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游风间有些错愕, “你要我拜你为师?”

    谌剑锋笑着摇头,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流出点滴笑意, “如果你不想拜在下为师也没关系, 在下只想传授你一些东西, 好有本事保命。”

    游风间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打趣道:“莫非是我骨骼惊奇, 会长不忍我命落黄泉,才特地想要拦下着吃力不讨好的活?”

    原本只是玩笑话, 谌剑锋却道:“没错,若是寻常人, 在下也不会费这般功夫, 最多指点两句,剩下的就交给天命, 但你身负天阴之体, 在下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

    听到天阴之体,游风间像是顿时被狗血淋了一身,面色一言难尽,“天阴之体……不会还有天阳之体吧?”

    谌剑锋唇角带笑, 意味深长道:“确实, 而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阳之体, 正坐在你旁边。”

    游风间悄悄转头,坐在旁边的伶舟正闭目养神。

    游风间:“……”

    这该死的命。

    谌剑锋像是很有兴趣,话也就多了起来:“说起来,天阴之体一般是女性, 因为身体阴气浓重,频繁接触易折损他人阴寿, 因此不能轻易与一般男子通婚,通常只有与身负天阳之体的男子结合才行,只不过你这种情况……”

    游风间面无表情:“我可以此生没有性|生活。”

    也绝对不跟男人一道!

    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伶舟顿时感到一阵杀意,如芒在背。

    他疑惑地看向游风间,却只收获对方一记眼刀。

    伶舟:“……”

    谌剑锋看热闹看得开心,眉目带笑道:“所以你现在愿意成为在下的弟子,学习在下的道术么?”

    游风间微微掀起眼皮,有些兴趣问道:“你的道术能否一掌断江,一剑劈山?”

    谌剑锋眼眸微沉,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就连继续闭目养神的伶舟也睁开眼,不由得凝神专注了些,似乎想得知一个答案。

    游风间看着谌剑锋,就见对方神情由沉思逐渐转变为轻松,甚至是云淡风轻,像是天边的云捉摸不透。

    他听见对方道:“有何不可?翻云覆雨,不过在在下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一掌断江,一剑裂山,这便是道术界第一人的底气。

    “很厉害,成为你的弟子能学会这些技艺,听上去好像很有诱惑力。”游风间点头,对谌剑锋的实力予以肯定。

    谌剑锋微笑,似乎是胸有成熟,“这样说,你是同意了?”

    游风间微笑摇头,“不,请容我拒绝。”

    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谌剑锋有些不知如何应答,就连伶舟也不解,手搅在一起陷入纠结,片刻后,主动开尊口劝解道:“游同学,会长很厉害的,有很多人找会长拜师,但会长都没有收。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你若是拜入门下,能跟着会长学会很多东西的,对你百利无害。”

    游风间微笑,自然没有说会长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轻松做到。

    他只是微笑地靠在车座靠背上,将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像是没骨头一般,语气懒散道:“既然这么好,那伶舟你便替我承了会长先生的情吧。”

    这福气还是给你吧。

    伶舟一时无言,求助地看向谌剑锋。

    谌剑锋微笑,“能告诉在下理由么?”

    游风间看着散落的安全带,有点素质地一边系上,一边问:“什么理由?”

    谌剑锋:“拒绝在下的理由。”

    拒绝哪需要什么理由,但偏偏谌剑锋就是在此刻较真了。

    看着安全锁环成功插|入凹槽,游风间满意了,分出心神道:“因为我懒。”

    这算个什么理由?

    不等谌剑锋问出来,游风间主动解释道:“想要达成会长的境界,肯定要经历一番苦修才行,我这身懒骨头,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谌剑锋不言,旁边的伶舟听得直皱眉,“事在人为。”

    游风间确实不着调道:“我喜欢不为。”

    他这身老骨头,就算抛到道馆里,也最多只能做到三天两头晒晒太阳玩玩水这样。

    严格说起来,他可是中老年人了,经不起折腾。

    什么永远热血沸腾,永远豪情满怀的,真的燃不起来了,他只想养老。

    然而在座的其余两人,对游风间的心理活动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最多大骂两句咸鱼。

    协和医院距离不算太远,再加上路况很好不堵车,几人乘坐不到半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明明还是夏日,也在市区大白天,几人却感到料峭寒冬般的冷意。

    伶舟微微皱眉,凭着天师的直觉问道:“有鬼祟?”

    游风间手摸着下巴,“可能是因为空调温度调太低了。”

    伶舟:“……”

    三人挨得很近,个个宽肩窄腰,好一条靓丽的风景线,并肩踏入这诡异的医院。

    前脚刚进去,后脚迈完,还算明亮干净的医院瞬间变了模样,外面的阳光被遮挡,一轮红月高悬天空。

    红月在漆黑的天空中没能带来一丝明亮,反而是让可怖的黑暗愈发狰狞,叫嚣着将房屋内的活物拖出来,撕碎吞噬。

    红月泛着诡异的光,由一轮圆月,渐渐分裂成两个镰刀弯月,两个红月相对而望,像是在对峙。

    游风间看得有趣,拉着伶舟一起看,“你觉不觉得那个月亮像是一张人脸,然后从中间裂开了?”

    伶舟:“?”你这什么奇怪的联想?

    游风间见对方无语,只以为对方没懂他的意思,又细致描述了一番,“就是那个‘我真的会谢’那个表情包,你懂我的意思么?”

    伶舟:“不懂。”

    游风间暗自嫌弃对方的老古董,但一个梗再三解释只会愈发没意思,索性不提了。

    谌剑锋没插|入两人无聊的对话,而是四处打量周遭,“我们应该是误入鬼怪的世界了。”

    游风间拧眉,走到柜台处想找护士查询房号。

    可刚出声,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人一抬头,脸上的肉却像扑多了的散粉,簌簌往地上掉。

    若是寻常人定要吓个半死,但游风间已经见怪不怪了,十分淡定道:“请帮我查询一下这个人的房号。”

    说着,将谢鹤笙的身份证掏

    出来。

    护士也像没事鬼一样,没有故意恐吓游风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看对方拿出有效证件,十分有职业道德微笑道:“请稍等,这就为您查询。”

    护士细长的指甲敲打在键盘上,却发出手指挠黑板的尖锐刺耳声,电脑陷入加载页面,护士微笑地看着黑了的屏幕,手一把抓起显示屏狠狠地向着柜台一角砸去!

    在一旁看呆的伶舟:“……”原来鬼加班也会暴躁么?

    同为社畜的伶舟,流下了感同身受的泪水。

    游风间对他的动作浑然不在意,他只想得到结果。

    显示屏被护士敲出一个大洞,但黑下来的屏幕却恢复了正常,出现显示结果。

    护士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职业微笑道:“这位先生,您要查的这位先生目前没有登记在册。”

    没有登记在册?

    游风间心下有计较,视线却是不动声色投向显示屏。

    显示屏又恢复成了黑屏,但上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写着一个大大的红字——“死”!

    游风间像是没看见一般,默默收回视线,回到等待大厅。

    没等游风间说什么,伶舟就先道:“这里不是协和医院。”

    他手指着付费窗口上的电子显示公屏,上面不再是初见的“协和医院为您服务”,而是“协和精神病院,为妳或你服务。”

    游风间见到这排字,反倒是松开气。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刚刚没查到谢鹤笙的信息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这座精神病院里办理入住。

    厉鬼用障眼法把他们骗进了这里,说明盯上的只是他们三人,而不是真的要牵扯进其他人。

    谢鹤笙没有危险。

    有了这个认知,游风间更有底气了,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在踏进医院前,还是在经过暗黑阴翳的隧道时?亦或者是在刚乘坐上出租车的时候?

    但不管怎样,这个鬼敢同时招惹他们三人,本事不一定真有,但胆子是真的大。

    游风间闲庭信步,像是在自己家一般四处乱逛,到处看看,伶舟像个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伶舟倒也不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相反他是有相当光明正大的理由:游风间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最多只是胆子大一点,要是不紧紧看着,出事了怎么办?

    手无缚鸡之力的游风间,看着错综复杂的病房,心底隐隐生出暴躁,想要一个能量炮轰过去全部炸翻。

    谌剑锋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休憩,对时不时路过的医护人员微笑致意。

    可惜除了刚刚柜台帮忙查询房号的护士,其他的都冷着脸,甚至好几个护士和医生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充斥着午夜加班的幽怨。

    游风间走过来问道:“会长有什么线索么?”

    谌剑锋微笑:“线索算不上,只是在下活得长,听说过不少佚闻奇事,比如这协和精神病院其实是一百多年前就建立的,有着相当长的历史。”

    游风间:“百年老字号?”

    谌剑锋:“……但直到十几年前经人举报,发现这座医院有非法虐待病人,拿病人当实验体的事情,被有关部门处罚后才渐渐弃置。”

    精神病院虐待病人这种副本,游风间少说也经历过数十次了,副本套路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但每次亲身经历还是会对这种行为感到恶心。

    不等几人再深入交流,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医生路过,他面色白得像被粉刷的墙,手中拿着病历本,看着排排坐的三人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又对照着病历本,像是在确认什么。

    心底有了答案后,医生大喊道:“护士快来,有几个病人跑出来了!”

    伶舟:“?”什么情况。

    手握剧本的游风间知道,这是鬼怪的把戏正式开始了。

    他们是鬼怪的目标,想要合理的在这个世界存在,必定也得有一个合理的身份。

    他们不是医生,不是护士,更不可能是外面来的家属,那他们的身份就只有一个——精神病院的病人。

    游风间对这个身份很满意:可以借着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理由,肆无忌惮地发疯了。

    但伶舟显然不能理解这种事情,拧眉道:“他刚刚叫护士抓我们?”

    游风间:“对,角色扮演要开始了。”

    他唇角微扬,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戏码十分期待。

    伶舟摇头:“不是,几个柔弱的小护士,可以抓得动我们几个人?”

    虽然他们才刚刚成年,但身形已经初具成年男子的形,身量像拔条的柳树,蹭蹭向上长,再怎么样几个柔弱护士可以搬动的。

    谌剑锋听到他的问题,显然对他的提问不满意,“伶舟,你要记得这是鬼怪的世界,不可以用普通人的思维来想。”

    他话音刚落,走廊就走来几个拿着电击棒,穿着粉色护士裙装的肌肉猛汉,包臀裙很好地勾勒出他们的身形,每一块肌肉都清晰可见。

    他们脸上涂着死亡芭比色口红,打着红苹果色的腮红,完全没有晕染开,面部狰狞地朝几人吼道:“还有谁敢不在病房带着!还有谁!”

