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最后，没有和班里的其他同学在一起。
顺着中间预留的过路处看过去，尽头正是李纯阳的老公，周彦锋教授，他们学校导演系资历最高的教授，只是脾气极为古怪，在‘最不受欢迎老师’投票中排名第一，此时他正同熟人说话，时不时露出一个略显别扭的微笑。
正看着，楚辞突然觉得一阵凉风吹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大笑，“噗——哈哈哈哈哈——”
他转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李纯阳探头看了看前方的笑的十分难看的自家老公，转头看向楚辞，“你看他笑的也太难看了。
楚辞：“……”
“不该让他笑的，还是严肃的时候帅一点，这样好傻。”
李纯阳笑的十分灿烂，和在世时一般无二，除了……
她注意到楚辞的目光，伸手捋了捋自己脑袋上那十分违和的头发，好像怎么也整理不好，最后干脆一把将所有的头发揪了下来。
看着自己本来就稀少的头发全都脱落下来，李纯阳有些懊恼，很快又笑嘻嘻的，“你帮我做一顶假发吧！我知道你手艺很好，大家都要排队去买呢，老师能不能走个后门呢，楚老板~”
楚辞闻言，顾及周围人多，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谢谢你哦！”李纯阳很开心，又把那堆稀少的头发放在脑袋上，“这个我就先凑合用着，我可不想秃着头和你们告别。”
楚辞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始终笑呵呵的，可身上那层灰蒙蒙的颜色时时刻刻像在宣告着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楚辞，老师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李纯阳看着他手里那束白黄相间的菊花，说道，“可不可以把这菊花换成满天星啊，我最喜欢满天星了，我想在最后收到一束喜欢的花。”
她说着，又探头看了前方一眼，她生前和周彦锋说过，她不想自己的葬礼上都是千篇一律的菊花，想让他给自己带一束满天星，可刚刚她已经看到他把一大束菊花放在台前，摆的很工整，可是她不喜欢。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他当时说葬礼是很正式的场合，说这样太不像话，但她还有抱有一丝希望，直到刚看到那一幕，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她深呼吸了口气，又自我安慰完毕，想着如果让楚辞抱一束色彩鲜艳的满天星进来，估计会被现场的人赶出去吧，周彦锋肯定也会生气，正要说还是算了，就见楚辞已经把手里的菊花塞到同伴手里，留下一句‘等我’便飞快地跑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怀里报了一大束满天星，在主调为黑白色的告别厅里显得十分刺眼。
即使他们站在最后，也挡不住他人的齐齐看过来的目光，当然，楚辞也没想藏着掖着，任由周围的讨论声四起，自己充耳不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祁晏待久了，楚辞此刻十分淡定，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和说话声像是和自己隔了一层水墙，仿佛他们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一般。
告别式还未正式开始，周彦锋听到讨论声，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两位少年笔直的站立在众人尽头，他们两人都身着墨色衣服，一位怀中抱着大束的满天星，此刻正微微垂眸打理着花束边缘，另一位神色淡然，明明手里只拿着一束很普通的黄白菊花，整个人却看起来十分超然脱俗。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尤其是站在这众多话语声中，竟然衬的其他人都更加俗气起来。
楚辞他自然认得，只是那怀里的花束，让周彦锋愣住了，他看了许久，眼眶有些发红。
周围人还以为周彦锋要生气，连忙安慰了几句，又转过身瞪向楚辞。
楚辞没注意他人目光，抬头倒是看见站在周彦锋身侧的李纯阳正笑嘻嘻的看他，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楚辞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他人：？？？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宋清竹见状当即就要过去，却听得大厅里开始放起哀乐，司仪进场宣布仪式即将开始。
于是，他们的班级群里开始接连不断、快速的消息轰炸。
宋清竹：@楚辞，你想干什么？
宋清竹：李老师的告别式你这么胡闹？
宋清竹：今天学校领导都在场你等着被处分吧
