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婻的车技真不是吹的,从通电话的时间来算,她和斐一然从宠爱出发的时间只差了七分钟。
但从她抵达医院,抢到停车位并用顾泽雨朋友的身份问到他的病房号所花费的时间,及斐一然微信给出的位置来看,她俩之间差的绝不仅仅是七分钟,哪怕再加个十分钟,后来的那位都不一定能赶到。
向婻按照指示牌穿过住院部的走廊,给斐一然回了个“不着急,慢慢开,安全第一”的消息后,站在了一间单人病房的门口。
蓝色的病房门上竖着一块玻璃,后面坠了一条透光但不透人的白色纱帘。
纱帘没有完全拉死,还留了一条极窄的细缝。
向婻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调整角度,利用那缝隙确认了病床上的人是顾泽雨之后,掏出手机打开静音模式,又继续摆弄了两下,然后才握住门把手拧开进去。
顾泽雨被前任们在网上吐槽掉马的当晚,就被家里那位老当益壮的爷爷给一棍子抡倒,砸得肋骨骨裂和头破血流。
不然光凭借他的鼻青脸肿,怎么都不至于被送进医院来的。
可话又说回来,身为惧怕了爷爷二十多年的小孙子,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这笔帐算在自家人的身上,可怨气总要记在一个人的头上。
所以,推到最后,向来恩怨分明的顾泽雨毫无意外地记恨上了当众骂自己娘娘腔的向婻。
更别说他这边刚记恨完,转头又收到了某人给出的调查结果直指向婻就是事情背后的幕后黑手,那简直是恨上加恨。
因此从住院接受治疗开始,他就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盘算、咒骂那个瘸子了。
甚至还分出了很小一部分的时间用来做梦——计划等成功做了向宏昊的女婿后,怎么能多分家产,又怎么“敲诈”那位死瘸子,让她掏钱养自己……
以至于,白日梦过得过于频繁,眼见着那张可恨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病床前时,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梦是醒。
向婻看着他复杂多变的眼神,微微一笑,走到墙边拿起脚落里的凳子坐到床前,语气带着傲慢得让人不舒服的怜悯:“床前连张凳子都没有,入院来都没人来看过你吗?啧啧,真可怜。”
顾泽雨眉心蓦地一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床边人的腿,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不是瘸子?”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现在改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样的开场,在心里懊恼难受。
“不是啊,你不知道吗?”向婻完全不意外顾泽雨的发言,甚至预判到了这一句。
顾泽雨这个人,鸡肠狗肚、丧尽天良、言而无信,坏得相当没有底线,但仔细想想,其实他的智商不高,手段卑劣且一点都不高明,只要对他了解到位,对付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前世里栽在他的手里,现在想想,向婻多少是感觉有些丢人的。
而这一次过来,她目的明确,言语上自然比较随心所欲。
只是可怜了反应慢半拍的顾泽雨,他茫然地被动接受了来自向婻的嘲讽,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不合时宜的慌张。
心一乱,表情当然也淡定不到哪里去,他警惕地看着病床前的向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看不上我的么?不对,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向婻点头:“我看不上你这点不用怀疑,至于来这里,当然是有事找你。”
顾泽雨皱起眉头,表情变得比刚刚更加不自然。
向婻很满意他的紧张,清了清嗓子说:“泼红油漆的人是你找的吧。”
顾泽雨听着她肯定的语气,心里咯噔一声,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向婻看向他脑门上缠着的白色绷带,理解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伤到了脑袋,听不懂人话也是正常的。”
顾泽雨:“……”
“不过,你自己没脑子就算了,不能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没脑子吧?”向婻起身,目光冰冷地盯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顾泽雨,“找人泼红油漆你真的不觉得幼稚吗?”
顾泽雨看着向婻笃定的样子,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连带着露在外面的耳垂也肉眼可见地变红,嘴却依旧比死鸭子还硬:“向小姐,咱俩不算熟吧?你突然出现在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什么意思?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找人,什么油漆,我还不至于因为被你骂了一句娘娘腔就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吧?”
