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兰的手很冷,跳舞的时候,夏辰安已经领教过,在他喉结上一点,却像着火了般,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最后汇集到耳根溢出一抹粉红。
这画面就很有冲击感了。
眉眼一如既往,攒着放荡不羁,偏又脸红耳朵红,清纯而害羞。
捡到大宝贝了!林兰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辰安,眼底浮出一抹亮光,就像沙漠上空最亮的星。
“你们快看,林兰兰跟小夏厂长抱一块了!”有人在喊。
林兰兰随手一指,嗓音淡淡:“你们快看,梁厂长跟唐文莉亲一块了!”
众人马不停蹄转过去,亲嘴可比拥抱更有看头。
舞池摔一地,都是抱一块,唯独他俩亲上了,太凑巧了吧。
无巧不成书,唐文莉可是女主,只要她有心,天下无难事,林兰兰也在看唐文莉和梁其友亲嘴,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夏辰安瞳孔放大,她舔嘴巴干嘛?不会也想亲他吧!
林兰兰取下水壶,仰头喝了两口,见夏辰安盯着自己看,她想了想问他:“你也渴吗?”
夏辰安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头的痒意,“你、你可以起来了吗?”
妈的!他居然结巴了!夏辰安自己吓一大跳。
林兰兰哦了一声,听话地爬起来,麻花辫垂落,发梢擦过他的脸,夏辰安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再次狂跳不止,想要出来溜达两圈,炫耀炫耀,他强装镇定,别开眼,看别处。
“兰兰,你听我解释,梁厂长跟我,我们刚刚只是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我的错,跟梁厂长没关系,别生他气好不好?”唐文莉不请自来,主动过来跟林兰兰解释,因为着急,眼眶发红,要哭不哭的样子,楚楚可怜。
“唐文莉同志,你跟她解释这么多干嘛?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她管。”梁其友一脸不在乎林兰兰的表情。
“兰兰不是梁厂长您的娃娃亲吗?”唐文莉善解人意,语气自责,“兰兰因为这事跟您闹的话,我就真的太对不起您了。”
“什么娃娃亲?我又没承认。”烦人的狗皮膏药,他早就想撕掉了。
娃娃亲这么快就掰了,对林兰兰来说,不就相当于天塌下来了吗?而且当这么多人面,林兰兰以后还怎么做人?
虽然有一点可怜,但更多人觉得亢奋。
一时间,所有目光转向了林兰兰,以为她会哭,她会闹,结果,她在喝水,察觉大伙看她,也不慌,慢吞吞地将水壶拧紧,挎回身上,歪了,仔细摆正。
众人:“……”
一破水壶,稀罕得跟宝贝似的,她是不是受刺激疯了?
林兰兰抬了下眼,表情有些木讷地问:“所以娃娃亲退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甚至有所期待,让梁其友噎了一下,她不该这个反应的。
不等他回答,林兰兰微微侧过身,面不改色地问夏辰安,“同志,请问你搞对象吗?”
众人:???!!!
***
夏辰安回到家,天已经黑严,堂屋点着灯,夏母跟夏家大嫂李玉珍坐在灯下缝小衣服,长途跋涉搬家,没敢带太多东西,想着来了后补办,到延市发现环境大不如意,眼看大儿媳就要生了,还没两件像样的小衣服,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孩子。
搬来也有小半个月,夏母每天都在给孙子缝制新衣服,说是新衣服,用的却不是新买的布料,而是家里大人的旧衣服,挑出柔软不伤皮肤的料子改成小衣服。
夏母出身好,嫁得也好,活了大半辈子,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此前甚至没动过针线,跟大儿媳现学现卖,半路出家,居然还像那么一回事。
小老太太心态也好,他们家只是上交厂子,别人都是全家下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政府还给这么好机会,支援祖国大西北建设,一旦有所成,那就是光宗耀祖。
最重要的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一下。
看到小儿子回来,夏母起身迎上去,手里拿了件小肚兜,边往夏辰安身上比划边问:“吃饭没有?”
肚兜是小碎花,在他一大爷们身上比,虽然古怪,夏辰安却不嫌弃,单手插兜,嘴角一勾,笑得邪气:“妈这手艺可以啊,也给我做两身呗。”
夏母轻斥他不正经,小伙子穿什么肚兜,见他单手插兜里,不由分说一把拽出来,“站没站相,哪有厂长样。”
夏辰安不以为然,又将手插回去,顺带抖了抖腿,嬉笑道:“谁规定厂长必须人模人样,像我这狗样子就当不了厂长吗?”
“你才狗,你全家都狗,”夏母脑子一热,气糊涂了,骂完反应过来,拿他没有办法地摇头,又问:“到底吃了没有?”
