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君的顽疾,齐袅已经通过凌素柯进行了初步了解,自己昨晚也窥探过一二。
“你自己待一会儿吧,我得配药了。”她很快有了思路,将灵鸟伴读放到窗边,束起广袖、扎高头发,用灵力净了双手后,拿起秤杆,打开一个药屉,抓取药材。
“问柳你先熟悉环境,过段时间再由你抓药。”她边称边吩咐,嗅着药香啧啧感叹,“空濛城真好啊!这种成色的药,给重峦城几十年,恐怕都种不出来!”
她须得亲自熟悉这里的每种药材,了解其成色、年份、功效,才能配出最合适的用量。
谁知药还没称几样,楼下忽然传来喧哗声。
“快去寻化毒散!要快!”
“这究竟是什么烈毒,怎么这么凶?!”
“投毒的人类捉到了吗?”
“还在捉!已经追去外城了!”
伴随喧哗,又传来一阵阵呕吐声。
“问柳,你照看福福,我下去瞧瞧。”齐袅一听是“毒”便来了劲,搁下还未称的药材,吩咐完便快步离开。
她自幼医毒双修,但在毒术上的天赋和进步远比在医术上快,就连要求严苛的老师父都夸过她好几次,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毒术典籍细细教与她。
诊室不远处就是机关梯,齐袅乘梯下楼之际,已换上鸾笙赠给自己的那副手套,并将储物戒内的几个药瓶取出,拢在袖中。
待机关梯一落,她快步走到围了一圈医师的地方,分开羽妖们,来到中毒者身旁。
那羽妖赫然是自己前不久才在朝会上见过的蓝衣外交官,此时面色紫红,唇瓣苍白,口吐血沫,奄奄一息,旁边是一滩带血的秽物,在她来前,已经做了催吐处理。
齐袅不顾污秽,立刻蹲下,撮指搭上蓝衣羽妖的脉门,同时仔细而迅速地观察她的中毒特征。
只是短短几息,齐袅便诊断完毕。
“你们都散开,远离我。”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捏起蓝衣羽妖的下巴,迅速清理完口中异物,再以灵力包裹自己准备的驱毒粉,指尖抵住舌面,强行给她喂下去。
身旁有羽妖医修想阻止,却被凌素柯一个手势拦下。
粉剂下肚,没一会儿,蓝衣羽妖喉中“咯咯”连声,忽然抽搐着吐出一大口黑血。
那黑血之中,一条鲜红的蛊虫正扭动身躯,欲要逃走,被齐袅眼疾手快撒了把针对蛊虫的化尸粉,顿时发出尖锐的啸叫声。
“这是‘走尸蛊’,触之会钻入身体,变成她这幅样子,半个时辰内必死,成为母蛊操纵者的行尸走肉。”盯着化作一滩血水的蛊虫,齐袅淡淡道,“子蛊无用且有害,不可留下。”
“化毒散来了!”寻药的羽妖这时才急急赶来,望着满地狼藉,不知所措。
凌素柯叹了口气:“动作太慢了!”
齐袅又给蓝衣羽妖喂了枚解毒丹,这才允许其他羽妖医修将她抬走,送入病房休养。
她一起身,便和凌素柯对上目光。
“臣没料到刺客竟会用蛊毒。”凌素柯面色凝重,“我族对蛊毒了解甚少,今日若没有君后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驱毒粉有些霸道,恐怕会伤及那位官员的肠胃,麻烦您多加关注。”齐袅有意避开她的奉承话,认真叮嘱道,“蛊虫尸体务必连血水一起撒上沙土焚尽,切记切记!”
“劳烦君后上心!”凌素柯拱手行礼,这回语气却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齐袅给自己施了个净污的法术,朝机关梯走去。
她只是仗着兴趣来救急的,后续交给这儿的医师处理就好。
返回自己的诊室后,齐袅发现一直待在窗口的灵鸟不见了。
“福福是在您解决蛊毒后飞走的。”问柳忙解释,“也许是去禀告君上了。”
齐袅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回到柜前继续称药。
她想起和贡品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对双胞胎美人,因着她们自称只会风月之事,妖君便下令将她们逐出城。
方才她又听百草殿的羽妖们说,投毒者已经出外城了,该不会……就是这对被献来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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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濛城外城,强大的灵识扫过街道,方才还闲逛与做买卖的羽妖们,顿时惶惶不安起来。
“是君上的灵识!莫非又有刺客了?”
