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男人的目光锐利清明,好似直直看进她心里。
陆知晚掌心掐得更紧,全靠演员的信念顶着这头皮发麻的压力,诚恳点头:“像陛下这样英明神武之人,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不爱慕,嫔妾自也不例外,难道陛下不信嫔妾的心意吗?”
“你的心意……”
萧景廷瞥过她紧张绷起的肩颈,眉梢轻挑:“看你逗朕笑出声的份上,姑且信你。”
陆知晚肩膀放松,长舒口气:“陛下信就好。”
诶不对,谁逗他笑了?!所以他刚才真是在笑她的表白?
不等她多想,便有太监端着皇帝朝服冠冕进来。
陆知晚也没闲着,尽着妃嫔责任,伺候他穿衣,虽说动作有些生疏,但有太监们在旁搭把手,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待穿戴齐整,外头天色也明亮不少,有太监上前提醒太和殿朝臣们已到,萧景廷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再看柱子旁耷拉着脑袋悄悄打哈欠的陆知晚,他眸光微动,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忽然被点名的陆知晚一惊,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上前:“陛下还有何吩咐?”
“牵手。”
“……?”
疑惑归疑惑,陆知晚还是照吩咐,像昨晚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与昨夜牵手不同的是,这次她握了一会儿,那只大掌忽然反握回来。
不但反握了,还像发现什么有趣玩意般,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陆知晚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挑逗”行为。
直到萧景廷松开她的手,语气平静:“朕上朝了。”
她才怔忪回神:“…嫔妾恭送陛下。”
身着朱红色团龙纹朝服的年轻帝王转身离去,左右一干太监也都簇拥跟上。
方才还热闹的寝殿霎时变得静谧,只剩下陆知晚摸着诡异发烫的脸颊,一肚子莫名其妙。
这皇帝什么毛病,不和她睡觉,却喜欢拉小手?别真是个纯爱战神吧。
想不明白陆知晚也懒得再想,趁着天色还没大亮,这会儿也没人过来管她,便又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睡起回笼觉。
不过这回笼觉也没睡多久,她又被人唤醒了。
叫醒她的是位笑吟吟的圆脸姑姑,恭恭敬敬站在床头与她行礼:“奴婢秋容拜见陆婕妤,婕妤万福金安。”
陆知晚抱着被子,一脸困意:“免礼免礼……”
等等,婕妤?她不是个才人嘛。
“这位姑姑,你方才唤我什么?”陆知晚睁着双眸定定看向面前之人。
“婕妤方才睡着了大抵不知,陛下上朝前下了旨,说您昨夜侍寝有功,晋您为婕妤。”秋容姑姑笑容满面,福了福身子:“奴婢在此给婕妤娘娘道喜了。”
就盖着被子睡了一觉,便从最末等的才人变成正三品婕妤,天底下竟还有这种好事!
陆知晚大脑晕乎乎,还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秋容姑姑看出她的恍惚,弯眸轻笑:“奴婢在宫里当差这些年,婕妤您是头一个侍寝后连晋两级的,足见陛下待您的恩宠呐。”
稍顿一下:“现下已是辰时,照着宫里规矩,头次侍寝的妃嫔要去给贵妃请安……奴婢伺候婕妤您梳妆?”
陆知晚从晋升的喜悦中回神,错愕出声:“现在就要去给贵妃请安?”
秋容姑姑颔首:“陛下未曾立后,顾贵妃便是后宫妃嫔第一人,四品及四品以上妃嫔每日皆需前往永和宫与贵妃请安。从前您是五品才人,无须请安,现下您已是婕妤位份,自是需要觐见贵妃。”
听着这话,陆知晚瞬间脑补一出针锋相对的后宫大戏。
作为后宫第一个在养心殿侍寝的妃嫔,本来就很招人恨了。现下皇帝还直接给她晋了两级——不是说晋升不好,就是太招眼了,待会儿怕是有一场硬战要打。
不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既朝着宠妃这个目标去,就不必顾忌那些有的没的,冲就是了。
稍定心神,陆知晚朝秋容姑姑露出个客气笑容:“那就有劳姑姑梳妆了。”
***
天光大亮,惠风和畅,永和宫内却是一片沉沉凝重之气。
顾贵妃还未出来,正厅内其他请安的妃嫔三两成群,掩着帕子窃窃嘀咕着,而话题围绕的中心自是昨夜侍寝的陆知晚。
“不是说她上回落水,病得都起不了身么?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
“陛下从未召幸任何妃嫔,就连贵妃娘娘都未曾进过养心殿,她个岳州来的凭什么……”
后宫中的妃嫔大多是京城贵女,自有一种天然优越感,看不上其他州府选上的秀女。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乡下地方来的小小才人,竟叫不近女色的陛下破了戒,开始召幸妃嫔了!