    三人:“……”还真没有谁了。

    游风间虚弱地举手,“是我,但我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厕所,迷路了。”

    男护士们没有听他的鬼扯,而是看向旁边的医生,等待对方的指示。

    医生面无表情地翻开病历本,“这位患者确实有路痴的症状。”

    男护士上下打量游风间一眼,像是想起什么,和旁边的同伴嘀咕道:“看来这死同性恋不止犯花痴,还有路痴,没救了。”

    耳朵十分灵敏,对方的话全听进去的游风间:“?”

    这次又给我安排了什么剧本?

    虽说有些离谱,但总算蒙混过关过去,这厢伶舟也在想用什么理由混过去,就听见那男护士道:“偷偷跑出来陪你小情人一起上厕所?你们这群同性恋真是恶心,一天到晚给我们找事情,小心给你一套电疗。”

    伶舟:“……”理由从天而降。

    游风间:“……”怎么又是cp剧本。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谌剑锋身上,对方微笑道:“在下似乎没有什么理由。”

    男护士沉思道:“你们还玩双飞?”

    这么野?

    谌剑锋眼神变冷,似乎对于刚才的话很介意,但语气却很是平淡道:“没有的事。”

    不等男护士再逼逼赖赖,医生盖棺而定道:“既然没什么事情就跑出来,按照医院规定,关三天禁闭。”

    关三天禁闭似乎听起来很好,可以躲开剧情线,不用做任务直接躺赢,但谁也不能保证禁闭室里没有危险。

    看医院其他巡岗护士医生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谌剑锋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很有兴趣道:“好。”

    两个护士分出来,将谌剑锋带走。

    医生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游风间和伶舟,他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冷漠地判下处罚,“带去电击室进行治疗。”

    恶意陆陆续续投来,像是能看到一场好戏,能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皮将他们的血肉分而食之的如饿鬼般的眼神。

    游风间自动无视,不将那些视线放在眼里。

    两人被一前一后地押送去电击室。

    负责“治疗”的护士笑道:“你们想谁先来?”

    身后传来观摩的实习生的笑声和口水声,一滴又一滴。

    电击下来的表层皮肉会被烤得焦黑,要是电流过大,可以直接熟掉,那可是少见的美味。

    难得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错过。

    两人异口同声道:“他先。”

    游风间和伶舟面面相觑。

    这一句话把护士整笑了,“还以为你们这对死同性恋的爱能有多坚贞,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鬼和两人“谈情说爱”,怎么听怎么滑稽,游风间毫不客气道:“怎么,姐姐你受过情伤?”

    那护士怒道:“我是男的!”

    游风间从善如流道:“那这位人妖,你受

    过情伤?”

    护士好气,气得要心肌梗塞,心下决定等会进行电疗时,要将电压调到最高……不对,调到中上就差不多,一下子死了没意思,一定要好好折磨这个家伙!

    护士怨毒的眼神游风间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就没几件事能让他上心,所以他轻描淡写道:“看人妖你的眼神,像要把我吃了一样,那不如就我先来吧。”

    护士没再计较人妖的说法,而是桀桀怪笑,“确实,我等会确实是要吃掉你。”

    不只是我,整个科室的人,都要来吃你!

    护士没有和他解释,而是分外期待道:“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就快点躺电椅上吧。”

    伶舟面色担忧,“你……还是我先来吧。”

    游风间轻描淡写拍拍他的头,安抚他的心,“放心,我可是很强的。”

    伶舟:“……别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游风间闻言,又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长不高啊,正如他所愿。

    伶舟这人少说比他高出五厘米,真让人不爽。

    接收到某日幽怨视线的伶舟:“……”

    护士露出血红的牙齿,上面还沾着碎肉,“死同性恋别腻歪了,快坐上来,别让我请你们!”

    游风间轻轻斜睨他一眼,“这么心急?这是迫不及待啊,死鬼。”

    伶舟:“……”鬼你都敢撩!

    护士现在是真不想在和他逼逼赖赖了,粗暴地将游风间按在电椅上,然后接通线。

    他最享受调动电压的这一过程,看着猎物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或者是宁死不屈,渐渐转变为害怕惶恐,再到承受不住电压的失态尖叫发狂,最后被高强电流电死。

    电同性恋就更有意思了,痛苦的还不只一人,而是两人,因为死亡的恐惧,看着他们痛哭流涕,分崩离析,互相捅刀背刺,最终双双而死。

    这些戏码都是他爱看的,可惜医生不常常将人送来电疗室,所以能看到的机会很少。

    今天倒是能一次回个本。

    刚刚那个死同性恋居然敢顶撞他,他一定要延长“治疗”时间,让他多尝尝这滋味,护士无不恶意地想着。

    游风间坐上电椅,心道其实待遇也还不错,椅子还附带垫子还是软的,之前几个副本的电疗椅都是冷铁,坐着很不舒服。

    他闲适地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两道手铐就从椅子扶手处钻出来,钳住他的手臂以防止他动弹。

    游风间挑眉,好似整暇以待,“开始了?”

    护士咧嘴一笑,“别急,这就让你‘舒服’。”

    游风间:“不用,大可对我粗暴些。”

    护士冷哼一声,拉开电闸,将电闸上的控制器取下来,看着上面的数值,熟练地调到20%。

    游风间指尖顿时感到微麻,像是手臂被侧压很久的麻木不爽感。

    但经过强化的身体还能勉强应付,但他可没有受虐的癖好。

    于是他用意念调动许久没出现过的系统面板的道具商城,用挥霍过后所剩不多的积分,兑换了好几个身体强化buff。

    似是觉得还不够稳妥,他还想再兑换几个痛觉削弱buff,但却弹出积分不够的提示,只得悻悻作罢。

    积分要靠破解副本或者杀怪获得,游风间看着眼前的护士,想着杀掉这个家伙能赚多少积分。

    护士背后一凉,以为是游风间故意在瞪他,也跟着回瞪看,见对方像没事人一样,心中微微不爽,默默将手中的数值又调高了20%。

    50%的电流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肌肉麻痹心脏衰竭而死,护士已经无法再忍受这个可恶的死同性恋,也没有意愿再恶趣味看他被折磨,只想亲手了结对方。

    然后很显然结果没有如他所愿,游风间还活得好好的,不只是活的好好的,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面色红润,神色如常,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电击的征兆。

    感受到护士投来的诡异视线,游风间甚至还能轻佻地吹个口哨,“还没用上真正的力么?”

    护士:“……”气晕过去。

    护士睁开恶意森森牙,口吐恶言道:“别怕,很快就送你去死!”

    手中的控制器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他毫不犹豫地将指标调到了100%!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想要游风间死!

    现在立刻就暴毙!

    100%的电压,别说人类,就算是一头成年大象,也能被顷刻间电倒下,就不信这样还不死!

    然后游风间只是稳坐在电椅上,头微微歪着,碎发遮住额头和那双黑深的眼,看着有几分纯真,“请问你开始了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护士:“……”

    这是什么样的牲口?

    这特么都不死?

    护士气得心梗,严重怀疑是机器坏掉了,小心地将指标调回20%,然后走过来摸了摸电椅扶手。

    熟悉的电流窜过全身,护士的头发全部竖立起来,像爆米花一样炸开了花,成了名副其实的爆炸头。

    护士:“……”人麻了。

    游风间又吹吹口哨,“这个造型不错,更适合你。”

    护士面无表情地关掉电闸开关,“你的治疗已经结束,请你马上回到自己的病房。”

    游风间觉得不行,不满意地摇摇头,“我原本还想靠你们的电疗椅烫个时髦的锡纸烫,结果居然没成功,你们这电疗技术有待改进。”

    护士:“……”神他妈锡纸烫!

    看护士一副恨不得生剐他,却又碍于规则不能动他的模样,游风间轻轻笑出声,勉为其难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悠悠靠在一边的墙上,没有立刻离开。

    伶舟在旁边双手抱胸看了很久,见护士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才道:“轮到我了么?”

    听到伶舟出声,护士终于又恢复了一点精神:弄不死那个死同性恋,就不信还弄不死同性恋的小情人!

    看情人死去,未亡人痛哭流涕也是一出很有趣的戏码!

    护士光明正大给旁边实习生投去几个眼神,让他们时刻紧盯着游风间,要是对方有什么异动就按住他。

    可惜实习生们并没有和他心有灵犀,其中一个愣头青还问道:“护士哥哥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么,需不需要滴眼药啊?”

    护士决定下次一定要建议医生不让实习生进电疗室,简直会被气死。

    索性这一点闷气不足以抵消等会儿能杀死伶舟的愉悦。

    看着鲜嫩嫩的面容变为灰,健壮有力的身体变为焦炭,真是太棒了!

    最棒的是可以看见那个死同性恋痛哭流涕!

    因为太想看到这个场面,护士面色狰狞地将数值直接调到100%!

    看着伶舟鲜嫩嫩的面容变为灰!健壮有力的身体变为焦炭!死同性恋痛哭流涕……才怪!

    护士遭遇鬼生第二次滑铁卢,几乎要精神崩溃了:为什么这个逼也什么事情都没有!

    人类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么!

    电击过去两分钟,护士仍在怀疑鬼生,伶舟身上的镣铐也被解开。

    他淡定地走下电椅,甚至十分优雅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彬彬有礼道:“治疗结束了,我可以走了么,护士小姐?”

    护士崩溃道:“和你说了,老子是男的,妈的死同性恋!”

    伶舟淡淡点头,“好的,护士小姐。”

    护士:“……”你俩能成为一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病情一样严重!

    伶舟准备带着游风间离开这个房间,却瞧见对方一直看着角落处半死不活的进来观摩的实习生。

    两人走出电击室,并肩前往医生先前说的病房。

    路上游风间突然道:“谢谢你帮了我。”

    伶舟没有故意装蒜,只是淡淡道:“不用谢,应该的。”

    保护金主是他应该做的,毕竟游风间父亲那单的五千块还没结账。

    游风间不知道伶舟在想什么,要是知道可能会笑骂着踹上两脚。

    他问:“你这是什么法术?还挺厉害的。”

    伶舟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只是两张替身符。”

    他语气平淡,丝毫没提出画出替身符的条件有多苛刻,哪怕是最顶级的符箓师,一个月也最多绘制出三张。

    不过凑巧,伶舟自己就是最顶级的符箓师。

    他不提,游风间也不问,只是自己心下有计较。

    这种能保命的东西,怎么想来也不会便宜,对方用这东西帮了他,没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所以他说:“你既然救我一命,这东西我也会折现按价还给你。”

    此刻,游风间故意忽略了即便对方不帮他,自己也不会有事的事实。

    毕竟系统商城的buff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不会出事,也还是会疼。游风间最讨厌疼痛,所以伶舟从某种方面也确实是帮了他大忙。

    伶舟听对方说要加价,心里还是开心的。

    能多得几千块,值。

    两人走到医生说的病房一起走进去,游风间还调侃道:“没想到当完校友,还能继续当病友。”

    伶舟严肃道:“我认为阁下病情应该比我严重。”

    游风间走到一张病床上坐下:“什么阁下、在下的,你确实跟会长学到不少……话说会长应该没事吧?”

