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东宫祸水(女尊) > 14、第十四折
    自从上一回鸾仪动用闺房私刑,孟小公子便羞得许久不肯理她。堂堂储姬殿下又是哄又是劝,这小祖宗才破涕为笑。


    受封储姬,毕竟与寻常公主不同,鸾仪的经纶事务越发繁碌起来,时常在大明宫议事议到夜半。倘若圣上有个三病两痛,也是由储姬监国。


    “姐姐,看你这么累,我给你个惊喜如何?”


    鸾仪正坐在紫檀花窗前用膳,她轻轻用犀角辟毒筷夹起生丝江瑶,咽下去,淡淡道:“你又待如何作弄我?”


    纯玉乖巧地摇头:“今儿我不会再浪了,姐姐你要相信我。”


    鸾仪眨眨眼眸,额间的铂翠昙云花钿显得她顾盼生姿:“什么惊喜?”


    “你跟我来。”纯玉兴冲冲拽了鸾仪往寝殿走去,唇角带笑脚步轻快,不知又要作什么妖。


    鸾仪虽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姬,寝殿却出乎意料的素净典雅,雪洞一般。湘帘里摆着象牙雕成的螺钿嵌珠拔步床,床帏是半透的鲛纱,以绕丝左右勾起。多宝格上不放旁的,唯独摆了一只长颈瓜棱透彩玉净瓶,釉质很润,赛过新雪,瓶里斜插了绿梅干花,幽幽透着香泽。


    鸾仪屏退宦娘,房中只余她与纯玉二人。纯玉笑逐颜开,握住鸾仪的纱袖引她到床榻上去,耳鬓厮磨间,纯玉闻到了鸾仪身上独特的龙涎香。鸾仪被他压在身子下,她疑惑道:“这是要做什么?”


    纯玉笑得娇憨,与她玉指拢住玉指,肌肤贴着肌肤。少顷,燕姬殿下的心火就被这小妖精浪出来了。纯玉踢了丝履上床,用贡缎竹青衾被盖住二人的身形,盖住缠绵春光。


    他这是要献身不成?


    鸾仪顺势扣住少年的腰肢,欲吻他的锁骨。衾被遮掩,寂静无人,此情此景最适宜谈风花雪月。


    纯玉却躲开了姐姐的亲近,下一刻他说的话,鸾仪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认真地将衾被蒙住自己的头,像疯犬一样拼命摇动头颅,他笑吟吟道:“姐姐快看!我给你舞狮!”


    鸾仪:“……”


    登时床笫间甚么风花雪月都消散了!


    鸾仪心中恼恨,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不许他再“舞狮”,霸道地咬住少年的唇瓣,将人活活亲吻得直不起腰来。


    不知不觉便到了兰夜七夕,这日的氅安有人声喧扰的花灯庙会,不只是年轻的姑娘们结伴饮酒放灯,也有不少头顶帷帽的小公子出门赏月,倘若落下什么扇坠簪钗,被旁人捡拾了去,便要成就一段锦绣良缘。


    就在上一世的今日,赵鸾仪和孟纯玉因花灯结缘。


    纯玉央告父亲半日,正君才答应放他出去,跟着鸾仪在庙会上“见见世面”。毕竟,他快要嫁人了,嫁的还是皇家储姬,往后应当一辈子走不出金雕玉铸的皇宫。正君终究不忍心他就这样被拘一辈子,笼中鸟似的,可怜见的,便在出嫁之前让他出去看看红尘光景。


    长街两侧的酒楼乐坊一家挨着一家,在节庆里彼此都暗中较劲儿,你扎一只鸾凤升天,我点一簇麒麟吐珠,无需烛火,光点的这些花灯便映得人间恍如白昼。纯玉这才知道,什么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朱雀道中央则是一溜儿做小生意的商摊,有卖糖饼的、煮馄饨的、吹糖人的、贩熟水(1)的,直看的纯玉眼花缭乱。


    庭昭让四个侍卫前后左右盯紧纯玉,唯恐他丢,又用披帛绑住纯玉的手腕,绑在自个儿身上。纯玉很不愿意:“你栓狗呢!”


    庭昭玩世不恭地将团扇摇在胸前:“你要是丢了,娘亲能弄死我。民间不比外头,人来人往的,什么贩妇走卒都有。你给我跟紧了。”


    纯玉想买小摊上的熟水喝,那饮子透着股清香,他从未喝过。庭昭却不肯给他买,只道外头的东西不干净,不许纯玉入口。纯玉暗道姐姐小题大做,市井小民能吃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吃?那熟水摊上的香饮子也着实诱人,不只有熟水,还有乌梅汤、豆水儿(2)、鹿梨浆、香薷饮、桂花茶……这些饮子不如府里宫里的金贵精致,却透出股民间特有的活泼来。


    还有那吹糖人的小铺儿,摊主的小铺儿是个挑子,其中一边是个小碳炉,里头嘟嘟嘟嘟煮着琥珀色的糖浆。摊主是个口齿伶俐的南方女人,言语里带着扬州味儿:“哎哟!瞧一瞧哎看一看,上好的糖哎上好的碳!勿用说是猴子、老虎、公鸡、蟋蟀、兔子、鲤鱼,只要你能说出来,杨大娘就能给你吹出来!来一个?来一个!大的五文,小的三文!”


    纯玉偷偷在人群里求了又求,悄声说:“给我买一个吧?就一个,我不吃,我只看,行吗?求求你了!”


