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番外二
小姑娘和谢玉照成亲三年,一直都没有传出消息。
朝臣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日渐频繁地请求皇上选秀,都是用同样的理由,刚开始,谢玉照还能有替先帝守孝为借口,但三年一过,这个理由也彻底失去了效果。
而在这一年,小姑娘的补药也终于停了下来。
姜亦棠没说,但她心底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久久不孕,朝臣逼得越发紧,她深知谢玉照承担的压力。
谢玉照和先帝不同,他不受任何人摆布,朝臣再如何劝解都无用。
天下兵权大半握在闻公府手中,三皇子倒了后,褚丞相府也日渐落寞,至今,褚丞相将要告老还乡,皇上却没有阻拦,文臣中张阁老独大,偏偏张阁老的独子和曲阳王府的荣凌郡主结了姻亲。
文武重臣都是谢玉照心腹,这也让朝臣生出无力感,新皇不是昏君,他登基颁布的数条律令全是为国为民,却让人觉得胆寒,这三年内新皇立志削藩,凡不愿意的诸侯多数命丧黄泉。
边关无战事,文武百官偶尔会生出一种感觉,在这般太平盛世中,新皇不要开疆扩土的狼,而是俯首听话的狗。
姜亦棠不知道朝堂的事情,停了补药后,她并没有再像三年前一样急不可耐地想要怀上皇嗣,她隐隐约约已经知道,谢玉照不愿意的情况下,根本没人能逼迫他选秀纳妃。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这日,姜亦棠一如往常地起身,谢玉照今日难得空闲,都辰时了还待在坤宁宫中,小姑娘坐起来时,还一脸懵地扭头去看了眼沙漏。
确认时辰没错,她好奇地探头问:
“你今日有时间?”
谢玉照放下手中卷宗,轻颔首:“朝中近来无事,昨日不是说想吃莲蓬,我吩咐松翎准备船只,晚膳吃莲子鱼汤如何?”
小姑娘杏眸一亮,忙忙点头。
姜亦棠其实平日中挺闲得慌,后宫诸多事宜被管事的打理得有条不紊,她只需要最终点头即可,谢玉照每日忙于朝政,也很少有时间陪她。
谢玉照也知道这一点,不由得沉默下来,扣紧了小姑娘的手。
姜亦棠最近食欲不佳,午膳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木箸,谢玉照看见,不着痕迹地皱眉:
“你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
小姑娘有点恹恹地:“许是苦夏,有点厌食。”
她后来被养得娇了,也开始纵着性子挑食,谢玉照在这种事向来不会拘着她,但如今见她什么都只吃一点,嘴上不说,心底却是记了下来。
用过午膳,两人就出了坤宁宫。
松翎备的船只不大不小,足够采莲,船舱内只能进数人,里面摆了蒲团和案桌,但谢玉照和姜亦棠都没进船舱,谢玉照挽起了衣袖,把小姑娘挑中的莲蓬摘下来递给她,一旁的宫人想要帮忙,被松翎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谢玉照淡淡地觑去一眼,小宫人后背立即冒出冷汗。
没人再敢靠近帝后二人,都恭恭敬敬地守在湖边,或者是离得远远地站在船只上,瞧着皇上亲力亲为地替娘娘摘莲蓬、剥莲子,还得被娘娘吐槽摘得不好。
谢玉照一点不恼,甚至还轻笑了声:
“毕竟第一次,阿离见谅。”
摘完莲蓬,时间还早,二人都没有想要回去,于是,松翎拿出备好的鱼竿给二人,总归空闲时间多,小姑娘生出兴趣:
“亲自钓鱼吗?”
虽说谢玉照一早就说了晚上喝鱼汤,但她也没想到谢玉照居然会选择亲自钓鱼。
姜亦棠有一点时间很怕水,哪怕这个毛病在前世被谢玉照强行治好了,她对钓鱼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压根没点亮这个技能。
但现在不同,只要和谢玉照一起做的事情,仿佛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这时,小姑娘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多学点东西了。
谢玉照一手搂住小姑娘,让她坐下:
“不要乱动。”
姜亦棠乖巧地应了声,老老实实地坐在谢玉照身后,在谢玉照甩下鱼钩时,姜亦棠憋住气,一副生怕鱼儿被惊跑的模样,谢玉照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刻意放低了声音:
“嘘——”
小姑娘了然地点头,甚至还伸手捂住了嘴。
见状,谢玉照没忍住低笑一声。
姜亦棠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她生恼地想要去拍打谢玉照,结果就听谢玉照说:
“来了。”
姜亦棠一顿,意识到什么,赶紧回头盯紧湖面。
谢玉照说得没错,他的确钓到了鱼,姜亦棠兴致冲冲地拿来桶,准备盛放钓上来的鱼,但当她转身靠近谢玉照时,一阵鱼腥味传来,她忽然觉得有些许不适,离得越近,那股鱼腥味越浓重,她随着船只的摆动轻晃了下身子,脸色有点微白。
等真正到谢玉照面前时,不适感达到了顶峰,她猛地扭过身去,掩住唇干呕了一声。
谢玉照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
姜亦棠想说什么,但谢玉照身上隐约传来的鱼腥味,让她胃中一阵翻涌,没来得及说话,又是几声干呕。
谢玉照刹那间冷下脸,一双手紧张地搂紧小姑娘:
“靠岸!”
