到韩东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在等她还是想事,或者是一边等她一边想事。
程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过去,他看见了,就招了招手,让她坐自己腿上,然后帮她擦头发,道:“天生的神经病,克父克母克你姑姑,纪家人在背后造这种谣吗?”
程柠愣了一下,这其实是上辈子的事,还说也是她克了他呢。
之前她骂纪老太的时候一激动就一股脑都骂了出来。
她道:“嗯,以前听纪老太嘀咕过,她大概是怕我真嫁给纪成昀,克了她全家吧。”
程柠一说这个韩东塬帮她擦着头发的手就重了重。
程柠“哎”了一声,嗔他:“这种醋你不会都吃吧?我又不喜欢他。”
韩东塬吃啊。
就因为当年纪成昀那明晃晃的目的,他以前没少堵过心。
可偏偏那时候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思,就看谁都不顺眼。
他道:“他应该庆幸我以前还有点耐性,没打死他。”
程柠“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以前也没少打他。”
那时她姑姑没少因为这个生气。
韩东塬“呵”了一声。
程柠看他的样子心里又是痒又是酸又有点好笑,她低头凑过去吻他,道:“三哥,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开始就好好相处,你好好爱我。”
我也好好爱你。
虽然他们幼时的日子也弥足珍贵,但其中总有很多的心酸和不快活。
她吻他,哪次只是开一个头,后面他总是会按着她痴缠很久。
他还要说她:“让你不要勾我。”
程柠都懒得理他。
两人说回纪老太那事,程柠看出因为那事他情绪一直有些淡淡的,就道:“别气了,这回我是认真的,我觉得纪老太敢在外面这么肆无忌惮,一定是有纪荣的手笔,我觉得说我是小事,很可能是针对姑父的,正好趁我走之前闹大,免得等我走了,他们拿这事举报姑父。”
纪荣就是纪老太的儿子,纪成昀的爸,现在是机械厂革委会主任。
程柠记得前世韩东塬入狱之后,就有人举报了姑父多个罪名,包括徇私把韩东塬弄到老家下乡,做竹木制品厂厂长,又仗他的势无法无天打死村民,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罪,但姑父还是因为这个受牵连从厂长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后面另一个副厂长上去,纪荣就上去做了管行政人事的副厂长。
虽然没过几年改革开放,他也很快被查出很多问题,那副厂长也没做长久。
但这回程柠不乐意纪家人再害姑父了。
韩东塬皱了皱眉,道:“这事你别操心,我来处理。”
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喜欢操心。”
程柠推开他,从他身上跳下来,就去到桌前拿了纸笔“刷刷刷”写起来。
韩东塬走过去就看着她写,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
“跟二姐学的,等着吧,一会儿纪家人肯定就要拖着纪老太过来道歉,想道个歉这事就完了?后面再兴风作浪?想得美。”
程柠奋笔疾书。
“嘟嘟嘟”,门口传来敲门声。
程柠还在奋战,写了好几遍,自己看了,再让韩东塬看了,都满意了,就一式三份,一口气再抄了三份出来。
韩东塬转头,就道:“进来。”
门推开,韩一梅把脑袋往里面探了探,道:“下去吃饭吧,你们这上来得一个多小时了,该干的事也干完了吧?”
程柠:“……”
韩东塬差点没翻个白眼。
程柠却是小心把桌上的几张纸吹了吹,拿了个文件夹夹上,道:“干完了,走吧,咱们下去吃饭。”
神色很认真。
只要你装作听不出别人不正经的话,那不正经的就是别人不是你。
第118章 钱是不嫌多的
韩东塬看了一眼程柠手上的文件夹,道:“三份不够,再多抄几份吧。”
说完示意了一下韩一梅,让她过来帮忙一起抄。
韩一梅挑眉,她可不愿做劳力,但架不住她好奇,就伸手接过了程柠递给她的那东西……哎哟,立马干劲十足的帮起忙来。
程柠:“……”
程柠和韩一梅就两人一起又抄了好几份,韩一梅还兴致勃勃地跟程柠讨论了好几个细节,也就忘了就插手站在一旁,看她们做劳力的韩东塬,等抄完了,这才兴冲冲下了楼,这会儿家里的人都回来齐了。
韩祁山,韩东志也都从厂子里回来了。
令人意外的,费绪也在。
程柠多瞅了费绪一眼,再看看韩一梅,难得韩一梅露出了点不自在的神色。
韩奶奶笑眯眯,道:“小费现在是你二姐的对象。”
程柠:“???”
猜到但没想到这么快。
从她上次离开家,才三个月?
