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
把握什么?
在那晚回京的路上,闻兰因控制不住的一直在想絮果抽到的姻缘签。他一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怪力乱神、不足为信,一边又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和絮果已经十六岁了啊。
虽然这几年的大启流行晚婚,但十六也确实到了该考虑人生大事的年纪,他们在国子监里的不少同窗都或多或少传出了正在相看人家,或者已经有了未婚妻的传言。哪怕是他的皇兄,贵为一国天子的皇帝陛下,到了十六的时候,也已经被群臣催婚催得不成样子。
但……
闻兰因趁着落子的空档,越过马车上的棋盘,隐晦地看了眼对面正苦思冥想该如何破局的絮果。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他就是很不想絮果这么早成婚,当然,他也不会成婚,他只想和絮果维持现在这样互相陪伴的状态,一直下去,没有尽头。
闻兰因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理直气壮到根本没意识到他这样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与其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瞎琢磨,不如直接了当的问出来,他和絮果之间不可能存在隔阂,不可能!
“絮哥儿,你有想过成婚吗?”
絮果都被问懵了,心想着这是什么在下棋的时候扰乱对手的新路数?
兰哥儿有些卑鄙啊!
絮果在下棋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但又非常喜欢下,还不想别人总让着他,可以说是又菜又爱玩的典范。和阿爹下的时候,他就从来没赢过,和闻兰因下也是输多胜少。这回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点胜利的希望,没想到闻兰因会突然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其心可诛!
絮果的胜负欲被彻底挑动了起来,还不忘嘴上和闻兰因过招,实则自己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印象了,只是下意识的回:“肯定是要成亲的吧。”
他心里想的是,我左上突袭,能不能斩了这条已经快要成型的大龙。
闻兰因却是心下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友人,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互相磨合、迁就,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早已经趋于一致,宛如共脑。用絮果的话来说就是好朋友之间的互相洗脑,肯定会越来越像。他还以为絮果对成婚的想法也会和他不谋而合呢,万万没想到絮果已经开始考虑成婚了!
怎么、怎么可以呢。
闻兰因摩挲着手中黑色云子的动作都不由快了几分,他急躁的脾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但不行,那可是絮果啊,他绝对不想吵架的絮果。他只能努力寻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最后才在“絮哥儿也许只是随口一说”的猜测中,勉强压下了心中长了草似的火烧火燎。
喉结滑动,年轻的王爷压低声音,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道:“成婚总要先有个目标吧,难不成连伴伴已经给你相看上了?”
是谁?闻兰因明明只是随便假设,但说着说着自己就先信了。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思考着絮果身边有什么适龄的贵女。阉党?国子监同窗的姐妹?还是哪家宗亲?
闻兰因不想还好,这一想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少。
如果不是连大人身上一直带着孝,媒人说不定早就踏破了连家的门栏。虽然表面上文臣们一口一个“我与权宦不共戴天”,但在实际上想与连亭联姻的大人不在少数,毕竟能与一位深受皇帝器重、可以左右圣裁的司礼监掌印交好,那是真的香。
更不用说还有贤安大长公主这种发自真心觉得絮果是个好孩子,恨不能让他和宗室的关系变得更紧密的存在。
闻兰因之前就不止一次听太后伯母提起过,她见过谁谁家的小姑娘,也和絮哥儿似的,从小就长得宛如菩萨座下的仙童,贤安大长公主看了都说好的那种好颜色。若是这么一对金童玉女成了婚,日后的孩子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同意!
别问为什么,反正这门亲事闻兰因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絮果却是一脸惊喜,因为闻兰因在慌乱中下了一步臭棋,他很确定闻兰因不是故意让着他的,就是心绪杂乱没能注意到场上的局势。
哈,想搅乱我的思路,没想到把自己给玩输了吧。
落棋无悔,得意洋洋的絮果赶忙“啪”的一声跟上,堵死了闻兰因的退路,生怕他耍赖。
闻兰因却看着絮果神采飞扬的眉眼,心里开始发酸,嘴里尽是苦涩。你在高兴什么?你也想找个人成婚了是吗?那我呢?我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闻兰因先一步愣住了,为什么好朋友会不想对方成亲呢?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给闻小王爷太多反思自我的时间,伴随着车外一声与众不同的嘶鸣,他们二人所在的马车被紧急逼停。絮果毫无准备,寻着惯性,就和棋盘、棋子一起向前扬了去,幸好闻兰因眼疾手快,及时揽住絮果的腰,扯入了自己的怀中。只可惜上好的棋子都摔出了帘外,毁了絮果难得要赢一回的棋局。
闻兰因的手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絮果的头,免去了无妄的磕碰。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两人叠撞在了一起。絮果趴在闻兰胸前,就仿佛整个人都被拥在了闻兰因的怀里。絮果人都是懵的,等反应过来,就赶忙一个劲儿的问闻兰因他有没有把他撞到。
闻兰因此时的心里,却只有仰起头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絮果。
他很不合时宜的想着,能不能就这样多抱一会儿?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外面已经有侍卫急切地撩帘进入,查看情况。侍卫不疑有他,上前就扶起了两位主子,并回禀了外面的情况:“有人遇险,殿下,我们要救吗?”