夏辰安摇头,开玩笑道:“厂工会太抠门了,组织联谊不管饭,一大群人饿着肚子跳舞,跳到一半饿晕一大片。”
满嘴跑火车,夏母翻了个白眼,不信他的话,也没想理他,摸了摸留给夏辰安的饭菜,冷了。
大儿媳要端去灶房热,夏母把人摁回去,给夏辰安倒了一杯开水,“吃吧。”
夏母疼他,却也严厉,不吃只能饿着,夏辰安太清楚了,洗了手,从善如流地坐过去,拿起一个玉米面馍馍,就着热水咬了一口,丝毫不影响口感,松软中带着一丝香甜,这也是夏母最厉害之处,厨艺相当了得,才来延市多久,各种馍馍手到擒来。
“联谊怎么样?有看对眼了的吗?”夏母坐到夏辰安对面,带着几分急切地打听,成家先立业,再说小儿子性子太飘了,一天一个主意,讨个媳妇回来管管他也是好的。
“没有。”夏辰安斩钉截铁地回答,脑子里却闪过一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眼,透着颓废和凉意,却也有欢喜的时候,亮晶晶,像天上的星。
只是这份欢喜为了别人,那个男同志好像是她的娃娃亲,她招惹他也是因为跟娃娃闹小脾气,才会问他:“同志,请问你搞对象吗?”
不可否认,夏辰安当时心跳快了一拍,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女同志,但一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激怒自己的娃娃亲,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夏辰安心头就堵得慌。
他看着她,眼角往上挑起,一笑,整张脸都是亮的,“不好意思,我妈不让我搞对象。”
但凡有一丝真心,就会难过失望。
却没有,她说:“哦。”
然后没了!
想到这里,夏辰安胸口更堵了,将玉米面馍馍塞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白菜粉丝,一抹嘴,起身往外走。
夏母问他去干嘛?
夏辰安头也不回地摆手,“车间看看去。”
“妈,老三好像不是很高兴,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李玉珍问婆婆。
夏母摆弄着手里的小肚兜,笑得意味深长,“春天快来了,狗崽子想媳妇了。”
***
“其友,你糊涂啊!就算跟兰兰闹脾气,也不能跟别的小姑娘亲一块啊,你这么做,对得起兰兰吗?对得起爷爷吗?对得起林家那些过世的长辈吗?”梁母边哭边骂,啪啪啪几下,动静大,雨点小。
梁家几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她舍不得打坏了。
但架势要做足,不然换老爷子上场,梁其友非得掉层皮不可。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她想帮忙开脱也没法,老爷子是年纪大了,又不是傻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即便她不主动提,老爷子也知道那是意外,另外,联谊活动上,林兰兰问别的男同志搞不搞对象,这事儿,老爷子肯定也听说了。
小姑娘家家居然做出这种事儿,简直不知羞耻,伤风败俗,这不比她儿子跟唐文莉亲嘴严重多了?!
只要林兰兰不跟老爷子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跟她一般计较,梁家未来儿媳妇还是她。
不然老爷子不在有她好果子吃。
儿媳妇哭得他脑瓜疼,梁老爷子皱巴着眉头,掏出自己的烟锅,从烟布袋里挖出一锅烟,沉默地点着抽了起来。
老爷子不说话,梁母拿不准主意,试探地开口,“梁其友,你还傻愣着干嘛?快去找兰兰赔不是啊,不把人哄好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梁其友一脸不情愿。
梁老爷子看他就来气,烟锅伸过去一挡,“臭着脸给谁看?就你这样哄人,小兰还不得吓死,你给我老实待这儿,哪也不准去,等她气消了自个儿出来,好好跟人道歉赔不是。”
谁没年轻过,处对象斗气,很正常,老爷子不想把事情闹难看,还得让梁其友那个小混球搬回来住才行。
自从小混球搬走,小兰就没笑过了,更严重的是,近来半个月连饭都不怎么吃了,一天到晚光喝水。
有情饮水饱,问题是小混球他无情,好担心小兰相思过度病倒怎么办?
见人松口,梁母跟着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又在梁其友背上拍了两下,叮嘱道:“等下兰兰出来,嘴巴甜一点,好好哄人家知不知道?”
梁其友瞥了眼老爷子,既然老爷子没冲他发火,说明也知道是林兰兰的错,天大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等下林兰兰出来,他不仅不会哄,还要当面退亲。
“哎呀,瞧这闹得,儿子还没吃饭吧?锅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火烧肉,我热好了给你端过来,快去把手洗洗。”梁母高兴得张罗着梁其友的晚饭。
梁老爷子吐了口烟雾,心情不痛快地闷声念道:“吃鸟的红烧肉,小兰啥都没吃,躲在书房哭呢,我可怜的娃啊。”
梁母偷偷地翻白眼,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到底谁是梁家唯一血脉,偏心偏到肚脐眼了。
要不是还有便宜占,就林兰兰那个病秧子,她才不会承认儿子跟她的娃娃亲,要死不活的样儿,一看就蛋都下不了,他们老梁家娶她干嘛?断子绝孙吗?
哭死才更好,不仅便宜白捡,她儿子还能另娶,她看那个唐文莉就非常不错,不说别的,至少没病没痛,生娃帮忙延续老梁家香火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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