但想想自己跟韩东塬,也才几天,证都领了,就别说人家快了。
这是两人领了证第一次回家,吃饭之前程柠和韩东塬一起依次给韩奶奶,韩祁山还有程素雅敬茶,然后从每个人手里都收到了一份厚厚的礼物,韩奶奶给的是一个厚重的金镯子,程素雅给的是一块水头很足的玉坠子,韩祁山就简单,给了程柠一沓厚厚的钱。
韩奶奶的金镯子和程素雅的玉坠子程柠都知道,前者是以前饥荒时,有人求到韩奶奶那里,韩奶奶拿了粮食救了人家孩子的命,人家偷偷塞给韩奶奶的,至于程素雅的玉坠子,是程柠总给她嘀咕,她特意去信托商店淘东西,有一个卖家拉了她,私下卖给她的。
她们也不在意这些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意义,东西好就成。
程柠都很喜欢。
她还特地跟韩奶奶和姑姑说:“这个好,我要收着,奶奶姑姑你们有空多去信托商店或者私下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比市价多一些买回来,也不是为了将来赚钱,就是有些东西还挺有收藏价值的,然后也能帮到现在有需要的人。”
那些这会儿把祖传的东西偷偷拿出来卖的人肯定是有实际困难的。
至于韩祁山给的钱,也很好。
虽然她三哥会赚钱,但现在不也只能拿死工资吗?能积攒到的钱有限,她还想着一等改革开放,等韩东塬也去了广城,就在广城买个大房子呢,或者把钱拿来做工作室或者给韩东塬办厂子,总能让一开始更加容易一点。
程柠喜笑颜开。
韩一梅看得酸得不行。
她就嘀咕,酸了一句道:“这辈子我也没见过老三对我爸和程姨这么毕恭毕敬过!”
旁边的大哥韩东志皱了皱眉,眼神严厉地制止了她,她就“哼”了一声可算是不出声了。
费绪在旁边哄她,道:“等我们结婚,我能敬得更诚心,好话能说一箩筐。”
哪像韩东塬,那脸绷着,参加誓师大会呢?
可惜这话不仅没得韩一梅欢心,还让她更气了,看都没看他,桌子底下却是踹了他一脚。
费绪就笑得还挺开怀的。
这个傻子,韩一梅忿忿。
费绪还真不是傻子,他还觉得自己对象挺傻的。
张牙舞爪的可爱。
不过他就喜欢她这样,他也乐意哄着。
敬完茶大家一起吃饭。
因为程柠和韩东塬回来,又是他们领完证跟大家伙第一次吃饭,程素雅后来又特地加了好几个菜,十分的丰盛,韩祁山还难得让程素雅拿了一瓶珍藏的酒出来,所以这顿饭的上半场吃得十分的愉快和热闹。
不过中间就有人敲门打断了这顿饭。
是纪老太,纪荣和刘敏芬。
纪荣手上拎了不少东西,带着披头散发满脸血印子的纪老太和刘敏芬上门道歉。
纪荣跟韩祁山,程素雅还有程柠道:“之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们家老太太,她出身贫苦,没读过书,说话糙,不好听,得罪了柠柠,是她不对,但她本心是不坏的,就是之前看报纸,听说柠柠出事,心里着急,所以一见到她回来,说话才失了分寸,所以这件事,她再有不对,也就是说错了话,韩婶子已经拿扫帚劈头盖脸打了她,也打了我爱人……你们看,我妈和我爱人,她们脸上都是被打的血印子。”
“这件事,还请柠柠你看在她也是看着你从小长大,小时候还抱过你的份上,就别跟纪奶奶计较了。”
他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越说心里越不痛快,然后就把手上拎的麦乳精红糖大白兔奶糖啥的一股脑放桌上,道:“这些就给韩奶奶和柠柠你吃,压压惊。”
纪荣是真气。
她老妈和老婆不过就是对着程柠当面说了几句夹酸夹棒的话,好家伙,就着着实实挨了韩老太一顿竹篾扫帚的乱打,到现在那血印子都看着让人心里火气直冒。
当他下班回来他妈披头散发跑过来就冲着他“嗷嗷”哭,说是韩老婆子打的时候,他差点没气晕过去,恨不得立即冲上韩家门找韩祁山理论,那韩老太婆也未免太仗势欺人,目中无人了些,仗着自己是厂长的妈,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把别人的妈打成这样!也太不把厂子普通员工的家属当人了!
但转头等他老婆再一把拽住他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尤其是把自家老妈和程柠那几番话几乎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之后,纪荣就算是再气,再想借事生事,给韩祁山添上一宗罪,也没敢立即行事。
他惊怒交加,骂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妈说那些话,你怎么一开始也不圆着些,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事不是不能做出花样来,但不该是在这兴头上,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那北城青年报报道出来的事,还能有假?
现在当着人面说那话,反而给了人机会自证,将来都不好再在背后造些谣好举报韩祁山。
……等这事时间久了些,韩家就着这事拿了不少好处,大家都看在眼里,那时才是背后黑他们的最好时候。
刘敏芬又惊又怕又委屈,道:“我当时根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韩家老太婆就拿着扫帚对着我们一顿乱打。我也是真没想到,那小丫头以前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要搁以前,就是被当面这么说,也就是气红脸掉眼泪的份,我还想着那韩东塬脾气大,看到程柠受委屈,就跳出来对妈……当然我肯定不会让他打着妈,我肯定挡在妈前面,她要是敢对我动手,那他们韩家这仗势欺人,徇私枉法的罪可就逃不了了!哪里想到那小丫头下乡半年,现在竟然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到了这种程度!”
“成昀他爸,这事咱们可得好好处理,不管怎样,也得先压下来,压下来以后再想办法,不能在这当口由得他们闹,不然我怕会影响到成昀上大学!先压下来,等过上一段时间,他们韩家人借着山洪的事谋了很多好处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伙再回头看这件事,那就是他们好处也拿了,然后老人家不过好心几句口角,就被他们家拿扫帚当头打,我们老太太被程柠和韩东塬当着满院子的人拿扫帚兜头打了,我们纪家还要提着礼物上门去给小辈道歉……看他们将来受不受反噬!”
