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


    驻守在第一人民医院的警察们,见洛唯为其表叔筹办葬礼却迟迟不归,不由担心她遭遇了意外。


    “犯罪嫌疑人见洛唯安然无恙,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伏击。”李警官皱着眉,坐在桌前翻看着昨天高架上车祸的视频。


    坐在他对面的警官写着卷宗:“已经派几个警察暗中保护她了。”


    这时,女警官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暗中跟随洛唯的前线警察打来电话,说洛唯一直没有离开松隐山庄,但是她的定位却在地图上消失了。”


    窗外一声轰雷。


    雨滴噼里啪啦击打在窗户上,力道很重,像是鼓槌咚咚落入鼓面。


    李警官长吸一口气,站起身,做出决定:“马上派人搜山!”


    女警察继续说:“杜韦醒了,要不要找他帮忙?洛唯不止一个保镖,他或许有办法调动其他保镖一起寻找洛唯。”


    李警官点了点头。


    警察齐齐出动离开医院的时候,看到医院门口站着一长排黑衣墨镜,最前方正是杜韦,他坐着轮椅,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显然是收到消息之后就召集了人手在这里等着警察。


    十几辆黑车跟着警车齐齐闯入无尽夜色之中。


    然而他们顺着洛唯的定位走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或许是下大雨的缘故,地面狼藉,看不出什么脚印或车印。


    他们停在洛唯定位最后消失的地方,这里是一片荒凉的空地,草木稀疏,孤寂凄冷。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夜幕低垂,风雨咆哮,似乎在不满地驱逐来人。


    ……


    然而就在几米之外。


    扭曲而错位的空间内。


    洛唯正在和帝风燧对峙,但陷入了僵局之中。


    “我要马上下山。”


    洛唯打开手机,对着帝风燧和马尔杜克拍了几张照片。


    “我会把你们的照片交给警察,我还会让私人侦探查出你们所有的身份,有什么话,我们法庭上再继续说吧。”


    她把照片上传到网盘,确认手机没了照片还能存在,就冷着脸,准备抱起方榆离开包厢。


    帝风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你得到了宇宙的认可,洛唯,或许我应该让你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世界。”


    马尔杜克却非常不赞同。


    “我们来的时候答应过首领,如果洛唯小姐没有继任校长的意思,那我们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帝风燧却置之不理,只看着洛唯,轻声地说:“你想看一看吗?”


    洛唯恐惧症犯了,想抽出自己的手腕:“我说帝风燧先生,你是不是骗着骗着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还带我见识见识不一样的世界……你有七个亿再带我见识吧,我告诉你,资产七个亿的世界美好的要死,是你们这种辛辛苦苦提心吊胆搞诈骗的人不会懂的美好!”


    又叹息道:“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干诈骗?说实在的,就你这长相身材,要是去东京做男公关,一夜几千万也是有可能的,不比诈骗来钱轻松还愉快吗?”


    马尔杜克立即状似喉咙不适一般大声咳嗽,想要缓解尴尬。


    帝风燧脸黑了黑。


    然而下一秒他的嘴角却扯出笑容,更是紧紧握住洛唯的手腕不放。


    “洛唯,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仿佛恶魔低语,帝风燧紫色的眸子闪了闪,“那我们就去东京的牛郎店看看如何?”


    洛唯无语且无奈。


    她带着帝风燧去牛郎店干嘛?砸场子吗?


    “帝风燧先生,你能不能先放——”


    洛唯顿住。


    她缓缓睁大眼睛。


    四周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而柔和。


    人声鼎沸,音乐轻缓。


    头顶是浅金色的水晶吊灯,身下是卡其色的皮软座。


    有打扮精致的男生路过,看到她后眼前一亮,然而目光转到她对面的帝风燧后,脸上出现了诸如扭曲、嫉妒和愤恨等等复杂的表情,抬脚默默离开了。


    洛唯看着这瞬间转换的截然不同的房间,喃喃自语:“这里是哪儿……?”


    “东京歌舞伎市的牛郎店,apits。”


    帝风燧凑进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表情:“我在这里,似乎影响到你的桃花运了,很抱歉。”


    说着抱歉,可他脸上却没一丁点儿歉意。


    洛唯难以置信,她缓缓站起身,向坐席外看去。


    四下里,每个座位上都有一至多位或清纯或性.感的男人陪着一位看起来或洒脱或娇羞的女人……


    洛唯尝试着向外走去,帝风燧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脚下是实地,音乐的回声随着她的步伐或大或小,其间杂夹着的暧昧调笑是那样的花样繁多……洛唯敏感地发现,有男女相拥着,在忘情地接吻。


    牛郎们看到洛唯独身一人,长得漂亮且浑身都是奢侈品,果断地迎了上来。


    他们将洛唯团团围住,虽然不失礼貌,但却不容反抗,把洛唯挤进一个卡座内。


    洛唯的帅哥恐惧症没有犯。


    可能是因为这些牛郎的姿色都不如帝风燧。


    但她还是很讨厌这么多男人靠近她,尤其他们说着听不懂的东京话,还想对她动手动脚。


    洛唯烦躁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帝风燧!”


