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银蛛 > 22. 第 22 章 “杀了他……就能出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房内空无一人。


    原野走上前,触摸床上的温度,向解忆摇了摇头。


    看来,牟鸡换已经离开房间很久了。


    “什么意思,又失踪一个?”陈皮问。


    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我们分成几组,在水下一层找找吧。”原野说。


    “我不去。”高山遥第一个说,“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可能为了牟鸡换去冒险。”


    “小遥,别任性了。”高山寒坐在轮椅上,眉头紧皱,“现在所有人都是一体的,如果不能尽快粉碎背后的人设下的阴谋,早晚也会轮到你我。”


    “你如果不和大家一起走,就只能一个人留下来。”他最后警告道。


    最后一句话动摇了高山遥,他看向其他人的表情,除了陈皮用坚定的表情回应他的目光以外,其他人都站到了原野的那一方。


    冯小米脸色惨白,打着哆嗦,连用双腿独自站立都显得困难,就算他选择留下陪着高山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愿意和他一起留下的,只有陈皮一人。


    宗相宜强压住脸上的惊惶,哀求道:“都这时候了,高山遥,大家还是一起吧……”


    高山遥已经被高山寒的话说动,此时接过宗相宜的台阶,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走下来。


    “……先说好,别想我会做什么舍己为人的事。不可能。出了事你们在前面顶着。”高山遥撂下狠话。


    “没考虑过你会舍己为人。”原野讽刺了一句,“既然所有人都要去,那就四人一组,分头行动。”


    原野的分组是高山遥、陈皮、冯小米、宗相宜一组,这分组恰得高山遥的心意,他没有反对。


    解忆、原野、唐柏若、高山寒则是另外一组。


    两组小队在套房区域分道扬镳,各自向前方走去。


    走廊里亮如白昼,一个接一个的顶灯照亮所有角落,唯独黝黑的玻璃墙吞噬了光亮。


    解忆警醒地走在唐柏若身边,随时防备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们推开途径的每一扇门,呼喊着牟老师的名字。


    漫长的甬道,回荡着众人呼喊的声音。


    休闲厅里,还保留着解忆和原野离开时的模样。图书室书架分割了光源,玻璃墙又吞噬反光,原野打着手电筒找完每个书架背后。餐厅里长桌前摆放着各人使用后没有归位的餐椅,健身房里寂静无声,娱乐室的台球胡乱散落在台球桌上。


    每个地方都空无一人。


    他们的呼喊,像石头沉入海面,没有传来丝毫回应。


    这一切都让人联想到几次搜寻周然的劳而无功。


    不好的预感在解忆和原野心中沉积,但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不安宣之于口。


    四个人走完半圆的一大半,来到桑拿室门口。


    推开桑拿室的大门,里面是四个单间。每一个单间内外都配备着温湿度计,独立的电子恒温控制器安装在房间内部靠窗的位置,两个舷窗状的窗户,在电控玻璃开启的时间段可以看见窗外绚丽的海景。


    解忆刚刚踏进桑拿室的大门,就捕捉到这里有一丝诡异的气氛。


    “……大家小心。”原野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更加警惕,越过解忆走到了队伍最前方。


    四个桑拿室,三个关着灯,一个房门紧闭,灯火通明。


    随着最后那间亮着灯的桑拿室距离越来越近,有阵阵热气扑面而来。


    一间标准桑拿室的建筑清单里一定有上好的隔热材料,然而此时此刻,热浪几乎烘出解忆额头的汗珠。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某种预感已经在心中成型。


    “你们看这个温度计……是不是坏了?”高山寒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的温湿度计。


    电子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200c”的字样。


    绝大多数干蒸房的温度极限都在70c左右,能达到200c,不是桑拿房出了故障就是温度计出了故障。


    “先想办法把桑拿房的加温关掉。”


