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你先打扮打扮,妈出去看看。”王福花一大早翘首以盼,时不时就要出门看一看周恩瑾来了没?


    牛爱芳在门口扫地,见状劝了劝,“福花,你这人就是爱操心。离知青办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周,安宁不管选哪个,都能过得幸福。”


    说是这么说,但是王福花还是希望女儿能选个贴心的。周兴云被排除,剩下的周兴海周兴河虽然都不错,可到底不是那么合适。


    她只能寄希望于周老爷子这个老儿子了。听说周恩瑾今年二十七岁,是海岛最年轻的团长,年纪虽然大了点,但事业有成。安宁怕冷,去四季暖和的海岛随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想着,隔壁的门打开。


    “福花,你们家安宁还没找到人家?我劝你还是早点准备下乡的东西。以安宁的怪病,想要找个有工作的男同志,我看够呛。”说话的是赵桂花,因为打架做检讨的事丢了脸,她好久没露面。今天不知怎的,一大早就出现在门口,还罕见地简单收拾了下。


    说自己可以,说自己闺女就是不行。


    王福花一点不给她脸,“啪”一脚踹倒了赵桂花越界到自家过道撒了一地土的花盆,“你打胡乱说什么,我们安宁长得好,又是高中生,想娶的人踏破我家门槛,用得着你乱嚼舌根子。有那个闲心,你多操心自己闺女,见天的只想拿女儿换儿子前程,小心遭报应。”


    “我呸!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赵桂花心虚一瞬,随即又挺直了腰杆,叉腰道:“谁说我不疼闺女的。我们家燕子不用下乡了。我给她找了个对象,是钢铁厂的工人,不仅不嫌弃她瘸腿,还愿意花三百块钱的彩礼娶她。”


    其实是两百块的彩礼,赵桂花特意多说了一百。


    周围的邻居一听,都惊讶的张大眼睛。


    “桂花,你说的真的,你家燕子真要嫁给钢铁厂的工人?人家还愿意给两百块的彩礼?”


    赵桂花挺了挺胸膛,一抒之前当众做检讨的郁气,略得意地扫了一眼王福花,“燕子对象今天就要上门,为了这次上门还特地找人借了一辆小轿车,要载我们家燕子去看电影。”


    “小轿车哎。这可不得了。燕子这对象能耐啊。”


    正说着,家属院外有人大声道:“门口来了一辆小轿车,赵桂花,不会是你家女婿吧。”


    “那肯定是。我就不多说了,回头请大家吃喜糖。”说着赵桂花理了理衣衫,满脸笑意地往外走。


    “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王福花干脆也出去等,她就不信赵桂花的话。


    家属院一群人出了门,果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吉普车,军绿色,新新赞赞的外表,看起来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赵桂花迎上去,叫着女婿的名字,等看清来人,尴尬地愣在当场。怎么不是她家女婿。


    其他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赵桂花家女婿?这样的男同志真的能看上燕子?不是他们嫌弃燕子,实在差距太大了。


    面前两人高高大大,都是一表人才,尤其当先的那个,长得那叫一个好看,五官硬朗英俊,气质出众,穿着海军服板正的哟。


    这样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周恩瑾拎着礼盒,萧良跟在身后,大包小包充当小弟,不满地抱怨,“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我念了多久的大叶种茶,还没捂热乎就被你小子拿去献殷勤。回了海岛,你要是不给我寄,我就找弟妹告状。”


    一抬头,被门口挤满的大妈大婶小媳妇们吓了一跳,看向周恩瑾:“弟妹家这么多人,都是来等你的?”


    周恩瑾摇了摇头,“不是姜家人,应该是家属院的人。”


    这时,周恩瑾萧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伯母,我在这。”


    众人齐齐看向两人身后,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气喘吁吁地扶着自行车站在后面,自行车把手还挂着可怜巴巴的一盒绿豆糕。


    刚才大家之所以没看到,实在他长的太矮了,目测就一米六不到,被前面的人高马大的周恩瑾萧良一挡,直接淹没。


    矮胖男人看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不赞同的看着赵桂花,“自行车链子坏了,费了不少功夫。怎么这么多人?”


    语气之间带着责怪和不满。


    众人发现他说话两只眼睛一直朝中间看,是个斗鸡眼。


    这个矮胖男人才是赵桂花的女婿,那这两人是谁?众人齐齐看向周恩瑾萧良。


    王福花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挤开人群走到周恩瑾萧良面前,“是恩瑾?”