刘敏芬能扒着程素雅做了多年的朋友,这人脑子从来都不是差的,相反,她是个极会审时度势,也极会做人的人。
纪荣被这么一通劝,这才压着火气,拎着东西,跑到韩家来道歉。
态度也尽他所能摆得低了。
他想着,他都带着披头散发满脸血印子的老婆娘上门了,以韩祁山那“刚正不阿”,对自己人永远比对外人要严格的性子,这件事肯定也就按下去了。
他是这么想着。
可是韩祁山有个毛病,他是对自己人比对外人严格,就算是对程素雅,他也一样严格。
但他对程柠不严格,因为程柠她不是他亲生女儿,甚至不是程素雅的女儿,而是他战友的遗孤。
她自小住到韩家,有着一股寄人篱下的乖巧和懂事,偏偏他那儿子女儿还都不省心,对她不是一般的不好,所以他就对程柠就有一种特别的宽容和偏袒。
纪老太对程柠说的那一番话,他老娘已经跟他说了。
他很生气。
因为那话太阴毒,完全就是在诋毁程柠,想要毁了她。
所以因为生气,他连他老娘拿扫帚彪悍地把别人满头满脸都打花了这事都能接受了。
所以纪荣跑过来这么一通道歉,他沉着脸没有出声。
他先等程柠自己处理。
他觉着之前在大院程柠能说出那么一番话,对这事要怎么处理,应该也是有她自己的主意的。
韩祁山看向了程柠。
大家就都看向了程柠。
程柠冷笑了一下,道:“纪叔叔,纪婆婆都抹黑诋毁我到这种程度了,你上门明着说是道歉,实际上却是在用话压我,说我不尊重长辈,为了长辈几句话,就跟长辈计较呢?或者说,实际上是为了我奶奶拿了扫帚打了她们而登门问罪呢!”
她才不会顺着他的话理他什么道歉不道歉,我就说你是上门压我,说你是登门问罪,怎么了?!
她大声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山洪这样的大事,北城青年报到底公不公正,我们北城知青办,文湖市政府,合县政府,石桥公社政府这些单位公不公正,这样严肃的事情,咱们就别私下道不道歉了,我会如实把事情写下给各级政府,现在就好好调查,也好将来有个备档,免得我将来被人污蔑却是黄河水都洗不清!”
纪荣:“……”
他再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是真的这么难缠!
这简直是比老练的政客还无耻!
他脸上的肉抖了一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招架。
好在他老婆救了急。
刘敏芬为了自己儿子也豁出去了。
她抹着眼泪直接就冲程柠跪下了,哭道:“柠柠,柠柠,你纪叔叔上门绝不是为了什么压你什么登门问罪,他是真的知道你被你纪奶奶的话给伤着了,拎着东西来安慰你的,柠柠,这件事就算了成不,我跪下来求你,你这么闹,是要毁了成昀啊,柠柠,这事闹大了,真查下来,不说我和你纪叔叔一大把年纪了,受不受什么影响的也就罢了,可成昀他还年轻,柠柠,就算你不喜欢他,可看在你们从小长大,他对你一片痴心,到现在都还走不出来的情意下,就放下这事吧。”
说完又转向程素雅,道,“素雅,我婆婆一向这样你是知道的,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绝不会让她再说上一句这样的湖涂话。”
说着“呜呜呜”就哭了出来,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这回韩东塬的面色十分难看了。
程柠冷笑一声,道:“刘姨,为着这点子事,你倒也不必又是哭又是跪又是打感情牌的,我受不起。你们真怕被查,影响自己和纪成昀的前程,”
她说着一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了那几份先前写的东西,道:“这个,道歉书,你们就利利落落的帮我签了。”
她说着就把那几份道歉书拍到桌上,道,“光是提着礼物道歉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们纪家人吗?人前永远都是一副慈眉善目,好言好语,一转身就能用最恶毒最扭曲事实的话来诋毁抹黑我,所以说实话,跟你们多说几句话我都害怕的不行,生怕一出这个门,又不知道被你们造出什么谣来,所以,”
她拍了拍桌上的那几份“道歉书”,道,“废话少说,咱们就白纸黑纸,你们直接签了这道歉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或者说,至少跟你们纪家就到此为止了,就算我写信去给知青办或者各级政府,也是为了存档,不会点明你们的名字。”
但你们再敢在背后做一点妖,这道歉书,还有她递上去申请复核证明的报告就能随时翻出来。
纪家人面色转换,又是惊又是不敢置信。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程柠,这说话行事,简直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完全是撕破脸啊!
