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惑眼前脑中一片眩晕,他咬着牙绷着脸,几次三番想站起来都未果。
那树怪咯咯咯的声音又响起来:“别再挣扎了,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比起你来,我更喜欢你的新娘子,一看吃起来就爽口。”
“爽口个屁!”萧惑从牙槽里磨出一句骂人的话,他两个眼珠黑沉沉的,但最深处却溢出一丝猩红。
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自己就该早点动手杀了这树怪才对,可惜现在他没有力气,动动手指都麻烦,怎么看,都是走投无路的境地。
而这个时候,那庞然大物突然坏笑着说:“你要是不忍心看她死,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萧惑抬起沉重的眼皮:“什么办法?”
“我让你死在她前面,你也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我还能多让她活几天,怎么样?”
萧惑气得憋红了脸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你以为我会答应?”
“哦?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怎么,你还不愿意为了她死?”那声音突然冷了几分。
“我当然是……”萧惑正要把那“不愿意”给脱口而出,可他突然想到什么,一口气戛然而止,陡然卡在了嗓子眼。
那盘在他心中的疑惑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心上人?它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是新娘子的?自己除了对那个妖贼和师姐他们说过之外,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师姐他们是断然不会泄露出去的,除非……这个庞大丑陋的树怪是跟那个妖贼一伙的!
萧惑想到这,瞬间就把舌头拐了个弯儿,拔高了声音:“我当然是愿意的了!”
“当真?”
“当真。”萧惑用所剩不多的气力支撑着,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你居然不怕死。”那树怪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先前缠着温落的藤蔓开始松动下来,接着便齐齐冲向萧惑。
那带刺的藤蔓一缠上来,萧惑就疼得倒抽气,尖锐的切肤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咬住牙。他被拖过去的时候,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看着她浑身血淋淋的伤痕,心想温落也是会痛的吧?她怎么还不醒呢?
他一个恍惚,人已经被吊在半空了,他离那树怪黑洞洞的巨口越来越近,他听见那树怪在发出古怪的笑声,而他的脑袋却越来越沉。
这个时候,他还心想,自己是不是赌对了。
万一要是自己猜错了,那岂不是白白送死?
温落知道了会不会骂自己蠢?
想到这,萧惑就笑得“咳”了起来,一张俊美的脸看起来也有些无力和苍白。
萧惑眼皮子越来越沉,但他也能感受到缠在身上的藤蔓越来越紧,几乎勒进他的骨头里了,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伸进那巨口里去了。
生死攸关,千钧一发,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横空飞来一道白光,把那藤蔓齐齐斩断!
萧惑只听到那树怪凄厉地惨叫了一声,然后自己猛地摔在了地上,差点把屁股给摔裂了。
这短暂的剧痛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一睁眼就见那个所谓的“胡大仙”一袭紫衣,翩翩而来,而他身后站着的人竟然是完好无损的温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惑睁大了眼,他一双眼睛茫然、不敢置信,彻底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那位胡大仙扫完了萧惑脸上的震惊表情,微微勾起了一抹笑,站在他身后的人眼睛直勾勾落在了狼狈至极的萧惑身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担忧。
而她这抹担忧恰好被胡大仙收在眼里,他笑笑:“能为对方而死,当真是难得的痴心人了。莺莺姑娘,这样的人与你是命定的缘分,本仙没有诓你吧?”
“莺莺姑娘”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没有从下方的人影身上移开。
萧惑抬头,直直与那段目光相撞,他眼里的惊讶和担忧与对方隐晦的目光撞在一起,不过片刻又迅速遮掩起来。
等再低头看向地上那个“温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只死了的血蝶。
竟然是障眼法。
而那空中飞舞的藤蔓已经缩回了地底下,眼前庞大的怪树也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四周妖雾尽散,阳光穿林透叶,疏漏在地。
胡大仙一招苦肉计使完,甚是满意,他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看着两位人间的凡侣,笑着开口宣布:“既然你们已经情投意合,本仙今日就为你们证婚,成就一桩美事!”
美事个屁!好你个死妖怪,竟然把本少主玩弄鼓掌之间!害我狼狈至此,日后抓了你,定要让你百倍偿之!
虽然萧惑此时心里已经把人骂翻了天,但嘴上却不得不答应,这般忍辱负重,亏他能坚持到现在。
胡大仙说要证婚,这自然得有拜堂成亲的地方,而他眼前这位痴情种却连个居所都没有,穷得只剩下身上那身衣服了。
所以,胡大仙决定好事做到底,说要借自己的仙居与他们一用。
萧惑又是一番感激涕零,明明一身凌乱的伤口,却还能笑着与人虚与委蛇,这份忍耐的心性与他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截然不同,而那能屈能伸泰然周旋的本事更是叫人刮目相看。
仿佛完全脱胎成了另一个人。
温落的眼底浮起薄光,神色几番变幻,最后捏紧了指端。
在妖贼眼皮子底下,两人只能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跟着那妖贼一路往前走。萧惑边走还没忘了在树上留记号,门派里的追踪符附有灵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只能用这种粗糙的办法。
可惜周围浓雾太大,他也不能保证师姐他们能找着记号过来。
不过,就算他们赶不来,就他跟温落两人应该也能应付吧?