    应该不能出事吧,他还指望对方救他父亲的大命呢。

    伶舟摇头,“会长很厉害,用不着我们担心。”

    游风间转念一想也是,能断江裂山的人物,区区几只厉鬼能拿他怎么样。

    伶舟四处打量病房环境,忍不住吐槽道:“这治疗真的不走心,说要治我们的病,却又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治疗同性恋还把两个同性恋安排在同一间房,虽然说这罪名是假的,但未免还是有点鬼扯。

    游风间调侃道:“说不定是脱敏训练也说不准。”

    伶舟没懂他的点,只能跟着他一起坐在病房床上,两眼相对却无话。

    游风间原本想伸胳膊伸腿,伶舟这一坐让他彻底施展不开了,他推搡对方道:“坐你自己床位去。”

    伶舟闻言坐过去,看到多出来的两张床,眼眸微闪动,“应该还有两个病患。”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两个人如鬼魅一般走进来。

    两人都穿着病号服,头发身上都滴着水,面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酷刑。

    伶舟联想到之前同桌上课看的谍战雷剧里的一些情节,顿时有了些猜想。

    游风间已经爬进病床被窝里,将被子盖在大腿上,头靠在病床栏杆上,找个支点舒服地躺着,懒散道:“你们这是去受水刑了?”

    那两人像是没听到游风间的话,只是麻木地坐回各自的床上,衣服也不换,身上的水也不擦,任由多余的水渍浸透床单,身体重力全部交由铁床承担,仿佛死去一般。

    游风间见了也知道不是问话打听的时候,索性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播放自己缓存的番剧。

    伶舟看游风间看手机屏看得嘎嘎乐,一走过来就瞧见几个长得像大雄的家伙,全部变成了一坨屎,还是五颜六色的屎。其中一个更是吃掉自己,然后又拉出新的屎。

    伶舟:“……”精神好像受到了污染。

    他神色复杂看笑得一塌糊涂的游风间,“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游风间闻声关掉手机屏幕,一脸严肃道:“你这个不懂欣赏的家伙,看你的《宝宝巴士》去吧!”

    伶舟:“这又是什么?”

    游风间有时候觉得穿进无限世界的是伶舟,而不是自己,他有些匪夷所思道:“哥们儿,你上网么?”

    伶舟摇头:“几乎不。”因为忙着打好几分工。

    当然这种类似卖惨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心灵哲学带师游风间上线,叹气地拍一拍他的肩头,颇为任重道远道:“你应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不该被眼前的俗尘杂事迷了眼。”

    伶舟心头一动,眨眨眼,“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摆脱掉现在这种不死不活的现状?

    游风间神色凝重,“打开某个粉色app。”

    伶舟开始很迷惑,但猛然想起上次同桌在上课的时候,打开过某个粉色的app,十分胆大地观看某些不可言说的涩情漫画和视频,瞬间面色涨地通红,手指着游风间,说话发抖,“你!你……你居然看那种东西!”

    游风间迷惑,“什么东西?看那种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都3202年了,难道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追番看动漫?

    伶舟手指明显抖动得更厉害,面上的红逐步蔓延到脖颈,就连衣领敞开露出的锁骨都泛着薄红,他羞得快哭出来,“你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事,而且我们……还不是可以谈论这种事的关系。”

    游风间觉得伶舟这人不仅古板没见过世面,行为言语都很迷惑,“这种东西有什么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又不是在聊沙滩比|基|尼。”

    伶舟要抽过去了,“你……不知羞耻!”

    游风间莫名其妙:“我觉得是你不可理喻才对。”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神经,能进这个精神病医院还真不是没原因的。

    伶舟一般轻易不和人生气,一生气就非得争个输赢不可,况且他也最讨厌被贴上莫名其妙的标签,“你说我哪里不可理喻,明明是你……”

    明明是你莫名其妙聊起涩|情,在还有真正同性恋在旁边的时候,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不知廉耻!

    他视线投向那两个睡得不知死活的病人,差点被气得心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情绪涌上来,一时间竟无法控制住。

    游风间本来还觉得伶舟莫名其妙,突然就当杠精吵了起来,但看着对方那张冷淡的脸露出不一样的神采,像冰块一样的死人神情变得活色生香,又突然觉得有趣。

    恶趣味上来,也就不觉得伶舟碍眼讨厌了,反倒是更想逗逗他,“这种东西都不能说,可不就是你过分?不只是你过分,你还无情,你无理取闹~”

    他手撑在病床栏杆处,身子歪斜着,眼睛微弯,成一轮弯月,尾音上扬,语气是漫不经心,像是慵懒戏耍人的猫,高傲而娇憨。

    伶舟被他这一声逗愣住了,一时间竟冷静下来。

    他掐着自己的小尾指,后悔方才的失态。

    他微微抿唇,显然也有几分好意思,“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

    游风间最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怎么,你要同我道歉?”

    原以为这么说又能把伶舟逗得炸毛,哪知对方却是郑重其事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做错了。”

    游风间倒是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间也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被对方拿捏住了,故作淡定摆摆手道:“没事,只是小小的争吵,我没放在心上。”

    很多话一开头,也就能说开了,伶舟释然道:“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太以自我为中心了,男生到这年纪也不是不能看,是我小题大做了。”

    游风间从他话语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就是找不出不对劲的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我说了,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伶舟听话点点头,看着游风间的脸,犹豫着要不要讲,但想着对方刚才为自己着想的话,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犹豫片刻,他咬咬牙道:“游同学,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说……那种东西还是少看,看多了容易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第28章

    游风间再傻也能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原来你一直是这个意思?思想太污浊了。”

    伶舟当场石化在原地,“你不是这个意思么?”

    “不是哦,”游风间当场掏出手机, 指着小破站的页面, “是这个东西, 你明白么?”

    伶舟只能木讷地点头, “明白了。”

    游风间显然不想这样轻易放过他, 似笑非笑地提起刚才的事,“现在还要劝我不要纵|欲过度么?”

    伶舟现在想起刚刚他说的话, 只想一头撞死过去,“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显然没有

    底气。

    游风间心下笑得要抽过去, 面上还是装作冷淡道:“你刚刚可是差点损害了我的名声,把我想得那么色, 要怎么补偿我?”

    伶舟支支吾吾:“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我是不像黄花闺女, 但是哥哥你倒是挺像,”游风间用指尖戳戳他的脖颈,本就红润的一片又添上一层红云,怎样也遮盖不住, “有什么可羞的, 都到年龄了, 我们可是高贵的成年人,没什么不可以。”

    伶舟板着脸,捉住对方作乱的手指,“不要再戏弄我了。”

    “好, 不戏弄你。”游风间笑着将手指抽回来,看着床上睡得死沉的两人, “那便来戏弄一下他们吧。”

    伶舟警铃大作,生怕对方上前就把两人提溜起来,对着他们的脸就亲两下。

    那两个可是真的同性恋,不能乱撩!

    再说,才撩拨完他,就又去撩拨别人,不像话!

    伶舟忍着心底生出的别扭,挡在游风间前面,“让我来吧。”

    游风间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抚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说着他从系统背包慢悠悠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略带嫌弃地用筷子夹住其中一人鼻子。

    伶舟:“?”还说你不乱来!你这筷子哪里来的!

    不过好在游风间没有和对方有什么身体接触,他悄悄松口气。

    他也不懂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一时间仿佛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他只能勉强解释为不想游风间接触鬼怪,免得不小心得到什么负面buff。

    与此同时,被游风间筷子夹住鼻子的那人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见游风间一张帅脸近在眼前,吓得大叫一声。

    游风间瞬间离他三米远,揉揉被震到的耳朵,面无表情道:“叫就叫,别乱喷口水。”差点就沾到了。

    那人傻不愣登道:“对不起。”

    游风间唇角微勾,十分人模狗样道:“没事,我原谅你了。”

    伶舟自动忽视对方的扯皮,开门见山道:“这位先生,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能否请你回答一下么?”

    那人穿着病号服,表情麻木,眼珠像是木刻,僵硬机械地转动,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好,而是问道:“现在是几点?”

    伶舟看了一下手机,“马上要到晚上六点了。”

    那人打了个哆嗦,像是心有余悸,“来不及了,现在不能说这些……”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略带惊恐地去摇晃旁边陷入沉睡的人,想要促使对方也清醒过来。

    伶舟拧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还是说有什么诡异要发生?

    那人摇摇头,只是机械地摇晃旁边的人,却怎么也不见对方醒来。

    他的动作幅度愈发大,铁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刺耳极了,但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动作幅度愈发大地摇晃铁床。

    “别晃了,”游风间垂下眼皮,“他醒不过来了。”

    从那家伙沉睡之后,他就再没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醒过来的病人却是不相信,也没有去探对方鼻息,而是抓狂地一下跳到床上,上窜下跳撕扯自己的头发,“你胡说,我不信,你和那群变|态一起合伙起来骗我!我不信!他不可能死的!”

    他陷入精神癫狂的状态,弓着身体像猿猴一样上蹿下跳,脚还会时不时踩到同伴的尸体。

    他口中流着涎水,木刻的眼珠开始剧烈转动,用手努力撑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什么。但直到手指将眼角撕裂,鲜红的血顺着苍白面颊流出,也以及什么都没看见。

    游风间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有任何行动。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鬼怪,这家伙只是单纯的精神失常了。

    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个拿着病案本的女护士木着脸走进来。

    游风间原本以为她是来处理这个发疯的家伙,以及那具可能在一天之内发臭的尸体,然而对方只是面无表情道:“六点,到进食时间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麻木地关上门去通知下一个病房。

    两人在病房若有所思:说的时间到了,难道说的就是吃饭么?

    与其瞎猜自乱阵脚,不如出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房门,就瞧见其他房间的病人都跟着出来前往食堂排队。

    令游风间意外的是,原以为这个医院只有他们这三个活人,但在病人之中,还是有两个不明所以的路人不小心也进入了这个副本。

    他们行为动作看不出来异常,但其他还披着病人皮的鬼怪对他们的垂涎之色昭然若揭……虽然在伶舟和游风间出来后,所有鬼怪就开始转移了垂涎对象。

    游风间心想自己在那群鬼怪眼里,估计就是一盘大餐,就等着时间到下肚。

    他原本只想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走,但伶舟偏偏拉上他,朝着那几个误入的路人身边凑。

    知道是伶舟又要多管闲事了,游风间暗叹一声麻烦,倒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误入进来的是一对男女,从着装上看,男的是上班族,女的是学生。但因为隔了段距离,看不清脸,但总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伶舟带着游风间顺着人流,很快就来到了兄妹旁边,刚准备打招呼,看清对方的脸瞬间失语了。

    游风间也挑眉,“哥,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谢长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鬼地方遇见游风间,想到可能要和对方一起死在这里,就不免觉得晦气,“你也在这。”

    游风间将视线转到旁边的双马尾水手服妹子身上,“哥,你女朋友?”

