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东宫祸水(女尊) > 23、第二十三折
    “唐冰月?”


    孟庭昭细细看着三批织锦,将鹅黄的那一匹递给李瓶儿:“海莎依在狄狝胡语是‘冰一样晶莹剔透的月光’的意思,所以她的汉名,被译作冰月。瓶儿,我看这匹鹅黄的西番莲花缎子配你,赶明儿大明宫马球会上,你做身儿齐膝的短裙劲装穿上,保证能给一二品的朝廷大员留下印象。”


    她与孟庭昭相识多年,也不客气,直接将鹅黄织锦递给卧兔儿:“收好了,改明儿请个裁缝做身能打马球的衣裳。”


    李瓶儿吃了筷姜汁杏片:“那马球会上你穿这身红的,最好再梳倾云髻,插上些金发梳、金发钗,别簪绒花,显得太繁杂。毕竟眼下你幼弟与东宫结了亲,你也跟从前不一样了,算是半个皇家贵胄。”


    “好,”孟庭昭笑弯了眼眸,颊边斜红妖娆,“到时候咱们穿一样的衣裳。”


    李瓶儿当真不曾再去天上白玉京。


    她日日等待自己的府邸,等段风借小厮托给她见面的消息。


    可寒冬都快要过去了,他们一面都不曾见。


    他躲着她,仿佛躲着一方惹人沉醉的美梦。


    鸾仪劳碌时,纯玉会亲自做好冰盏子与糕饼,身穿家常的袍服,将吃食送过去,殷勤地在姐姐跟前儿红袖添香。倘若侧侍去储姬正殿侍奉,总有狐媚惑主的嫌疑,但正君不同,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在她身边侍奉最合时宜。


    纯玉本来想着自个儿侍奉姐姐,岂料人走到正殿,却是被姐姐侍奉。姐姐先是令花赏人搬了个紫檀木小杌子(1),给他看了坐儿,纯玉坐在杌子上,头就被藏在姐姐高大的红木雕千里江山图云台案书桌里,活像见不得人似的;随后姐姐看他百无聊赖,又令小宦娘去紫鎏宫给他取话本,端燕窝。


    “姐姐……姐姐!”纯玉抱住鸾仪玄黑绣金雀的裙角,低声道:“我给你送了酥山(2)和暗香汤,你怎么不喝啊?”


    鸾仪把卸了护甲的手伸到案下,宠溺地捏捏纯玉的面颊,“玉儿不懂君臣之恩,我是主,他们是臣,倘若我看着看着奏章,当众加餐,不也得赏给她们解乏茶饮?她们人人喝上茶饮,少说得耽误半个时辰。东宫传看的文书都是紧急军务,这儿耽误半个时辰,战场上便要死伤无数。”


    纯玉只好讪讪地捧过他的酥山,预备自个儿受用了。


    鸾仪却安抚地将掌心放在他腕子上,温声道:“无论如何,玉儿的心意,我是领的。你且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东宫幕僚便都散了,届时我一定吃完,绝不辜负。”


    暗香汤无恙,纯玉只唯恐酥山融化,不似从前清爽滋味。他有些遗憾,毕竟酥山是他亲手递的:“姐姐,虽说眼下是冬日,却不如冰鉴寒凉,等东宫幕僚散了堂,它化了怎么办?”


    鸾仪一壁行云流水写着奏章,一壁温和道:“花赏人,且把正君千岁做的酥山送回冰鉴,待幕僚散尽后,再捧来给本宫。”


    花赏人手捧酥山,躬身道:“是。”


    “近来你手艺见长,不仅会递碧色的酥山,还会在其上装饰琳琅。”鸾仪面孔上粉面含春威不露,却在书桌的这样下轻抚纯玉的颈子。偌大宫殿中足有四十余个幕僚,各自奋笔疾书,皆不知晓他们追随的储姬,正在行不轨之事。偏偏她触碰软玉温香之时,面容最是温柔自若。不知要人说她安静,还是说她反骨。


    “碧色的酥山唤作‘眉黛青’,是棠公公教我染的。”纯玉笑得两颊生春,“棠公公曾在宫中侍奉,什么插花点茶,品茗制香的风雅事儿都会,就连吃螃蟹,棠公公都能把螃蟹壳摆成龙凤呈祥。”


