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万物苏醒蓬勃生长之际,金色的阳光照耀大地,绿植竞相抽枝发芽,一派生机勃勃。
美好的景象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
“啊——救命!”
金碧辉煌,这世间最尊贵最庄严的皇宫,某个角落里,正上演一幕殴打的戏份。
太监宫女们四散站开,看似袖手旁观,却如同猎犬包围猎物一样,呈合围之势,截断猎物可能逃窜的路径。
场地中间,几人按着一瘦弱身躯,拼命往后拉扯。
那是个小男孩,穿着身脏兮兮已看不出颜色的衣裳,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看不清他面容,唯见下巴上一抹鲜红血迹。
他的面前站着另外几个男孩,年纪与他差不多大,皆身着华服,细皮嫩肉。
小男孩嘴角流下的血迹正来自华服男孩们其中的一个,他张开口,如同小兽一般死命咬住口中的手掌,利齿狠狠的嵌进那血肉之中。
华服男孩登时痛的大喊,凄厉惨叫。
太监侍从们拉的拉,扯的扯,拳头腿脚如雨点般落在小男孩身上,然而无论怎样打,小男孩仿佛对身上的拳打脚踢已失去感知力,用力到全身发抖,只死死咬住口中血肉。
一侍从找来根木棍,朝小男孩后背上狠狠一击,棍子断了,小男孩终于松口,身体软软倒下。
华服男孩惶恐着后退,捧着鲜血淋漓的手掌,气急败坏。
“敢咬我!”
“给我打,狠狠的打!”
两人将小男孩拉起来,扯着他双臂,迫使他跪在地上,胳膊反剪,一人上前,先狠狠甩了他几耳光,那声音清脆响亮,小男孩被扇的眼冒金星,嘴角流血,脑袋如同断翼的风筝垂下。
他被松开,蜷缩在肮脏的地上,脑袋埋在胸前,接受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地面忽然晕出一团水迹,从小男孩的身下缓缓流出。
“停!”
一华服男孩看着那水晕,先露出不可思议:“哈,居然真的会被打尿啊。”继而又有些惶恐,看向被咬的为首男孩,“他不会死吧?”
一侍从忙上前,哈腰道:“小的们下手有轻重,主子们请放心,断然死不了。”
“可不能让这妖物死了。算了,今日到此为止吧。啧,晦气。”
侍从们簇拥着华服男孩们,浩浩荡荡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小男孩仍蜷着,了无生气的一团,一动不动。
日升日落,月光带着春夜未尽的寒意顷洒而下,那清冷的光辉之中,小男孩的身体猛地抽搐一下,徐徐醒转。
他坐在已经干涸的尿痕中,头颅低垂,缓了好一会儿,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一间灰暗颓败的暗屋中。
宫门口放着只盘子,里头胡乱的扔着几个馒头。
小男孩将馒头抓起,坐在台阶上,拨开散乱的头发,将馒头朝嘴里塞。
他的面孔同样脏兮兮的,鼻青脸肿,嘴角挂着缕缕血迹。让他与众不同的,乃一双金色眼眸。
小男孩木偶般朝嘴里塞馒头,艰难的吞咽,金色眼眸麻木的看着空旷的黑夜,偶尔眨动一下,如星火闪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男孩夜里忽然发起了高热,他躺在破旧的床榻上,艰难的喘息,蚂蚁们在他身边爬来爬去。
忽然间,几人闯入,慌慌张张将他扶起。
小男孩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被死死摁住,动弹不得,意识模糊中听见惊惶的声音:“小心些……不能有事……陛下等着……”
小男孩再度醒来时,榻前一摊鲜红的血液,外头传来压低的谈话声。
小男孩摁住伤口,赤脚踏在地上,轻手轻脚走到窗口,倾听外头的声音。
万籁俱寂,诸神皆眠。
小男孩猛地睁大双眼,金色的眼眸火一般跳跃。
良久后,他忽然低头笑了。
数日后,人们也见到了小男孩的笑容。
他仍瘦弱不堪,穿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披头散发,缓慢的走进一座华丽宫殿。
他生平第一次露出笑脸,然后开口说话,人们也似乎生平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常年不曾开口,那嗓音带着几分磨砺之感,话语也不太顺畅,然而却清晰明白。
“父皇,您身体好些了么?”
“皇儿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孩的声音温顺而真诚,如同他的笑容一样天真而乖巧。
他扬起面孔,用这样的笑容与声音,金色眼眸恳切的注视着御座上的人,说:
“父皇,皇儿想做太子,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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