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的大脑发出了负荷超载的嗡鸣声,尖叫着发出警告,不要再继续接收信息了。
主机滚烫灼烧,发出了焦糊的味道,它们即将崩溃。
“我的世界一直都是黑白色,我没见过彩色,我从不期待彩色,是你带我看了彩色。”林清和整了下衬衣领口,起身单手解着手腕上的腕表,稠密睫毛垂着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我没有时间概念,时间对我来说是虚无的东西。你送我手表,给了我时间,以后我也不需要了。”
他解开了腕表撂到桌子上,发出巨大一声响。
随即他摘掉了左手的戒指,也扔到了桌子上,戒指在桌子上滚了几圈落到了边缘。他抬手解脖子上的吊坠,说道,“长命百岁的祝福对我来说是诅咒,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吊坠是向嘉在山上求的,绳子绑的很死,他扯了下没扯下来。
“你住手!”向嘉霍然起身去拉他的手,她的心脏紧紧揪着,她感觉到巨大的恐慌,她说,“你干什么?”
林清和猛地拽断了绳子,瞬间他脖子上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痕。他的皮肤太白了,一点点碰触都很明显,被那么重地勒了一道。
“你有毛病?”向嘉上前拉他的手,她的手指在颤抖,她说,“林清和,你清醒点不要发疯!”
“疯吗?”林清和垂下稠密睫毛,视线在她的手指划过,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再抬头时,一双眼阴沉沉的狠,盯着向嘉。他喉结一动,笑道,“第一天认识我吗?你追求我的时候,我正常吗?我是个很正常的人吗?你把我捡起来,又把我丢了,何必捡我呢?二次伤害好玩吗?”
向嘉的喉咙仿佛被掐住了,她说不出话,她喘不过气,她的呼吸快停止了。
“你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我,不会先放手,你怎么做的?向嘉,你怎么做的?”林清和的眼睛红的眼泪都出来了,但他还是笑着,唇上扬,带着嘲讽,“你哄我上床的时候,你说睡了我就会对我负责,你负责了吗?”
“你拉我入局的时候怎么说?你说,‘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死了是一把灰,潇洒自在过一生死了也是一把灰,灰和灰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要潇洒度日,要剖开自己去接受一切,你说真心换真心。’结果潇洒自在是你的,只有我一个人烧成了灰。你换了什么真心?我把自己剥的干干净净交给了你,我把我的心给了你,你转头就把我甩了。”
向嘉的cpu烧干了,陷入瘫痪状态。
她的大脑嗡鸣着,尖锐又刺耳,白茫茫的一片。
“你说给我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会给我一次机会。你的机会呢?我问问你,向嘉,你给过我机会吗?你从头到尾信任过我一点吗?”
林清和比她高很多,他们都是站着,向嘉需要仰着头看他。
吊坠从他的手心坠落,落到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像是最后一根弦崩断,他彻底斩断了跟这个世界的联系。
林清和抽出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远离了向嘉,他双手插兜仰起头,脖子上鲜红的血痕就横在灯光下,触目惊心。他轻笑,黑沉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阴翳,“给不了我希望,就不要在那里装善良。拦我干什么?这点算什么?捅我一刀然后去包扎手上的擦伤吗?你不觉得可笑?”
“你送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一样不少还给你。”林清和冷冽的下颌线落在灯光下,带着一股子狠厉,眼神也不再柔和,“桐镇度假村的股份,我写在遗嘱里,你放弃继承那就给阿乌和陈小山,他们两个平分。”
什么遗嘱?他说什么鬼东西!
“走了。”林清和转身大步往门口走,这次走的非常决绝,头都没回。
“你给我站住!”向嘉回头吼他,“你说什么遗嘱?你再说一遍。”
“林氏集团我没有继承,目前股份都在林安可那里。我不想要,我知道你也不想要,我也就不给你要了。”林清和走到玄关处停住脚步,背对着向嘉,说道,“我名下没有房子,只有那辆五十万的宝马,估计会烂在车库里。我有一些其他的资产,一共有两亿多,在那个箱子里,转给你了。我本来想等林安可去世后,我再找个地方结束,我现在不想等了,我累了——”
“你晚上吃饭了吗?”向嘉忽然问他,她呼吸都不敢大声,她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空气寂静了差不多一分钟,林清和抬腿往门口走,“不想吃,走了。”
向嘉几乎是冲到了门口玄关,她张开手挡着门,呼吸很慢,她抬起头迎着林清和的目光,“你中午吃饭了吗?”
林清和抿着唇盯着她。
他穿戴整齐,眉眼干净,高大英俊。可他脖子上一道血痕,他的衬衣领口散着,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他了无牵挂。
灯静静地亮着,他们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
向嘉听到自己的心跳惶恐不安,那种焦虑已经彻底把她笼罩住了,把她逼到了角落,把她罩在其中。
逼仄的恐惧。
逼着她面对自己的心,逼着她不能再逃避。
“饿不饿?”向嘉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扬起唇角保持着微笑,“冰箱里还有一袋馄饨,荠菜猪肉的,我去煮了给你吃。”
漫长的沉默,林清和说,“向嘉,想清楚,你拦下我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向嘉垂眼抿了下唇,说道,“先回去,我给你煮馄饨,你吃汤的还是干拌的?”