同学1：怎么了怎么了？
同学2：放个耳朵
同学3：现场的同学记得帮我跟李老师道个别
……
楚辞本来手机消息是震动，打开看了一眼，把模式换成了静音。
除了这段插曲，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到最后告别献花的时候，楚辞和祁晏一同上前，无视众人看过来的目光，绕灵一周后，将格格不入的满天星放在一堆菊花面前。
他抬头，看到李纯阳正坐在停灵的棺柩上，双腿晃了晃，笑嘻嘻的说道，“好漂亮！谢谢楚老板咯~”
学校领导站在最前排，不悦的看着楚辞，还想着到底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没有规矩，在灵堂上胡闹，不过现在的场面也不适合说其他的，只能随时观察周彦锋的表情，万一有个不对还是要劝一劝私下再说。
正想着，却没见周彦锋的身影，刚要问身旁的人，就看见他不知从哪走出来，怀里居然也抱着一大束满天星，花色和楚辞那束一模一样。
众人：……
周彦锋将那束花放在灵前，见众人不解的目光，开口说道，“纯阳生前最喜欢满天星，她最后那段日子每天都要嘱咐我一遍，说让我在葬礼上一定要送她最喜欢的花，她说就算是葬礼也要是最浪漫的那个，我当时拒绝了……虽然我还是买了，但如果不是这位同学，我可能今天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周彦锋说着向楚辞点了点头，“谢谢，可惜她看不到了，最后她也以为我是拒绝了她，是我让她带着遗憾走了。”
他说完，就见一个虚幻的身影自棺柩上一跃而下，大哭着张开双臂要去抱他，毫不意外的穿身而过。
周彦锋只觉好像有股风吹过，那感觉……他有些怔住，是她回来了吗？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没有遗憾，你要好好的，你答应我的不要哭，你以后自己也要好好的生活。”
楚辞看着面前的两人相拥却不得见的画面，心底也不甚好受，可也不能多说什么，最后只道，“周教授，您做的这些相信李老师她都能看得到，您请节哀。”
周彦锋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仪式结束后，众人离场，楚辞走得晚了些，打开手机发现班级群的消息还在继续，很多同学还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欣然：没什么，就是楚辞给李老师送了一束满天星
同学1：我去？真的假的？周教授发火了吗？
李欣然：不信没有，我刚走的时候还听见周教授说要去楚辞家买纸扎
同学2：啊？？？不可能吧，周教授不是最不信这个吗
蒋大壮：我作证，我也听见了……
周彦锋确实找楚辞说要买纸扎，楚辞刚听见他的话同样也是不敢置信，他曾经一度标榜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什么生死灵魂之说，甚至曾经劝过楚辞不要做这种生意。
然而刚刚，他却是十分认真的向楚辞请教需要给逝者买些什么样的纸扎。
***
回到家，远远看见一辆十分亮眼的跑车停在店铺前面，而一位头顶大波浪，身材姣好的女士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紧闭的店门口，见对方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随后低头在手机上敲着什么。
没一会儿，楚辞的手机号便响了。
楚辞：？
店铺留的电话明明是他爸的。
楚辞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上明晃晃的标注着陌生来电。
听到声响，那人转身，看见楚辞正要接电话，连忙挥了挥手，“是我打的，别接了。”
她说着，已经小跑过来，有些微微喘气，“嗨学弟~好久不见。”
楚辞看清来人颇有些惊讶，“学姐？你怎么来了，来买纸扎？”
来人正是大他三届的学姐，叫江意林，他还是大一的时候两人一起配合学校拍了一个宣传短片，算是有些交集，不过她很早就毕业了，之后一直也没什么联系，但楚辞也听说过她现在在娱乐圈混的还不错，已经出演过几部影视剧的女主。
“哎呀，”江意林摆了摆手，捋了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这不是这么久没见，想你了嘛。”
“想我？”
“啊。”江意林点点头。
“你想我，那一直盯着他做什么？”楚辞看着对面的人把墨镜向下脱了脱架在鼻梁上，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祁晏，仿佛要把人吃掉一样，他十分无语的说道，“学姐，麻烦把口水擦一擦。”
“没礼貌！”江意林佯装生气的瞪他，“还不赶紧给学姐介绍一下，万一你今天就有学姐夫了呢。”
楚辞没忍住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想的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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