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怕自己说不明白,又从德巴克部薅了翻译给他帮忙。
名叫阿塔的翻译生无可恋,又一次后悔他当年为什么要学大岐语。
卢栩:“你高兴点儿嘛!我都免费请你们喝豆浆吃豆腐脑了,你不高兴吗?”
阿塔:“……”
他的族人们是挺高兴的,可是他不高兴。明明大家都是白吃,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干活儿?
又有人询问这是奶吗,卢栩拍拍他,“快翻译。”
阿塔犹如机器一般重复今天不知说了多少遍的:“不,这是豆子磨成粉熬出来的,加工后能做成那样软的食物,叫豆腐脑,也能做成更硬一些的豆腐……”
见卢栩又看他,阿塔痛苦道:“据说还能做成豆皮、豆干、硬豆腐之类的东西,若我们喜欢,他们下次会带来。”
卢栩:“重点!”
阿塔深吸一口气:“豆浆和豆腐脑是免费的,可以选择原味、放糖,豆腐脑还能浇咸味的调料,就是那个盆里的东西,以后可以拿野豆子来换。”
他抓着一把当样品的野豆子和黄豆给众人看,还要解释这些豆子的区别。
苍天可鉴,很多词他也不知道怎么翻译啊!
他的痛苦还在各处上演。
卢舟很有预见性地考虑到了蛮人们没钱币没散碎银子的问题,设立了一个兑换点。
谁带了不好交换的或者价值高的东西,可以到兑换点去评估价值多少钱,先换成他们县衙出的代金券——从卢栩当年开发的优惠券演变而来——拿去购买物品,若是最后代金券没花完,可以在集市结束前到兑换点再换同等价值的物品。
当然,收到代金券的商家在结束前也可以来交换同等价值的物品。
不过用纸换走别人的牛羊肉和金银珠宝,这要基于很高的相互信任,兑换点设立了大半个上午,也就对卢舟很信任的八个蛮族少年来换了一点儿零钱,给他们的家眷拿去买吃的。
其他人更愿意自己自由交换。
卢舟当然没强求,大家以物易物更容易换到符合心理预期的东西,唯一的麻烦就是废翻译了点儿。
不过等到中午要吃饭的时候,代金券火起来了。
卢栩准备的食物种类多,价格零零碎碎,总不能叫他们现场切肉,一边切一边换饺子、换丸子吧?
兑换点忙起来,对一些不常见的物品该怎么定价,卢舟也搞不定,无奈之下他跑去喊哥哥,他来炸蘑菇炸野菜炸包子炸饺子,卢栩去跟别人砍价。
卢栩一走,刚刚买了饺子的人马上问:“我的饺子冷了,能帮我炸一下吗?”
卢舟不知道卢栩规定了买三碗才给炸一碗,见对方的饺子的确没冒着热气,点头道:“好。”
他还主动问别人,“你们需要热吗?”
这下,饺子销量飙升,直追炸蘑菇销量,待伙夫端了新泡好洗好的蘑菇回来,发现他们这儿一半的饺子都被卢舟炸了。
谁说蛮人脾气直脑子憨的,这不是糊弄他们小卢大人吗?!
他给卢舟解释了三碗才能炸一碗,卢舟看看排队的蛮人小孩,笑道:“没关系。”
这些油是卢栩切白肉熬的,每次交易,蛮人都会多送卢栩一些没什么肉的骨头和不好的部位,这些白得的肉中就有熬油用的白肉,算来对他们也没什么本钱。
而且这些油脂若不食用,将来基本也是要做灯油的,还不如先用来炸东西,炸完后剩下的再过滤做灯油,这才算节俭不浪费。
能让大家吃开心一点儿,卢舟也挺开心的。
另一边,卢栩直接掀开兑换点存放物品的马车,叫来换东西的先看看有没有他们想要的,若是想要,先兑换,差价再给补代金券。
除了食物,他都可以还给他们的。
怕被坑的蛮人:???
他们眼睛亮了。
这样就算被坑,也坑不了多少!
顿时,兑换点莫名成了蛮人和蛮人交易的拍卖场。
什么珠宝、宝石、兽牙、珍惜皮毛,金银物品……
但凡是卢栩看不懂值多少钱的东西,他先问一圈有没有人想要,然后就当场搞起拍卖,等他们自己先讨价还价竞拍一番。
这时候,往往会有一群人展示学识和见识替他估价,什么东西能兑换多少东西,谁亏谁赚……
他则乖巧坐好,左看看右看看,哦,这个好便宜,哦,这个好贵……
等大致价值确定了,他再出手都买回来,然后两方再从他这儿买走,差价用他的物资和代金券来补。
换到满意物品的蛮人们心情愉悦地拿着代金券去大岐的摊位吃吃喝喝。这时候,这种代金券对他们而言,就像白给的饶头似的,花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的。
下午,卢栩干脆叫卢舟把他们昂贵的奢侈物件全挪到兑换点来,不卖了,直接搞竞拍。
而下午更重头戏的,则是年轻人们早就摩拳擦掌在准备的雪地短跑赛。
为了比赛特意来赶集的小朋友们一次又一次来催卢栩,卢栩把马车门一锁,朝那一直和他磨磨唧唧还价的蛮人一扬手:“不卖了!我们要比赛去!”