宫人不敢耽误。
姜亦棠被谢玉照抱得很紧,她知道谢玉照是担心她,但是,她真的有点欲哭无泪。
一阵干呕后,姜亦棠终于能说话,她一脸惨白:
“好恶心。”
姜亦棠是盯着水桶说的,谢玉照立即反应过来,他一脚把水桶踢进湖中,冷声唤来佟容等人,顿了顿,自己松开小姑娘,退后了几步。
等做完这一切,果然,小姑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个时候,姜亦棠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却是不敢确认。
她虽是一直未曾有过动静,但因朝中总有人想劝谢玉照选秀,她也问过嬷嬷,也知晓一点女子有孕时会有的反应。
姜亦棠是被佟容和常乐一路不停歇地带回坤宁宫的,一靠岸,松翎立刻有眼力见地亲自跑去传太医了。
等姜亦棠回到坤宁宫,没多久,太医也到了。
而谢玉照此时不在内殿,而是去净室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等谢玉照出来时,太医正在替小姑娘把脉。
姜亦棠不着痕迹地抿唇,她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再装作淡定也难掩紧张地一直盯着太医瞧。
半晌,太医才松开手,面上不见愁色,姜亦棠意识到什么,她手指顿时紧张地有点轻颤。
谢玉照仿佛看出了小姑娘的害怕,走到床榻上,握住小姑娘的手,他低声:
“没事。”
朝臣总以他膝下子嗣空虚为由请求他选秀,其中承担最大压力的其实不是他,而是小姑娘。
刹那间,殿内的气氛仿佛都肃静起来。
太医见状,不敢耽误,立即道: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
话音甫落,满殿惊呼,都高兴地跪下来,高呼:“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姜亦棠脑海中一阵空白,她愣在原地,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半晌,她才紧张地抚向小腹,确认般地问:“你说真的?”
太医:“微臣在太医院多年,不会认错喜脉。”
皇嗣是后宫的重中之重,他认错什么脉象,都不可能认错滑脉。
姜亦棠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不敢相信。
她先前一直在服用补药,停药后,太医也说过,在药力的作用下,她半年应该都不会有孕,但谁知,这才不到三个月,居然就怀上了?
想到这里,小姑娘的脸色顿时有点古怪。
她倏然抬头和谢玉照对视了一眼,谢玉照也脸色古怪,他不敢对上小姑娘的视线,轻咳了一声,再次问太医:
“娘娘的身体可有碍?”
太医摇头:“娘娘闻见鱼腥味犯恶心,都是孕期常态。”
谢玉照:
“那胎儿呢?”
姜亦棠也看向太医。
太医有点纳闷,要是胎儿有问题,他早就说出来了,何至于让皇上一问再问,心中再多腹诽,表面上,太医是一都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地回答:“皇上和娘娘放心,皇嗣无碍。”
太医当然不知道谢玉照和姜亦棠在担心什么。
谢玉照许是等了小姑娘太久,他对小姑娘总是容易生出贪欲,这个月内,他和小姑娘床榻间的事情并不少,甚至昨晚……
即使没有经验,谢玉照也知道孕期不宜床事,如今听见太医说小姑娘的身体和胎儿都无碍,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不止他,姜亦棠也是后怕不已。
等送走太医,姜亦棠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殿内也颇热闹,佟容笑着道:
“奴婢做的一手好衣裳,如今娘娘有孕,奴婢可得替小主子早点备点衣裳,就是不知娘娘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常乐附和道:“那便都做。”
总归宫中不差这点的。
姜亦棠有孕,连殿中婢女都这般高兴,又何况当事二人。
谢玉照难得有点呆呆的,他坐在床边,垂着视线一直看着小姑娘的腹部,见状,松翎悄无声息地带着宫婢离开。
转眼间,殿内就只剩下小姑娘和谢玉照二人。
小姑娘有点不敢乱动,她和谢玉照对视一眼,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她莫名地红了眼眶,她吸着鼻子说:
“不论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你都要疼。”
不能让他们的孩子像他们一样。
其实她红了眼的原因不是这个,但她不说,谢玉照也知道,他沉默地搂紧小姑娘,低声道:
“你有孕与否,后宫都只有你一人。”
这句话,他其实说了很多次,但小姑娘总是不安。
如今,她真的有孕,也总该放心了。
姜亦棠彻底红了眼,她心底不是不担心,姜昃旼曾经对姨娘十分上心,先帝也曾十分喜爱太后,但最终都是物是人非。
她也怕她和谢玉照走到那个地步。
她和谢玉照都知道,这个皇嗣不止是给朝臣们的交代,同样,也会抚平小姑娘心中的不安。
人人都说皇上宠爱皇后娘娘,但也众人皆知,姜亦棠除了谢玉照,什么都没有了。
谢玉照一向不吝啬于让小姑娘安心。
只要这个皇嗣是皇子,日后他就是嫡长子,甚至会是未来的储君。
一直压在小姑娘心底的重担去掉,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和谢玉照对视,没忍住翘起唇角,又很快压下,她软声道:
“你还没应我呢。”
谢玉照擦去她的眼泪,不带一丝敷衍地认真点头:
“自当如此。”
恰好阳光透过楹窗照进来,映在二人身上,小姑娘仰着头,她其实看不清谢玉照的神情,但她知道——
此时的谢玉照一定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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