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厢房的床上,温柔的夕阳落在她的面颊上。
额角有濡湿的汗意,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秋菀忍不住想要将棉被掀起一角来,这轻微的动作,被罗帷外守着的人发现。
掀开罗帷,看着小半张脸被掩在棉被底下,神情看上去有点迷糊的秋菀,陆沅一叠声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坐在床榻边上,看到秋菀想掀被子,陆沅按住了她的手,将她汗湿的,如云的鬓发拢了拢。
“别乱动,小心着了凉,病得更厉害。”
秋菀还是很难受,阖着眼睛,她迷迷糊糊地低声道:“我想喝水……”
陆沅让人给她倒了水来,然后裹着被子,将她半抱起来。
依偎在他的怀里,秋菀很快喝完了一杯温水,有气无力地问:“我怎么了?”
看着她还是有点红扑扑的脸颊,陆沅靠近过去,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她的体温还是有些高,陆沅不禁皱了皱眉。
“你发烧了。”
秋菀“嗯”了一声,很快便发现陆沅的身上,相比自己的体温冷冷的,她下意识地从棉被里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脖颈,不停地摸索,寻找更凉的地方。
陆沅看她真是烧迷糊了,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他将她的两只手按回棉被里,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抱一个淘气的孩子。
被人抱着,又热又不能动弹,秋菀不满地轻声哼了一下,有点闹脾气。
看秋菀不满,陆沅抱着不断挣扎的她,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威胁:“你现在可还病着,别勾我。”
秋菀闻言,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气鼓鼓又幽怨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禽/兽,陆沅看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抱着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下颔放在她的肩头,陆沅笑起来,秋菀还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闷闷的轻震,这种感觉,让秋菀的心里,仿佛有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不停地挠啊挠。
“来,喝药。”
盛满药汁的碧玉小勺被放在唇畔,秋菀喝了一口,愁眉苦脸,小脸像是皱巴巴的核桃。
忍不住抱怨:“好苦。”
陆沅温声安慰她:“药哪里有不苦的?你快点好起来,就不用喝这么苦的药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秋菀的心里忽然有点酸:“可是,我每天都要喝药,不管生不生病……”
好像没有听到她低声的控诉,陆沅在药碗里又舀了一勺药汁,碧玉小勺放在她的唇畔。
“乖,张嘴。”
秋菀乖乖地张开了嘴,继续喝药。
喝完药,秋菀虽然还是有点迷糊,但睡意却没有多少了,因为她已经睡了将近一整天,而且药汁实在太苦了,她被苦到清醒了过来。
嘴里含着一颗蜜饯,秋菀的手偷偷探了出去,想要再拿一颗蜜饯来吃。
依偎在陆沅的怀里,随口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秋菀问:“殿下,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陆沅的手指,绕着她散乱在耳畔的碎发,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说傻话。”
秋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打哈欠一样,将手里的蜜饯吃到嘴里,只是忽然,脸颊被人伸手扯了扯。
“你干什么呢?”
秋菀被陆沅捏得火大,抬眸看了他一眼,郁闷道:“真小气,我只吃了几颗。”
陆沅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碟子,又看到她郁闷的神色,不禁有些好笑:“一碟都让你吃光了,小心牙疼。”
闻言,秋菀有点委屈,她为自己辩解道:“我太饿了,这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我的肚子不争气。”
“饿了不早说。”陆沅伸手,将放在床榻边上的,桌案上的小海碗端过来,递给秋菀,“这是鸡丝馄饨,刚煮出来,快吃吧。”
秋菀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陆沅看了她一眼:“要孤喂你?”
“嗯,奴婢没力气……”
陆沅抬手蹭了蹭她的鼻尖,笑得眼眸弯弯:“真娇气。”
……
“太后娘娘。”
看着至今走路仍旧有些不利索的戚嬷嬷,太后娘娘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极了。
将手里的佛珠拍在桌上,宫殿里瞬间落针可闻,太后娘娘看着戚嬷嬷,语气骤冷。
“你受苦了,是沅儿被那个狐媚子给勾得迷了心窍,才做下这种没分寸的事!”
听出太后娘娘话里的怒气,这段时间忍受的痛苦,好像也在这一刻消退了不少。
戚嬷嬷赶紧道:“娘娘,老奴卑贱之躯,可不值得您这样动气,更不值得您与殿下,伤了祖孙之间的感情。”
太后娘娘的脸色仍旧不好看,想到害自己被打的秋菀,戚嬷嬷不动声色地上眼药。
只见她一脸担忧,继续道:“只是……只是老奴有些担心,那个狐媚子,今后会更加无法无天,连您也不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闻言,显然是嗤之以鼻的模样:“就凭她?”
