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来……啊。
我闭上眼睛,往他的身前蹭了蹭。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到果然还是会有一点点疼,但比起这一点的疼痛,我更贪恋那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我也很想抱紧他,很想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危险事,和他一起藏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去。
我也不希望我爱的人需要时时刻刻担惊受怕,需要整天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去他的责任,去他的战斗,去他的组织,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还非要背负那些枷锁呢。
我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胸口。掌心下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在稳健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可我知道,在这块皮肤上有一块永远也不会消褪的疤痕,我差一点就永远都无法见到他了。
我也一样害怕,我也一样希望,将我最喜欢的人藏起来呀。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通常应该加上一句但是,然后是一连串大家都懂的道理,比如责任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啦,比如会临阵脱逃的他会失去属于他的魅力啦,再比如,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们都只是说说而已,我们都很清楚,行百里者半九十,到了这个份上,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不可能退缩。
我们都不是能抛开自己肩上的担子心安理得地甩给别人的类型,我们都会为了约定好的事情竭尽全力,哪怕危险,哪怕心中一直都带着无法消除的恐惧。
但是啊,这种时候不需要但是吧。
“景光。”
我叫他。
手掌顺着他的身体向上,抚上他的脸颊,我稍稍用力,让他转过头,看着我。
然后,我吻了他。
第一下是试探的触碰,浅浅的柔软触感像是扫过心头的羽毛。接着,我有点不熟练地,模仿着之前的样子一点点地向更深的地方试探。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试探是否需要遵循什么章法,也不太理解怎么样做是正确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调和着微妙的触感和心情,让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唇齿间的交错仿佛在那个时刻屏蔽掉了所有外物,于是只剩下了两个人。
下一瞬,我感受到了他的回应,我感受到圈着我身体的臂膀一点点地收紧,感受到他的呼吸一点点地变得灼烫。
身体的接触让思维变得混沌,但在这种时候也并不需要进行思考,只要遵从自己的本能就够了,只要用全身心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就足够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接吻可以是这样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之前一直让我很困扰的接吻的时候该怎么学着换气这种问题好像也变得不是问题了。
鼻尖碰触到的时候,我稍稍退开了一点。
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的手,于是我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间。
我说:“偶尔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能抽出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也好,景光,我们私奔吧。”
其实有一个瞬间我想,就算我们现在暂时跑出去转换一下心情问题也不大,反正朗姆已经完全再起不能了,公安的扫尾部队也赶到了外面,至于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么的贝尔摩德似乎也并没有冒头的意思,行动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收尾不是我们的工作,所以大概连偷懒也不算——
然后五分钟之后,我被诸伏景光按着头送上了救护车。
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严重到一定要坐救护车的程度,虽然确实很痛,但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擦伤和挫伤,可能有一点内出血,不过应该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医生还是仔细地给我做了一个全身的体检,并真诚地建议我留院观察两天。
于是我们的私奔计划只好暂时推迟两天了。
在我留院的这两天里,降谷零来过一次,之后他又作为“波本”来过一次,前一次是为了确认之前战斗中获取的情报,后一次是为了从我这里获取“情报”,来给对组织内部的攻坚做铺垫。
朗姆倒了之后,组织内部的格局几乎可以说完全被推倒洗牌,整个组织里都呈现出了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而降谷零在这样的乱局当中浑水摸鱼地拿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也散播了很多对组织不利的传言。
想要彻底摧毁一座城墙,从外部攻坚永远比从内部瓦解更困难。内鬼的作用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获取情报,更是为了如白蚁一样蛀空梁柱——之后高楼倾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扫尾的人员最终也没能找到贝尔摩德的踪迹,于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意图我也无从考证。
但是我想,她能出现在那里,并且假意配合朗姆的行动恐怕也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她最主要的目的大概是拖延时间,让朗姆不至于真的将我带走,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或许还有利用狙击手击毙朗姆,然后将我带走的想法,不过很遗憾的是,狙击手被赤井秀一缠上了,我和朗姆意外打起来了,而诸伏景光的支援比她想象当中来得要快,意识到再出手就可能会和公安对上的她放弃了行动,安心地在旁边看起戏来。
至于那把她塞进我手里的伯.莱.塔……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凭一把没有子弹的枪。”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这样说过。
如果不是我能感觉到重量不对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敢做这样的假设,也没必要,因为事情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不是吗。
比起抓到我,她显然更喜欢玩弄我,用那种可能会消耗掉性命的危险游戏。
我又见到了望月医生一次,在进行了心理状况的测评和确认之后,我和他理所当然地聊起了关于诸伏景光的话题。
我和他简单说了景光当时的情况,并表示这样的状态我稍微有一点担心,这样没关系吗?
