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将那串数字保存，没有轻举妄动直接给人打电话。尽管没有恋爱经验，但聪明的少年还是无师自通，用手机号码搜到女孩的微信。
踌躇不定删改多次，沈霁最后用“你好”两个字发去好友申请。
然后等待回应……
但是沈霁等了好几天，那条好友申请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期间沈霁怀疑对方没有看到那条申请，他想重新发送，转而又担心弄巧成拙，这样会惹对方心烦。
进也不是，退沈霁自己不愿意，于是事情就这样僵持住。
他常常刷新微信，可结果都是一样的，连续几天沈霁郁郁不乐，周身气压很低。
牧以柏有点扛不住压力，更扛不住天天出去通宵还输游戏。
他消停了一晚上没去网吧，次日准时和大家一起参加军训。
趁着休息的时间，牧以柏挪到沈霁身旁，低声询问：“昱哥昱哥，怎么样了，校花通过你的好友申请了吗？”
坐在对面的周博远明显感觉到昱哥身旁气压更低了，眉眼冷峻，一张俊脸臭的就像被人抢走千八百万。
“咳咳，说不定校花专心学习呢，不随便添加陌生人的微信。”
“这样也挺好，只要校花没有谈恋爱，咱们昱哥就有机会。”
牧以柏点了点头，觉得周博远说的有道理，但很快就想到有另一种可能。
“对了昱哥，你申请好友的时候告诉对方你是‘沈霁’没？”
“温馨提示，最好先不用告诉校花你是谁。人家一看就是乖乖软软的好学生，昱哥你凶名在外，会吓到人家的。”
周博远:“……”
他能说自己清晰看到，昱哥刚好了一点点的脸色又极快的沉下去了吗？
“不用你说，我知道。”
少年修长的手指将矿泉水瓶盖拧回去，慢条斯理扭成一团，让人牙酸的旋转摩擦声后，干瘪的瓶子被准确掷入操场旁边的垃圾桶。
周博远咽了口口水，悄悄和他们拉开距离。
说得起劲的牧以柏没有发现不对劲，还贴心安慰他。
“外面传的是有点吓人，但真的和昱哥接触过，会发现你人很好的。”
收到好人卡的沈霁:……
“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加人家女孩的微信，等对方通过后肯定会问沈霁他是谁。
“这不简单嘛。”牧以柏早就想好了对策，大方道:“你报我的名字啊，兄弟把自己身份借给你。”
“等你们聊熟了，校花发现昱哥你人品贵重，平易近人，肯定不会在意那些小细节的。”
沈霁警惕的看着他。
牧以柏迟钝的神经在生死关头灵敏一次，他指天发誓道:“昱哥您千万别误会，我不可能对大嫂不恭敬，心怀妄念！”
“兄弟是想帮你，如果我说的话有半个字是假的，必遭天打雷劈，被家里断零花钱！”
沈霁没有搭理牧以柏，耳尖稍稍发烫，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害羞。
大嫂。
他和林岁岁……
发完誓的牧以柏发现昱哥眼神变得柔和了，他庆幸之余还有些感动，看来他哥对他还是有信任的。
一声兄弟一生兄弟，他们的感情稳若盘石。
周博远:“……”
不得不说一句傻人有傻福，这小子真是命大。
**
周五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校领导们在操场检阅高一新生军训方队。
林岁岁他们班排在前面，早早结束后却不能几场，在操场坐了一下午，终于等到军训成果汇报表演结束。
接下来就是小型联欢晚会，晚会结束后就放假了。有家长接的学生可以直接离校，自行回家的学生要等到明天早上。
晚会上教官和老师都表演了节目，还有提前报名的同学也依次登上舞台演出。
“自强不息怀壮志以长行,厚德载物携梦想而抚凌1。
同学们，你们正处于最好的年纪，未来会如何光明璀璨，是由此刻的奋斗决定……
愿所有努力都能够如愿以偿，就此惜别，祝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教官给学生们留下祝福后就要离开学校了，这一别他们大概率不会有机会再见面。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半月，但气氛到了这里，不仅年少的高中生们哭了起来，连硬朗的教官们眸子里都闪烁着水光。
联欢会结束后，班主任让副班长把手机发下去，叮嘱大家周一早上六点五十前到教室，不许迟到。
晚会结束后回到宿舍，三个女孩眼眶都是红红的，她们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杜慕遥先叹了口气。
“聚散是常态，向前看吧。和教官相处半个月分开就难受的不行了，以后我们相处三年分开，肯定更受不了。”
谷莱本来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听她这么说眼泪差点直接冒出来。
“呜呜呜，杀我别用感情刀，不行不行，我不敢想象那一天……”
她们三个人中，谷莱性格最活泼，感情最充沛，更容易受到周围环境感染。
林岁岁递给她纸巾:“高中毕业后保持联系嘛，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只要想见面，天南海北都不是问题。”