    谢长流抬手就要给游风间一个大逼兜,但被对方轻易躲过去,只能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认不出来了么?这是你堂妹谢诗雨。”

    谢诗雨表现得很害怕,一直躲在谢长流身后。

    谢长流身处这个奇怪诡异的环境,虽然也很紧张,但好歹是谢家未来的接班人,不能露出怯意,极力表现出镇静。

    游风间在无限世界呆了那么久,早忘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只是听到说是堂妹,故作恍惚道:“哥,好歹也是近亲,你这可玩得太变|态了。”

    谢诗雨听到,倒真有几分娇羞,不动声色地和谢长流又贴近了几分。

    谢长流:“……”想弑弟了。

    游风间看谢长流吃瘪,心情愉悦几分,前不久被压着做五三的憋屈一扫而空。

    插科打诨也就到了食堂,所有人按序号就坐,游风间四人想起自己床头编号,也找到了对应座位。

    正巧四人坐在一起,也不知是医院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伶舟观察了一下来的上百人,没有看到谌剑锋的身影。

    游风间显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声安慰道:“会长说不定正在小黑屋里嗑瓜子呢,不用担心。”

    伶舟:“……”就不能指望你这张嘴能说出什么好话。

    几人等了几分钟,都在猜测等会儿会端上来什么东西,如果是□□毒|药那还好,如果是动物甚至是人的内脏器官,那才是真的恶心。

    所幸又几分钟过去,没有毒|药□□,也没有器官内脏,而是一个胖胖的厨师长走了过来。

    厨师长胖得流油,嘴里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但他嘴巴闭得紧紧的,牙齿舌头一点没露出来。

    等到他将最后一口食物咀嚼着吞下肚子,他才清清嗓子开尊口道:“非常抱歉,亲爱的精神病们,因为太忙,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晚餐。”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计较对方的称呼,披着病人皮的鬼怪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厨师嘴一张一合。

    游风间看着台上的厨师,不由得想起上个副本鬼老师让学生们做人体奶昔,实在是太过恶心了。

    厨师面露悲悯道:“因为没有准备晚餐,所以只有请你们自己猎杀食物了。”

    他话音刚落,白

    色的厨师围裙突然就破了个洞,一只黑色地触手从洞里面伸出来。

    厨师肚子自然也被捅破了,脂肪和血顺着触手被带出来,他却是像没有痛觉般,淡定地抚摸着破了洞的肚子,略含歉意道:“刚刚在后厨偷吃了点食材,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消化。”

    这话听起来诡异极了,但在场唯四的活人都没有表态。

    伶舟是没什么想法,谢长流和谢诗雨是不敢,而游风间则是看着厨师肚子钻出来的触手思考人生:这逼东西就是今天的晚餐?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个坐在餐厅第一排的病人突然踩着座椅爬上餐桌,又借着餐桌的力一跳,像蜘蛛一样扭曲四肢,朝着厨师扑过去!他身体逐渐拉长,像面条人一样被拉扯得又长又宽,嘴巴张得极大,嘴唇撕裂开来,仿佛喉咙眼都要凿出一个大洞。

    他就这么张大嘴巴,将厨师直接整个生吞了下去!

    肚子变得极薄,厨师在他的肚子里不安分地动着,面条病人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肚子一拍,厨师在他肚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面条病人面目已经模糊不清,只是自顾自咀嚼着嘴,像是在品味肥胖厨师的味道,像是很满意,他将厨师的头整个直接吐出来。

    厨师的头顺着光滑的地板滚动两圈,滚到另一个病人脚边。那人好像有些好奇厨师的味道,像蜥蜴一样伸长舌头,将厨师的头又卷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味。

    面条人消化完厨师走回自己的位置,路过吃厨师头的病人旁边,用手划拉出一条嘴,“只能吃我吃剩下的。”

    游风间在一旁听乐了,和伶舟咬耳朵道:“你看鬼怪也有鄙视链。”

    旁边谢诗雨已经被吓呆了,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突然置身于这种恐怖片现场,想不吓傻都难,整个人都麻了。

    听到旁边游风间轻微的笑声,谢诗雨只觉得对方被吓疯了,心下觉得要离他远一些,便又贴紧了谢长流几分,想要从中得到几分安全感。

    实际上谢长流没比谢诗雨好多少,任哪个正常人经历这种场面,估计都很难绷住。

    但好在作为一个从小学就开始装的装逼惯犯,他已经学会了瘫着一张脸,不做任何表情,满级表情管理。

    但面对鬼怪吃人绷住了表情,偏偏总有人欠揍地往他旁边凑招惹他。

    游风间笑嘻嘻道:“哥哥害不害怕,要不要我保护你?”

    谢长流觉得他这个便宜弟弟可能精神失常了,还病得不清,他这个小身板能保护谁?自己能不被那些怪家伙吃掉就不错了。

    所以他毫不客气反唇讥语道:“管好你自己。”

    换做平时,游风间绝对不会无聊去招惹谢长流,甚至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永远不要见到他。

    但谢长流逼他做到那套《五三》,早已经扭曲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冷漠疏离的游风间,而是游·钮祜禄·风间!

    他将手搭在伶舟肩膀上,炫耀道:“当然,毕竟我身边这位,可是牛逼轰轰的天师,在这个地方如鱼得水,保护区区一个我不在话下。”

    原本以为谢长流听到他这么说,会很吃瘪,露出让他愉快的表情。

    哪知听是天师,对方一挑眉,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口袋里挑出一张支票,两指夹着递给伶舟:“这里没有笔,数额你随便填,只要你离开游风间保护我。”

    游风间:“……”我去,挖墙脚。

    伶舟没想到电视剧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居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且自己好像还演的是女主?

    他现在是有点知道游风间家实力的,伶舟小心翼翼地接过支票,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只签字笔,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填写了个一万。

    像是怕对方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伶舟还把数额告诉对方,询问道:“可以兑现么?”

    谢长流:“……可以。”没想到小同学还挺老实,没有趁此机会狠狠敲|诈他一笔。

    他问:“所以你是答应我了?”

    伶舟摇头,“我不会离开游风间的。”

    游风间很想泪眼汪汪地配合对方演戏,可惜他也有点面瘫,怎么也挤不出眼泪,只能夸张地擦一擦不存在的眼泪,“阿舟,没想到你这么离不开我!”

    没能拆散对方的“恶婆婆”谢长流面无表情:“那你把支票还我。”

    伶舟不急不缓补充道:“但我会保护你们的。”如果是他,保护三个人也没问题。

    游风间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人也有些腹黑属性。

    谢长流收回拿出的手,他不是真的要让伶舟不管游风间的死活,毕竟再便宜那好歹也是个弟弟,不能真弄死了。

    他还是有点兄弟爱的,但不多。

    伶舟只想当个和事佬:“你们不要为了我而吵架。”

    但他这句话非但没起任何作用,还获得了谢诗雨的一个眼刀。

    伶舟:“……”这位同学,没招惹你吧。

    吞嚼厨师头的病人突然干呕一声,将厨师的头又了吐出来。

    厨师的头一路蹦跶回台子上,扭曲着五官道:“突然就动手,太没礼貌了,现在惩罚你们提前开饭!”

    游风间乐了,“哟,还活着呢。”鬼怪的生命力还真是强大。

    谢长流专注于钻字眼,“惩罚是提前开饭?”这个开饭到底是指的什么?

    他没有思索很久,因为从食堂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怪物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怪物各色各样都有,有触角长着人脸的红色章鱼,一出场就用长舌头卷走一桌病人的变异螳螂,发出尖叫声、翅膀绣着骷髅头的蜜蜂……

    根本不是他们开饭,而是这群怪物要吃掉他们!

    赶在变异螳螂一舌头卷走他的头之前,他一个下滑惊险闪过,但坐在他身后的病人却被不小心夺走了头颅。

    螳螂怪物吃到了肉,却并不怎么满意,死死盯着谢长流,又再次伸出舌头攻击,比上次更快更迅疾!

    避无可避,谢长流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却迟迟没有等来应有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就见螳螂的舌头被一把匕首死死地钉在面前的餐桌上。握着匕首的手苍白瘦削,冷白的皮肤青色的血管明显。

    这么脆弱的手骨,却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谢长流下意识看向游风间,对方眼睛亮得惊人,面上却是玩世不恭,掌控全场,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与怯意。

    谢长流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对方漫不经心道:“哥哥,伶舟可能来不及帮你,但是没关系。”

    他轻描淡写地将匕首拔出,一刀斩断螳螂的长舌,“但是我会保护你。”

    血液喷溅在四周,只留下干净的方寸之地,游风间身上纤尘不染。

    谢长流心跳微微加速,身体中的血液在沸腾,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个便宜弟弟真的不一样了。

    他变得自信,锋利,像一把剃刀制成的花,微微靠近,就会被美丽背后的假象轻易割伤。

    他可以损伤一切,在这个世界君临天下,无所不能。

    谢长流刚想完,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荒谬可笑,他的弟弟只是个普通人,能够在这个变|态的地方活下去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掌控场?简直开玩笑。

    游风间不知道谢长流的内心争斗,只是将甩一甩手中的匕首,将上面沾着的血甩干净,便将匕首递过来,“你拿着。”

    谢长流迟疑道:“那你……”

    游风间原本还算肃穆的脸,露出一个轻佻怯意的笑,“我有伶舟,不怕。”

    “凡事靠自己,不要总想着别人,”谢长流板着脸收下匕首,“还有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游风

    间从善如流道:“好的,哥哥。”

    谢长流心下舒坦了,面上还是板着脸,还没等他再训两句,就听见对方极为欠抽地説道:“哥哥,容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三秒后再不闪避,那个螳螂怪的镰刀可能会一刀将你切成两半。”

    谢长流黑人问号:“什么?”

    但身体比脑子快,已经先做出反应,向着旁边闪避。锋利的镰刀直切过来,泓亮如天边的满月,似带着淡淡的柔色,却是一刀将眼前的餐桌斩成了两半。

    谢长流虽有血性,知道不该一味闪躲,但是面对这样的庞然巨物,却是完全没有抗击的想法了。

    他和游风间退到食堂的最边沿,看着怪物一个个收割病人的生命,乱飞的头颅和遍地红血,难以忍受道:“这种单方面的屠杀还要持续多久,你的姘头什么时候能出手?”

    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两分钟他们就得全部完蛋!