    没给他买熟水,庭昭本就有些愧疚,见纯玉实在喜欢糖人,便应下了,她向丫鬟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趾高气扬地递给摊主一锭银子:“我家主人赏你的,不用找了。”


    摊主见了那雪花银,又惊又喜,忙问庭昭与纯玉要什么糖人。纯玉指了指稻草架上的小兔子:“我要那个。”


    姐弟二人路过天上白玉京时,花魁公子正倚栏轻笑,见了常客孟姑娘的身影,风情万种地将随身的香囊扔下去。庭昭一抬首,便与花魁公子带笑的眼眸四目相对,登时勾了她的魂儿去。


    庭昭要往那楼里去,遂哄纯玉道:“你自己玩,我还有事儿。待会儿去河边寻你。”


    纯玉知道她是风流病犯了,笑道:“你就这么把我扔下了?色中豺狼,也不怕遭报应!”


    庭昭道:“你怕什么?四个侍卫跟着,我再把鸳鸯留下使唤,谁都近不了你的身儿。”


    庭昭去会花魁,也有一宗好处,便是无人管束,纯玉把想尝的都尝遍了,光糖人就买了四五个,握在手里,看好哪个吃哪个,好不痛快。他尝够了庙会小食,遂轻声吩咐鸳鸯:“你去买个花灯来,七夕不放花灯,终究不圆满。”


    鸳鸯应承道:“小公子要什么样儿的?”


    纯玉望向满江花灯,火树银花,轻声道:“不拘什么样儿的,随缘便是。”


    ……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3)


    鸾仪身披缃黄金缕石榴裙走在白石狮子桥上,黄裙外裹了绛红的牡丹抹胸,兴许是元夕之故,她今日穿的格外艳丽,与往常不同。


    “殿下这个时辰才放下奏章,实在是辛苦,”李瓶儿跟在鸾仪身后,笑着奉承道,“属下看哪,您比九五之尊都累。殿下是储姬,是国本,这天下万民,都系在殿下身上了。”


    鸾仪一拂茜红霞纱披帛,淡淡道:“瓶儿,慎言。”


    李瓶儿含笑拍一拍自个儿的脸:“哎,属下遵旨。”


    鸾仪垂眸之时,忽见江水里一朵藕红的六瓣花灯甚是精致,隐约灯瓣上还题了字儿。她心中登时如蝶振翅,不能平静。


    灯漾水中,漪影描红。


    鸾仪道:“你把那个六瓣的花灯,给本宫勾上来。”


    “是。”瓶儿应了,使出一招轻功“燕点水”,轻轻松松将那花灯勾上来,奉给鸾仪。鸾仪望去,只见花灯的六瓣熟宣上分别题了六阙词牌,唯一阙填了词句,其余五阙空空如也,正待有缘人落笔。


    那写了诗句的笔迹,分明出自纯玉。


    此情此景,与上一世她与纯玉在灯节结缘之事,分明一般无二。


    原来无论重来多少回,纯玉都会放那一盏花灯,她都会填作灯上诗句,他们都会对彼此一见倾心。


    纯玉写的诗词,词牌名是“换巢鸾凤”,鸾仪便倚在石桥上,执一根金簪,蘸了胭脂续上下一阙诗词,这阙诗,词牌名是“鹊桥仙令”。


    随后鸾仪重新将花灯推回水中,花灯流向对岸的香饮子酒坊,纯玉见灯上有人续了诗,惊喜万分。


    他知道,续这“鹊桥仙令”的人,是燕姬姐姐。


    随后这二人一来一往,将六阙诗词都填满了,灯瓣上的字密密麻麻,抬眼望去,分别是六阙佳作:换巢鸾凤、鹊桥仙令、疏帘淡月、七宝玲珑、轴辘春井、八声廿州。


    “姐姐怎么来灯会了?”


    鸾仪直接揽着少年的腰,顺手给他理理纱帷:“忙到这个时辰,才看完奏章,左右是无心睡下了,便出来走走。”


    丞相府一行人远远跟在身后,鸳鸯见小公子被储姬轻薄,惊得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永安笑道:“姐姐莫怕,小公子已经定给储姬殿下了,眼下他们动作缠绵些,咱们下人只当看不见便成了。”


    城墙之上爆出一簇簇花团锦簇的烟火来,五色皆具,辉映成趣。无数姑娘、公子扬起颈子,惊艳地望着烟火,还有那扎了朝天髻的孩童跨坐在娘亲肩头,手指漫天星子,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纯玉凑过去,贴向爱人的耳垂:“这一世,我一定干干净净地嫁给你。”


    鸾仪惊喜交集,上一世雪崖边风雪泠泠的场景如在眼前。难道——难道!


    她骤然抱紧了他:“你记得那片雪崖,我们走投无路,最终相携越下去!你记得!玉儿你记得,对不对?”


    一吻封唇。


    纯玉从来不曾尝过这般引人沉醉、甘甜如蜜的吻,只觉得神识羽化登仙,飘飘然于云端徜徉。她深深吻他,直到最后少年都娇喘微微,透不过气来。


    鸾仪叹息:“苍天厚爱,终究还是把你还给了我。否则我赵鸾仪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死也不过孟婆桥。便是闯遍五尊阎罗殿,也要把你再抢回来。”


    纯玉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道:“姐姐,这一回,即使不要名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话尚未说完,鸾仪便掩住他的唇,郑重道:“我绝不让你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已为你向圣人讨了名分,要你八抬大轿嫁入东宫,堂堂正正做我的储姬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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