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有什么可审的?
瞎了靠听都听得出来怎么回事。
京兆府尹要是连这都弄不明白,他这府尹也白干了。
还请什么御医?
成国公府就是瞎告硬告,想搅黄月辉楼生意而已。
他们对承平伯都很熟,胆子小,没脑子,成国公哼一声,他能吓得半天都不出声,随便甩个什么理由让他关门十天半月的,承平伯敢说一个不字么?
再冤枉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至于卢栩,成国公府压根就没瞧进眼里过。
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手里握着点菜谱,抱着金砖不会用,每年就收那么点儿分红,还和南城几个不上档次的酒楼合作,直接把炒菜档次搞低了。
点心倒是有点儿门道,可惜,和谁合作不好,找承平伯。
在成国公府的人眼里,卢栩根本是没见过钱的穷鬼,就是见了县官都要双腿打哆嗦的乡巴佬。
他们成国公府的名头摆出来,还不把他吓死。
月辉楼就这两个老板,那还不任人搓扁揉圆,他们国公府想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关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想,他们竟然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穷小子手里翻了船。
京兆府尹暗爽了一把。
京城的地方官难做啊!
他天天都愁如何跟这群除了吃喝就是添乱的勋贵打交道。
承平伯这种倒还好,大不了往上一告,找御史弹劾,可国公这种级别,他看到一次头发白一撮。
他才刚因为云山公主挨了一顿责骂,罚了三月俸禄,正看成国公府不爽呢。
既然卢栩占了上风,他也愿意送个顺水人情,帮卢栩多敲点银子出来。
京兆府尹:“御医哪有空管这些,好了,李主事,你吃坏了肚子诬告月辉楼,干扰月辉楼经营,你可知罪?”
成国公府的人不情不愿道:“小人知罪。”
“既然如此,本官叛你赔偿月辉楼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管事惊叫。
“慢着!”卢栩也忙喊。
京兆府尹想结案,换成卢栩不干了。
卢栩:“大人,我不要他赔偿银子,我要请御医。”
京兆府尹:“……你不是月辉楼的主家,不如回去和承平伯商量商量?”
卢栩:“谢大人美意,不用,月辉楼我能做主。”
京兆府尹:“……”
成国公府的人听罢,忍不住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告我家国公爷?”
卢栩:“不啊,我哪惹得起国公爷,只是今天不明不白的,回头你们打听清楚了我店中昨日做的什么,什么模样什么味道,又来告我怎么办?”
众人:“……”
京兆府尹:“来人,去请个大夫来。”
卢栩:“不!大人,我要找御医,权威的!到了大理寺,到了三司会审,到了陛下御前,也能不惧怕成国公威势敢说实话的那种。”
对方怒道:“什么意思?你还想去大理寺告我?”
卢栩连忙摆手,无辜道:“不告不告,只要贵府别再来打扰我们做生意,我就不会告的。”
京兆府尹:“……”
众人:“……”
按你意思,对方只要再找你麻烦,你还要翻旧账呗?
成国公啊!三公之首的成国公啊!
这小子莫不是个傻大胆?
京兆府尹心道,你打这主意也别说出来啊,你都这样说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御医去?
他为难道:“你可能找来御医?”
卢栩刚要作答,就听成国公府的人抢声道:“我家的大夫就是御医,难道我家的御医不足信,他找的御医就可信了?”
卢栩:“你家的当然向着你!请大人请中立的御医!”
他刚想说不然他就去太子府请了,不料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这样的御医我认识啊。”
众人循声往人群后望去,只见一身便衣的睿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
人群中不少认识他的,俱是吓了一跳,连忙要行礼,被睿王阻止了。
卢栩不认识他,边揉着跪麻的腿,边问:“多谢大叔,你是谁呀?”
自以为风华正茂的睿王:“……”
一旁的桓棠顿时失笑。
卢栩这才看见被睿王挡了大半的桓棠。
这人他认识!
去他家还菜谱的桓公子嘛!
卢栩马上机灵的改口,“小民拜见睿王殿下。”
睿王哼一声,穿过人群,到了大堂。
京兆府尹连忙给他行礼。
睿王:“本王路过,见京兆府热闹,过来瞧瞧,你继续审吧,本王坐在一旁听听热闹,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
京兆府尹心里骂,你都要坐这儿了,我怎么当你不存在?!
他赶紧让衙役去搬椅子,叫睿王坐得比他还高。
刚刚还叫嚣的成国公府的人这会儿也傻了,怎么跳出个睿王来?
他悄悄往人群中递眼神,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国公府其他人也很茫然,连忙跑回去报信。
整个大堂,只有卢栩真当睿王是来凑热闹的,还好奇的问:“王爷,您认识的御医不怕成国公吗?”
睿王笑道:“我是郡王,他是国公,我的人为何怕他?”
卢栩:“王爷不会和国公是一伙儿的吧?”
睿王:“等御医来后你便知道了。”
睿王将手令给下人,叫他去宫里太医院请人。
成国公府的人:“……”
京兆府尹:“……”
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总不算偏袒吧?
卢栩夸赞道:“王爷不愧是王爷,多谢王爷!”