    游风间嫌恶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粘在手上的血,但血却像是一颗大大的红痣一样稳稳黏在皮肤上,苍白的手背都擦红了也没能去除。

    他又被怪物盯上了。

    游风间面无表情地扔掉用过的纸,回答谢长流,“看到那边的电子钟表了么,等倒计时结束估计就没事了。”

    谢长流扭头一看,发现倒计时居然还有27分钟之久!

    思索三秒后,他举起匕首就要向着怪物堆里冲,被游风间一把拉住。

    游风间拧眉,“你疯了?”

    谢长流冷下声,“与其坐以待毙等死,不如杀个痛快再死。”

    反正都是死,爽了再说。

    游风间挑眉,“我倒是没看出哥哥你也是个享乐主义者。”

    谢长流:“这不是享乐主义,只是在最后维护男人的尊严与荣誉。”

    游风间嗤笑,“男人有什么尊严和荣耀,瞎说。”

    谢长流不想理会他,只是看着手里的匕首。

    看对方已经报着必死之心,游风间终于良心发现提醒道:“不会是死局的,哥哥你要不想一想?”

    被恐惧逼疯的大脑在听到他这一句话后,像是燃烧的火堆突然被浇盆凉水,猛地冷静下来……生机……

    谢长流猛地反应过来,拉住游风间的手臂就要向食堂门口冲!

    谁也没规定必须参加这场游戏,他要退出!

    但显然这点小九九鬼怪们早就想到了,两人冲在门口就猛地撞上一座屏障。

    谢长流捂着流血的额头,懊恼道:“还是不行么?”

    游风间眼神变冷,轻轻抚摸过露出来的眼,原本如点漆一般的墨瞳瞬间转换成深海般的蓝,眼前空无一物的门口竟是由万千白骨堆积在一起,将出口完全挡住。

    游风间面色一冷,手中聚起阴力,正想一拳打穿这堆烂骨头,伶舟就带着谢诗雨退到了这边来。

    游风间收起手中的阴力,怕被对方注意到,故意提问分散他注意力,“怎么过来的这么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就算是拖着谢诗雨,也不该来的这么晚。

    伶舟垂垂眼皮,淡声道:“刚刚看到个很特别的人。”

    游风间挑眉,“人?”

    这个里世界还有别的活人?

    伶舟摇头,“先逃出去吧。”

    游风间说:“门口被堵住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伶舟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骷髅山上,大喊一声道:“退后!”

    众人退后,就见黄符一亮,红意闪现,骷髅山瞬间被炸成灰飞,四处飞溅。

    伶舟淡定地用手扇周边飞起的灰,“走。”

    谢长流谢诗雨两人虽然看不见骷髅山,但他们能看见黄符凌空爆破的威力,顿时便知道伶舟确实不简单,至少绝对不是普通的学生。

    谢长流倒是没有什么转变,只是态度明显温和了些。谢诗雨却是不动声色走到伶舟旁边,想要寻求对方的庇护。

    伶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面为几人开路,游风间则走到最后垫后。

    食堂外是长长的走廊,日光灯全部熄灭,只能借着月色看清几分景象。偏偏外面不是正常柔和的月色,而是猩红的血月,血月洒下的红光,将整条阴暗逼仄的走廊都衬得狰狞可怖。

    走在中间的谢诗雨打了个寒颤,她越过伶舟的背影看到走廊的尽头,老感觉对面有一头怪物蛰伏在阴暗的角落伺机而动,等着一举将人吞噬殆尽。

    她脚步微顿,靠近走在身后的谢长流身边,“谢哥哥,我害怕。”

    谢长流不动声色扯开抓着他袖口的手臂,“别怕,我也没能力救你,你保护好自己。”

    谢诗雨:“……”下头男。

    她讪讪地摸摸鼻子,“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谢长流点头,“确实。”

    整个医院的病人都集中在食堂,至于医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谢诗雨:“可是哥哥,你不觉得安静得太可怕了么?”

    谢长流:“你回头看看我。”

    “怎么了谢哥哥?”走在前面的谢诗雨闻言,有些怯怯地停住脚步。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张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流着血泪的鬼脸近在眼前!

    谢诗雨:“啊啊啊啊!”

    她急忙转身就要跑,却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伶舟不见了,只剩下一条长长的幽暗走廊横在眼前。

    *

    红月光洒下,走过的路像是泼满了血,诡异可怖。

    游风间看着眼前横着的墙壁,左右再没有路,像是陷入一条死胡同。

    他没有慌乱,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居然遇到鬼打墙了。

    眼前的墙像是距离很近,又仿佛很远,距离捉摸不透。

    游风间只眨眼一瞬,墙就猛地到了他跟前不到半米远!

    这面墙是真的会动!

    距离不过半米的墙猛地爆破,大片大片窜出苍白的鬼手,鬼手指甲尖利,指甲盖是阴暗的紫黑,胡乱挥舞着就要向游风间抓来!

    游风间瞳孔骤缩,反应速度很快,足尖轻轻点地一个后旋后翻几米,逃脱了鬼手的攻击。

    只是距离远了,更能看清鬼手的全貌。一面宽阔的墙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横亘着无数张鬼手,不做他想,只要稍微触碰就会被撕碎殆尽!

    游风间眸色微凝,眼神冷淡,在火焰幽蓝的暗光下,浓稠如墨的瞳眸,漆黑下竟透出一点蓝,似深海最底层般冰冷刺骨。

    他手中凝聚一团幽蓝的火焰,对准又要抓过来的鬼手,“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他将火焰随手向空中一抛,那小小的一点火顿时像飞溅的雨,又似桃花林漫天飞舞的桃瓣,纷纷扬扬,由一点变为万千炫光,朝着鬼手墙撞击!

    鬼手墙受到业火炙烤,痛苦地缩回手,但哪怕只是靠近一点就会燃烧,整座墙无风自燃,漫天幽蓝大火照亮了整条黑红走廊,月光的暗红与业火的幽蓝交相辉映,冲撞,带来晦暗中的明亮。

    游风间冷眼看着这堵墙燃烧,墙体破裂,鬼手掉落化作阴气四散,坍塌毁灭。

    他转身往回走,不再看背后的灰烬一眼。

    *

    谢长流走着,就发现人都走丢了,他不认为是自己不小心,只猜想是鬼怪作祟。

    没有了依靠,他只能紧紧握住游风间给他的匕首,从中汲取一点安全感继续向前走,但莫名其妙的,兜兜转转他居然又回到了食堂!

    食堂的病人都被怪物杀光了,尸体残骸堆成一座小山,而尸山最顶上就是一个巨型章鱼怪曲着身体在进食。

    谢长流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想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怪物的感觉总是特别灵敏,哪怕是背对着谢长流,它还是立马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对鬼怪而言,新鲜的活人永远比死去的同类尸体更有诱惑力,所以章鱼怪毫不犹豫地放弃已经占领的“王座”,从尸山上丝滑地滑动下来,冲着谢长流疾冲而来!

    谢长流哪怕平时在健身房勤于锻炼,有

    一定的气力和手段,可再怎么样也只是普通人的范畴,没有办法敌过怪物的强大攻击。

    生死关头,他只是凭借本能举起手中的匕首,脑中回想着之前游风间干净利落的动作,朝着章鱼怪伸过来的触手猛地刺去!

    身体被刺破,血肉模糊,鲜血飞溅。

    谢长流略显呆滞地看着胸口插入的触手,又看了看手中距离怪物触手还有半米远的匕首,无意识地眨眨眼,痛苦地倒下。

    意识渐渐模糊,他的脸颊贴着地面,沾上了恶心的血污,他听着章鱼怪物触角如同,朝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他的身体正在被啃食。

    谢长流被吓得一下子惊醒过来,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走廊。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真实了,仿佛是真的发生过的,身临其境一般。

    命悬一线的谢长流,还能保持着资本家清醒的头脑,若有所思想着,这样厉害的全息技术,如果运用在游戏领域肯定又能掀起一片波澜。

    他还没估量这个方案实施的可行性,一眨眼就又来到了食堂,又看到了那只在尸山上的章鱼怪。

    谢长流:“……”还来第二次?

    果不其然,章鱼怪又看见了他,从尸山上麻溜地爬下来,朝着他攻过来。

    他只能举起匕首抵挡,但毫无疑问地,又死了第二次。

    再睁开眼,他没有回到长廊,而是再次出现在了食堂,被发现,被杀,循环往复。

    事到如今,他再傻也能明白这是鬼怪的戏弄,就是想让他恐惧害怕,再在恐惧达到巅峰的时候真的杀死他。

    不得不感叹一句恶趣味。

    在他每一次回溯的时候,时间点都会提前一点,现在甚至都没有怪物发现他的桥段,而是直接攻击过来杀死他。

    或许下一次,就是怪物直接刺穿他的心脏,而他也不会再拥有复活的机会。

    或许下一次,就会真的迎接死亡的来临。

    谢长流闭上了眼,手中握着的匕首也垂在大腿侧边。

    明明知道身处怪物设的局中,却不得不在对方的戏弄中挣扎逃跑,绝望无力地挣扎。

    他心有不甘地又睁开眼,哪怕手臂已经酸软,身体疲惫不堪,也一样高举手中的匕首,准备应对怪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袭击。

    章鱼怪的触手近极了,谢长流甚至能听到破风声,哪怕意识注意到要格挡,但身上的动作却怎么样也跟不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触手刺破他表层衣服,即将又刺穿脆弱的胸腔,吸取他身上的全部养分,最后迎接真正的死亡。

    他无能为力。

    “可不能就这样输掉命。”

    一道声音在脑中响起,熟悉至极,是游风间的声音!

    谢长流浑身一颤,黑眸闪过一道暗影流金光,手臂像是突然注入力量,灰尘飞于刀尖之上,匕首凛冽向前,一举斩断了章鱼怪的触手!

    像是拥有了战斗的勇气,谢长流没有退缩,而是举着刀乘胜追击,朝着章鱼怪砍去!

    顿时如有神助,原本还凶残至极的章鱼怪,在气势暴涨的谢长流刀下瞬间萎成了章鱼哥,被咔咔削成了很多节。

    看到章鱼怪柔软的躯干被斩断,黏糊糊地掉在地上堆积成一团,谢长流只觉得反胃,一片麻木,下定决心出去后再也不吃海鲜了。

    最后一刀,谢长流将匕首狠狠刺入章鱼怪胸口处,它大叫一声,彻底没了生气,但匕首却也不堪重负,再难以承受地折断成了两半。

    明亮的食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狭窄的走廊。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

    伶舟手里握着桃木剑一步步向前走,但在这途中,却没有遇到任何诡异的事。

    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常反而最为诡异恐怖,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紧绷成一根弦,甚至还小心谨慎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爆破符捏在手上。

    背后一双手突然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伶舟顿时警铃大作,刚想将桃木剑刺过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来人笑嘻嘻道:“有没有遇到什么鬼东西啊神棍。”

    见到是游风间,伶舟松了口气,将剑轻轻放下垂在身侧,“什么都没遇到,你呢?”

