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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大相国寺晚间会有斋会,僧人们忙进忙出,将茶点、水果、饮食以及碗碟器皿摆出来。


    陈婉坐在席位的最前边儿,被各家夫人包围着说话。


    她没精力管束贺桃,从头至尾,连眼神也没往这边递一次。


    贺桃含了一颗杨梅糖,大着胆子起身回厢房拿名册。


    春秀跟着贺桃悄悄出了庭院,心虚气短的回头看,“娘子一定要赴约吗?万一被大娘子发现私下见面会出大事的。”


    贺桃提着裙摆走在前,步调轻快,“就给个东西。”


    春秀快步跟上她,声调急促又紧张,“那被有心人看见了也会变成私囊相授。”


    院子里除她俩再也没有其余人,春秀压低声音,道:“说不准会和二娘子一样。”


    贺桃难得听进去了一句话。


    她停在风吹树叶簌簌响的小院里,仰起脑袋。


    阳光热烈,但不刺眼。


    厢房虽然偏远,但能闻到香火的气味,也能听到钟楼整点的撞钟声。


    贺桃情绪朗朗又坦荡的扭头看春秀,“姐姐是去小树林见的人,但是我和盛徹约的是大塔院,哪会有人在佛门圣堂私会的。”


    她太理所当然,让春秀觉得她是个心思龌龊的小人。


    贺桃进屋将名册找出来,没给春秀发愣的时间,催促道:“我们得快些过去,不然太阳得落山了。”


    春秀习惯性的应下来,等她要再劝时已经来不及,贺桃走出月洞门,消失在转角。


    “娘子,慢些走,一会儿摔了。”


    “你快些。”


    -


    大相国寺和其它追求闲适安静的寺庙不同,它坐落在繁华汴京城里,以精美的塔楼为建筑特色。


    快要太阳落山的点,寺庙里人流变得稀稀落落,腾出几分罕见的清净,


    贺桃气喘吁吁爬上塔,见着盛徹就开始抱怨,“这么多可以见面的场所为什么非得约这么高的地方,我爬了好久,爬得好累好累。”


    “你娇生惯养,别怪塔高。”


    盛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名册,抬下巴向她指了指围栏外。


    贺桃偏头往塔外看,收敛了像死狗一样的喘气声。


    就跟位于大相国寺东面的大塔院可以一览无余欣赏日出一样,西面的大塔院会揽下这座繁华都城的夕阳最后一片余晖。


    黑夜白天在连绵的都城线上交汇,宏大广阔得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盛徹:“好看?”


    贺桃扭头看他,眼底映着瑰丽橙色光点,开心的点头。


    “值不值?”


    “我还能再爬五百层。”


    盛徹瞧了她一眼,呵出声笑。


    “过来,说说名册。”


    “哦,好。”


    盛徹掂了掂厚得过分的名册,“要见的人太多了。”


    贺桃担心他后悔,慢吞眨巴了几下眼,心虚气短,“不多吧,就三十几个,你在太学读书,和国子监学生有来往,一回就能见六七八个。”


    “必须全部见完?”


    “也不一定,我娘亲有交代几个重点关注对象...”贺桃凑过去,把陈婉强调的几个人指给跟他看。


    盛徹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贺桃脸上。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看见她脸上柔软的绒毛。


    贺桃:“你记住没?就这几个人。”


    盛徹不慌不忙侧了下视线,落在名册上,“人太多了,记不住。”


    这你都记不住?贺桃张了张眼,就差指名道姓说盛徹笨了。


    盛徹刚还心情不佳,现在又突然很好说话。


    他手指在名册上点了点,非常善心的解释道:“长得太丑了,让人记不住。”


    “那怎么办?”贺桃轻顿了下,想了个不错的法子,“你把册子带走。”


    盛徹:“给我了,你娘问起来不好圆。”


    贺桃:“那你抄摹一份,找个时间把这本还给我。”


    “成。”盛徹虚着眼扫了眼逐渐昏暗的天色,“那得再约一个见面时间。”


    “我明天还会在大相国寺待一天,那...”


    她本想约个更具体些的见面时间,话到口边,就看见孙如意像只花蝴蝶向她扑过来。


    贺桃被这样热情的姿态吓到了,往盛徹身后躲。


    孙如意没能扑上来,在三尺距离停住,脸飞红云的打量盛徹,而后温温柔柔屈膝问好。


    贺桃被她提着嗓子眼的声音惊住,歪出半截身子看她。


    她在看孙如意,孙如意也殷切的看着盛徹,等着郎君给她回礼。


    盛徹并没自我介绍的意思,他视线平快的扫了孙如意一眼,偏头看贺桃,“朋友?”


    应该算吧。


    贺桃想了下,点了点脑袋。


    盛徹:“那你跟着她回,我就不往前送你了。”


    贺桃:“好。”


    盛徹:“走了。”


    贺桃乖乖和他挥手。


    孙如意目送着郎君走远,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而后视线落到贺桃身上,又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是我将娘子弄丢,回去一定会挨手板。谢天谢地。”


    孙如意挽住贺桃的手臂,撒娇的求贺桃给她保密。


    “是我自己走远的,不关你事。”


    “你走到哪儿去了?我一转头就没看见你了。”


    “就随便跟着人流走的。”


    “不管什么说辞都会挨骂,我们就一个字都别讲。”


    “好。”


    走了一小段路,孙如意恍然意识到什么,往后看。


    佛像佛塔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盛徹已经不见人影了。


    “你和刚才郎君本来就认识?”


    “嗯。”


    孙如意神秘兮兮地凑到贺桃耳边,“他就是我给你讲的那个郎君。”


    贺桃早饿了,集中力涣散,“哪个郎君?”


    孙如意一字一顿,“蓝颜祸水。”


    贺桃勉强回了神,对上号。


    “怎么确定是他?”


    “我姐妹讲了,郎君长得好,但是眼光不好,别了一个丑了吧唧的荷包。”


    “……”


    贺桃不知道盛徹是不是真的天姿国色,但是她知道孙如意的朋友一定眼瞎。


    贺桃回斋会时,刚还谈笑风生的陈婉脸色不好的坐在最前面。


    四周夫人抿嘴笑着,交头接耳说着话,和起初氛围大相径庭。


    孙如意以为她把贺桃弄丢被发现,以一种壮士割腕的心态去告罪。


    她娘亲拉扯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孙如意突然脸色大变,蹬蹬蹬朝她跑过来。


    贺桃放下手里碗筷,一头雾水瞧着她。


    孙如意:“汴京有传言说你二姐儿似乎和她夫君打了一架,闹得府邸上上下下鸡犬不宁,正吵嚷着要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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