纪荣惊疑不定地走到桌前拿了那几份道歉书去看。
就是刘敏芬和纪老太两人也是一个顾不上哭,一个顾不上黑脸跑到桌前拿了一份来看。
这一看,好家伙,“北城第一机械厂革委会主任纪荣之母纪阿婆,造谣诽谤文湖市合县石桥公社上韩大队女知青程柠,在明知北城青年报称赞她在下乡期间,积极帮当地百姓做实事,协助公社和大队抗击山洪,以及带病积极投入救灾情况下,不仅诋毁程知青不曾做这些工作,还诋毁北城青年报的报导不实,诋毁程知青借山洪一事谋私利,想要以此抹黑程知青的姑父韩祁山。另外,纪阿婆造谣诽谤程知青早有先例,一九七五年六月,纪荣之子纪成昀曾因程知青的拒婚而行轻薄之举,被程知青家人踢伤,纪家因此对程知青和韩家怀恨在心,所以纪阿婆再三番数次在外诋毁程知青‘天生的神经病,克父克母克姑姑的孤寡命,谁沾到谁倒霉’,用封建迷信的恶毒话语诅咒抹黑程知青。此次纪阿婆当面诋毁程知青,程知青不愿牵连他人,更不愿连北城青年报,北城知青办以及各级政府都被纪阿婆造谣抹黑,意欲严查,纪阿婆心生恐惧,忧自己因为毁谤一事受政府惩罚,更怕影响子孙前途,特登门道歉,签此道歉书。”
下面是署名和日期,署名不仅有纪阿婆,还有纪荣刘敏芬……
纪荣看得脸黑得就跟即将要炸开的暴雨前的阴黑天,手紧紧捏着那道歉书,瞅着像是要把那道歉书扯烂。
……程柠倒是不怕他扯烂个一份的,反正他们抄得多。
纪老太不认识字,倒是没看出个花来,一个劲的问自己纪荣和刘敏芬上面写了个啥。
而刘敏芬,瞅着那道歉书,真真是想直接晕过去。
不仅纪家人在看,韩家人之前也没看过,也都伸了脑袋去看,好在程柠准备的份数多,递了一份给韩祁山,另有一份给程素雅和韩奶奶,其他人就只能伸着脑袋一起看程柠拍在桌上的了。
第119章 我自己要求的
众人的面色那叫一个精彩。
韩奶奶也不识得很多字,程柠索性就拿了一份大声读了一遍出来。
纪老太听不懂里面很多文绉绉的词,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反正都不是好词,说她造谣抹黑程家这小贱人呗!
还想让她白纸黑字画押给这小贱人把柄捏着,呸,想得美!
她脾气大,立马嚎起来,道:“韩厂长,韩厂长,不能因为你是厂长你家姑娘就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我就是看她好好的回来心里高兴上前问候她几句啊,啊,这是话都不让人说了,法西斯吗?”
一边嚎着一边就又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了。
她也算了解韩厂长。
想当年韩老三打了她家孙子,她这么嚎上一嚎,那韩厂长就气得脸色铁青,立即逼着韩老三道歉,韩老三不道歉,直接就拿鞭子抽。
所以这会儿故技重施,就不信韩祁山不妥协。
可惜她这回这么一哭一闹韩祁山却是冷着脸,站在那里半点没动。
韩祁山没动程柠却是说话了。
“看吧,看吧,”
程柠浅淡地笑着,道,“我先前说的没错吧?说是来道歉,实际还是仗着年纪大,过来撒泼威胁我,上门想要压我的?但凡我软弱上一点点,就得由着你们捏圆搓扁,让你们指着鼻子想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我多说上一句话,那就是仗着什么势欺负人?我倒是想问问,我仗什么势了?难道不是你们一家人轮番上阵欺负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纪婆婆,你也不用跑到我家里来闹,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派出所,反正这回你们不签这道歉书,那就往大里来闹吧!这都当面指着我鼻子诋毁我,说我踩着山洪灾民的尸体谋好处了,我还不能说话了,一说话就跑到我家里撒滚打泼,那大家就索性撕破脸,看你们到底是想干啥?”
她说着转身就去了高脚茶几上拿起电话就要拨电话。
这回不仅刘敏芬要晕,就是纪荣都要晕了。
纪荣喝止住自己妈,刘敏芬就冲过去想要阻止程柠,但韩家这么多人在,怎么可能让她近了程柠的身?
大嫂董月珍就一把拉住了刘敏芬。
刘敏芬被拉着,急急冲着程柠道:“柠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纪奶奶她是湖涂了,湖涂了,你别着急……”
但程柠却已经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们是北城青年报吗?”
“刘卫国记者在吗?”
“哦,他不在,你是魏编辑?魏编辑,我是程柠,程知青,之前刘卫国记者在合县石桥公社报道山洪时采访的那位女知青,对,我们这里还有后续一些事情,我想请刘卫国记者……”
“我们签!我们签!”
刘敏芬终于受不了,尖叫道,“我们签!”
“敏芬!”
纪荣大喝一声。
他看向自己老婆,脸黑得就跟现在就想跟人打一架一样。
他太知道签了这么一个东西,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了。
更何况,他早就已经跟王副厂长有交易,把韩祁山搞下去,王副厂长升厂长,他就能坐到王副厂长的位置。
可如果签了这么个东西,那就等于掐断了他的前程!