因为外事出事了,马车才不得不停,但出事的却并不是闻兰因和絮果。而是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在离官道不远的地方打劫。闻兰因看到车窗外这魔幻的一幕,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哪个正经人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打劫啊?!
絮果则想着,哦豁,针对闻兰因的手段出现了。说真的,还挺符合闻兰因这些年的对外形象的。
对外什么形象?好打抱不平,仗义相帮,性格虽然有些疏狂,却一直在为弱者发声的形象呗。闻兰因小时候在外舍帮助被欺负的同学,长大了对皇兄建议改善全国官学,时不时的还会在杨乐欺负人的时候出来欺负一下杨乐。怎么看都是一个看着不好接近、实则古道热肠的小王爷啊。
闻兰因本人对于这个形象,说真的,有很多话想说,他真没有那么乐于助人。但絮果喜欢,那他就也会喜欢。
好比此时此刻,一看对方就有问题,但闻兰因还是决定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毕竟絮果就在旁边看着他呢。
絮果:“……”兰哥儿实在是太善良了,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别搭理,不给对方演戏的舞台。但他又不是很想打消朋友想当一个好人的积极性,也就没有阻止。只是想着回去要和阿爹说一下,让阿爹给陛下提提建议,抽时间给兰哥儿安排个预防诈骗的知识小讲座。
北疆的侍卫小哥依命行事,只不过都不用他们上前做什么,那伙儿打劫的人就做了鸟兽散,跑的比兔子都快。
被打劫的女子也终于摘下了幂篱,露出了真容,说真的,还怪好看的。连脸上的惊恐都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惹人怜惜,扶风摆柳的身姿,搭配面对拯救自己的英雄时该有的钦佩与敬仰,多一分会显得浮夸,少一分又没了那个媚眼如丝的味道,只能说每一步都被她拿捏的恰到好处。
唯一可惜的是……
她针对的目标跑了。
是的,跑了,那个唯一该配合她演戏的人,已经搭乘马车离开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甚至带了一种马不停蹄地跑路之感。
闻兰因确实是恨不能赶紧跑路,一路上他都一直在死死的捂着絮果的眼:“不能看!”生怕看上一眼,他唯一的好朋友就要被外面的女妖精勾了魂魄。对方的手段不算高,但絮果也没见过什么手段,很容易就会上当。这一看就是针对絮果设的套!
絮果:“???”他的双手无奈地扒着闻兰因的,试图让自己的眼睛重见光明,并努力和闻兰因讲道理,“怎么想对方都是冲着你来的吧?”
他有什么好勾引的?
“那既然是勾引我的,你看什么?”闻兰因更加振振有词了,从后面抱住絮果的手也是一点没松懈,以一种既不会让絮果难受又无法挣脱的力道,死死的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哄着道,“乖啊,我们不看。那就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絮果:“……”我是怕你看啊大哥!
“我也不看。”闻兰因“以身作则”,并趁机试图给他的好朋友“洗脑”,“我们现在年岁还小,这些情情爱爱只会影响考上科举的速度,对吧,絮哥儿?”
絮果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啊,十八岁了才能谈恋爱,他娘说的!
在一路把絮果送回锡拉胡同后,闻兰因还是不放心,非要亲眼盯着絮果回了季夏院,指天发誓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脸上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些。
心里却在想着,不行,他回去就得和皇兄请旨,让这些试图勾引絮果的人都离他的好朋友远一点!
絮果:……所以都说了啊,是勾引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很显然闻兰因今天非常地焦躁,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就像是突发了什么应激反应的猫,一蹦尺高,对全世界都充满了警惕。偏偏闻兰因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只恨不能把絮果叼进自己肚子中藏起来才安心。
思来想去,闻兰因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回踱步半天,才驻足在絮果身边道:“不然我们来拉勾吧?”
“拉勾?”絮果疑惑地看着好友,“要保证什么?”保证不会上套?
“那当然不是,这种事要怎么保证啊?”闻兰因觉得要么不承诺,要么就该来个大的,一劳永逸,“我们来拉勾一辈子都不成婚,只有对方一个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絮果:“???”你突然决定当个不婚主义这事你皇兄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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