“快走快走!别被刺客伤着了!”
虽然不安,但他们并非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尽快退回家中,或就近找寻安全的蔽身处。
一处窄巷内,一对人族的双胞胎姐妹靠着墙跌坐在地。
姐姐正捂着腹部痛吟,口中不断淌落鲜血,妹妹咬牙为她缠紧衣带,试图给那道可怖的巨大伤口止血。
“我恐怕……撑不到出城了……”姐姐惨然一笑,“那只羽妖……瞧着柔弱,谁知垂死挣扎起来竟这般凶残……”
“姐姐莫说这种话!”妹妹颤声,泪水模糊眼眶,“火神保佑!我们定能——”
她话还没说完,左手背骤然一烫。
一支火焰缠绕的灵力箭矢穿透她的手掌,将她钉在地上,皮肉灼烧的焦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妹妹惨叫一声,当即痛得昏厥过去,模模糊糊听见一声低沉而愤怒的鸟鸣。
“毒杀孤的族人,还想逃走?”
闻声,姐姐瞪大了眼睛,惊愕地仰起头。
一只绯红的羽妖在天穹张开双翼,投下巨大阴影,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们。
她的雪发随风四散,目光冰冷,杀气腾腾。
那便是空濛城之主,羽族至高无上的暴君,美丽而强大,几乎无懈可击。
勉力将不省人事的妹妹护在身下,姐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带回刑罚殿,孤亲自审。”
落地后,扶瑶散去手中弓箭,冷声吩咐匆匆赶来的下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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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鸟伴读一去未回,齐袅休息时,瞧着空空荡荡的树枝摆件与鸟窝,多少有点不适应。
“我好像养出奇怪的习惯了。”她叹着气对问柳说,“福福不在,还真有点寂寞。”
“明日福福一定还会来的。”问柳沏了杯“雾露青”递给她,语气笃定。
齐袅抿着茶,无精打采地应了声,唤出刚来时灵鸟留给自己的那片羽毛,揣在怀里把玩起来,勉强当个替代品。
寂寞归寂寞,待休息够了,她还是继续留在百草殿配药,直到傍晚才收拾离开。
临走前,她特意去看望了蓝衣羽妖。
也许是太过虚弱,这羽妖连人形也维持不住,变回一只灰蓝色的知更鸟,卧在枕头中央,歪头将脑袋藏进羽毛里睡着,一眼看去,像个圆滚滚的小绒球。
齐袅忍不住伸手摸向鸟脑袋,谁知指尖还没触碰到羽毛,知更鸟便惊醒,慌慌张张闪到一旁。
“请、请君后安!”它“扑通”一下滚落软枕,挣扎着站起,奋力向齐袅点了两下脑袋代替行礼,“多谢君后救命之恩!”
要谢救命之恩,却连摸摸脑袋也不许?
齐袅失望地想着,嘴上却柔声道:“不必多礼。我且问你,是不是那对双胞胎美人对你施了蛊?”
“对……是她们……”知更鸟虚弱道,“臣本应奉命将她们逐出城去,可那对姐妹苦苦相求,道是自幼相依为命,若出城去,定然……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自作主张把她们留下了?”齐袅随口猜测。
“君后果真明察秋毫……”怎料知更鸟轻声承认道,“臣想悄悄留下她们,授予生存技艺,好让她们……有资格留在城里……”
“以防万一,臣便亲自搜了她们的身,谁知……谁知却被等待搜身的姐姐种下蛊毒……臣拼死一击,也没能留下她俩,再醒来……便到了百草殿……”
见她自责地低下头,齐袅忍住摸脑袋安慰的冲动,叹了口气道:“幸好你还记得搜身,未酿成大祸,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她想了想,又问:“我听说有人去追捕她们了,若是抓着了,又当如何?”
“君上会审……亲自审她们……”知更鸟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毛茸茸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恕臣斗胆直言,您不应再过问此事了!”
“放心吧,不该我管的事,我不会多问。”齐袅趁机摸了摸她的脑袋,吓成一团的知更鸟这次倒是来不及躲闪,“她们是献给君上的‘贡品’,贡品伤人,君上定不会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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