“你们最好签,”
这些人很激动,程柠却是很平静,她淡淡道,“这件事我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让你们到我家这么撒泼打滚一通就算了,事后再被你们各种诋毁抹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较真,听到刚刚的电话没?你们完全可以继续撒赖撒泼,我不在意,我已经通知了北城青年报的编辑,让他们追踪后续,追踪山洪过去,灾民们尚未从失去亲人失去家人们的悲痛中,可这城市中就已经眼睛在滴血,想要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了,说我这个经历了山洪的知青没在山洪里死,竟然能从中得到荣誉……那真的是不知道你们家的纪成昀连山都没上过,乡都没下过,又是凭什么拿到了大学推荐?我不知道。”
“你们质疑我当然可以,那就让北城青年报的记者都好好跟进一下,再写写这世间百态好了。想必他们十分乐意追踪这些后续的。”
纪荣&刘敏芬:“……”
纪荣眼睛凶狠地瞪着程柠,那样子就像要把她劈碎了似的。
韩东塬上前,一把把程柠拉到自己身边,狠声道:“收回你的眼睛,再用那样的眼睛看她,我让你以后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纪荣,也就是柠柠她心慈手软,你们敢在背后搞这么多阴毒手段,落到我的手里,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签,这一页翻过去,不签,那就全拉到太阳底下来晾晾好了。”
纪荣气得青筋直跳。
他转头看韩祁山,却看到韩祁山的眼睛黑漆漆的,满是厉色,那是真正上过战场沾过鲜血的厉色。
纪荣一时之间都有些怵住了。
但再怵他也知道这东西不能签。
他硬着头皮道:“厂长,这事的确是我妈她不对,但老人家碎嘴,韩婶子也已经教训过她了……”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韩祁山打断了。
韩祁山道:“事关我侄女的声誉,这事,依我的意见,是直接请知青办和政府查证的。”
纪荣的面上一下子血色全无。
他知道韩祁山,他说出这种话,那就是全无转圜余地了。
他闭了闭眼,看向程柠,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签了,你们能保证这东西不流出去?”
“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浪费我们美好的时间去做那些事不成?”
程柠冷笑,道,“从始至终,我都懒得搭理你们,是你们家一直在背后抓着我们不放而已,到底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了,总之,你们签了,那我就接受你们的道歉,这件事,就是你们家之前对我的所有诋毁就到此为止,我会自己给自己正名,只要你们以后别再背后搞什么动作,这些我都不会再翻出来。不签,”
程柠面色愈发的冷凝,昂然道,“不签,那咱们就把所有事情晾到太阳底下,我叫记者,然后让北城青年报好好报道,让记者,让知青办,让公安局去查查事情虚实,到时候为了正名,我就会连名带姓把报社,知青办和公安局的调查结果贴到大院的公告栏里,我看你们以后还怎么给我泼脏水!”
纪荣气得青筋直跳。
可到现在,他还能不签吗?
纪荣:“签可以,但内容我们重新写过。”
“没得商量,”
程柠直接拒绝,道,“这对我来说,是捍卫我的名誉,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纪荣:“……”
纪荣气得脸都扭曲了。
但再僵持也没用。
纪荣,刘敏芬还有纪老大最终签字的签字,摁手印的摁手印,不过一共一式七份,他们最终也只肯签了三份。
程柠小心地把签好的那三份“道歉书”收起,抬头就看到恶狠狠盯着自己手上那道歉书,像是恨不得要眼睛喷火把她手上的“道歉书”给烧出个洞来。
程柠瞅瞅自己手上的文件,再瞅一眼纪荣,就从桌上把那几份没签署的拿了一份往纪荣面前一拍,道:“这道歉书我要分在不同地方各放一份,本来是要给一份给你们的,不过你们不肯多签,那你们要想也做一个记录的话,那就拿一份没签署的吧,反正也是你们自己签,想签,那就自己回家签上就行了。”
纪荣:“……”
纪荣气得差点崩裂。
然后韩东塬还一把拉过了程柠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纪荣,那防备的姿势摆明就是一副你要敢有什么动作,我就能一脚踹死你的架势。
纪荣,纪荣……纪荣就算快气得晕过去还能怎么办呢?
最后到底还是一把抓了桌上那份没签署的“道歉书”,转身就往门外走,连老娘和老婆都没招呼一声。
刘敏芬和纪老太见自己丈夫/儿子走了,也顾不上什么了,夹着尾巴就急匆匆地跟着一起走了。
等纪家人都走了,大门带上,韩奶奶“阿弥陀佛”的说了声晦气,让大嫂董月珍赶紧去煮点艾叶水要把先前纪家人站过的地方,用过的桌椅都给擦上一擦,还跟程柠道:“一会儿你也用艾叶洗洗手,去去晦气。”
程柠笑,自然是乖巧的应下。
人都走了,程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韩一梅却是破天荒地夸了程柠一句,道:“啧,这下乡下了半年,还真是出息了啊!”
其实她真是夸程柠。
就是那语气一贯的阴阳怪气,听着跟寒碜人似的。
程柠不以为意,韩东塬却讨厌她跟自己媳妇说话那语气,撩了撩眼皮,道:“的确比你强点。”
韩一梅差点就炸了。
费绪一把拖住她,道:“她不是跟你学的吗?咋能比你强?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表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是,在三弟眼里那也肯定是最好的不是?”
韩一梅“哼”了一声,到底火气来得快去得快,也没了。
韩奶奶摇了摇头,冲程柠笑道:“柠柠你做得好,虽然老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那前提也得是有本事能镇住别人,让别人不敢坑咱们,你这回啊,做得可真是太好了。”
程柠笑,道:“我是跟二姐学的。”
韩一梅就扬了扬眉毛,鼻孔出了出气。
程柠拿了纪家的道歉书当然并不是真的就这么算了,这事还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
当晚她就草拟了两封信函分别给石桥公社和北城青年报。
给石桥公社的寄给了徐书记,请他帮忙就别人诋毁她的事做一个申明,最好去县里开会的时候让县里也给盖个戳,给北城青年报那边的信函倒是没寄,第二天她又跟那边记者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再亲自去了一趟报社,跟那边的编辑记者聊了聊,没过两天她就收到了报社那边的电话,那边不仅决定再就石桥公社的知青做一个更深入的报道,这也相当于是给程柠澄清了,另外报社编辑还想开一个专栏,专门写一些上韩大队和石桥公社的轶事,希望程柠能够帮忙撰稿。
程柠:“???”