睿王一乱入,看热闹的奔走相告,待睿王府的人请了御医过来,京兆府衙门外看热闹的人已经里三圈外三圈。
放眼过去,大半都是勋贵人家,街上来来往往,过节似的,连附近的酒楼雅间人都满了。
京兆府尹人都麻了。
从前他审别的勋贵可没这样过。
他忘了,他们一早去月辉楼逮人,月辉楼每天早上可是最忙的时候。
卢栩跟他来了,各府采购完点心回家的家丁仆役,哪个不跟自家主子说——
成国公府找了京兆府来封月辉楼的门,然后被卢二东家给撅回去了,现在都往京兆府衙去了。
大八卦啊!
家中没起床的主人听到消息都爬起来赶热闹了。
他们才聚到附近不久,得,睿王也来了,睿王还要把御医找来!
成国公府横行霸道几十年,竟然让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的承平伯和一个乡下小子给搞翻车了,大快人心!
哦吼!新鲜啊!
别说老百姓觉得新鲜,皇亲国戚都觉得新鲜!
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越传越热闹。
反正从太医院请了人过来也要好一阵子呢,足以让先到的给后来的讲四五遍经过了。
京城中那些落榜书生们、游手好闲的二代三代们、吃过成国公亏的各路人,热情高涨的就来了。
等成国公世子赶来时,京中专门写话本的都跑来取材了。
什么落魄书生遇美人,救的好人是富翁,拾金不昧大翻身,夜遇美女是蛇精,哪有草根穷小子单挑国公有意思!
什么?在堂中跪着的是成国公府一个小管事,不是成国公?
管他呢,编话本还不兴作者加工创作了吗?
几个话本先生看到同行,燃起强烈的求胜欲,一定要赶早写出来!!
……
承平伯、武昭侯他们也早早占了一处雅间,不停催促自家小厮过去旁听,然后回来传。
听到有人喊御医来了,承平伯也忍不住了,“不成,我得去京兆府衙门看着!”
别人忙拉他:“你去有什么用啊!”
“就是,你别去,万一闹僵了,你装不知道,还能迂回一下去找成国公道歉。”
承平伯心里猫爪子挠似的,他站在原地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这摆明了就是成国公欺负我们嘛!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上次在太子府打架,他孙子打了我儿子我都没去找他,他还要怎么样?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
昌隆侯一拍桌子也道:“怎么都是咱占理,怕他个球,我跟你去!”
武昭侯见劝不住了,只好也跟上。
他们这群落寞纨绔哪个放到成国公眼里也不够看,可人多总能势众,他们同心协力同仇敌忾,成国公还能把他们一窝给端了吗?
大不了大伙儿一起找陛下哭闹去。
他们气势汹汹的……被阻拦在京兆府衙门外,连大门都没能挤进去。
他们刚想摆出“我是侯爵”“我是伯爵”的谱,一瞧,成国公世子在前面帽子都被人挤歪了。
大堂上,三个御医一起给成国公家小管事会诊。
成国公都没享受过的待遇,把小管事“惊喜”的人如筛糠。
一根银针下去,针白血红。
从另一处下去,还是一样。
偏偏卢栩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看热闹,怂恿用银针测试的御医:“多扎几下多扎扎!到处都扎扎!”
他不嫌跪着腿疼腿麻了,也不嫌地板硌人了,兴高采烈抻长了脖子看热闹,扎扎扎!换根粗点儿的针扎!
小管事也伸长了脖子往后瞧,不停看国公府人到了没有。
他看到成国公世子时,眼睛猛地窜起亮光:“世子救我!”
正在此时,三位御医也诊断完了。
睿王:“怎么样?”
御医道:“未有中毒迹象。”
睿王:“会不会是他吃的剂量少,又吐了。”
御医摇头:“若是多日尚有可能,昨日才刚刚中毒,绝无可能。”
睿王笑道:“本王就知道!王府每日都在月辉楼买点心,本王和太妃天天吃,我怎么就没中毒呢?”
成国公世子挤到前方,正听到这一句,望向堂中下跪的管事和幸灾乐祸的卢栩,脸都黑了。
小管事如看到了救星:“世子……”
不料成国公世子扬起手朝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住口!你与月辉楼有何私怨,竟敢借用国公府的名头威胁京兆府替你封门?!”
小管事被打懵了。
卢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冷着脸愤然道:“世子不必急着装什么大义灭亲,我说了只要你们不再找我麻烦我是不会去招惹你们的。”
成国公世子垂眸蔑他,卢栩迎着他目光怒气冲冲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他还没说一句对你们成国公府不利的话呢,你问都不问就这样甩锅给下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壁虎断尾尚为求生,世子急切成这样,连壁虎都不如啊。”
成国公世子:“你说什么?”
卢栩:“我说——你是不是当爷傻!”
卢栩猛地站起来,以比成国公世子高半头的身姿俯视他,一手指着成国公管事呵道:“他跟我有私仇,你们家大夫也跟我有仇吗?!这样随便就能和人狼狈为奸的大夫你们家敢用吗?!看什么看,我最讨厌别人那么瞪我,我就骂你了怎么样吧!平民骂官拘禁一日罚款十两是吧。”
卢栩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到地上,“我今天先骂你一百两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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