    原野寻找着独立桑拿房的开关,门外却只有温湿度计,唯一的电子恒温控制器在桑拿房内。


    然而,桑拿室的门扉紧闭,拉手处已经热得发烫。


    原野左右张望,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毛巾,裹住门把试图开门,门扉却纹丝不动。


    “门闩从里锁住了。”原野紧皱眉头。


    “……我先去电控室把桑拿房的电断掉。”高山寒说。


    他的轮椅加速前进的时候,和人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你和唐柏若一起去,如果遇到危险就大声呼救。”原野点了点头。


    唐柏若跟着高山寒走出桑拿室。


    桑拿室里,只剩解忆和原野。


    解忆走到能够忍受强烈热浪的最近距离,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努力张望着门内的景象。


    高温和水蒸气模糊了视野,她几次尝试,都只见到桑拿房里明黄色的休息区。


    过了一会,滴答一声鸣响,四个桑拿房外的温湿度计都关闭了,最里端的桑拿房的运行指示灯应声而灭。


    原野让解忆退开,大力踹在桑拿室门上,特制的厚重门扉发出大响,依然紧闭着内里的一切。


    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时返回桑拿室门口。


    高山寒和唐柏若去而复返,还有另外一个小组的四人,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桑拿室。


    “陈皮过来,我们一起往里撞。手臂和肩膀上绑好毛巾,小心烫伤。”原野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各自的任务。


    两人做好防护准备后,喊着一二一,再次撞向桑拿房的门扉!


    轰地一声巨响,门扉如迅雷一般往墙上撞去,陈皮和原野因为惯性瞬间冲入热气腾腾的桑拿房!


    “我草!”陈皮跌跌撞撞地躲开地上的什么,他发出一声低吼,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


    随着热气逐渐消散,桑拿房外的人们也看见了室内的景象。


    牟鸡换蜷缩着倒在桑拿房门口的位置,似乎想尽可能地减少皮肤和地面的接触。他的皮肤红得像刚出生的婴儿,皮肤上自然老化的褶皱,宛如红花绽放。


    一条带有铁铐的尼龙绳一头铐在桑拿房搭毛巾的横柱上,另一头铐在他的右脚脚踝上。


    那只长着老年斑的脚踝,由于反复的挣扎已经血肉模糊。


    垂落在胸口的老花眼镜上满是雾气。一只纯白的面具,扣在牟鸡换的脸上,两只代表眼睛的洞中露出牟鸡换瞪大的眼睛,一排血迹斑斑的载书钉,连接着面具光滑的边缘和他苍老的皮肤。


    “呜……”


    宗相宜捂住嘴,强忍住不知是呕吐还是哭泣的声音,转过身逃出了桑拿室。唐柏若也看着尸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桑拿室外的走廊上响起了她低低的哭声。


    冯小米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再也无法坚持独自站立,顺着墙壁慢慢滑座下去。


    高山寒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就连平时意见最多的高山遥,在牟鸡换死状惨烈的尸体前也显现出了一种沉默和畏惧。


    陈皮走到牟鸡换的尸体前,用脚尖踢了踢牟鸡换发红的手臂。


    “……没救了,已经蒸熟了。”他说。


    “别动尸体!”


    虽然牟鸡换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原野还是无法忍受一个人的生命被如此残忍地杀死,这是对生命最极端的蔑视。


    原野一反常态的狠厉眼神吓住了陈皮,他愣了愣,忍气收回脚。


    原野用毛巾抬起牟鸡换的双手,仔细查看那红肿异常的十指。又拿起地上的尼龙绳,比较它的长度。


    解忆的目光扫过牟鸡换十个红肿异常的手指,那是他反复抓挠的证据。在死前,他一定大声呼救过,拼命想要挣脱困住他的脚铐,但是四面隔音的桑拿房吞掉了他在深夜绝望的求救,尼龙绳也最终让他止步在生门之外。


    直至那段视频在七个房间中同时开始播放。


    又出现了死者。


    原野带着愤怒和自责的表情,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解忆走到他身后,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原野稍微冷静下来,反过来安慰解忆:


    “我没事。”


    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错。然而,这样的话语在此时此刻太过轻飘飘了,解忆知道仅凭这句苍白的安慰,不能打散原野心中的自责,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行动向他表示:


    “我在你身边。”


    解忆回过头,发现唐柏若怔怔地看着他们。


    “需要我陪你出去吗?”解忆担心她是受不了这惨烈的画面,主动问道。


    “……不用。”


    原野逼迫自己在眼下这种情况里振作起来,他对解忆说:


    “你和唐柏若去储物柜那里,看看牟老师的柜子打开没有。”


    解忆立即明白了他想确认的事情。


    上个死者周然被发现死亡之前,标有他名字的储物柜就打开了,里面是周然被杀的原因。


    凶手好像在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杀的都是有罪之人。


    审判——


    这是解忆唯一能够想到的词。


    她点了点头,和唐柏若走出热得冒汗的桑拿室。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员工休息区,找到标有名字的储物柜。牟鸡换的柜子果然打开了,里面是一只录音笔。


    解忆拿着录音笔,和唐柏若一起返回了桑拿室。


    宗相宜眼睛红红地站在桑拿室门口,已经止住了哭泣。看见回来的解忆,和她一起走进了桑拿室。


    解忆拿出灰色的录音笔。


    在所有人面前,原野播放了录音笔中唯一的音频。


    “解扬,你这是何必呢?”


    牟鸡换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


    “你看你告老师,告警察,为此荒废了学习,花了那么多无用的时间,但是又有什么用吗?你原本是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这次测试,却只拿了中下游的名次。虽然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但我看了也很心痛啊。你看这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这样下去,怕是连个重点大学都上不了啊!”


    许久的沉默后,一个解忆此前从未听过的少年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牟老师,我还能怎么做?”


    没有无助,没有怯弱,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


    他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可能,在平静地寻求一个他已经放弃寻求的答案。


    那让解忆想到了后来的母亲。


    她踢倒脚下的椅子,亲手扼杀自己的生命时,也是如此平静。


    “牟老师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宿舍管理员,平时想帮你,但是也无能为力。不过,最近我们这栋楼多出了一个房间,在二层教导主任住的隔壁。你知道的,我们教导主任那是很严肃,会管事的。高山遥他们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


    “不过嘛,那是个单间,住宿费肯定比你住八人间要贵一点。按理说来二层是教师宿舍,你这个学生也不该住那里去。不过嘛,这个……我是可以给你想想办法的。”


    “住宿费要多少呢?”


    “……”牟鸡换的声音没有及时响起。


    “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少年说。


    “这个我也帮你想好了……你联系这个号码,他可以借钱给你。”牟鸡换顿了顿,接着说,“你可要想好了,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那间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老师租去了……不过是两万罢了,等你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光鲜的工作,慢慢还清就好了。我听说现在大城市的人,一个月轻轻松松就有一万多的收入呢!但现在你要是选错了路,这一辈子可就要因为这点小钱毁了……要不是我儿媳吵着把孙子送到省城去读小学,我也不会卖这张老脸给你行方便……我也是担了风险的呀……”


    滋滋滋……


    后面的声音,被嘈杂的电流所取代。


    “我受不了了……”


    满室寂静中,冯小米含糊不清又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他一边摸着身后的墙,一边强撑着力气站了起来。


    “大家都想出去,但是要怎么出去?”高山寒说。


    冯小米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解扬真的是高山遥杀的吗?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解扬看上去像是谁杀的,将他们困在水中维纳斯的人,认为是谁杀的。


    他喘着粗气,费力将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身体从地上撑起来。棒球帽压着的蓬乱头发下,发黑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下巴不自然地脱垂着,脸颊肌肉僵硬地绷紧,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自己才听的清的句子。


    “杀了高山遥……”


    “杀了他……就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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