    “伯母,买东西耽搁了点时间,让您久等了。我是周恩瑾,这是我朋友,萧良。”


    萧良:“伯母好。”


    “好好好!”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停不下来,“人来了就好,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过来一趟不方便吧。”


    “不会,开了车,方便很多。”


    王福花脸上的笑用灿烂来形容一点不夸张,尤其是看到赵桂花黑着脸还当其他人羡慕惊奇的目光时,这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别看平日里大家有说有笑的,实际她知道,背地里不少人等着看她家的笑话。周家来相看,他们虽然没往外说,但院子里不少人都猜到了。


    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一会儿说她家安宁身子弱不能生,首都来的人不可能看上。一会儿又说安宁是天生早夭的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她这个当妈的,听到这些心都要碎了,怕闹大让闺女听到伤心,只能表现的更凶悍一点,让这些嘴臭的人都忌惮忌惮。


    王福花领着周恩瑾和萧良进屋,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探视的目光。


    赵桂花丢了大脸,整个人都丧气的很,跟在一脸不满的矮胖男人身后也进了屋。


    他们前脚一进门,家属院后脚就讨论开了。


    “赵桂花也太不是人了,居然给燕子说了这么个男人,那年纪都能当赵桂花老公了。”家属院的人说起话来,根本不讲究。


    “就是,还说借了小轿车,结果人家是来相看安宁的。你说笑不笑人。”


    “你们记得不,上次废品站老杨头被批/斗差点闹出人命,锦城革委会的二把手都来了,就是跟在姜安宁相看对象后面那个人。”


    “不能吧,和革委会二把手是朋友,还指使对方给他拎东西。那个姓周的小伙子得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人会来相看安宁?”


    “来都来了还能是假的。相看的人一个比一个优秀,周家这是稀罕死了安宁吧,不然怎么愿意把自家孩子当案板上的肉,让安宁随便选。”


    “石头奶,你不是说周家看不上姜安宁,还说姜安宁没人要吗?这下你怎么说?”


    石头奶眼神躲闪,“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不要栽赃我。”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弯酸她,出门去找曹卫兵了。


    姜家。


    姜安宁一听人来了,快速把麻花辫在头上缠了个好看的发型,深吸了一口气,撩开门帘出去。


    真的是他。


    周恩瑾,姜安宁心里默念了这三个字,松了口气。连她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既期待又紧张,现在结果揭晓了,她反而平静了。


    周恩瑾放下东西,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眼姜安宁,对王福花和姜全根道:“伯父伯母,我想和姜安宁同志单独说几句。”


    王福花和姜全根看了眼去后院摘菜,萧良也跟着去了。


    堂屋就剩下姜安宁和周恩瑾两人。


    “你想说什么?”姜安宁打量面前的周恩瑾,正好撞到周恩瑾的目光。


    那深邃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旋涡,稍有不慎便会陷落。她稍稍移开目光,落在其他地方。


    他的个子真的很高,周家人本来就高,周恩瑾比其他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大概有一米八八吧。她得仰起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


    今天他似乎特地梳洗过一番,海军服熨烫笔挺,上次见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头发也特地剪成了寸头。


    前世她看到一种说法,寸头是最考验颜值的发型,不是帅哥不要轻易尝试。


    周恩瑾很适合寸头,他的五官精致但不失阳刚,鼻梁挺翘,脸型好看,剪了寸头非但不影响颜值,反而更显得他干净利落,英俊帅气。


    周恩瑾也看着眼前的女孩。几天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


    姜安宁今日穿了王福花亲手做的红色大衣,里面搭配了一件布拉吉厚裙子。


    虽然是旧裙子,但是过年的时候王福花去供销社重新买了染料染成深蓝色。


    穿在姜安宁身上,像后世港风的穿着,洋气又好看,更衬的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


    “姜安宁同志。”周恩瑾声音低沉。


    “嗯?周恩瑾同志。”姜安宁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两人顿了顿,都不由自主移开了眼神。


    周恩瑾头一次这么紧张,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显得紧绷,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姜安宁同志,我是周恩瑾,今年二十七岁。毕业于海军军官学校,目前在海岛任职,正团级。一个月工资一百二十七块,每个月还有补贴。”


    他这是在做自我介绍?


    姜安宁贝齿轻咬红唇,听着周恩瑾的嗓音,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周恩瑾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从军十多年,这些年工资都没花,全存起来了。我妈去世前还给我留了一张存折,到时候可以都交给你。没有不良嗜好,家世清白,身体健康。”


    说到这,他低头看了一眼姜安宁。


    姜安宁低着头,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脖颈,此刻泛着淡淡的粉色,白皙粉嫩得仿佛轻轻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周恩瑾喉结滚动,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愿意选我吗?”


    说到这,他垂在军裤两侧的手紧张得握了握拳。


    姜安宁脸颊滚烫,虽然两人都知道是来相看的,可周恩瑾这么直接,小花妖还是有点不适应,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也不知道对周恩瑾是什么想法,两人明明只见了一面,却像见过很多次一样。周家其他人,她可以用相看报告一条条打分,可要是对方换成周恩瑾。


    那些条目似乎都不重要,或者说周恩瑾条件最适合,不用相看报告也可以。


    周恩瑾看姜安宁没回复,以为她还在对比其他人,略沉默了下,道:”兴河年纪太小了,不够成熟。兴海对婚姻一向都是无所谓。至于兴云,不适合你。”言下之意,只有他最适合。


    只能对其他三个侄子说句对不住了,他年纪最大,错过了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三个侄子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


    姜安宁看他紧张的模样,不由兴起了逗逗他的想法,故作严肃地道:“我们年纪相差大了点。”


    周恩瑾:“……”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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