    下一秒,帝风燧就出现了。


    他那碎成布条的内衬虽然还没有换去,但其冷冽如风的气质已经秒了在座所有牛郎。


    “誰ですか格好がおかしいですね!”(这是谁?穿得好骚啊!)


    “私がこのように着るとこんなにかっこいいですか?”(我要这么穿得话也会这么帅吗?)


    “彼がいて、どこに女が私を好きになるの?”(有他在,哪里还会有女人看上我?)


    ……


    洛唯听不懂这些牛郎在窃窃私语什么,把手递给帝风燧:“带我走!”


    这个时候,她对东京牛郎们的厌恶战胜了对帅哥的恐惧。


    帝风燧挑了挑眉,轻轻握住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带着她离开了牛郎店。


    开门的一瞬间。


    天已近黄昏。


    地中海气候独有的潮湿海风气息充斥鼻尖。


    火烧云将半边天空烧得通红,也把地面上意大利风情建筑染上了一层橘色。


    洛唯认得这地方。


    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


    站在这里,能够看到佛罗伦萨的全景,包括文艺复兴初期代表建筑,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圣母百花大教堂,以及教堂旁边表面布满繁复浮雕的乔托钟楼。


    风把洛唯的发丝吹乱,也吹乱了她的心。


    夕阳的热度是如此真实,海风的咸湿也是如此真实。


    她的眼睛会欺骗她,她的耳朵会欺骗她,她的记忆也会欺骗她……那她现在的亲身体验还会欺骗她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她真的在地球的一分钟内,穿梭了无数宇宙,死亡了无数次,又复活无数次吗?


    宇宙的认可是什么?


    世界——


    又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帝风燧拉着洛唯迎着风跑了起来,他们的皮靴踏在石板上,踏在台阶上,又在一个转角,踏入了滚滚黄沙之中。


    巍峨而神秘的埃及金字塔骤然出现在眼前。


    金字塔下方的蜿蜒道路上,一长溜骆驼在风沙中载着货物悠然而过。


    洛唯陷入了呆滞。


    短短几十分钟,从魔都到东京,到佛罗伦萨,再到开罗。


    如此绝无可能,却也真实上演了。


    ……


    她心中一动,想伸手接一捧黄沙,却发现帝风燧还握着她的手。


    帝风燧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不可言说的力量与安全感。


    可洛唯却下意识感到不舒服。


    她皱着眉,挣脱开帝风燧的手。


    帝风燧的紫眸却微微睁大,伸手再次去拉她,可惜没拉住。


    “洛唯——!”


    下一秒。


    洛唯沉入了无尽的冰冷之中。


    海底二百米处,人的眼睛就将看不到光,海底一千米处,已知的地球生物都将看不到光。


    洛唯感觉自己到达了海底的明暗交界线。


    无数色彩各异的鱼类,发出奇异的声音,从她眼前掠过。


    而她身后——


    黑山般堆积起来的巨大肉块,上面长满了无数触手,触手之上又有无数双或贪婪或疯狂或愚钝的眼珠,肉块裂开了一张大嘴,如几百米宽的深渊一般,藏着巨大的恶意与恐怖。


    洛唯拼命地往上游。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普通人类有了质的不同,但几百米深的水压,又没有任何潜水器械可以借助,逼得她不仅游不上去,还在不断下坠。


    肉块兴奋地等待洛唯进入祂的嘴里。


    四肢渐渐失去温度。


    肺部的氧气也即将消失。


    洛唯被水压往后推去。


    在即将进入一片黑暗之前,她想,不管是谁,骗子,魔鬼,神明……只要能救她——


    “帝风燧……”


    她喃喃着,海水被呛进了肺部,引起剧烈咳嗽,脸色紧绀。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冲破水流,扛起水压,托起洛唯的双肋,冲了上去。


    ……


    ……


    黑暗褪去。


    洛唯回到了马尔杜克的别院里。


    她缩在卡座里,浑身湿漉漉,头发黏在脸上,颤抖着,拼命地咳嗽。


    帝风燧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件冲锋衣,披在了洛唯的身上。


    马尔杜克已经把他自己脸上的伤口包扎完好了,此时皱起眉头嗅了嗅,然后捂着鼻子,厌恶地说:“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一股子低劣腐烂恶心的味道?”


    没人搭理他。


    许久,洛唯停止了咳嗽,只是还在浑身发抖。


    帝风燧轻叹一声,单膝跪到她面前。


    “是我的疏忽,才让你直面了那个东西……”


    洛唯裹紧了冲锋衣没有说话。


    帝风燧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金属名片,放到洛唯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你或许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国外筹备你表姑妈sinerech的葬礼。”


    洛唯双眼无焦距了一会儿,又干咳了两声,才把那张名片拿到眼前,上面非常简洁,只有了了两行字。


    【deitytraininguniversityvice-principaldifengsui】


    【神训大学副校长帝风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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