    游风间绕在他身边,与他肩靠肩,“我啊,遇到了鬼打墙,不过我用阴力轻而易举地打穿了。”

    “这样么,”伶舟垂下眼,若有所思道,“你很厉害,不如走前面替我开路。”

    游风间极其爽快地点头,“好啊,就让我来帮你。”

    说着,当真走在前面。

    伶舟看着前方游风间的背影,毫不犹豫地举起桃木剑刺去!

    破空声响起,却是被对方觉察到,一个侧身闪过了这一剑。

    伶舟乘胜追击,将手中的爆破符扔出,精准命中,稳稳地贴在对方额头上。

    “游风间”没有好奇地问这张符纸是干什么的,而是说:“你是怎么发现我有破绽的?”

    伶舟冷着脸,心底暗道破绽还不够多么?游风间就是个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正确使用自身的阴力,更别提用阴力打破鬼打墙了。

    这鬼怪假扮人也不走点心!

    他只暗自腹诽,没有解释给鬼听的打算,闭眼并指默念口诀,随即睁眼道:“破!”

    “游风间”似乎对这张符有恃无恐,任由伶舟引爆符纸。

    爆破声响起,能够轻易炸破食堂骷髅山的爆破符,在“游风间”身上威力却像缩小了一千倍,宛如意大利炮和五毛钱炮仗的区别。只是在对方脸上轻轻地“崩”了声,不痛不痒。

    但此刻,“游风间”的脸像蜡烛一样融化变形,像是被火炙烤了一般,血肉模糊的黏在一起,甚至不能看清五官的位置。

    意识到这个怪物不像之前应对的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这个里世界的终极大boss,伶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拿起桃木剑就要向着对方脸上要害刺去,却没想到被轻易躲开了。

    他没有放弃,而是握住桃木剑双手掐诀打了一套连招,将阵法加持在剑上,想继续朝着怪物突刺,却突然发现,身体像是罚站了一天般僵硬酸痛,几乎无法动弹。

    他心下一凉。

    怪物借着黑暗躲避,轻而易举绕在伶舟后面,将头搭在僵+僵硬不能动的伶舟肩膀上。

    伶舟一点不能动弹,只能任由怪物施为,心底一片冰凉。

    捉鬼数载,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一个鬼怪手上。

    怪物靠在他肩膀上,在耳边吹着阴气,像是阴冷的毒蛇缠在耳侧。

    他听见怪物嗬嗬笑道:“你肩上的魂火已经被我拍灭,你死定了。”

    第29章

    人身上有三把火, 名为魂火,头顶一把,左右肩膀各一把, 若魂火被鬼怪吹灭, 轻则身体日渐虚弱宛若阳|痿, 重则一命呜呼命丧黄泉。

    伶舟现在是第二种情况, 但伴随着第一种症状。

    他四肢发冷如坠冰窖, 双腿逐渐开始颤抖,只有用手中的桃木剑撑住身子才不至于完全狼狈倒下。

    身体愈发寒冷, 反倒产生了热的错觉,伶舟残剩不多的意识告诉他:再这样下去, 真的会死。

    但他无能为力, 这个鬼怪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他对抗不了。

    这个鬼怪从一开始就完全有轻易手撕他的能力, 但偏偏要装作游风间戏弄他, 愚弄他。

    太恶劣了。

    这是伶舟清醒时的最后一个想法,他眼皮逐渐沉重,像是熬通宵后听数学课的学生,哪怕用牙签撑着眼皮都再难支持, 放弃地闭上了眼。

    意识陷入混沌, 一片阴翳中, 一抹暗影缓缓走来。

    游风间步伐不紧不慢,像是懒起已经迟到的摆烂学生,没有半分紧迫感,“已经跪了?”

    怪物原想直接结果了伶舟, 听见游风间的声音偏头一看。

    游风间饶有兴味道:“你是有神志的吧。”

    怪物放弃了杀死伶舟的动作,转而向游风间走去。他每走一步, 脸上的面孔就不断变换,像是被打歪的铁石重新熔铸,最终幻化成了伶舟的脸。

    游风间嫌恶地闪离,“你就这么没皮没脸,喜欢用别人的脸?”

    对方被怼也不恼,只是缓步靠近,“我能看见你心底所想,你喜欢的不就是这张脸么?”

    游风间并不认同,虽然伶舟那张脸很对他胃口,但人性格却不行,太呆。

    他秾艳的眉眼变得冷淡,连带着浓稠如墨的发尾都泛着寒意。

    “速战速决吧,我赶时间。”

    “哼,”顶着伶舟脸的无面人眼神怨毒,“你未免过于自负了。”

    “别用他的脸露出这张眼神,丑。”游风间愈发嫌恶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爆炸。

    无面人大吼一声,一挥衣袍便飞出黑色的蛾子。蛾子如巴掌大,长着尖利的口器,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咬得对穿。

    游风间潇洒解开衣服外套,扔在昏死过去的伶舟头上,防止他不小心被蛾子叮毁容了。

    轻轻一抬手,手中燃起幽幽蓝焰,随意丢掷出去,蛾子便连片地燃烧,像是飞舞的焰火,只是传来不中听的噼里啪啦声,没多飞几秒就噼里啪啦砸地上。

    游风间歪歪头,“你就这点本事,应该不止吧,拍灭伶舟魂火的时候不挺能的么?”

    无面人阴阳怪气道:“你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救他?”

    游风间自然不会说等他赶到已经来不及了,只是冷酷道:“这是他的劫,我管不了。”

    无面人:“神神叨叨的。”

    这话由一个鬼说,莫名滑稽可笑。

    游风间:“废话真多,打了再说。”

    无面人手中掏出六根针管,他没有将针管扔过去刺游风间,而是随意扔在地上。

    针管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逐渐由小变大,幻化出六个拿着人腰杆粗般的巨型针管的壮汉男护士。

    游风间瞳孔微缩,知道壮汉护士大概是自哪里产出的了。

    “找帮手啊,”游风间摸摸下巴,“真够不要脸的。”

    无面人没说话,而是举起手轻轻示意。

    护士发出轻轻的“嗬嗬”声,举起巨型针管朝着游风间冲来!

    “这就没办法了,只有使出杀手锏了!”游风间懒散地看着冲来的壮汉护士,随意地伸出手,“物理学圣剑!”

    手中金光闪过,一根细长之物便出现在手中,沉重的、一击致命的——一根撬棍。

    以为对方会拿出大宝剑的无面人:“?”

    游风间身形潇洒,来去如风,沉重的撬棍在他手中轻如棉花棒,一棍一个壮护士。撬棍打在护士们身上,哪怕已经将手臂打断,他们依旧像丧尸一样不知疼痛地攻来。

    无面人嘴角微勾,就见游风间轻轻叹口气,直接像戳豆腐一般,轻而易举戳穿了他们的头骨。

    动作优雅,闪避间宛若在跳圆舞曲般华丽,手中挥舞的仿佛不是撬棍,而是小提琴的琴弓。

    他所到之处,一击毙命。

    无面人:“……”

    什么暴力魔鬼。

    六个护士在他手上没在坚持住两分钟,就倒下化作了几根小针管。

    游风间甩掉撬棍沾着的血污,失望地抬起头,“没有了么?”

    无面人:“……”你当吃饭还要添碗呢!

    它上下打量游风间几眼,看出对方实力不容小觑,当即一挥手,顿时黑雾弥漫,借此机会遁走。

    游风间没有阻拦的想法,而是看着无面人溜走后,转身去查看昏死过去的伶舟。

    他一摸没被遮挡的眼,墨瞳出现一抹暗蓝,一看伶舟左肩上的魂火果然熄灭,只剩下右边还在熊熊燃烧。

    游风间暗叹这人运气好,要是那无面人将他右肩上的魂火也吹灭,那直接当场game over了。

    不过一来就遇到大boss,这运气有一点,但也不多。

    魂火熄灭可不是那么好恢复,游风间虽然身怀异能,但对这些玄门术法却是一窍不通,他只能寄希望于等谌剑锋出小黑屋,能不能想到办法解决魂火的问题。

    至于现在,怎么叫醒伶舟是个问题,他可不想驮着一个比自己还大坨的东西走回病房,那可太累了。

    回想起上次在里世界,伶舟借他阴力的方式,游风间若有所思。

    伶舟躺在地上,游风间将披在对方脸上的外套扯下来,一把丢在地上垫着,随即也跟着坐在旁边。

    他坐下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伶舟的脸看了片刻,良久才感叹道:“确实很对胃口。”

    皮肤白皙,鼻梁挺拔,是鼻子是眼的,勉为其难帮一帮吧,游风间做着思想准备。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对方的手指缝隙中,慢慢调动体内的阴力。

    感受着自己的阴力被对方从体内抽取,游风间感到一丝别扭,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借给伶舟阴力了……除非对方求他。

    两人的手都很凉,如玉石和寒冰的碰撞,在一起却抚慰出一些热意。

    手握着几分钟,伶舟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游风间不自在地抽回手,思想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次好像是伶舟抱着他的腰,接触面积更多,动作也更……

    难道要更亲密才行?

    游风间面色有些一言难尽,自言自语道:“这躺在地上也不好抱,总不能人工呼吸吧。”

    和男人接吻,哪怕是不得已,还是感觉很怪。

    因为犹豫,他没有任何动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伶舟还是没有要醒的样子。

    “看来不得不这样了,”游风间看着伶舟的脸,心说还能下嘴,“希望你别是初吻,醒过来可别恨我。”

    回想起在病房对方聊起涩情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没有任何经验,游风间唇角微勾,“算了,你恨就恨吧,恨自己被男人夺走初次。”

    他从地上坐起来,翻身骑在伶舟身上,双手按在对方肩膀上。

    秉持着“只有亲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的原则,游风间嘴比脑子快,俯身迅速地在伶舟脸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唇与脸贴着,游风间尝到了一丝异味。

    游风间此刻很想爆粗:“……”

    那怪物不会用舌头舔舐了伶舟的脸吧。

    无事发生。

    游风间直起腰,看着没有反应的伶舟拧眉,“会不会是我想错了,不应该吧。”

    怎么还不醒过来,这合理么?

    难道必须亲到嘴才行?

    比起亲男人这一关,还是洁癖最让他受不了。

    看着伶舟苍白的唇,游风间只能安慰自己那怪物肯定没亲伶舟的嘴,没什么大不了的。

    游风间再次俯下身,但这次却没再那么干净利落,而是犹豫不决。

    唇与唇越来越近,近得能看见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游风间大脑一片混沌,空气冷寂,唯有彼此气息交缠,能有一丝温度。

    游风间:有点想yue怎么办?