望月医生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他说林小姐请停止你这种对单身狗的伤害行为谢谢。
他说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在那种高压的状态下会表露一些潜意识里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当时会是那个反应,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保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这项最重要,他可以舍弃掉次重要以下的一切——即使理性会阻止他真的去这样做,但这种判断已经成了一种本能,需不需要疏导调整要看后续的情况。
“总之这个现象客观来解释就是……他爱你胜过一切。”
明明是一句很让人心动的话,望月医生你是怎么做到说得毫无波澜起伏就像是一台ai陈述一个冷冰冰的客观事实的呢。
出于严谨考虑,我又跟望月医生确认了一下,说如果接下来我想要带着景光出去散心的话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地方比较好。
望月医生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说你们俩给我适可而止啊,为什么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我是针对特殊事件的心理治疗师不是恋爱咨询师你们两个谈恋爱别隔着我行吗!
我真诚地向单身的医师先生道了歉,并表示自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说您消消气,等事情结束之后,我请您来我们店吃饭,不收钱。
不知道为什么,医生的脸色更黑了。
也是后来我才听诸伏景光提起,望月医生不喜欢中餐。据说是因为把他一手带大的外祖母是个特别喜欢中餐的人,年轻的时候在中国生活,回到日本之后就一直致力于研究中餐,但遗憾的是,望月外祖母的料理水平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一般,而那些奇怪的料理给年少时期的望月医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我说望月医生他不是心理医生吗?
诸伏景光说,这可能就是医者不能自医吧。
诸伏景光也参与到了收尾的行动当中,他毕竟也曾经在那个组织卧底了几年,对组织相关的情报比较了解,所以为了让后续对朗姆的审讯进行得更顺利,公安需要整合大批与组织有关的材料。
除开绝对不能带出办公室的机密文件之外,余下的大部分材料,他都是在我病房里整理的。
偶尔我也会帮帮他,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我更喜欢坐在床上看着他认真工作的表情。
朗姆被逮捕这件事像是一个信号,红方内部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据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上司黑田兵卫和赤井玛丽秘密面谈了一次,在那之后,赤井玛丽怎么样我不太清楚,fbi倒是先一步表态说会全力配合公安这边关于组织的一切行动,并主动提供了赤井秀一手中掌握的情报,顺便还共享了在组织内的情报源基尔。
也不知道作为cia却同时给fbi和日本公安两个其他机构提供情报的本堂瑛海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最让我意外的是若狭留美,在朗姆被逮捕之后,若狭留美通过灰原哀的传话,说明了十七年前那起案件的全部真相,另一方面,也提供了这些年她对朗姆追查的结果,其中单是证据确凿的几条罪名就足够把那位二把手送上死刑台了,而依靠这些信息,公安也会设法从朗姆嘴里和其他地方摸清更多关于组织的情报。
所以说团结就是力量嘛,眼下红方停止内斗通力合作,推组织的进度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突飞猛进。
顺带一提,灰原哀那一边的药物研制也有了不小的突破。
之前从八丈岛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整理了一下我手里所有的关于那个研究的论文和数据,包括但不限于实验记录、组会报告和讨论记录、学会发表记录以及最终发表的论文和一些深入研究的思路。
虽然跟aptx-4869的真正成分还有一点出入,但借着这些数据,再结合先前的研究记录,灰原那边的实验明显步入了正轨。
同样步入正轨的还有小兰和柯南之间的关系。
在八丈岛坦白局过后,小兰和柯南还有工藤夫妇又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之后柯南依然寄宿在毛利小五郎的家里,他们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假装一无所知地上学放学,不过偶尔独处的时候,小兰会抓着柯南和少侦几个孩子相处的方式揶揄,偶尔也会假装吃步美或者灰原的醋,等着某位大侦探说出喜欢的只有你之后,再把小小一只的恋人拎起来抱在怀里像是玩偶一样揉搓。
私下聊天的时候,小兰和我说过,她说她最开始的时候稍微会觉得有一点别扭,但适应之后就发现,柯南状态的新一也很好,大概因为对方是小孩子的外貌,又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基础在,反而不会有太多和同龄人相处那种踟躇着话都说不出口的感觉。
平时轻松的相处加偶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心动,最重要的是恋人在身边的安心感,让她感觉比从前开朗了很多。
两个人的关系也比以前近了很多。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似乎之前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于是我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出院的那天,诸伏景光开着车来接我。
车子开上路之后,我才发现方向好像有些不对。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他这是去哪儿。
他笑着偏过头,逆着从车窗外照进来的光看着我。
“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把工作都处理好了,也提前跟zero他们打了招呼,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所以老板,我们来私奔吧。”
不!等一下啊,我怀疑我的恋人对私奔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哦,提前安排好工作并跟同事请假交接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是私奔而是正常的休假吧!