    然而,她哪里知晓纯玉口中的风雅,虽说在宫中长大,但她是女人,只知道“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哪里知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须臾后东宫幕僚散尽,花赏人从冰鉴里捧出酥山,笑道:“往日入夜,东宫的诸位幕僚都有早晚堂馔(3),偏偏殿下时常因公务繁忙推迟晚膳。今儿幸亏有千岁来送茶饮,替殿下解一解乏。”


    鸾仪握了纯玉的手,往鎏金嵌紫釉三环熏炉上暖去:“往日庙堂长议,不敢耽误;今儿是人家在怀,不敢辜负。”


    一席话说得纯玉眉开眼笑,他取了块眉黛青酥山上的榧子,亲手喂给鸾仪:“姐姐且尝一尝,纯玉做的酥山滋味如何?”


    他使劲往上踮了脚,才把酥山喂给她。她抚了抚他的颈子,总觉得那块肉皮儿乱人心意,怎么摸都爱不释手。


    她和他是年轻妻夫,二人缠绵着缠绵,总能贴到床笫间。一尊酥山尚未吃完,二人便忍不住躺在碧纱橱里,躺在珊瑚红灵芝芙蓉褥,共珊瑚红云纹琉璃芯枕,碧纱橱里铺天盖地的红,仿佛还是新婚。


    纯玉褪去青涩,此时的他艳若桃李,仿佛成熟得盼人采撷的果子,再不会在洞房里吓得哀哀哭泣。他咬住姐姐的耳垂,娇声道:“姐姐有甚么折磨人的法子,悉数放马过来。”


    鸾仪万万料不到他如此主动,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纯玉娇吟一声。他的面孔被衾缎蒙住,旖旎的云雨登时增添了几分胡天胡地的意味。


    他无比期盼一个女嗣,这种期盼,在床笫间,呈现得越发明显。


    云雨后,鸾仪无需宫侍动身,自个儿为纯玉擦拭身子。此时的纯玉像极了倦怠的小兽,软了筋骨,松了皮肉。此刻他只穿荼蘼白鸳鸯氅衣,肌肤沁了红痕,越发显得活色生香。


    纯玉从未想到,鸾仪的秘探,竟然延伸到这东宫的每一处角落。容氏、苏氏、云氏这三个侧室,竟然都活在眼皮底下。


    这日晌午,纯玉吃过滋补身子的坐胎药,囫囵小睡了一会儿。他昏沉沉醒来时,见碧纱橱中只有鸾仪一人,她身穿垂丝海棠间色裙,头梳双鬟百合髻,饰以金珰宝珞。纯玉虽看出鸾仪穿着郑重,却不宜有它,以为她不过是如常来找自己求欢。


    纯玉偏过身子,见八耳四方青铜冰鉴里冰着荸荠冰圆子,想必是吴公公在他睡时冻进去,预备他醒了吃的点心。于是纯玉取过那盏荸荠冰圆子,细尝起来。


    鸾仪却与纯玉道:“今日有事东窗事发,你且与我起来。”


    纯玉却不管甚么“东窗事发”,只一味吃他的荸荠冰圆子:“有什么事儿,你等我吃完了再说,这圆子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鸾仪美眸中深了深,竟把他横抱起来,离了碧纱橱,随后将只穿寝衣的纯玉扔到棠公公、吴公公跟前,吩咐道:“给他换了衣裳,穿戴整齐,再送到我跟前儿来。”


    纯玉委委屈屈地被两位公公穿了衣裳,换了鞋袜,储姬都这么说了,棠公公只当他有宫宴要赴,为他换了身雪青色剔犀如意纹圆领袍,额勒锦带,足踏雪靴,纯玉心中暗暗叫苦,难不成这是要入宫?完了,等他回来,冰圆子早就化了!


    鸾仪疾步匆匆向紫鎏宫走去,提裙坐在正位上,随后令人将三位公子都唤来,仿佛要开会。


    待那三位公子来到紫鎏宫,鸾仪也不与他们赐座,只在手里把玩一对紫玉核桃。此情此景有些尴尬,纯玉努力破解尴尬道:“姐……殿下,我们五个人无法六博双陆,但是可以藏钩射覆啊。殿下身份最高,不如就从殿下开始?”