    话说过来,为什么要为这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

    正所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在游风间犹豫不决时,伶舟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游风间还骑在伶舟腰上。

    游风间:“……”

    伶舟:“……”

    游风间喉咙干哑,此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掩藏慌张,同手同脚地从伶舟身上爬下来。

    游风间捡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故作冷脸道:“你听我解释。”

    伶舟才清醒过来,肩上的魂火还没恢复,身体有些虚弱,他难受地捏捏眉心道,“你不用解释了。”

    游风间一把抓住伶舟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掰过来对着,“不,你一定要听。”

    你不听,把我当成死变|态怎么办?

    这事越想越后悔,简直办得蠢极了。

    真就短短三分钟毁掉一身清白。

    游风间

    想好了,要是伶舟不听他解释,还要对外宣传这件事,就做掉他。

    他盯着对方的脸,默默地将“做掉他”的计划,改成了“先奸|后杀”。

    伶舟吐出胸腔里的浊气,运转身体里的阴力,“我都知道的,你是为了传输阴力才这样的,谢谢你。”

    原以为对方会很激动,但没想到态度很坦然,表现也很平静,让胡思乱想的游风间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只能故作平淡道:“哦。”

    心里不是滋味的游风间,没有注意到在黑暗的掩藏下伶舟羞红的后脖颈和耳根。

    伶舟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故意转移话题道:“你哥哥和那么女生怎么样了?”

    游风间心说在他们身上留了一道阴力,只要不是遇到大boss都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这话肯定不能和伶舟说,他只能装蒜道:“不知道,我们快去找他们吧,没有你的保护,他们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伶舟点头,拉着游风间的手就顺着走廊一边走。

    手被牵着,游风间不得不在意,只是对方没有什么表示,贸然把手抽走好像也不合适,只能任由对方牵着了。

    所幸这次再没有什么东西拦路,两人沿着这条路走回到了食堂。

    走进食堂里面,伶舟才把对方手放开,一板一眼道:“怕又走丢才牵着你的手,没有事先通知你,得罪了。”

    游风间故作大度笑笑:“小事,和我解释做什么。”

    伶舟抿抿唇,“这对你来说,只是小事么?”

    你和其他人也是这么轻浮?

    游风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眼神微冷,语气也冷淡道:“这应该就不关你的事情了吧,亲爱的同桌。”

    伶舟意识到自己的越界,眼睛微垂,“抱歉。”

    他不应该这么说的。

    游风间冷淡地收回视线,不再理他。

    食堂的残杀已经结束,病人的尸体和怪物的尸体交叠堆积成山,很明显这场“比拼”没有胜利者。

    总归死的都是鬼,伶舟自然不会悲天悯人发表圣母言论,而是走到其中一个病人尸体旁边检查伤口。

    游风间见状也没有跟上去一同上前查看,将单独行动的伶舟晾在一边。

    伶舟说错了话,知道如果再不主动游风间可能就真的不想理会他了,检查完尸体伤口就主动凑到对方身边,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知道的:“这个病人的伤口不像是怪物撕咬所致,反倒是更像利器造成的。”

    游风间联想到之前给谢长流的那把匕首,眼眸微动,“是不是刀口,而是被类似于西洋剑一样的东西穿刺而死。”

    伶舟摇头,“不是。”

    游风间瞳孔骤缩。

    不是刀口,那么就决不可能是谢长流了,也不可能是谢诗雨干的,谌剑锋还关在小黑屋里,那么……

    里世界的怪物绝对不可能被普通武器杀死,除非是进行过附魔或者阴力加持的武器。

    所以杀死怪物病人的武器也一定是附魔之物,他们这几个人都不会使用类似西洋剑一样的武器,所以还存在第六者?

    显然伶舟也是和他相同的想法,“还有一个家伙躲在这里。”

    混在病人堆里,没让他们察觉。

    藏头露尾,不是好人,伶舟下结论道。

    游风间很难不附和。

    他心底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如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样,只怕现实只会更乱。

    他按下心底的不安,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与伶舟听。

    食堂对面的红色倒计时归零,堆积如山的尸体直接从眼前消失。

    后厨走来一排排厨子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游风间大致看了眼菜色,有粉蒸排骨,鱼香肉丝之类的菜,肉眼可见不是人肉,就是正常的食物。

    这估计就是通关奖励了,可惜没几个人能来吃。

    游风间眸光微沉。

    食堂门口传来响动,游风间和伶舟两人默契回头,就见谢诗雨靠在谢长流身上扶着走过来。

    两人身上一片脏污,干净的衣服褶皱不堪,甚至还沾上了血。他们神色疲惫,不用多想都知道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好心的游风间面上笑眯眯,为两人各自打了三大勺白米饭在碗里,“来,吃吧。”

    谢诗雨哑着嗓子道:“不会是断头饭吧,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这话游风间便知道他们是遇到幻境被骗怕了,脸上的笑意缓缓扩大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如果不吃我打的饭,很快就会变成死的。”

    谢诗雨一个激灵,从谢长流身上直起身体,强撑着精神拿起筷子狠狠刨了三大口饭,期间还因为吃得太快差点噎住。

    游风间看得兴致勃勃,伶舟默默吐槽道:“真是恶趣味。”

    他成功收获游风间一个眼刀,“还没有原谅你呢。”

    伶舟默默闭麦,沉默地拿起勺子为游风间打饭,有点讨好的意味。

    游风间心下很受用,面上还是冷着脸接过饭问谢长流道,“你们遇见了什么?”

    谢长流经过观察,也看出这不是怪物伪装的,长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因为提起来就心累。

    游风间也识趣,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对他遭遇了什么好奇,只要人活着就行,遭遇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旁边刨饭的谢诗雨默默流下一滴泪,因为嘴里还包着饭,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们……我们怎么样才可以出去,我们不会一直困在这里吧……谢哥哥,我想回家!”

    众人都看出谢诗雨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却都没有出言安慰。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答案。

    谢诗雨暗恨在座三个男人的不解风情,气愤地又刨了两口饭。

    吃完饭众人又回到自己的病房,因为食堂有标签写着:晚上八点后禁止在外游荡。

    他们必须待在病房,虽然病房也不一定安全,但八点之后外面绝对不安全。

    明明之前在奇怪的走廊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但时间却过得分外慢,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

    游风间猜测是医院的时间流速不同,但这个猜测还需要印证。

    之前被怪物追杀的长廊阴暗的像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此刻从食堂出来却再正常不过了,明亮的节能灯管照亮了宽敞的走廊,给人以安全感。

    只有外面的月亮依旧红,红似血。

    原以为回到病房会空无一人,哪知已经有两人在床上坐着了。

    他们看见游风间和伶舟两人,面带笑容地打招呼道:“晚上好。”

    游风间也神色如常地回应道:“你也好。”

    伶舟却是注意到晚上的这两个人,和白天见到的两个病人面孔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是进来之前看了房间号,他还以为走错房间了。

    知道白天那两个病人估计已经无了,伶舟心下五味杂陈,微微垂下眼掩藏心底即将溢出来的情绪。

    而游风间却像是丝毫没发现一般,游刃有余地与两人交谈:“刚吃完饭准备去消消食,两位有兴趣一起去么?”

    两人整齐摇头,像是同为一体般,用不同的声线整齐回答道:“这个时间点还是不要外出了吧。”

    游风间微笑:“为什么不能外出?”

    两人又是整齐摇头,“晚上被巡查的医生撞见在外面瞎逛会死得很惨。”

    游风间眸光微动,获得想要的讯息,他便笑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两位长得好像。”

    原以为他们又会异口同声说他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哪知两人这次没有再笑,而是面色诡异地转过头看向游风间,齐声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第30章

    这话细细想来毛骨悚然, 但游风间依旧神色如常,仿佛没

    有察觉其中的怪异,淡定道:“原来是这样。”

    没有看到对方露出惊恐的表情, 两人神情又露出一致的失望。

    游风间却像是看乐子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会住进这个房间, 难不成你们也是同性恋?”

    两个病人:“?”

    伶舟:“?”也是?

    罪魁祸首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 神色淡定道:“只是好奇, 如有冒犯, 那还真就只能冒犯了。”

    两个病人神色勉强,再次同声道:“我们不玩水仙。”

    游风间更意外了, “那难不成是骨科?”

    两位病人原本白如鬼的脸色瞬间气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梗着脖子道:“更不是骨科!”

    两人就差指着游风间鼻子说你想歪了, 思想不正经。

    可惜游风间脸皮已经厚如城墙,从善如流改口道:“我见两位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 还盖一张被子, 想着或许是有什么猫腻,但没想看原来两位的感情如此单纯,真是失敬。”

    两人:“……”你要是真的觉得失敬,就给我们跪下来磕一个。

    两人突然再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齐刷刷道:“其实我们睡在一张床, 盖同一张被子是有原因的。”

    伶舟也不由得好奇问道:“什么原因?”

    两人很有默契地掀开被子, 露出掩藏在被子下的身体。

    只见被子下,原本应该分开的身体居然合在一起,两人的腰部居然连着地同一个屁|股同一双腿!

    伶舟错愕道:“原来你们是连体人么?”

    两人又是齐刷刷摇头,笑容诡异, “不,是上面分裂。”

    他们有不同的思想, 有不同的性格,他们是两个人,但又是同一个人。

    伶舟猜想或许这人得的是精神分裂,只是因为鬼怪的特殊性才将自己变成了这样。

    游风间沉思,面色有些纠结,“你们这样,做那档子事情不会不方便么?”

    伶舟:“……”你脑子里怎么只有那档子事。

    或许是感受到伶舟一言难尽的眼神,游风间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我说的是上厕所。”

    伶舟沉默一瞬,也道:“我想的也是上厕所,难道你想的和我不一样?”

    游风间:“……”好像被这小子套路了。

    原想吓唬两人的连体人没想看话题的走向已经转变为了上厕所,没有得到鬼怪应该的“尊重”,连体人自闭地缩回被窝里,不想再和这两个逼人说话。

    没了谈话对象,游风间也不想继续和伶舟尬聊,而是打开手机准备追番,刚点开屏幕就传来电量不足百分之一的提示。

    认命地看向伶舟,对方却是摇摇头,“我也没有充电线。”

    出来的匆忙,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卷进里世界,也自然没有准备充电的东西。

    游风间将视线又转向躲在被子里的连体人,“两位大哥。”

    “大哥”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有些闷闷的,还有些微不可查的喘音,“没……没有,一滴也没有了!”