程柠对这个倒是有兴趣,不过她很快就要去广城了,就给他们介绍了沈青,在文字方面,沈青比她有耐心多了。
至于机械厂大院这边,倒也不用特别做什么,就是每次有人来串门的时候,韩奶奶拿了纪家签了名摁了手印的“道歉书”秀上一秀,把人骂上一骂,再把程柠画的上韩大队的画稿拿出来跟人说上一通,谁不听得一愣一愣的,顺便对纪家人鄙夷不已?
纪家人知道这事自然又是气得吐血。
不是说了签了那东西这事就了了吗?不带这样羞辱人的!
刘敏芬忍着气跑去找程素雅,程素雅道:“是啊,这事柠柠是没再跟你们家追究啊,如果她追究了,你们还能好好坐在家里?成昀的那个大学推荐名额还能稳稳的抓在手里?至于大院里老人家们说话聊天,发生过的事,你还指望老太太们不说不成?你们家老太太连没有的事的能捏造出来,我们家老太太就给我们家柠柠澄清澄清你们也不乐意?怎么,真当就你们家人有嘴啊!”
刘敏芬:“……”
她跟程素雅来往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原来程素雅也这么刻薄的。
但这事不管纪家人怎么气,也只能生生咽下,让事情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平息。
八月二十八韩东塬送程柠去学校。
原本程素雅是想亲自送程柠去学校的。
韩祁山劝她,道:“这去广城一路要坐五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两天多的行程,来回一趟至少五六天,这你去的时候还好,有东塬和柠柠在,但回来的时候东塬跟你时间不一样,就算时间一样也是直接去合县,跟你也不一条路,那到时你一个人回来,我怎么放心?但我也实在抽不出这么多天的时间陪你去一趟。”
程素雅冷哼。
她知道韩祁山忙是忙,但也不至于真抽不出五六天的时间来,不过是想给他儿子和柠柠多点单独相处时间而已。
程素雅去问程柠,要不要她去送她。
程柠立即就道:“姑姑,这一路过去也太辛苦了,上次你跟姑父去山上看我已经请了那么长的假,这才一个月,又有请假去送我上学,别人见了,就是面上不说心里也肯定嘀咕,你跟姑父跟我和三哥不一样,在那个位置总要考虑影响,你放心,有三哥在,我一路上肯定妥妥帖帖的。”
程素雅心里不是滋味,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她转头看一眼就坐在一边靠在沙发上翻着书的韩东塬……难得,这人现在还会靠在自家堂屋沙发上看书。
她问他:“东塬,你过去几天?”
“一个月,”
韩东塬道,“徐书记给我批了假,顺便也去看看南方的市场。”
程素雅:“……”
成吧。
就算她看这个继子再不顺眼,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侄女是真的好,能力也是真的强。
就是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脸看着讨人嫌。
一九七七年七月。
程柠收拾着宿舍的东西。
“程柠,你真的要回乡下?”
舍友蒋梅问程柠。
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原则上是“返回原单位、原地区工作,特殊需要的由国家统一分配”,在毕业分配季程柠就让韩东塬以石桥公社家具厂的名义递了申请给学校,然后她就被分配到了家具厂做一名设计师。
程柠笑道:“嗯,我要求的。”
蒋梅觉得可惜。
虽然话说是“返回原单位原地区工作”,但他们毕业了,就算是回家乡,也是回到家乡所在的城市,全部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报社,当地专业学校老师,或者大厂子的设计师都有,但这还真直接回去公社小厂子的,还真没有。
而且程柠不是留不下,就她知道的,就有好多别人想进都进不去的单位向程柠表达了意向,却都被她给拒绝了。
不只是蒋梅觉得可惜,美术系几位老教授也觉得可惜。
因为工农兵学员基础良莠不齐,程柠的专业功底可以说是他们这一届最好的。
甚至就读学校的这两年,已经出了好几本绘本画册。
虽然对一些知名的老画家来说,程柠出的绘本画册是故事流,有价值,但专业造诣上却有限,但那也不妨碍她是他们这一届工农兵学员里面最优秀的学员。
“回公社厂子,你那是自毁前途。”
程柠去系办公室跟系里的教授告别,去梁学敏教授办公室的时候,梁教授毫不留面子的直接道。
说起来梁教授跟程柠还有些渊源。
她是程柠继父梁遇农的大姐。
程柠刚来学校时,她生母肖兰和继父梁遇农带她找这位梁教授吃过一顿饭。
彼时梁教授还颇有些看不上她。
她看到程柠,发现这位比她妈还漂亮,心里就先生了偏见。
……她一生要强,一向对纤弱敏感的肖兰不太看得上,对自己弟弟护她那个劲也不喜欢,不过她清高孤傲,倒也不屑于说些什么。
知道程柠是自己弟妹留在北城的亲生女儿,她特地看过她的入学资料。
上过报纸,下乡时帮当地村民办厂子,做设计,推行“雨后防灾章程”从而间接救了无数村民的性命。
她看资料时就觉得怪怪的。
等后来见到她,看她长成这样,才十八九岁就跟人结了婚,那人还是当地那个竹木制品厂厂长以及知青办主任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真相。
不过后来才发现程柠跟她生母肖兰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专业功底也深厚,又对肖兰和她继父冷淡,除了那顿饭,后来据说再没什么来往,完全没有相认或者攀附的心思,印象倒是慢慢改观了许多。
第120章 惊喜
梁教授听说程柠要回乡下,十分不赞同。
她道:“系里已经同意,你可以留校,这对你的专业发展来说,才是最好的。”
程柠不在意。
她笑道:“实践中才能出真理嘛,我想回去,我们这个专业,最重要的不是灵气和生命力,而不是匠气吗?我留在这里,只能磨匠气,却不会有灵气和生命力。”
梁教授:“……”
“你离开的话,要跟你母亲去道别吗?”
