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仍在太和殿,姜亦棠如今经常出入宫廷,对所谓的宴会早没了最初的激情。
松翎等人上了茶水后,就带着婢女都退到了一旁,凉亭中只剩下谢玉照和姜亦棠二人。
姜亦棠肩膀恹恹地耷拉下来,秋日暖阳落她脸上,将小姑娘衬得秀目娥眉,面若桃花,明暗光线间门仿若绰绰生辉,煞是好看,她越发长开,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小姑娘蔫吧地咽着糕点,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连眼前人拿走她的糕点,她都没注意。
谢玉照眯眸,敲了敲她面前石桌:
“想什么呢?”
姜亦棠刚要开口,倏然又顿住,她弯了弯杏眸:“不告诉你。”
她才不要告诉谢玉照,自己在想怎么才能让姜霜鸢不舒坦。
在姜家倒台前,她的确是不想搭理姜霜鸢,但如果能给姜霜鸢找点事,姜亦棠也是乐意至极的。
但这些隐秘的小心思就不必要告诉谢玉照了。
小姑娘某些时候还是很在乎自身形象的。
她笑得杏眸弯弯,声音都很甜软,但谢玉照被她这四个字却堵得有点憋屈,他语气看似平静中透着点些许不满:“宴会结束后和我回去。”
言下之意,不许回尚书府了。
要是平常,姜亦棠就答应他了,但现在,她一心给姜霜鸢找麻烦,忙不迭地摇头:
“不行,我要在尚书府住一段时间门。”
谢玉照脸有点黑。
他原本以为姜亦棠一段时间门?
谢玉照敛下呼吸,他坐直身子,不着痕迹地抿平唇线,听不出情绪地问:
“一段时间门是几日?”
姜亦棠哑声,她一时间门还真说不出来,顿了顿,她给出了个时间门界限,迟疑道:“半个月?”
她自己都不确信。
谢玉照抿唇不语,半晌,他敛下眼睑。
姜亦棠一懵,心虚地喊了声:
“谢玉照,你怎么了?”
眼前人头也未抬,只是语气中透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没事,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在太子府也会待烦。”
闻言,姜亦棠有一刹间门的头皮发麻,她隐约察觉到谢玉照是故意的,但来不及细想,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怎么会!”
姜亦棠赶紧安抚谢玉照:“你别多想,我只是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谢玉照抬眼,问:
“我替你处理,不行吗?”
姜亦棠恹恹地睁着一双杏眸看向他,可怜兮兮的。
最终还是谢玉照退了一步,他闷声问:
“要多久?”
半个月是不可能的,他回来后,还没和小姑娘分开过那么久。
姜亦棠只好把时间门一缩再缩,她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趴在石桌上,瘪着唇问:
“七日!七日行不行呀?”
好半晌,谢玉照才皱眉颔首。
姜亦棠松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这一世的谢玉照怎么会这么粘人呢?
前世谢玉照虽然霸道,但根本没有这么粘人过。
否则,褚栎秋等人也不会找到谢玉照不在的时候对她说那些话。
姜亦棠脑海中一闪而过困惑,但来不及多想,她的想法被打断,松翎来催她们要赶去太和殿了。
这次中秋,姜亦棠是和尚书府一起来的,她的位置自然还是在姜夫人旁边,和姜谙茯同桌而坐。
姜谙茯见她来了,推了糕点给她。
见状,姜亦棠想起去年中秋时,因她多吃了两块糕点,姜谙茯把她自己的那份推给她的场景。
姜谙茯是个很难让人讨厌她的人,就像姜亦棠明知姜谙茯对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友好,而且还经历过前世一事,但她对姜谙茯仍旧情绪复杂。
姜谙茯很注意细节,让她很容易洞察人心,就仿佛现在,她只是有一次贪吃了点糕点,姜谙茯就记到现在,如今顺手推给了她一盘糕点。
仿佛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人极其容易对她生出好感。
姜谙茯招呼她坐下,和她打趣般道:
“又和殿下一起来,三妹和殿下感情真好。”
她话中不如其余人那般掺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例如嫉妒、不忿,她只是寻常打趣的口吻,不自觉拉近了关系。
姜亦棠心中感慨姜谙茯的为人处世,所以没有听出来姜谙茯话音中不着痕迹的试探。
她只作红脸,仿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
“长姐别说了。”
姜谙茯掩住唇角作笑,觑见小姑娘脸上的绯红时,她才略放下心。
如此看来,三妹也并非真的没对殿下起心思,到底年龄小罢了。