    游风间:“……”你们究竟在被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出去到服务站台借充电线,但一看房间里的时针一下子就快要指到“8”,他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他游风间虽然不怕事,但也不喜欢作死找麻烦。

    万一一打开门出去,外面成千上万个怪物等着他杀,他不得累死。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杀完外面的怪物,NPC不够这个里世界估计又要崩,他能没有一点问题的出

    去,但不能保证其他人也一样安全出去。

    有风险,不可行。

    所以游风间又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坐着,刚坐下没一分钟,眼前就递来一部已经解锁的手机。

    游风间有些迷惑的看向伶舟。

    伶舟抿抿唇,眼睛不敢直视对方,“我手机还有很多电,你可以先玩一玩。”

    游风间内心小人此刻只想跪下来叫爹,给他唱一首《征服》。

    他接过手机,十分自然道:“谢了。”

    一看最顶上通知栏,居然还有96%的电。

    游风间有些见鬼地看向伶舟:这人这么自律,都不玩手机的么?

    而且还能这么坦荡地将手机借给他玩,真不怕隐私暴露出来?

    突然想看看他的浏览器记录里有什么了。

    但作为一个还有基本道德的人,游风间忍住自己窥探的欲望,翻看桌面上的应用。

    翻开三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机。

    好家伙,一个好玩的游戏APP都没有,居然只有连连看和俄罗斯方块。

    他走过来想把手机还给伶舟,就见对方从包里掏出一套试卷,把卷子垫在置物台上,准备开始动笔写。

    瞧见游风间站在旁边,他微微扬头道:“怎么了?”

    游风间哽住了,嘴比脑子快到:“我想和你一起写作业。”

    伶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游风间,惊奇中带着欣慰:“行,你来吧。”

    游风间:“……”请你拒绝我,我不想来。

    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也不太好。

    游风间当真就坐在他旁边,毫不见外地从伶舟手提包中的笔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跟着写。

    两人做的同一套题,所以游风间没有直接做在试题卷上,而是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将得出的答案写在草稿纸干净的一块。

    伶舟很“贴心”,没有直接将答案写出来,而是直接在选择题正确选项后面打个点,便继续做下一道。

    当游风间绞尽脑汁,耗尽大半张草稿纸才将第二道选择题解开时,转眼一瞥就瞧见伶舟这个牲畜已经在写第十题了!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伶舟光洁的草稿页,“请问你都不打草稿么?”

    伶舟神色淡淡道:“还是要打的。”

    就见他的笔挪动到第十题的旁边,慢条斯理地写了一串需要计算的公式,随即便得出了答案,在C选项后面打了个点。

    游风间黑人问号,“那你前面九个题的步骤呢?”

    伶舟:“心算。”

    游风间:“……”那你心眼子应该不少,同时运作才能算那么快。

    似乎觉得这么说有装逼之嫌,伶舟及时补救道:“其实这些题都有简便方法的,比如第六题,你用傅立叶变换公式就能直接得出。”

    游风间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迷幻,“傅里叶?这是什么?”

    伶舟默默地将他自学完了大学高数的事咽了下去。

    游风间不懂学霸的脑回路,低着头继续解题,等他做到第五题,发现伶舟卡在最后一个选择题久久不能动笔。

    他问:“第十二题很难?”

    伶舟:“并不,只是觉得这道题可以有四种方法来解,我现在在过这些方法。”

    说着,他就在十二题旁又落下一串串看不懂的公式。

    游风间真的要麻了,不想管他,只安心做自己的题。

    等他做完了选择题,伶舟已经开始在写应用大题了。

    原以为伶舟会是那种装逼懒得写步骤,最终导致被扣步骤分的人,一看才发现对方写了一大团上去,字算不上多好看,但整整齐齐,排版工整,看着赏心悦目。

    游风间奇了,“你居然没有懒得只写一个答案。”有些时候题太简单,又只是家庭作业,他都会懒得只写一个答案。

    反正这种一眼能看穿的题,就算是老老实实写满步骤,也没有任何意义。

    伶舟也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我不想在任何地方丢掉分,哪怕只是家庭作业也要认真对待。”

    “可是你不觉得麻烦么,”游风间为了说服对方,开始举例子,“我抄班里宋星的作业时,他有些大题就只写了答案,我还以为你们

    学霸都这样呢。”

    “不写步骤导致丢分或者没能全对,是最为愚蠢的行为,”伶舟不动声色地将宋星骂了一顿,“以及你抄了宋星的作业?”

    游风间皮子一紧,才想起来之前班主任让伶舟辅导他学习这回事,在监督者面前说起抄作业,还是有些尴尬,尤其是在伶舟这么刚正不阿的人面前。

    他非常识时务,不再提抄作业这回事,而是继续做题,权当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此刻,刚正不阿的伶舟抿抿唇,有些气闷道:“下回别抄宋星作业了。”

    游风间老实点头,心说果然还是太年轻,我下回继续抄你也不知道。

    正在感叹伶舟的单纯时,就听见对方说:“别抄宋星的了,抄我的。”

    游风间:“?”

    感受到对方迷惑的视线,伶舟嘴角耷拉成一条平直的线,板着脸解释道:“宋星错得多,我正确率高,抄我的。”

    游风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霸。

    游风间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货,当场点头道:“好,那就谢谢你了。”

    伶舟点头,没再说话。

    得不到回应,游风间耐不住闲,但此刻又做不进去题,索性抄起草稿纸上的十二个选择题答案,和伶舟留在卷子上的答案开始对。

    有五个选项和伶舟不一样,估摸着伶舟可能错了一个,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对,所以自己应该是错了四个。

    伶舟看见游风间在那自顾自琢磨,提醒道:“这套卷我有答案,就在手提包里,你可以自己拿。”

    游风间:“卷子答案老师不是收了么,你怎么会有?”

    好小子,老师让收答案的时候你没交?

    说来也是,伶舟是班长,负责帮老师收缴东西,想偷藏一份答案不被发现简直轻而易举。

    伶舟:“你别阴谋论,答案是老师给我的。”

    游风间懂了,“行吧。”

    是好学生的特权,他想多了。

    他站起来绕过伶舟身侧,从旁边的手提包里掏出答案。回来的时候因为要避开伶舟,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微微测斜了一下,手不小心从伶舟衬衫衣摆处擦过。

    游风间极力忽视那触感与脑中的胡思乱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对答案。

    一对,发现和伶舟不一样的五个题,全是他自己错了。

    游风间:“……”他错了,不应该怀疑学霸,不,是学神的实力。

    十二个选择题错五个,结果不算理想,游风间有些郁闷。

    伶舟注意到他的情绪,拿过游风间的答案开始看,“其实你做的还是不错。”

    游风间燃起一点希望,“这套卷子很难?”

    伶舟:“不是,你错的五个都是前面的基础题,后面比较难的题都做对了,说明你只是基础不扎实,但很有解题的潜力。”

    游风间:“后面那几个题是我随手蒙的。”

    遇事不决就选C选项,果然没错。

    伶舟:“……那你运气还不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游风间面无表情。

    他游某人在无限世界什么绝境没遇到过,但都能在危机是否杀出重围,为了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伶舟凑过来离他近了一点,“你才复学,基础忘记了很正常,只要补一补就能想起来的。”

    游风间点点头,没说自己已经忘记几十年之久了,想补起来简直是地狱难度。

    伶舟用笔将对方错的题圈起来,“现在,我们来一道一道讲解。”

    游风间迟疑:“可是会不会耽误你写卷子。”

    伶舟:“你说这张卷子?刚刚已经写完了。”

    游风间:“……好吧。”三十分钟写完一张卷子,神仙速度。

    两人没有再插科打诨,而是认真地在讲题。明明身体贴得很近,却没有人感到羞赧,只因为他们都在为知识燃烧着。

    一片温馨。

    *

    晚间的医院长廊的日照灯关闭,恢复成方前诡异的寂静。过道没有一个人影,却能听见重物拖拽的声响,一声又一声,迟钝厚重。

    午夜时分,百鬼夜行。

    蛾形鬼怪拖着食物游走,复眼四处逡巡。手中“食物”只剩下下半身,上半身已经被啃咬吞噬殆尽,余下一双脚随着拖拽发出碰撞到楼梯台阶的声响。

    它们在上楼寻找新的猎物,供它们进食的猎物。

    它们凑到锁紧的病房门外闻,闻活人的气息,那些披着病人皮的弱小鬼怪已经不能解决它们的食欲了,它们要吃真正的活人。

    这个房间没有……这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了。

    鬼怪们来到了游风间的病房门外。

    它们兴奋地看见透出一束光的病房门,手舞足蹈发出奇怪的声响,类似于两片生锈的铁皮摩擦的声响,不堪入耳。

    看着孱弱的病房门,它们只需轻轻用爪子一推,门就会应声而开。

    哪怕是上了锁紧紧封闭的门,它们也只需要一点力气也可惜破开。偏偏这间房甚至没有关紧,还露出了一点缝隙。

    它们几乎要笑出声。

    手爪碰到门把手,它们要进来了。

    推门……嗯?推不动?

    鬼怪往门上一看,才发现黑暗下的白门与门框连接处,居然贴着一张黄色符纸。

    它们伸出手想揭开符纸,却被符纸上的咒文烫得哇哇叫。

    被烫伤的鬼怪狼狈收回手,默默缩到了最后。

    鬼怪们被封印挡在门外,没有办法进入,所幸运气好,大门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了一条缝隙。

    它们透过门眼开始窥伺。

    就瞧见原本应该窝在病床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弱小人类,正在双双坐在置物台上旁边,郎情妾意地写着试题卷?!!

    鬼怪们:“……”

    这门没合上,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时针指到十二点,伶舟终于给游风间讲完了这一套题。

    游风间伸了个懒腰,将做好的试题卷替伶舟收起来,整齐地叠进手提包里。

    两人一起进洗漱间洗脸刷牙,游风间看着照着他们全身的镜子,心下打趣等会会不会突然从镜子里爬出个女鬼来。

    他口含着白色牙膏,慢悠悠地漱口,真的在镜子前等了三分钟,可惜镜子里只映出了他那张帅脸。

    无事发生。

    游风间无趣地将牙膏吐出来,旁边洗好脸的伶舟偏头问:“你在做什么?”

    游风间微笑:“没事。”

    洗漱好的伶舟没有走出洗漱间,而是沉默片刻道:“你要出去上厕所么?”

    游风间一边擦脸,一边道:“出去?”

    他打量了一下洗漱间,才发现没有装马桶,根本没有地方上厕所。

    这想必也是操控整个医院的鬼怪耍的把戏。

    游风间倒是没有恼,反而调侃道:“你要我陪你?怕鬼?”

    说一个天师怕鬼,纯属扯淡。

    伶舟:“不,只是单纯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游风间:“不用,外面太危险了。”

    鬼怪的气息都要渗透进房间了,它们就等着人出去。

    出去就要和它们打,太麻烦了。

    游风间给伶舟出主意道,“要不你用瓶子解决?”

    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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