“而且你在大学里也会遇到新朋友的，就像我们如今相遇。”
谷莱用力擦鼻涕，声音闷闷：“怎么可能和打游戏通关一样，走到人生下阶段就可以收获新朋友。缘分，最重要的是缘分，我们三个投缘才会成为好朋友……”
杜慕遥点点头，她不想让谷莱继续难受了，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是今天晚上就回家嘛，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到学校？”
“快了吧，我妈刚才给我发微信，说还有两个红绿灯……”
谷莱今天晚上被父母接回家，杜慕遥明天早上走。
总共就放两天假，她们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背上装充电器、耳机小包包走就行。
林岁岁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再晚妈妈就该睡觉了。
她的手机放了半个月耗光电量自动关机，此时正放在桌上充电，林岁岁长按侧边电源键开机。
手机屏幕由暗转亮之前，黑色屏幕中女孩的神情迟疑不定。
真的要这样做吗？
谷莱已经下楼了，杜慕遥去卫生间洗澡，现在就林岁岁一个人坐在屋里。
她握紧手机又放下，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然后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从通讯录找到备注为“妈妈”的号码，林岁岁垂眸按下手机拨号键。
手机彩铃响了十几秒，听筒里传出蒋锦琴的声音。
“岁岁，我看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通知，明天就放假了。”
她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模糊能听出来有人在说英语，同时还有影视剧悠扬的配乐声。
然后有道年迈的女声从远到近，声音和蒋锦琴的同样清晰。
“锦琴把这补汤喝了，对孩子好……”
“谢谢妈。”蒋锦琴接过汤药，继续对林岁岁说:“你爸爸周六不上班，明天早上让他去接你。”
听电话的蒋锦琴这样自然而然的对她提起“爸爸”两个字，林岁岁呼吸一窒，气息郁滞。
她仿佛被置于烈日下暴晒，急促焦灼从头部顺着脊椎流窜全身，好像由内而外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想宣泄什么。
林岁岁咬了咬下唇内侧的嫩肉，钝痛的感觉帮助她稳定情绪。
“妈妈，我明天和后天不回家了。”林岁岁声音平静，听不出来是在深深呼吸。
“新室友们人很好，我们成为了朋友。大家计划在周边玩一天，去哪个景区都想好了……本来就只放两天假，不想来回折腾。”
“对不起，妈妈。手机今天晚上才发下来，不能提前告诉你。”
蒋锦琴有些不高兴，但听林岁岁说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嘱咐道：“那你们注意安全，几个小姑娘不要在外面玩的太晚，明天回宿舍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好的，我记住了。”
女孩的声音清甜温和，光是听她说话就能想象到她乖乖点头应答的模样。
林岁岁向来乖顺懂事，几乎不需要蒋锦琴费心。
挂电话之前，她又问了句:“钱够用的吗？算了，反正也要给你转下周的生活费，多给你转200过去吧。”
“不用了，我的生活费够用。”
蒋锦琴:“出去玩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军训累了这么久好好放松一下。平常在学校里多吃点饭，岁岁你太瘦了……”
林岁岁安静的听妈妈说话，挂断电话后她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眺望远方夜幕中朦胧的弯月。
她是第一次这样欺骗妈妈，全程温和、平静、毫不心虚，完美的没有被看出任何破绽。
这违背了她一直以来受到的“诚实”教导，羞愧和自我厌恶的情绪浸裹着林岁岁的心。
但是并不后悔，再让她选一次，林岁岁还是会这样做。
温良柔顺的面具戴的太久了，已经生长进血肉里，或者这原本也就是林岁岁的性格。
但是“人”又不是可以按照标签分类的玩偶，她的性格当然会随着环境际遇的改变而改变。
有委屈自己心意选择“懂事”的时刻，自然也有不想理解任何人、自私的只想遵从内心想法的瞬间……
套在“好孩子”的躯壳里久了，林岁岁滋生出叛逆念头的同时，自己都在用“好孩子”的标准责备自己、深深愧疚。
一半服从，一半挣扎，长久的自省内耗，林岁岁经常感觉自己快要把自己折磨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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