姜谙茯朝褚栎秋看了一眼,结果正好撞到褚栎秋的视线,褚栎秋若无其事地对她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姜谙茯轻勾唇,也抿了口酒水,淡淡果香溢满唇齿。
但姜谙茯今日真正关注的并不是褚栎秋,而是另有他人,这个人说起来,姜亦棠也认识,且不陌生。
正是荣凌郡主的嫡兄,曲阳王府世子,谢松笵。
荣凌郡主今年十八,姜谙茯和她同龄,哪怕姜谙茯自己愿继续拖下去,但府中和世俗眼光也不允许她再这般继续下去。
会注意到谢松笵的原因很简单,殿下身份高不可攀,看褚栎秋闹笑话就罢了,她却懒得自讨没趣,除却殿下,再看京城其余人,既然尚书府绑上了殿下的船,她对其余皇子都没兴趣。
家世出众者,论顾阁老、褚丞相,顾长泽对荣凌的心思怕是只有当事人看不出来,而褚倰旭和宫中后妃有染,前程算是尽毁,压根不在姜谙茯的考虑中。
而谢松笵和殿下是堂兄弟,而曲阳王府的站位,谢松笵必然日后会得殿下重用。
其次,顾长泽对郡主的心思,一旦两府真的联姻,曲阳王府的地位只会更上一层楼,姜谙茯思来想去,却发现谢松笵居然是却合适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谢松笵还未有嫡妻。
姜谙茯觉得她未必不可一试,近来府中的变化,让姜谙茯也意识到,有时过于稳妥只会让机会流失。
姜谙茯下定决心后,注意力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谢松笵身上,等看见他不胜酒力退出去后,她也随意寻个借口出了太和殿。
姜亦棠见她离开,朝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她正一门心思在谢玉照身上。
哪怕离得有点距离,她也看得清楚,谢玉照喝了不少酒。
她有心想叫谢玉照少喝一点,但此时二人间门的距离让她的想法只能落空,姜亦棠眼睁睁地看着谢玉照来者不拒,愣是喝了不少酒。
姜亦棠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怕她说只在尚书府待七日,对于谢玉照来说,也是一个不满意的结果。
临近宴会将散,姜谙茯才回来,姜亦棠注意到,姜谙茯的鞋袜好像有点潮湿,她朝姜谙茯看了一眼,却见姜谙茯神情如常,还问了她一句:
“三妹怎么了?”
姜亦棠摇了摇头,她对姜谙茯的事情不关心。
宴会散后,姜亦棠纠结了一番,还是上了尚书府的马车,她偷偷看了眼谢玉照,最终没能放心,让常乐跑了一趟,吩咐松翎照顾好谢玉照。
回到尚书府,姜亦棠招来青粟和冬儿吩咐了一番。
最主要的是冬儿,毕竟论在府中认识人,青粟是不如冬儿的。
青粟惊讶地看向姑娘:“姑娘让冬儿引二姑娘出来做什么?”
常乐也很意外。
姜亦棠垂着眼睑,情绪平常:
“姜霜鸢向来心高气傲,她往常最是看不惯我,如果她知道那枚玉佩是姨娘的,你觉得,依着她的性子会做出什么?”
青粟一怔,想到往日二姑娘的性子,眼睛一亮:
“她肯定会闹翻天!”
姜亦棠和她对视一眼,青粟意会,对冬儿道:“你找个相识的人,到时只需要透露姑娘叫走了四姑娘即可。”
青粟轻哼:
“二姑娘可受不了这个。”
四姑娘和二姑娘一贯交好,二姑娘向来霸道,她不喜四姑娘和自家姑娘交好,一旦被她知道姑娘和四姑娘私下谈话,她一定会追来的,因为她受不了这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姑娘抢走的感觉。
冬儿松了口气,递句话倒不是什么难事。
日落余晖未尽,刚到傍晚,府中众人就齐聚荣纷院,这次,姜霜鸢也没有缺席。
让姜亦棠意外的是,她被关了许久,脸上居然没有颓废之色,坐在位置上,看见姜亦棠时,只是扯唇冷笑一声,没让其余人发现。
姜亦棠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个中秋很是热闹,姜昃旼特意让姜夫人准备了烟花,如今烟花难得,早有婢女候在后花园处,等着看烟花,饭后,没人落单,都跟着围到了后花园。
青粟小声嘀咕:
“往日可不见府中这么大动静。”
冬儿偷笑道:“往年府中也没有一位太子妃啊。”
等烟花开始后,姜霜鸢下意识地去找姜亦棠,想看看姜亦棠是不是一脸得意,却在场内没看见姜亦棠的身影,她皱了皱眉,难道是回去了?
就在这时,姜霜鸢听见身后婢女道:
“奴婢刚才好像看见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离开了。”
姜霜鸢脸色陡然一变,她扭头看去,果然没看见姜玵妢,一想到往日对她百般讨好的姜玵妢也会去讨好姜亦棠,姜霜鸢脸色就青了下来,她冷声问:
“她们去哪儿了?!”
那婢女被吓得一跳,颤声道:“竹、竹林。”
姜霜鸢眉头一皱,这两人没有回院子,而是古怪地去竹林,难道两人要密谋什么?
一想到这里,姜霜鸢按捺不住,立刻转身朝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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