戚嬷嬷忙道:“您不知道,本来只是个玩意的东西,现如今,却被殿下娇惯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奴这段时间冷眼瞧着,宣华殿的宫人们待她,俨然都跟对主子一般。”
听到戚嬷嬷这样说,太后娘娘不禁皱了下眉,盯着她,好像有些不相信似的,问:“竟有此事?”
被太后娘娘不太相信的目光看着,戚嬷嬷却坦荡极了:“老奴说的话,句句属实啊!太后娘娘若是信不过老奴,大可派其他人去东宫打听打听,现在东宫谁不知道,殿下宠爱那个秋菀,宠得……宠得实在过了头。”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话,太后娘娘沉吟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疲惫又无奈的模样。
“原本只是想着皇后去了,皇帝又病重,那样重的担子都担在沅儿一个人的身上,便是沅儿不说,哀家也心疼他,所以想给他找个乐子,纾解一下,现在竟然……唉。”
戚嬷嬷见太后娘娘相信了自己的话,而且这几个月的养伤,显然也没有隔阂主仆之间的关系,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热打铁,戚嬷嬷见太后娘娘烦恼,赶紧出谋划策。
“太后娘娘也不必太担心,老奴说句僭越、不中听的话,殿下就是再不近女色,可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哪里会嫌自己有的美人多?从前殿下只是不知道女人的妙处,如今有了这狐媚子开头,今后,咱们只要找几个相貌不输那个狐媚子的,过上个一年半载,殿下还能不厌了她?到时候……”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说到最后,带上了愤恨的意味,戚嬷嬷赶紧止住了话头。
太后娘娘却并不在意她的情绪如何,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该送些别的女人,到东宫去了。”
……
几日后,卉苑里。
前几天又下了雪,花棚被厚厚的雪层压塌,这几日,卉苑里的侍从们,都在忙着清理积雪,重建新的花棚。
小宫女低头扫着积雪,忽然听到身旁有人问:“秋菀生病了吗?”
抬起头来,小宫女一面扫地,一面闲聊:“嗯,病得还挺严重呢,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这几天不用她上值,而且一整天都在陪着她,连折子都搬到她那间厢房里去了。”
另外一个小内侍闻言,忍不住道:“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太子殿下会娶秋菀做太子妃?”
虽然这个想法让人浮想联翩,也有点异想天开,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一个小宫女忍不住唱反调:“不可能吧?我听说,秋菀现在,可还是喝着避子汤的,那种汤药多伤身体啊,倘若殿下真的喜欢她,想娶她,怎么可能让她喝那种东西……”
小内侍道:“现在喝,是因为殿下还在孝期,在这时候有了孩子多难看啊。依我看,现在殿下那么宠爱秋菀,太后娘娘又送来的那些人,殿下看都不看一眼,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殿下很喜欢、很在意秋菀吗?”
想到昨天前脚刚被太后娘娘送到东宫来,后脚就被太子殿下轻描淡写地下令,送去柴房劈柴的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小宫女低下头,继续扫地:“我也觉得……不过,秋菀生得那么漂亮,跟个仙女似的,倘若我是太子殿下,我也只宠爱她一个人。”
……
趴在枕头上,看着散落的罗帷之外,正在低头看折子的陆沅,秋菀忽然问:“殿下,您知道二月三日,是什么日子吗?”
陆沅手中的笔顿都不顿一下,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听他随口道:“是什么日子?二月二日的后一日?”
闻言,秋菀忍不住坐起身来,有点失落:“您真不知道啊!”
“嗯?孤应该知道什么?”
这下,秋菀小脸上的神色已经灰暗成了一片,看样子,她沮丧得很彻底。
有点生气,秋菀道:“哼!不知道拉倒!”
合上折子,放在一旁,陆沅将手里的笔同样放下。
站起身来,笑着走近将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气鼓鼓的秋菀,陆沅摸了摸她的发髻。
“怎么这么喜欢生气,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不就是你的生辰吗?孤忘不了。”
原本就散乱的头发,被他揉得更加乱七八糟,秋菀抓住陆沅的手,然后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期待。
“您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吗?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我想……”
弯身,飞快地在秋菀的唇上亲了一下,也打断了她的话,陆沅道:“天机不可泄露。”
秋菀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脸红地用被角盖住自己的脸,闷头闷脑的。
“奴婢不理您了,您老是占我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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