而且!谁家私奔会去自己哥哥家啊?
倒是考虑一下你那位三十五岁还没有女朋友的亲哥哥的感受啊!
看着站在路边明显在等人的某位穿着西装留着小胡子的男青年的身影,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在今天之内又一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现在这个时期果然还是没办法跑得太远,所以我拜托了哥哥在长野找了一处短租的公寓,总之暂时忘掉那些麻烦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说休息倒是好事啊,但是太郎你还记得我们家里有个店吗?这样的话,你的小老板搞不好就要破产了!
他说那可太糟糕了,那样的话就只能跟哥哥一样继续当警察来养小老板了。
我说就不能说我们努力别让我们的店破产吗!
他笑着揉揉我的脑袋,说放心吧老板,不会破产的,老板还要在三年内跻身百名店呢。
“不过休息也是很必要的,总之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我琢磨着他们说不定会有别的打算,所以也没过问,既然能趁这个机会彻底放松,完全放空地放一个假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高明哥帮我们安排的住处是间二居室的公寓,虽然是短租,但周围也颇有生活气息。进门的时候,我们刚好碰到了邻居的老奶奶出门,她有些讶异地问我们是不是新搬来的住户,我们说我们是短租,不过这段时间可能要拜托她多照顾了。
她笑呵呵地说好,然后摇摇晃晃地乘电梯下了楼。
我问他们兄弟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给邻居准备一点小礼物之类的,高明哥说短住的情况下,礼物其实可有可无,不过既然打了招呼,准备一下也并不会显得突兀。
长野不像东京,邻里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还算热络。
“但东京的邻里关系也不都是冷漠的呀,高明哥哥。”
诸伏景光,住在我对门的邻居这样说。
总之在吃过晚饭之后,高明哥说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先一步离开了这边。
而我则是和景光一起去附近的小市场挑选合适的礼物。
长野的确跟东京有很大的不同,明明天色才黑下来一点,外面的行人就已经变得很少了,两侧的店铺也有大半都已经关了门。
我们紧赶着逛了几家,却也没挑出合适的礼物,于是最终只是买了一小盒不会出错的和果子和一瓶常年排在邻里间礼品排行榜前排的洗洁精,装在了漂亮的礼品包装袋里。
邻居奶奶收到礼物之后显然很高兴,连声说太客气了,不用这样,之后这段时间请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就借着这个势头和我们攀谈了起来。
她问我们多大了,来长野是来度假吗,打算住多久啊,她热情地给我们推荐附近的餐厅和小店,并激情吐槽某些黑心老板做生意不讲诚信一定不要被他们骗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原本只是打算送个礼物,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样的长谈。但和奶奶聊天并不让人觉得枯燥,反而很有趣。
——是我在东京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的有趣。
直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奶奶才停下话题,对着朝这边走来的人招呼:“今天晚上回来得好晚啊。”
背后传来了一个得意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嘿,别看我回来得晚,今天收获可多呢。我钓上了一条大鱼,一起钓鱼的斋藤他们羡慕得不行。”
我们回头,看到了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提着鱼箱,像小孩子一样地跟奶奶炫耀,走到我们跟前还特地跟诸伏景光展示了一下他钓上来的大鱼:“嘿,小伙子,你都钓不上来这么大的鱼吧?”
“真是,你差不多行了啊,赶快回去吃饭,这么晚都不回来饭都冷掉了。”奶奶故意冷下脸,爷爷顿时收敛了神色,乖乖地钻进了房间里。
奶奶还跟我们说:“唉,真是让你们见笑了,这家伙这么多年了也没一点的长进,就是喜欢整天出去钓鱼。”
“时间不早啦,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我得回去给老头子热饭了。”
于是我们跟奶奶告别,并表示今天聊得很愉快,之后有时间还可以继续聊。
奶奶显然也很开心,跟我们摆摆手,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让我们在门口等一会儿。
我们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在门口等了,就见奶奶风风火火地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这个就当成是回礼吧。”
关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奶奶好像冲我们挤了下眼睛。
“长野人真是好热情哦。”我轻声感慨。
回身去拉门的时候,我正好看到诸伏景光把礼物从包装盒里拿出来的一幕。
我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受到了暴击。
不,等一下,奶奶!邻里之间送这种小雨伞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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