向婻对他的反应早有所料。
她眨了眨眼,反手拿出一张照片往他的眼前一送:“造谣我是残废、好色、泼红油漆这些破事儿呢,你认不认都不打紧,我不在乎,但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了,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小白兔。”
“……你哪里来的照片?你想怎么样?”顾泽雨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彻底慌了。
向婻后退一步,收起照片,自动忽略掉他的第一问,皮笑肉不笑道:“我想的吗?很简单,你刚刚自己也说了,我们俩不熟,不熟的两个人怎么能结婚呢,你说对不对?”
顾泽雨:“……”
向婻看着那张布满青紫却还能看出黑下去的脸,和照片一起揣进口袋里的手指轻轻点动,脸上的笑意也真了几分:“你去跟向宏昊说清楚,说你不想娶她的女儿,那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之前的事情?”顾泽雨眼神闪烁。
向婻点头:“嗯哼。”
顾泽雨突然笑了起来,他问:“如果我不呢?”
向婻摇头:“不建议你尝试,但尊重你的意愿。另外,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预计三分钟可以结束的谈话,最后在向婻的不懈努力下成功拉长到十分钟。
等到她心满意足地听着存在手机里的录音条里,传出顾泽雨承认红油漆是他找人泼的声音,并沐浴着春日的阳光钻进医院的停车场时,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斐一然。
斐一然在停车场里绕了两圈都没找到停车位,一双眼睛险些看得走火入魔,被向婻挥手拦住的时候,差点感动哭。
来医院里的人实在太多,为了不堵住其他人,向婻跟斐一然指了指医院斜对面的商城,让她先过去。
两人在四楼的餐厅里碰面,斐一然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样?没吃亏吧?”
向婻好笑:“他都躺那儿不能动了,能让我吃什么亏?”
斐一然想着也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完好无损后正准备开口问他们都说什么了,又见向婻主动把手机递了过来。
她古怪地看向婻:“什么东西?”
向婻笑着对她做了个放耳朵边听的动作。
“?”
斐一然瞥了眼手机屏幕,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光彩,将录音听完后,惊喜道:“婻姐,你行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呢!”
向婻得瑟地对她挑了挑眉,接回手机,低头吃饭。
吃过午饭,两人各自开车从商城的地下停车场里出来。
提前一分钟等在路边的向婻,趴着自己的车窗问坐在另一辆车里的斐一然:“我要去警局,你下午有安排?”
“我约了客户,谈工作。”斐一然看向腕间的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开过去刚刚好。
向婻拍了一下喇叭,算是打招呼,先一步调头离开。
当天下午,向婻为了顾泽雨搞出来的那点事一直忙活到傍晚,回到清理得差不多的宠爱门口时,天都黑透了。
可即便如此,隔壁店的火锅店老板还是没有放过她,紧跟其后出现在了宠爱的大门口。
向婻因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过来,心里毫无准备,转过身看到她的瞬间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种情形下两人的视线相触,都是一脸的尴尬。
乐畅没想到向婻看到自己会这么大反应,虽没忍住变了脸色,但还是下意识冲上去关心她:“你没事吧?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这话问得实在多余。
但这么一吓,向婻感觉自己再看到她……好像没有上午时紧张了?
她顺了顺胸口,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没事没事。”
“那就好。”乐畅松了一口气,暗淡下去的目光再次亮了起来,“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吃一点?”
向婻回头看向周围,发现有好几双眼睛在有意无意地扫过来,又想起当初他们都是向宏昊招来的,心里登时生出一股烦闷的感觉。
这种不适,难受程度堪比中午忍着恶心套顾泽雨话。
最重要的是,上午她和乐畅是在休息室里说话的,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怕不用过晚饭时间向宏昊就能收到消息,现在房子还没过户……
在心里默默计较过后,向婻拉起乐畅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走了没两步,感觉拉手臂不得劲,她又顺势放松掌心一路滑到乐畅的手腕。
而跟在向婻身后的乐畅,看着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轻轻松松就将她的手腕握在掌心里的手,刚刚暗下去的眸子又一次亮了起来——就说吧!她长得这么好看,只要再坚持一下,肯定能逼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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