“看着我的眼睛。”林清和说,“向嘉,你真的要拦下我吗?”
向嘉嗓子动了下,她缓了下,找回一点理智,但抬头对上林清和的眼睛时,那点理智烟消云散,只剩下本能驱使。
她一把抱住了林清和,脸埋在林清和的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她拽着林清和的衣服,掐住了他的皮肉,指甲都快掐进了他的肉里。
“你不准死!你个狗东西,你敢死你试试!”
空气静了片刻,随即喧嚣才落入耳朵。
楼上的邻居在拉东西,发出声响,隔壁有人跺脚,随后有开门声。
不应该做到这个地步,不应该道德绑架她。
不应该逼她这么狠。
林清和很想回抱她,狠狠亲她,亲到她腿软。他把所有的都困在身体深处,死死地克制着,忍受着这世上最严厉的酷刑,他是处刑官,他也是受刑人,他纹丝不动,任她抱着。
上周林安可见他,说他现在做事太狠了,劝他仁慈一点,别对谁都下手那么狠。林清和差点笑出声,以为林安可在讲笑话。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狠。
他对自己狠,他对向嘉狠。
“向嘉,你拦得了我一时,你拦得了我一世吗?”他叹口气,克制着手没往她的头顶落,他站的笔直,感受着胸口那一片温热的潮湿,那里已经烧起来了,烧的他嗓子发干,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明,声音冷静平和,“我没有未来。”
“你放屁。”向嘉骂他。
“我想过最漂亮的死法,今天早上那会儿,你从林氏集团的正门出去,我正好坠落到你面前。”林清和的声音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正常的事。
向嘉的呼吸停滞,李念说他工作正常,他正常的皮囊里到底是什么个鬼东西?中二病少年。
“漂亮个鬼,你个变态。”向嘉掐着他的腰,他瘦的都没肉了,手感都不好了,果然没什么肌肉,只剩下骨头,“我开车走的,我也不会从大厦正门经过。”
林清和看着她的头顶,顶了顶唇角,保持着正常的呼吸频率,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决定好了吗?”
他冷静坚决,逼她回应,逼她从龟壳里出来。
向嘉已经收起了那点情绪,抬头时脸上干净,她拉着林清和往里走,说道,“先吃个饭,吃完饭再说。”
“要说现在说,不说算了,都别耽误对方的时间。”
你死有什么可着急的?耽误你选个良辰吉日死吗?
向嘉拉不动他,索性不拉了,取玄关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刚拿到手就被林清和抽走扔了,他说,“如果你需要靠香烟才能帮你做出决定,那我们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让开吧,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十一月我们见面那次。”向嘉往后靠到了房门上,仰起头看林清和,“你去楼下做吃的,我的手机没电了,我用了你的手机。这不能怪我,你的手机密码那么简单,我一输就进去了。”
林清和眯了眼,想掐她。
“我看到你说要回去结婚,你说跟我在一起久了就淡了。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事,你没告诉我,这是你的责任。你不能全推在我身上,你瞒我那么久,你给我透露点信息,坦白一件事,我都不会对你那么狠。”向嘉双手插兜,仰起头,“我不能接受我未来会被你甩,林清和,我不接受我付出了真心,然后被你甩掉。”
果然如此。
他们对峙,空气流动在他们之间。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低的向嘉都有点冷了。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留余地,我把所有责任都揽到我身上,让你恨我,至少你不会走极端。”
短暂的沉默,林清和轻嗤,“原来你这么善良呢?我以为你是想让我走极端,话说的那么狠,我出门就想跳江。差一点进去了,我妈的医生打电话,说她病危了,让我回去签字。”
向嘉缓缓抬头看他。
“你但凡对我有一点信任,你都应该问我一句,问我哪一句是真心,哪一句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在拖延时间。”林清和保持着双手插兜,长腿微分的姿态,长睫一动,“可你没有,你一个字都不问,直接把我甩了。我所做的一切,像个笑话。”
向嘉背靠着门板,门板是热的,外面温度很高。
他们被压在这个狭窄冰冷的房间里,他们面对着彼此。
他们都有病,病入膏肓。
“我拉黑了所有人的号码,留了你一个人,你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问一个字,你就会得到全部的真相。可你不愿意,你躲在你的小世界里装死。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玩具。喜欢了玩一玩,一旦有其他的念头马上就把我扔了,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放屁,谁家玩具能玩的这么真?她把心都给林清和了,这个狗男人还寻死觅活,还威胁她。
“我不需要一段不信任的关系,我对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吧,我能给的都给你了,我不欠你什么了,你也不欠我的,我们就……到此为止。你说的对,我确实变态,我如果继续这么活着,我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对你下手,我会忍不住把你控制在我能控制的范围里。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变态,还拥有权利是很可怕的事。就像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我也许还会做,我会变本加厉。向嘉,你这样的聪明人,你知道及时止损——”
“我们结婚吧。”向嘉打断了他话,清凌凌的眼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婚姻自由了?想继续明天你拿着证件过来,我们直接过去领证。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走我就不走。你不愿意,那你走吧,不管你死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死,我都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最近有个年轻小孩在追求我,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床技在男人中算什么水平,没有机会横向对比。你死了正好,我找他试试去,可以多试一些人,到时候给你评个级,刻你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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