新来没经历过比赛洗礼的蛮人满面茫然,什么比赛?
什么比赛比价值几千两的交易重要?
他一转头,只见一群年轻人都是一副磨刀霍霍、跃跃欲试,看谁都想咬一口的架势。
“……”
啥情况?
“奖品!奖品!奖品!”
卢栩在呼喊声中,众星捧月地走出来,找了把椅子站上去,叫人把他昨晚准备好的棍子拿出来,“比这根高的,成年组!比这根儿矮的,少年组!比这根儿还矮的……”
他又拿出一根短的,“儿童组!”
小朋友们嗷嗷嚎起来,竟然真有儿童组!
卢栩公布奖品,“先比成年组,第一组,一坛酒!”
上次得了酒的马上欢呼起来,卢栩准备的可都是好酒,又烈又醇。
卢栩:“第二组,一袋米!”
这次轮到大岐人跃跃欲试起来。
卢栩:“第三组,一袋白面!第四组,一只羊,第五组,一匹布……”
他一口气宣布了八组。
少年组,则有四组,奖品和成年组差不多,全是实用物品。
到了儿童组,画风突变,三组奖品一样,全是糖果、玩具和代金券组合,得了奖的小朋友,想买什么就去集市上买什么。
率先比赛的成年组,两名虎贲军拿着卢舟准备的红绳到远处去当终点,要参加的到起点准备。
不限年龄,不限人数,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健体强身。
卢栩:“每个人根据自己想要的东西选择去哪组比赛,记不清的问问别人!什么?能不能重复参赛?可以!拿过奖品的不能再参加,没拿奖的可以,注意好体力分配!老规矩,不许打架,不许拽人!打架的成绩取消,打伤人的以后永久禁赛!”
为了以示成绩权威,他还邀请了各部落的头目们去终点当裁判,以免出现上一次的大混乱,分不清谁是冠军,又重新跑了一次的局面。
在场十三部的领头人被卢栩一顿忽悠去了,到了终点,被四面八方的冷风一吹,那叫一个后悔。
起点上,卢栩在马背上一手举锣一手举小锤子,用两族语言高声喊:“准备好了吗?”
咣!
锣声响起,上百人呼啦一声朝着终点狂奔,那些不参赛的再次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追着比赛的人马撒欢了跑。
大人孩子乱成一团,从赛道两旁的营帐前飞奔而过。
卢栩:“不要撞人家帐篷!”
新来的蛮人部落都看傻了,他们都不敢在营帐里待着,生怕哪个跑上头的不管不顾冲进他们帐篷里。
这次各部的年轻人显然是练过,最后几十米渐渐和重在参与报名玩的人拉开差距。
前十名几乎人人在下坡的位置换成了滑行,姿势花里胡哨,边显摆边跑,惹得观众又是吹口哨又是加油。
到了终点前,前几名更是相互咬地紧,临近终点前三名几乎是并排,四五名也不过只差一步。
卢栩不嫌事大,边跑边喊:“还有三步就到终点了!第一是谁,第一是谁,冲冲冲——!”
骑马陪跑的同伴们也全跟着激动起来了,一个个摇旗助威的呐喊,前三名使出吃奶的劲儿狂奔。
红绳落了。
刹不住车的前五名和忍不住站起来想分辨谁是第一的裁判们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有反应快的当即绕开椅子跑了,也有人被椅子上的头目们抱个满怀的,还有人推着裁判的椅子往前滑冰似的滑了好几米。
好在首领们穿得厚,一个个身手也算灵活,没让选手摔倒受伤。
坐在椅子上的蛮族族长和大岐健儿抱个满怀面面相觑,被推出去好几米的德巴克族长一脸懵逼,卢栩见人都好好的,马上从担心转为幸灾乐祸,笑得前仰后合。
他让他们坐在两侧看,他们非挪到中间门,这可是雪地,以为隔着几米就安全了么?被撞了吧!