    那盏荸荠冷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鸾仪手中,她郑重地递给他:“吃罢。你什么都别说,你吃东西。”


    纯玉欢喜地接过去:“多谢!”


    鸾仪投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小宦娘将册页呈上来,册页上以朱砂色密密匝匝写着字。字以朱砂题,此乃彤史无疑。容子晔、苏堇瑜、云璟、纯玉抬眸望去,只见册页上写的尽是容氏撺掇苏氏不敬主君之事,苏氏因容氏有中馈之权,极近谄媚;容氏便把苏氏当枪,作乱东宫,二人朋比为奸,串通一气。


    见了这彤史,容氏苏氏皆心慌意乱,原来自从踏入东宫以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史官记载。原本以为除正君千岁不贪旁人美色的储姬悄无声息,没想到是这样的狠角色。


    “好一个容侧君,”鸾仪捧了盏羊羔酒,以玉指优雅地自斟自饮,“万般刻毒之事由你猜度主意,苏宝林不过是为你作嫁衣裳。”


    此时此刻,最心慌撩乱的,不是容子晔,也不是苏堇瑜,而是默默无闻的云璟。


    既然东宫处处都有储姬殿下的眼线,那他所住的庆牖宫自然也有。他时时刻刻在思念另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半个狄狝人。储姬是除了圣上以外,最重尊严的女人,她怎么会忍耐自己的才人,心在其他女子身上?


    容子晔弹了弹衣袖,直起身来,仿佛暗算正君千岁的并非是他。他身穿紫灰色的雕领长袍,越发衬得五官凝白,神色温柔。知人知面不知心,纯玉如何也未曾想到,苏堇瑜的背后,竟是老谋深算的容子晔。


    “殿下既得知臣有异心,何不在臣嫁入东宫的翌日发作?”容子晔凄然含笑,“是要等臣原形毕露,殿下一并处置;还是要借臣的罪状,惩戒我容家一族?”


    鸾仪不带一丝情感地望着他,仿佛在看蚍蜉蝼蚁:“容家是本宫的肱骨之臣,就算你容子晔按律当斩,也是内帷私事,也不会累及容家。”


    容子晔剑眉蹙起,他骤然搁下葵形六瓣茶盏:“殿下不觉得自己有失公允吗?臣从闺阁中便思慕您,暗自发誓非您不嫁,殿下可知,为了从闺阁中嫁入东宫,臣动了多少心思、多少谋算!臣也是堂堂大理寺容家的嫡子,便是嫁与丞相之女也登对!”


    “等等……”纯玉不由开口,“要嫁给我姐姐,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容子晔伸手指向纯玉,面露哀色:“殿下!你的心里只有这个痴儿,除了憨玩憨笑吃点心,他心里什么都没有!臣嫁进来恁久,殿下一次都不曾召臣侍寝!”


    鸾仪一把将纯玉拽入怀中,护持起来,纯玉只好配合地将面颊埋在她酥.胸侧。鸾仪抬手优雅地点了个手势:“花赏人,容侧君神志不清了,你把人带下去,莫污了本宫的眼。还有,容侧君不敬主君,降为宝林,罚俸半年。”


    此时一袭石榴红绣麒麟补子圆领袍的苏堇瑜瘫坐在紫檀圈椅上,只觉得天翻地覆,不敢言语。鸾仪路过他时,淡淡道:“你是被本宫罚过俸的人,至于往后东宫有无你的一席之地,全凭你自己。”


    纯玉万万没想到,整治东宫,鸾仪姐姐竟有如此雷霆手段。只用宦娘记下的彤史,便连消带打降位了容子晔,警醒了苏堇瑜。


    纯玉连忙将酸枣枝小捧盒里红彤彤的乳糖狮子(4)夹给鸾仪,佩服道:“姐姐运筹帷幄,只用半个时辰,便揪出了容子晔,又重创了苏堇瑜;赶明儿姐姐领兵打仗,陇右参州就不在狄狝手里了!”


    鸾仪眸色微沉,不知在思忖些什么:“我见惯了前朝波云诡谲腥风血雨,再往东宫一入手,自然轻而易举。你们小郎君久在闺帷里,哪里知道甚么叫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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