正思索的时候,几人已经不知不觉穿过了那片雾林,没多久眼前骤然一空,抬头,便看见一处铺满杂草藤蔓的横崖断壁。
这断壁高耸,壁面光滑反射寒光,十分的不同寻常,温落敛着眼皮看向四周的凸起的石壁,像是发现了什么机关。
这时候那妖贼突然开口:“你们先转过身去。”
萧惑和温落闻言对视一眼,接着都乖乖转过了身,只不过耳朵却认真地听着后面的动静。
只听见几声机关扭动,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地面都隐隐颤动,萧惑往人胳膊上一挨,压低声音:“这就是他的老巢了吧。”
温落扭头,耳上的绿玉耳坠贴在白腻的皮肤上,晃得人眼晕。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身后声响停住。
“你们随我来,切记,进去之后不要乱走,也不要乱动我这里的东西。”胡大仙眯着眼睛幽幽起声。
萧惑听了想笑,心想就你那破山洞,连棵草都没有,搞得这么神秘,还怕人偷不成?
他刚在心里嘲笑完,一转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处庞大的地宫!
萧惑瞬间就傻了眼,这地宫的通道每隔几步就挂着一颗比碗口还大的夜明珠,那可是夜明珠啊!萧惑惊骇,再一看,脚下踩的是白玉阶,墙上镶的是琉璃壁面,左右光辉交映,明亮耀眼,人影照在上头,就跟镀了神光一样好看。
萧惑不禁咋舌,心想区区一个小妖,居然也能奢华至此,他们无妄山的那些家当跟这些一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
他心里泛起一股酸意来,眨眼的功夫就开始盘算着等将这妖贼抓住后怎么把这里的东西挖空搬走了。
穿过通道,又过了一道石门,这一次,萧惑直接睁大了眼睛。
只见庞大的地宫里,无数只血色的蝴蝶趴在石壁上,它们的翅膀在黑暗里发着光,密密麻麻铺满整面墙壁,那副诡异的景象直叫人看了头皮发麻,冷汗直出。
“别害怕,这不过是我养的一些小玩意儿,不伤人。”
胡大仙回头,幽幽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愈发渗人。
萧惑怕人看出端倪,赶紧用手挡在温落眼前,笑笑说:“我没害怕,是她害怕!”
面无表情的温落:“……嗯,我害怕。”
她顺势将脑袋往萧惑肩膀上一歪,脸被遮住,声音微弱,倒真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千金小姐。
胡大仙微微一笑,眼睛更弯了:“你们跟着我走,便不会有事。”
萧惑赶紧点头,几人又往前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对着胡大仙欠了欠身。
胡大仙眸子幽幽的:“这是我座下仙使彩蝶,彩蝶,你先带莺莺姑娘去那边等着,我还有事要交代与他。”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萧惑。
萧惑下意识看了眼温落,又问:“不知大仙是有什么事,我们为何要分开?”
“怎么?这是一会儿都分开不得了?”胡大仙笑笑,挥手让彩蝶把新娘子带走,而后神秘地勾唇,“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让姑娘们对我死心塌地的吗?我过来我就告诉你。”
萧惑隐在暗处的脸皱了起来,心想这有什么难猜的?肯定是这些姑娘们没见过世面,一进了你这金镶玉似的贼窝就转不动眼珠子了呗!
他咬牙跟着这妖贼进了一处暗室,却见对方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给他。
“前面你英雄救美,又使了点苦肉计,虽说已经是胜券在握,但是对于女人来说,这些都不及洞房花烛夜那晚来得重要。”
萧惑听完了有些蒙,愣是没敢接那瓶子:“大仙此话何意啊?”
胡大仙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你可经过人事?”
什么人什么事?
萧惑一副呆样,看得胡大仙颇为费心,他把手里的小瓶子直接塞给了他,用一种“不可教”的眼神看他:“我指的肌肤之亲,鱼水之欢,你可有过?”
这么说萧惑就听懂了,他俊脸一红:“咳,没有。”
“本仙就知道是这样。”胡大仙一副对他了如指掌的样子,“所以,今晚才是你最重要的一仗,可你居然什么都不懂,这样吧,这两本春宫也送你了,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临门一脚的时候,可不要功亏一篑。”
萧惑看着怀里多出来的两本册子,胳膊一抖,差点忍不住把东西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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