梁教授忍了忍又问道。
程柠笑道:“没有这个打算。”
这两年她跟肖兰梁遇农还有肖家都没有什么联系。
两年前她刚来时,肖兰一脸激动地来找过她。
肖家人也来找过她。
肖家人跟她说他们肖家现在处境的艰难,梁念和肖兰的母女情深,说她们现在的生活很不容易,她出现可以,但不能以肖兰“亲生女儿”的身份,因为肖兰和梁遇农“亲生女儿”的位置是梁念的,让她要识大体,不要打破肖兰现在平静的生活,害了梁念,让肖兰“痛苦”引发旧疾,当然了,也给她寻了条路,说她们可以让她大姨,也就是梁念的生母认她做女儿……
把程柠恶心的够呛。
当时程柠看着肖兰,梁遇农,肖老太,还有肖老太身边那个方婆子,一张张跟梦里那一模一样的脸,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一刻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她瞅着肖老太那张脸,直接就让她们滚,跟她们道:“我希望你们永远都别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再之后肖兰再来找她,她跟梁遇农谈了一番,让梁遇农权衡利弊,发现她不是那种能事事迎合肖兰,让肖兰的生活“更加美好”的那种“女儿”,梁遇农和肖家一起使力,可算是打消了肖兰想要跟程柠“私下”保持往来的心思。
也让程柠过了两年清静的日子。
就这关系,她干嘛要跟肖兰道别?
“你是为了你爱人才回乡下的吗?”
因为程柠这个决定实在让梁教授有些痛心,忍不住就又多问了一句。
当初程柠刚入校的时候,梁教授听说她爱人是当地什么厂子的厂长,公社知青办主任,她还皱了皱眉。
她母亲肖兰就是一辈子依附男人。
她就先入为主的觉得程柠可能也是这种人。
甚至她觉得程柠的那些成绩,包括什么家具厂设计师,山洪救人,都是她男人给她弄了,方便给她大学推荐名额的。
这会儿见她执拗地要回乡,那感觉真的是十分复杂。
程柠可不管梁教授问这话背后的复杂情绪。
她还很认真想了想,然后很肯定道:“是的。”
她当然是为了她三哥才回去。
想想要是韩东塬不在石桥公社,她上完这个工农兵大学随便去哪儿也不会特意回石桥公社,在哪儿备考不行呢?
当然了,回去也就几个月。
梁教授:“……”
梁教授都被程柠这种毫不羞愧,直认不讳的神色话语给无语住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她摆了摆手,最后只能吐出一句:“以后你别后悔。”
程柠怎么可能后悔?
她笑眯眯跟梁教授告辞,转身就离开了梁教授的办公室。
梁教授:“……”
感觉真的很复杂。
程柠离开了梁教授的办公室。
梁教授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弟弟梁遇农。
梁遇农说电话的时候看了看客厅里的妻子和“女儿”。
梁念情绪不太好,眼睛红红的,因为她有意的那个劭团长在老家定了门亲事,当初劭团长拒绝了她,但她一直觉得还有希望,可这会儿人家定了亲事,这事也就彻底绝了希望。
梁遇农放下电话,肖兰就转头问他:“谁的电话?”
梁遇农默了一下,道:“是个很久不见的老战友。”
肖兰又道:“遇农,你下个月是不是就要转到广城军区那边?太好了,那帮念念也申请过去那边的军区文工团吧?还有我妈和我大哥他们,回头我问问他们,等我们搬过去了,他们要不要也一起回去……对了,还有我大姐和姐夫,我听说现在有很多人已经陆续平反,遇农,能不能也想想办法看看我大姐和大姐夫那边有没有可能也平反回来?”
南城是肖家的老家。
但原先肖家和梁家都是住在广城的。
后来梁遇农调到了南城,肖家在广城境况不太好,梁遇农就想办法把他们都安排到了南城,这样平日里也好照应。
肖兰说这些,一向爱护妻子的梁遇农自然是都应下了。
肖兰就拍了拍梁念,温柔劝她,道:“念念,那个劭团长既然已经定了亲,那就是对你无意,对你无意的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等去了广城军区文工团,那边优秀的军人更多,到时候在喜欢你的人里好好挑一个。”
梁念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意难平,但也知道自己再闹也没用,只能忍着难受往好处想,是啊,去了广城,再挑好的吧。
晚上的时候肖兰就跟梁遇农说起了程柠。
她一边拿梳子顺着头发,一边柔声道:“说起来,柠柠这会儿也快毕业了,等我们去了广城,也能多点去看她。”
她上次打电话问过梁大姐梁教授,梁教授说程柠学业优秀,应该能留校,所以她便以为她留校了。
这两年程柠对她冷淡,甚至见都不愿见她,她并不以为意,私下里也还是一直关注着她。
说起这个她又叹了口气,道,“遇农,你说能不能想办法把韩东塬也调到广城来,不然他们一直异地分居,总也不是办法。”
梁遇农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程柠回了北方,又去了石桥公社的事。
但这事她迟早也得知道。
所以斟酌了好一会儿,他还是说了,道:“她拒绝了学校的挽留,申请回了乡下,”
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她当初下乡的那个公社。”
肖兰的手一僵,“啪嗒”一声,手里的梳子直接滚到了地上,转头看向梁遇内,嘴微张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梁遇农叹了口气,道:“阿兰,你这样想,如果我调什么偏僻的地方,你是愿意留在城里自己生活,还是随军跟着我去地方?”