诸位妃嫔心下既羡慕又嫉妒,隐约中又透着一种期待——
从前陛下不召幸妃嫔,她们也曾暗暗猜测陛下是否有隐疾。现下出了陆知晚这么一个变数,不就说明陛下其实是喜欢女人的?她们努努力,朝陛下喜欢的方向靠近,或许也有被召幸的机会!
想到这点,好几位京城本地的妃嫔主动走向胡婕妤和赵美人那边。
胡婕妤还当她们是来找自己说话,刚端起假笑准备寒暄,不曾想那几人却是齐齐看向她身侧的赵美人:“赵妹妹,若我们没记错,你与那陆婕妤是同乡,且一道结伴进京选秀,关系定然匪浅,你可知她是用何法子讨了陛下欢心”
赵美人表情复杂,从前这些京城妃嫔对她是爱答不理的,今日主动搭话,却是为着陆知晚那个小蹄子。
她哪知道那狐媚子用了何手段!要是知道了,她自个儿早就用了,何至今日,位份还被陆知晚压过了一头!实在可恨!
“诸位姐姐见谅,我与她虽是同乡,但性情不同,平日里并没什么来往……”赵美人皮笑肉不笑。
那几个京城妃嫔见状,互相交换个眼色,不冷不淡敷衍了两句,便转身走了。
赵美人脸色愈发难堪,揪着帕子低声哼哼。
胡婕妤斜眸看她:“行了,别哼唧了,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谁叫你技不如人呢,再委屈也憋着吧。”
赵美人咬唇,心说难道你很痛快么?现下陆知晚是婕妤位份,与你平起平坐,你怕是比我还要恨吧。
有的人还未到场,永和宫花厅就已成了个黑云压城般的风暴中心。
等陆知晚的轿辇停在永和宫门前,一种强烈的寒意就朝她袭来,激得她鸡皮疙瘩都竖起,只觉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什么后妃宫殿,而是一个吉凶难卜的龙潭虎穴。
“婕妤莫要害怕,您是陛下亲封的婕妤,只要循规蹈矩,自个儿不出错,旁人想要挑你的刺也得先在心里掂量掂量。”秋容姑姑伸手搀着她下轿,温和稳重的安慰叫陆知晚心情平静不少。
“还好有姑姑陪着我,不然我这颗心都要慌死了。”
“婕妤这话折煞奴婢了,陛下既派奴婢侍奉您左右,奴婢自是要一心为您着想。”
秋容姑姑看着这位姿色娇娆但性情单纯的陆婕妤,心下也有所计量,面上却不显,态度恭敬地提醒:“后宫其他妃嫔,婕妤可不去在乎,但顾贵妃乃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在她面前,婕妤还是得审慎些……”
对于这位顾贵妃,陆知晚唯一的记忆还是落水当日,那抹众星捧月的华贵紫色。
太后侄女,那就是皇帝的表妹?这背景的确不容小觑。
“秋容姑姑,不知贵妃性格如何,有何喜恶?”陆知晚边往永和宫里走,边临时抱佛脚打听着消息:“你与我说说,我心里也好有底。”
秋容姑姑思忖两息,才低低开口:“贵妃是顾府嫡女,姑母是当朝太后,父亲是当朝首辅,亲兄长顾容予更是难得俊才,年纪轻轻就已是正三品衔刑部侍郎,这样家世娇养出来的贵女,总是有几分矜傲脾气在身上的……”
这话虽说的委婉,陆知晚也听懂其中意思——顾贵妃脾气骄纵,不可招惹。
不过陆知晚也能理解,换做自己有这么牛逼轰轰的背景,出门也叉腰横着走。
只是刑部侍郎顾容予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陆知晚蹙眉想了想,不等她想起来,人已走到花厅门前。
方才还窃窃私语、议论不休的厅内一时间静了下来,众位妃嫔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门外那道美丽又可恶的纤细身影。
正准备跨过门槛的陆知晚:“……”
救命,这直冲天灵盖的浓浓杀气,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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