卢栩叫他们赶紧离开终点,再检查有没有人被撞到。
可选手们根本顾不上这个,纷纷嚷着问谁是第一。
没被撞到还在原地的裁判和两个拿绳子的虎贲军给出一致答案,大岐军户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怔了怔,松开还抱着他的蛮人族长,欢呼雀跃蹦得老高,朝着同伴“啊啊啊”大喊,“我赢了!我是第一!我赢了黑川人,我是第一!!”
几乎和他同时的黑川年轻人气鼓鼓地撑着腰,这小子根本跑不过他,偏偏靠着一个下坡来了一个超长的滑行,把他甩开了。
没拿第一的另外几个大岐少年和他肩膀搭肩膀一起又笑又跳,活像失心疯版四小天鹅,终点其他蛮族年轻人那叫一个不服气,朝他们挑衅再比。
已经能听懂一点儿蛮语的大岐少年们马上应战,不等后面的跑到终点,他们已经重新回起点要再战。
真勇士,不报隔夜仇,说比就比,马上就比。
卢栩不得不再次狂喊:“拿了奖的不许二次参赛啦!!”
第一场奠定的火药味儿持续了整个成年组,还烧到了少年组。
不过半大的孩子们一脸认真鼓起劲放狠话赛跑,怎么看怎么可爱。
家长们更是全站在赛道旁,边吃着见缝插针买的点心边给孩子加油,敬业的生意人,还挎着篮子跑人堆里卖起吃的了。
蛮人的肉干、奶制品,大岐的黄豆糕、绿豆糕、炒瓜子,还有今日人气超高的炸蘑菇,炸包子。
他们县衙的伙夫,在全民参与赛跑时,还专注地炸包子卖钱。
上头的气氛直到儿童组参赛才变得可爱起来。
不到卢栩大腿高的小豆丁们个头参差地站成一排,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不管蛮人还是大岐人,小朋友们绷着的小脸都是一样的软乎乎,让人怎么看怎么想笑,怎么看怎么想捏。
卢栩一本正经举起锣:“预备,我敲锣,你们就跑,明白吗?”
两族的小朋友听懂的认真点头,听不懂的茫然看他。
尤其是蛮族小朋友,让卢栩很怀疑自己的蛮语是不是不地道。
他往前一指,“哥哥姐姐跑,你就跑,他们往哪儿跑,你就往哪儿跑!”
小萝卜头们好像懂了。
咣一声,小萝卜头们撒了欢儿,四面八方,往哪儿跑的都有,那些太小的孩子根本搞不清状况,有人直奔着给他们加油的爹娘就跑去了,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狗娃绷着小脸朝前狂奔,可惜运气不好,跑到一半摔倒,再爬起来,怎么都跟第一无缘了。
他眼里含着泪,咬牙继续跑。
这回卢栩也没骑马,陪着小朋友们全程跑,见状马上大声夸道:“狗娃小朋友很棒!马上就是终点了,加油加油!”
那些跑累了不想跑的小朋友们见状,也鼓着劲儿往前跑。
狗娃憋着劲儿跑过终点,泪眼汪汪的哭了,其他没跑赢的小朋友也哭成一团,还有心大的在笑,闹不清情况的吵着要吃的。
只有成人三分之一远的赛道,成了今日最热闹的赛道。
到第二场,家长们哄好了哭唧唧的小豆丁,默契的在终点当气氛组,只要有一个跑过终点的,他们就送上一阵欢呼,哄得小萝卜头们高高兴兴。
到最后一场,卢栩跑不动了,叫卢舟替他当裁判,陪小朋友们再跑。
狗娃休息了一轮,这次又上了。
可惜依旧和第一失之交臂。
这会他没哭,倒是他阿爹阿娘眼泪汪汪的抱着他和他妹妹边走边哭。
到了颁奖环节,卢栩安排每个部落的首领给自己家第一颁奖。
第一最多的黑川部颁奖的是位女首领,随时和人龇牙、不比个胜负不罢休的黑川部年轻人们,顿时变成害羞的娇花,领个奖都红着脸扭扭捏捏,差点儿把卢栩笑死。
其他颁奖的首领一个个也喜滋滋的,洋洋得意地跟得奖为零的部落显摆,“一袋米还挺沉,老了,差点儿搬不动。”
对方黑着脸看他。
“哎呀呀,年轻人胡闹的游戏,又不是勇士比赛,怎么还生气了?”
得奖第二多的大岐,则是卢栩和卢舟分别给他们颁奖。
得了米面布匹的少年,抱不动也要背着他们的奖品,欢喜、缓慢地冲向笑得幸福又骄傲的家人——看,他们赢的!
到卢舟给儿童组颁奖时,卢栩拍拍在人群里踮着脚,满脸向往的狗娃,问道:“要不要我给你设个鼓励奖?”
狗娃摇摇头,“我自己赢!我下次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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