肖兰已经反应过来,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为什么不能比?”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兰,我仔细调查过韩东塬,他是个很有能力很出色的年轻人,从小跟柠柠一起长大,对她也不是一般的好,柠柠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在乡下,也不会吃苦的。”
肖兰到底心里有些难受。
她从地上捡了梳子,拿桌上的毛巾擦了又擦,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道:“只要她过得好就成。素雅将她教得很好,跟我完全不一样,这样就行了。”
“阿兰!”
梁遇农按在她肩上的手重了重,道,“她很好,但你也很好。在我眼里,你比她更好,你就是心太善,总替别人考虑。”
肖兰苦笑了一下。
她心道,其实也并不是。
但她没再说什么。
程柠可不知道梁家肖家的事。
她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一天七月十五。
她定了第二天七月十六下午回合县的火车票。
也没有通知家里和韩东塬,因为她知道要是通知了,他们是铁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的。
事实上她也不是一个人,有两个同校的同学跟她一起,一个提前下了,一个是合县后面两个站才下,所以两天多的火车,一路上并不闷,也没有什么安全问题。
清晨下了火车自己找了去石桥公社的三轮车,下了三轮车才是上午十点多,大夏天,两天三夜的火车,程柠决定还是先回了自家院子,院子里现在还住了许冬梅徐建国一家三口,廖盛,还有沈青孙健一家三口,已经有点挤了,厂子已经起了宿舍,但院子暂时还够住,而且大家一起住习惯了,就还一直一起住着。
程柠进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吱吱吱”叫着。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人。
大门开着,沈青正坐在堂屋里埋首写着什么。
程柠跨进大门,沈青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看过去,乍一看见刚走进门的程柠吓一跳,嘴张了好一会儿合不上,然后大叫一声“柠柠”。
程柠:“……”
“以前最冷静就是你,怎么当妈了变得这么一惊一乍的,”
程柠笑她。
又问,“小豌豆呢?在睡觉?”
沈青几个月前才生了女儿小豌豆,还在家休息没上班。
程柠这几个月没回来,还没见过小豌豆。
“对,”
沈青笑,道,“她还小,除了吃就是睡,倒是也省心,对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没听厂长说啊。”
“我没跟他说,这不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
“惊喜?我看是惊吓差不多!”
沈青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程柠倒了杯水,道,“你先喝口水,再收拾收拾,我去盛水,你洗个澡再去找厂长吧,既然都已经自个儿回来了,还是打扮得干干净净去找他。”
程柠笑,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个小橡胶娃娃出来给沈青,道:“给小豌豆的,你擦一擦,我坐了几天火车,洗澡之前就不先去看她了,回头再去看她。”
沈青接过,笑道:“成了,成了,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先吧。”
有沈青在还是方便,程柠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碎花小裙子,就准备去厂子里找韩东塬。
沈青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道:“这都十一点了,一会儿也该吃午饭了,要不你就在家里等着?坐了两三天的火车,你不累啊?”
“没事,”
程柠拿了把大阳伞,道,“我去看看,万一他不回来吃午饭呢。”
家具厂离院子不远,但却是一片林子附近。
程柠撑着伞子袅袅娜娜过去,看门的小年轻是个新人,不认识她,看她过去看直了眼,却没放水让她直接进去,而是有些结巴道:“喂,喂,这位同志,你找谁?”
程柠很有礼貌:“我找你们厂长。”
“厂长?”
小年轻有点呆,也可能是因为对着程柠,就更呆了,他喃喃道,“你找我们厂长?可是我们厂长结婚了啊。”
程柠:“……”
“没事,结婚了也可以找的。”
“那你有介绍信吗?”
“有,”
程柠掏出学校给她开的转出档案的介绍信,笑道,“我是厂子新来的设计师。”
小年轻接过,仔细看了看,眼睛蓦地睁大,一脸惊讶。
广城美术学院的大学生!
到他们厂子来做设计师!
不过过来了不找厂办公室,竟然直接找厂长?
小年轻觉得这事真是有点怪异,可偏偏他对面前这人也起不了恶感来,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她指了厂子办公室的路,道:“程同志,你来办入职,应该去找厂办公室许主任,厂长是不管这事的。”
程柠:“……好!谢谢小同志!”
家具厂很大,但厂子里面都是走廊和林荫道,程柠就没再撑伞,穿过林荫道,沿着厂房走廊往厂办公室的方向走。
程柠往厂房去了,门房小年轻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呢,然后这看到她刚走过中间厂房,门口就走出了个人……是他们那个一向冷漠眼高于顶不爱搭理人的厂长……然后,然后他就看到他们那个高深莫测的厂长直接牵住了那漂亮姑娘的手,远远看着,握得那叫一个紧。!!!
小年轻眼睛珠子掉一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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